赵剑归自然明了。
他留在书房内不曾跟着他们动身,竟也没有人赶他离开,许是都将他当成了教主的亲近之人,待到书房内没人了,他才快步走到季寒的书桌边上。
他方才分明看见季寒将什么东西藏在了桌下。
赵剑归自年少成名,行走江湖已逾十数载,对暗格机关也算有所研究,他在书桌边细细寻了片刻,便发现桌腿中藏有暗格,里面塞着一卷纸条,显然是刚从信鸽腿上竹筒中取出来的。
这纸条上写着正是魔教所发现的那条密道的位置。
赵剑归匆匆将纸条看了几遍,默记在心。
他担心季寒或是其他人提前回来,又急忙将一切复归原样,坐回座位上,心中却万分忐忑。
此刻他心中仿佛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人觉得自己这么做大错特错,另一人却觉此举不背侠义,本该如此。
他还满心纠结,季寒已回来了。
“烦你再坐一会儿。”季寒与他打趣道,“待我看完这些公文,还请你屈尊陪我去散散心。”
季寒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连与他说话的语调中都抑不住透着愉悦。
赵剑归点了点头,只觉心中负罪感更甚。
待到季寒看完公文喝过药,已是午后。
他们一同吃过了饭,季寒内伤未愈,走不了太远,便只一同在魔教的花园里逛了一逛。
未来到魔教时,赵剑归一直以为魔教是个阴郁可怕的地方,可现今看来,魔教的花园修得倒比浩然盟还好。
两人闷声不语走了一会儿,季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
季寒“这两日你是怎么了?”
赵剑归“我……”
季寒皱起眉来“若是教中有人说了你坏话,你尽管告诉我。”
赵剑归“……”
他知道季寒这是误会了,一时却也不知要如何去解释。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说出真相,便只能转开话题。
“那几个刺客怎么样了?”赵剑归问道,“你可曾查出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了吗?”
季寒神色更加凝重“温长老执意要亲自审问刺客,我并不能拒绝他。”
赵剑归还有些怀疑温长老,听季寒这么一说,不免有些着急“让他去审?这……他算不得是你的心腹之人吧?”
季寒道“你放心,我已让花护法去跟进此事,而今卫旗也回来了,他二人定能问出点什么东西来。”他想了想,又解释一句,“花护法与卫旗都是我的心腹亲信。”
赵剑归道“还是早些查清楚好。”
季寒道“我昨日已吩咐过他,待会儿我们一块去问问卫旗此事可有什么进展。”
赵剑归只好点了点头。
季寒想了一想,又与他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第60章
赵剑归没想到季寒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面前的几层架子上摆满了魔教历任教主的灵位,正中置着香炉,屋内光线昏沉,烟气缭绕。
赵剑归不知此时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才好,便也只能闭嘴等待季寒开口。
季寒抬眸望着那些架子,忽而道“我义父也在上面。”
赵剑归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没什么。”季寒道,“只是忽然想起来,我已有些日子不曾来这儿上过香了。”
他果真点了一炷香,走到那些灵位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赵剑归觉得时下这场景实在有些尴尬,虽说死者为大,可不论如何这些人都是魔教魔头,他绝不会向他们低头,早几任魔教教主可没有季寒这般心慈手软,好似一只只会龇牙乱叫的小猫儿。
好在季寒也并无此意。
他在那儿静静站了片刻,忽而开口说道。
“这些先辈有半数是死在了正派手上。”他似乎是担心赵剑归误会,便又补上一句,“我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知正派也有不少人为我教中人所杀。”
赵剑归道“我明白。”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本就是个千载不变的道理。
季寒说“我很小的时候,义父就教过我一句话。”
赵剑归问“什么话?”
季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剑归自然也听过这句话。
事实上,他已记不清自己究竟从多少人口中听过了这句话。
这江湖并不自由。
赵剑归想季寒说这句话的用意,大概是希望事后赵剑归能够明白,他算计浩然盟,不过是碍于魔教教主的身份,这些事并不是他想要去做的。
赵剑归已觉得自己的言语太过苍白,他自己所做的一切,又何曾逃过这句话的桎梏,他一时不知要如何去回答,想了许久,却也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你的命应当握在自己手中。”
季寒却反问他一句“你这一辈子,难道就没有一件事不是你自己情愿去做的?”
赵剑归说不出话来。
“若真是如此,我很羡慕你。”季寒说,“我的命从来不是我自己的。”
赵剑归问“你为何这么说?”
季寒却已扭过头去“走吧,我们去见卫旗。”
第61章
两人出了祠堂向着卫旗所居的客房走去,赵剑归觉得季寒这副模样实在是很不对劲,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待到两个人几近已走到院外,赵剑归忽而才想起来,下意识便攥住季寒的袖子。
季寒回眸看他,似有些不解“你怎么了?”
赵剑归道“你这可算是带我见过你的父母了?”
季寒“……你想到何处去了。”
赵剑归十分感动“你放心,今生我绝不负你。”
季寒无奈“你这人……”
赵剑归“我知道,我有病。”
季寒“你知道就……”
赵剑归含情脉脉道“相思病。”
季寒“……”
第62章
季寒板着脸冷冷瞪着他。
赵剑归只觉这几日心中郁结的不快一扫而空,他快步走进院子,一时心情大好,见里面房门半掩,并未关上,便手快推开了门去。
屋内光线昏暗,他正想喊一句卫旗,忽然便见找卫旗压着另一人在书桌上,那人衣冠散乱,露出一片白皙削瘦的肩侧,一手紧紧抓着桌沿,卫旗从后面搂着他,呼吸急促紊乱,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些什么。赵剑归微滞片刻,急忙关上门,退后几步,然后迅速转过身。
季寒正冷冷看着他。
季寒先前被他逗了几句,正憋着一肚子火,面无表情问他道“你为什么关门。”
赵剑归满脸尴尬,低声道“我们还是先离……”
季寒冷哼一声“这里面还有什么本座见不得的事儿吗。”
赵剑归“不是……”
季寒“那你为何拦着我。”
说罢,季寒已一脚踹开了门。
赵剑归“……”
房内两人似乎吓得不轻,季寒并未看清他们在作何勾当,屋里灯光昏暗,他还厉声喊了一句卫旗,见一个他不识得的人手忙脚乱去拉扯解开的衣物,这才忽而回过神来,砰地一声狠狠关上门,扭头就要走。
赵剑归追上一步,觉得十分尴尬,道“你……”
季寒怒道“你也不拦着我!”
赵剑归有些委屈“我明明拦了……”
季寒“你拦得一点都不认真!”
赵剑归更加委屈“你还要我怎么拦……”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季寒虽然沉着脸,可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发红。
季寒道“你应该拉着我不让我进去的!”
赵剑归“……”
两人这么在院子外站了片刻,卫旗还未出来,季寒忽然万分好奇小声问道“卫旗那日说他曾带了心上人回来,莫不是就是这个人?”
赵剑归说“很有可能。”
季寒道“你可看清另外那是个什么人?”
赵剑归摇了摇头。
方才屋内昏暗,他匆匆一撇,也只看清那人的皮肤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