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瞳送迦罗遥出了敬州,又陪著走了好几里,终於到了不能再送的地步。
遥,你……不要太难过,保重身体!非 凡 论 坛
迦罗遥握了握他的手知道了。你伤还没全好,回吧。
白清瞳恋恋不舍地跳下马车,跃上子墨帮他准备的马,看著迦罗遥的车队渐渐远离。
子墨道清瞳,咱们回吧。王爷不会有事的。
白清瞳摸摸胸口,眉宇微蹙子墨,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
你是因为王爷……那什麽,担心吧?
白清瞳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忽然想起什麽,突然大叫一声哎呀!糟糕!
子墨被他吓了一跳怎麽了?
白清瞳拍著额头,懊恼地道我忘记和他讨论孩子名字的事了。
子墨虚惊一场,忍不住瞪他一眼还不知道是小世子还是小郡主,著什麽急。
哼。你不理解。
子墨凉凉地道我是不理解。不过你的伤也快好了,还是赶紧想想返回军营後的事吧。
白清瞳脸色登时垮了下来。
迦罗遥让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只用了半个月便返回了京城。
太皇太後还没有下葬,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发丧。
迦罗遥王府也未回,直接进了宫。他此时五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凸现。但他身材清瘦,且坐在轮椅中长毯覆盖,从外看并不著痕迹。
小皇帝迦罗宇按照祖制穿著玄色龙袍,看上去肃穆威严,好似年长了几岁。他双眼红红地看著迦罗遥,哽咽道皇叔,皇祖母……
迦罗遥轻声道陛下,臣能去看看吗?
小皇帝点点头,哑声道朕一直未让发丧,就是为了等皇叔回来。皇祖母临去时对您念念不忘,一直唤著您的名字……都怪朕。若不是朕让皇叔去了边关,也不会见不到皇祖母最後一面。
迦罗遥拍了拍他的手,沈默未语。
灵堂里挂著白色幔帐,肃穆,凄凉。
大齐的祖制十分奇怪,灵堂是白色的,但皇族的孝服却是黑色的。想必因为白色主西,肃杀,不合哀戚之气吧。
今日正是太皇太後三七之日,迦罗遥进了灵堂,皇太後与後宫几名太妃正在祭奠,看见他纷纷起身。
迦罗遥行礼道臣见过太後。
皇太後神色倦怠,哀声道摄政王回来就好。母後临去时一直念著您。
迦罗遥虽没有心情与众人寒暄,但这些女子都是他的皇嫂,少不得一一打过招呼。好在皇太後识礼,祭奠过後便带著众太妃离去了。
迦罗遥望著那口硕大的棺椁,眸中浮出一抹哀色。他挥挥手,让宫女宫侍都退下,自己慢慢转动轮椅,沿著棺椁来到灵前。
灵堂正前方挂了一张画像,是太皇太後年轻时的。那时她还只是贤妃,笑容温婉,青春明媚,但细细地看去,眼角似乎已经隐藏淡淡的哀愁。
迦罗遥默默望了片刻,扶著轮椅慢慢跪到灵前,缓缓叩了三个头。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清风,卷起棺椁上绣著经文的冥被。
迦罗遥感觉一阵寒意,愣愣地望著画像发呆。
他记得他生母王皇後也有一张类似的画像,姿容更胜贤妃,气度雍容,凤仪天下。他父皇十分珍惜,日日挂在书房里。後来父皇驾崩,那张画便一起随葬了。
日子久了,迦罗遥已记不清画像上的面容。但现在看著太皇太後年轻时的这张画,再想著棺椁里躺著的那枯瘦苍老的躯体,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父皇八岁那年第一次遇到他母後,便为了她立下男双的誓言。此後即便登基为帝,仍对王皇後爱恋至深。只可惜王皇後身体孱弱,大婚之後迟迟未育,以致迦罗遥这位嫡子诞生时,前面已有两位兄长。
迦罗遥有时庆幸母後去世得早,见不到自己这般残缺的模样。但有时又想,若是母後没有去世,自己又怎会是这般模样?
贤贵妃,这位太皇太後,对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的疼爱?又有多少残酷的嫉恨?
迦罗遥在灵前胡思乱想,忽然腹中一动,回过神来。他拉过身旁的轮椅,慢慢撑起身子挪了回去。只是跪得久了,身体都有些僵硬。
把长毯盖好,遮住小腹与残腿。迦罗遥摸了摸肚子,忽然有些理解太皇太後了。
不论她对自己怎样疼爱,毕竟比不过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rou啊。
要怨,只能怨自己的生母王皇後去世太早,留下年幼的独子孤身一人,挣扎於这後宫之中。
迦罗遥垂下眼帘,望著自己的腹部,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自己的孩子周全。
他推著轮椅缓缓出了灵堂,子荷和一干宫人等得腿都僵了。见他出来,忙上前扶住轮椅,推他行进。
王爷,您现在要去哪?
迦罗遥闭上眼,有些疲倦地道出宫,回府。
是。
灵堂设在太皇庙,在皇宫的西後方,位置偏僻,庭院稀疏。
迦罗遥因为坐著轮椅,不方便过台阶与门坎,所以子荷推著他从後花园穿过,身後跟著几个宫人。
忽然变故骤起。
一阵疾风从假山後面扑面而来,那些宫人未及呼喊,已血jian山石。
子荷推著轮椅的手猛然一撤,反手後抓,竟硬生生握住侧方袭来的刀背。
他不能闪躲,因为他躲开,刀锋就会直迎迦罗遥的轮椅。
宫中禁止携带兵器入内,像迦罗遥这等身分虽然没人上来搜身严查,但明显的兵器仍是不能携入。
子荷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放在靴子中,不及拔出。所以他使出空手夺白刃的功夫,避开劲气,手上一带一绕,把刺客的钢刀抓在手中。那长刀灌注了真气,锋利无匹,子荷握紧的手指被割破,殷红的血滴到地上。
子荷,後退!迦罗遥喝道。
子荷立即向後急退。轮椅迅速滑向前方,又有两名黑衣人从假山後面扑了过来,目标直指轮椅上的人。
一条长鞭犹如蛟龙般袭了过去,鞭梢分别点向二人手腕,正是迦罗遥的贴身银鞭。
他出手了。
左边的刺客迅速撤回刀锋,从怀中掏出一物,迎向迦罗遥的鞭风。
迦罗遥皱了皱眉。刹那之间他已看出,那剪刀似的古怪武器正是针对他的长鞭而来。
来人!有刺客!
子荷暗运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去。但还不及发出第二声,便被另两名刺客缠住。
此时身後那些宫人都已毙命,他们正处在两座假山中间,小道狭窄,不方便腾挪,何况还有一把轮椅。
迦罗遥银鞭甩去,手腕沈著,鞭梢抽动,劈开两名刺客。但那二人武功十分高明,与围攻子荷的另二人相互配合,竟隐成围阵之势。且手持古怪利器的刺客武功非常刁钻,一招一式,莫不是针对迦罗遥的长鞭而来。
喀嚓一声,迦罗遥惯用的长鞭,竟生生被那人以内力灌注的利器剪断两截。
迦罗遥叹息一声。
他久不动武,生疏了。且这四名刺客不仅武功高超,显然是专为他而来,招招相克,步步紧逼,每一招都正克在他的鞭法上,让他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如何招架?
王爷!
子荷大骇,心一分神,登时被一名刺客划伤了手臂。他大怒反手,拿出狠招,以搏命之势扑去,击毙一名刺客於刀下。
这边瞬息之间,迦罗遥已滑动轮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灵巧地躲过刺客的追击。
但小道狭窄,即便迦罗遥这样大半生都坐在轮椅上的人,也无法在顶靠到山石之後继续前行。
唉!
这是他在伏击之後的第二次叹息。当两名刺客带著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时,他还有余暇腾出只手,安抚似地摸了摸肚子,暗暗祈祷,这个小家夥可不要在关键时刻出什麽状况。
当朝摄政王迦罗遥是个双腿残缺之人,若非这双残腿,他早已是齐国之主。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对於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舞刀弄剑无疑是个笑话,所以摄政王防身的武器是一把能近能远的银鞭,这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
可是现在摄政王的鞭子被一把奇形诡异、专用来克制他的兵器所剪断,前半截落在地上萎靡不振,後半截尚不及三尺,如何御敌?
迦罗遥扔下了手中已断的半截长鞭,脸色未变,仍是那般淡淡的,只是y沈的双眸让人胆寒。
两名刺客见他手无兵器,无路可退,不由大喜,刀风愈加凶猛凌厉。
可是突然间,谁也没看清,眼前忽然一片白光,冲在左前方的刺客噗的一声,向後直飞出去。
稍落後一步的刺客尚不及震惊,便骇然发现周身已被笼罩在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机之中。
他凝目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摄政王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枪!
那是一柄貌似极为普通的长枪,黑沈沈的枪头映烁著闪闪银光,真气灌注,劲风如狂。
别说只有他们两名刺客围攻,此刻就算有数十名刺客同时围攻,只怕也看不清摄政王手中这柄枪是怎麽来的。
这名刺客大骇反身,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避过长枪的袭击,头皮一阵发麻,鲜血如瀑布般顺著脸颊和脖颈流下,才知摄政王的枪风扫过脑袋,整个头皮都快被掀下去了。
他不由大惊,刚才哪怕再慢半分,只怕整个脑袋都要被挑下来了。再去看刚才被击飞的同伴,胸口硕大一个血洞,倒在另一边的小道上,已然见了阎王。
忽听耳边闷哼一声,那正与子荷纠缠的同伴也被击飞,长刀刺穿胸膛。
眼见四人已去其三,事不可为,这名刺客虽心下骇然,但仍十分沈著地起身虚晃一招,背路而逃。
还想走吗?
淡淡的语气,说得漫不经心,彷佛是最正常一般的谈话,却直击刺客心神,立时感觉一股巨大的无法反抗的气机从背後直袭而来。
他咬牙回身,纵使不能全身而退,他也不信以自己的功力全力相拼,不能在一个残废的手下逃生。
可是这种感觉无法形容。炙热得彷佛连手中的长刀都能融化的气流席卷全身。
刺客眼睁睁地看著那柄长枪刺入自己胸膛,而自己手中的刀甚至还不及劈出最初的一式。
今日当值的大内侍卫长余墨汗如雨下。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皇宫西角的後花园,也已然晚了。
刺客都已毙命。摄政王冷冷地坐在庭园中间,身上还沾著刺客的血迹。一品贴身侍卫子荷脚下扔著把长刀,双手还在滴著血。
看似平静的小花庭,再转过一角,旁边假山中间的夹道上却满地尸体。除了四名刺客,便是六名随行宫人躺在那里。
鲜血洒了一地,山石上jian满殷红。
余墨面无血色,冷汗沿著额头纷纷落下。周围跪著先他一步赶到的侍卫,大家都低著头不敢吭声,作为他们的上司,余墨不得不开口。
摄、摄政王殿下,卑职救援来迟,请、请……
不怪堂堂一品侍卫长大人说话结巴,实在是这个场面过於震撼。几名刺客都是被摄政王和他的贴身侍卫亲手解决的,而摄政王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冷冷地盯著他,那份气势和威压才是最可怕的。
余大人,宫里进了刺客,你是怎麽当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