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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月无期柳下乌 第6节

作者:咬一缺 字数:23528 更新:2021-12-31 23:42:50

    将猎叹了口气,暂时压制一下对叶千凉的想念,开始对眼前的一众美人挑选起来。每年皇族和官员们都可挑选一位花宫的美人作为妾氏。妾氏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其实根本上,就是达官贵人的玩物,常常死的死,伤的伤,下场凄惨。

    虽然花宫的男男女女都是天生尤物,但将猎却毫无兴趣,推脱了好几次,无奈今日被皇兄亲自带来,硬着头皮也得挑一个回家。

    “七弟,有中意的么”

    将猎皱了皱眉。所有人都一样,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因为他们都不是你喜欢的人。随便一个吧,刚要开口,将猎突然注意到角落的那一袭长发。柔顺长垂,墨绿光泽,像极了千凉。将猎心一紧,就他了。

    将猎把他叫到眼前来,才发现此人戴着白色的面具,只露出眼睛,嘴,和漂亮的下巴。。

    花宫的族长忙陪笑道,“王爷,这孩子半年前受过伤,失了忆不说,还毁了容,戴的面具和皮肉长在一起,摘不下了。这里个个都懂事出色,王爷您还是换一个吧。”

    将猎并不在乎他长什么样,继续问道,“叫什么”

    “回王爷,小人名叫凌戈。”

    “凌戈”,将猎翘起嘴角,“好名字。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凌戈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止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皇上一直都不清楚这个皇弟在想什么,反正从小到大只要他要的自己就会给,于是笑着答应,“好,赐封。”

    凌戈乖乖地跟着回了王府,王爷赐给他一处轩房,名为燕前轩,一名贴身小仆,名叫荣华。荣华一边忙里忙外,一边絮絮地念叨着府上的规矩和禁忌,“外院住的都是王爷的武林门客,公子没事不要踏出内院。还有,东面的夜凉轩是王爷特意为千凉公子总之任何人不得靠近,公子千万要记住还有,王爷虽然喜怒无常,但是总归心善,惹王爷生气时千万不要嘴硬,服个软,就不会吃苦了。还有”

    等荣华说完了,天都黑了,凌戈揉着吃饱的肚子,笑眯眯地看着荣华。

    “你渴不渴累不累”凌戈递过去一杯水。

    荣华一看见水,顿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伸过手想要拿,又突然觉得这样没上没下的,太不妥。

    “喝吧,以后私下里把我当朋友就好。”

    荣华惊讶地瞪大眼睛,见凌戈眼里的真诚才明白这不是说笑,于是不好意思地傻笑,“公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主子”

    凌戈也跟着笑,荣华单纯,他可不是。主子不过是换了个形式的奴仆罢了。只怕这主子,到时还不如一个下人。以后需要荣华照顾的地方还多着呢。

    按照吩咐凌戈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不着寸缕地裹在被子里等待王爷今晚的临幸。没有羞涩或者欣喜的心情,凌戈只希望等会儿不要太难熬。

    将猎踏进燕前轩时,正看见凌戈侧卧的背影。墨绿的发丝沿着白皙光洁的颈间顺在胸前,被子下起伏的形状昭示着床上人宽肩窄腰的修长身形。将猎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意乱神迷。这背影太像千凉了,简直一模一样。将猎从背后压了过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好像是抱紧一场梦。

    凌戈刚要开口,便听见王爷沉声命令,“别说话,别回头。”

    如果一个人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一个相像的替身。

    凌戈跪趴在床上咬紧嘴唇被折腾了一整晚,沉睡过去时他暗自想,不知是沾了哪位公子的光,还不算太痛。

    他不知道,折磨才刚刚开始。

    将猎一睁眼被白色的面具吓了一跳,一脚便把凌戈踢下了床。凌戈揉了揉摔青的额角,意识逐渐清醒。将猎也记起了昨晚的事,懊恼又愤怒。一面不齿自己对千凉的龌龊想法,一面又憎恨自己的不忠。明明口口声声说着一生只挚爱千凉,却又克制不住地享受着别人的身体,这样矛盾又自责的心情,让将猎暴躁不已。

    “跪下”,将猎呵斥,“以后不许睡在本王身边”

    凌戈忙要起身,但腰腿间一阵疼痛传来,身子瞬间又软了下去。凌戈呼了口气,再次努力了一会儿,终于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小声答道,“是。”

    将猎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见王爷走远,凌戈便再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荣华见着裸身在地的凌戈可吓坏了,忙把他扶上床。

    荣华满眼担心焦急,“主子,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凌戈轻声说,“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刚刚入睡,凌戈就被荣华大力地摇醒,“主子别睡了,王爷唤您。”

    凌戈匆忙地穿好衣服赶到王爷寝宫时,脚步虚浮不稳,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

    将猎正坐在桌前喝着茶,见到凌戈来了,眸子骤然冰冷。只要是看见凌戈,将猎总是控制不住地盛怒。因为凌戈提醒着将猎自己有多么不堪。

    凌戈恭敬地跪在地上,“王爷。”

    “脱衣服。”将猎冷声命令道。

    凌戈一愣,开始乖乖地解开衣衫。衣衫逐渐褪尽,露出白皙的脊背,上面赫然纹着一片鲜红的图案。妖娆凌乱的彼岸花瓣,狰狞邪恶的血蜘蛛以及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火焰,使整幅图诡异而又骇人。

    将猎昨晚看见这幅图就感觉极其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叶千凉身上绝对不会有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想到这儿将猎猛地把凌戈拎起来按在桌子上,抬手便把药水倒在了凌戈的后背。凌戈突然感觉一阵天昏地暗,太痛了后背的整片皮肉都在慢慢被腐蚀,凌戈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腐蚀的速度和深度,连四肢和头皮都跟着一起疼,疼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将猎用力太大,凌戈挣扎不动,只得咬住自己的手臂,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进入口中。无比漫长的一刻过去后,将猎终于松开了手。凌戈的肩膀被按得淤青,肩骨都脱了位,他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血流在桌子上,杯盏上,甚至流了满地。

    “晕了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凌戈咬咬牙,从血泊中撑起身子。

    将猎看着眼神顽强嘴角带血的凌戈,抑制不住一阵烦躁,“既然没晕,自己回去吧。”

    “是。”

    凌戈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衣衫都被鲜血染透,他一步一咬牙地往前走,滴流在路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

    凌戈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坚持着走回去。一到家,便趴在床上,晕了过去。

    他是被疼醒的,后背,肩膀,手臂,连牙都疼。荣华正守在床边,看样子是哭过了。见凌戈睁开眼睛,荣华又哭又笑,“主子,你可吓死荣华了”

    凌戈想说话,却发现没有力气。

    “主子,大夫刚刚给您上过了药,说是很快就会好起来了。到时候新的皮肉长出来,连疤都不会留。您再睡一会儿吧”

    凌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脑袋里很多记忆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他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不记得那些纹身上怎么来的,不记得任何人任何事,只知道他一醒来,便被告知了花宫历历代代的使命。全心服侍自己的主人,不能反抗,不能逃跑,不能自杀,否则将为家族带来祸端。

    也就是说就算明天让我刀山火海下油锅,我也必须接受凌戈想了想他的父母兄妹,认命地叹了口气。

    、第二十三章 惩罚

    趴了几天,凌戈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荣华兴奋地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凌戈只是自嘲地笑笑,贱人的体质还真是比一般人要好呢。将猎温柔地亲吻着他光滑的脊背,却在床笫间越来越凶狠,每次都快要把凌戈撕碎一般。凌戈咬着手臂一声不吭,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分一秒,他要保持清醒。万一晕了过去会被罚的。将猎一结束,凌戈便撑起身子,下了床跪在地上。他已经习惯了地面的冰凉,几日来疲惫和酸痛都一同袭来,凌戈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夜深人静,正好睡眠。

    将猎次日醒来,见到那团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一悸,心疼地说不出话。直到凌戈逐渐苏醒过来抬起头,将猎才反应过来,那不是他的千凉。将猎暴怒,“谁准你睡觉的谁准你躺下的”

    凌戈连忙跪起来瑟缩着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将猎却像听不见一般两眼发红,几近疯狂。凌戈知道,能让将猎疯狂的人,不是他。当他是凌戈时,做的再好再差将猎都不会多看一眼。将猎在乎的,只是他身上那个别人的影子。

    凌戈了然,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保持沉默就好。

    将猎把屋内能砸的东西砸了个遍,瓷器的碎片飞到凌戈身上,划出几道伤痕。凌戈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听着桌椅和瓷器的碎裂声,头疼欲裂。记忆中似乎有一幕和此刻重合,小小的凌戈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一地的碎片扎破了手掌,谁在狂怒地骂着什么,他听不清。渐渐地,嘈杂声停止,一声冰冷的命令传来,“给本王跪一天”

    荣华哭哭啼啼跪在旁边,“主子,你怎么不求求王爷,王爷他不会那么狠心的”

    凌戈平静地说,“犯了错误就要挨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该逃避处罚,更怨不得别人,好好记在心里,下次不要再这么没用就行了。

    “我我是不懂这些道理,我只想主子少受点苦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荣华没用呜呜就让荣华陪您跪一天吧”

    凌戈心里突然感到一丝温暖,他擦了擦面前那满是泪水的小脸,柔声哄道,“别跪在这儿,快去准备晚饭,我要一大桌好吃的,都快饿死了”

    荣华一听,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凌戈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笑。这么好的孩子,跟我真是可惜了。还不到晚上,凌戈就又饿又累,眼前发黑,两腿早已麻木浮肿。凌戈想,也不知这腿跪到明天会不会就废了。他又想,要是这么跪死了是不是不算自杀,王爷也不会找家族的麻烦。那样命运就真是对自己太仁慈了。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凌戈心情颇好地觉得,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不算太坏呢。

    还未想完,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王爷召见。”

    现在召见我,又要扒我一层皮么凌戈拖着沉重的双腿,视死如归地一步一步挪动。

    陶映楼正摇着扇子四处闲逛,看见燕前轩三个大字,便停在了门口。听说七哥新带回来的宠物就住在这里,真想见识见识能让清心寡欲的七哥看上的,是什么花容月貌。映楼正这么想着,凌戈便踉跄着走出了大门。

    映楼整个人明显一震,血蜘蛛他怎么在这映楼炸眨了眨眼睛,仔细看过去,没错虽然戴了面具,但这双幽深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对他称臣相伴了八年,映楼当然认得他半年前他平白无故地失踪,丢下万戒教不管,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是隐藏身份打进庇护所内部找人还是想杀了七哥灭了庇护所不过凭他的本事要想杀七哥早就杀了,不至于用这种委屈自己的方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暇多想,映楼忙躬身对凌戈行了个礼,“参见教主。”

    凌戈以为自己听错了,只是挪着步子让开了路。映楼一急猛地抓住了凌戈的手臂,正好碰到了昨晚咬的伤口,凌戈痛得倒抽一口气。

    映楼听闻以为是教主不悦,忙低头认错,“请教主责罚。”

    凌戈吓了一跳,忙轻声解释道,“公子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的教主。我叫凌戈,是王爷的奴仆。”

    “不可能认错的”,映楼苦着脸,“您一走教内争斗不断貌合神离,属下只能暂时压制住,还望您早日回去。”

    “我真的不是”凌戈一阵头晕脑胀,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怎么回事教主没必要隐藏身份,难道他真的不是映楼迅速伸出手扯开凌戈的衣袍露出脊背,凌戈本就脚步不稳,被这么一拉扯更是站立不能,直直地倒在了映楼怀里。

    映楼震惊。错了。没有那熟悉的刺青,这个人,真的不是教主。可是为何两人如此相像

    将猎等了许久也不见凌戈,便匆忙赶了过来。他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凌戈着上身缩在映楼怀里,而映楼一脸的惊讶与不解。这场景太明显不过了,贱奴脱光勾引小王爷,而小王爷被吓得不知所措。

    “凌戈”将猎眼神像要吃人,“你敢勾引我弟弟”

    凌戈挣扎着从映楼怀里出来,因为用力太大没稳住身子,直接倒在了地上。“不是这样的,王爷”

    “那是什么样的”将猎冷笑,“我听你说。”

    凌戈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就算他说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这个人扒了衣服,王爷会信么恐怕任谁都不信。一张恐怖的面具,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小王爷身份尊贵,人家碰你干什么。只怕说了事实会更加激怒王爷,惩罚也会加倍罢了。

    映楼站在一旁,心里万分愧疚却默不作声。他总不能告诉哥哥自己是万戒教的魔头之一刚才只是认错人了而已。

    将猎看着跪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凌戈,怒火中烧,他讨厌极了凌戈那种不说话不辩解无论承受多大痛苦也不哭不求饶的样子。千凉不是这样。千凉难过时会哭,被误解时会努力澄清,会滔滔不绝同你理论,会软下性子哄你开心。在千凉的眼里,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绝不会强颜欢笑,亦不会委屈自己。他那种毫无杂质的人,一皱眉都让人心疼。而凌戈和千凉完全不同,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怒将猎。

    将猎越想越气,“既然你这么喜欢脱,就给本王脱光了绕着王府爬一圈”

    凌戈听闻,浑身开始颤抖。他抬起头,看着将猎绝情冰冷的眼神,愣了足足半刻。一阵疼痛袭来,凌戈突然回过神,原来是咬破了嘴唇。他毫不犹豫,抬起双手便去解腰带。因为双手太过颤抖,努力了好几次都解不开,凌戈索性一用力,硬是撕坏了裤袍。在凌戈暴力的脱法下,转瞬间衣服都成了碎片,跪在地上的人浑身苍白,不着寸缕。

    映楼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那个你只要开口求求哥哥,哥哥不会为难你的。”

    见将猎冷着脸没有异议,映楼继续劝道,“好歹也是花宫的人,不会连个撒娇都不会吧。”

    凌戈小声地说对映楼了声谢谢,转身便爬走了。

    留下二人震惊万分。

    “站住”将猎跟上去蹲下身挑起凌戈的下巴,眸子里除了冰冷还多了些戏谑,“你在和本王置气”

    “不敢,奴才是在和自己置气。”凌戈平静地回答,“气我自己不会服软,不会讨人欢喜,不会变成王爷想要的样子。”

    一句话噎得将猎哑口无言。映楼在一旁都替他捏了把冷汗,这小子触碰哥哥的痛处干什么

    将猎没有意料中的暴怒,他冷着脸,转身离开。

    映楼也跟着走了,他不时回头看一眼那在秋风中缓慢爬行的单薄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很少见到真正不屈的人,教主算一个。那一瞬间,他觉得凌戈和教主真的太过相像。

    “看什么呢”将猎问道,语气对着弟弟有所缓和。

    “哥哥别误会,我可没打他的主意。”

    “我当然知道,我是怕有人打你的主意。”将猎笑笑。

    映楼见此也松了口气,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人。

    凌戈真的绕着王府爬了一圈,身体被看光了,膝盖也磨掉了皮,留了一地血迹。耳边传来一声声嘲笑和辱骂,他们在说尊严,他们说失去尊严不如死了算了。凌戈苦笑,你们这么懂得尊严,那谁能告诉我,是不穿衣服被人看见比较没有尊严,还是哭着向王爷求饶比较没有尊严亦或是懦弱地一死丢下一切麻烦让他们去找家族算账才叫尊严凌戈愚笨,不明白大家口中的尊严。

    终于爬回了燕前轩,凌戈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凌戈感觉疼痛减轻了不少,身上的伤似乎都上过了药,还有些清凉。要是没有荣华,恐怕自己早已感染而亡了吧。他肯定又哭鼻子了,凌戈想到这,突然发现小家伙没在床头,以往自己刚一醒来,荣华便就会高兴地叫起来。

    凌戈支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地将他扶起。凌戈抬头一看,是今日那个小王爷。

    “好些了么”,映楼愧疚道,“今天的事对不起。”

    “您不必愧疚,这件事和您无关,是我该受折磨,理由多的是,今天恰巧您在罢了。”凌戈淡淡地笑笑。

    “你”,映楼叹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映楼拿起床头的那碗药,用钥匙盛了一口递到凌戈得嘴边。凌戈乖乖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喝光,没有拒绝。

    映楼讶异,“你不怕哥哥来看到这一幕再惩罚你。”

    “王爷知道我没有犯第二次错误的胆子。再说,罚就罚吧,我都不怕,小王爷怕什么。”

    “我说你,你就不能软一点,你这样不屈不饶有什么用”

    “不是我不屈不挠”,凌戈认真道,“我也不是喜欢自讨苦吃。我竭力做好该做的事不去犯任何错误,一些惩罚能避就避了。有些发生了避不过的,是我没用,就应该承受。就算我因为求饶而得到了宽恕,我心里也不会高兴。受点苦,能让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到死都不会忘。”

    映楼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戈,“你和自己有仇你恨自己”

    凌戈一愣,随即安慰性地笑道,“哪有,你看啊,王爷仁慈,我哭几声便放过我,这样我就不会得到教训牢记在心。倘若他日我犯错时遇到的不是王爷,求饶对他毫无用处,那我就是死有余辜。这样想的话,我可是非常爱自己呢。”

    “行行行,你说的有理,好自为之吧。”映楼叹了口气,转身要走,一开门便遇到了站在门外将猎。映楼耸了耸肩,笑着离去。

    好自为之么,将猎把手搭在门上,终究没有推开。

    、第二十四章 祸端

    凌戈休养了几日,站起来勉强能走几步,好在王爷这几日没来,不然只能让这腿伤上加伤。

    将猎看着凌戈的资料,皱了皱眉。前些天派人去调查了凌戈的以前,得到的却只有薄薄一张纸。凌戈自小不听管教娇纵跋扈,生活极其不检点,常常以色侍人。失忆后性情大变,听话顺从,但是据说仍偷偷与一些男人有往来。

    将猎用力地攥紧了手中的纸,自己究竟带回来个什么东西。

    天降霜,秋风狠,高墙上的草垂头丧气地耷拉下来,如同披头散发的吸血鬼,在向人展示惨白的獠牙。凌戈在院子转悠了几圈,突然一种奇异的香味传来,凌戈感到浑身疲惫,四肢渐渐酸软无力,难受至极。就在这时几个壮硕的男人出现,凌戈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全身被胡乱地啃咬着,胃里一阵恶心,可是哭喊都没有力气。

    将猎正在外院审查,突然角落一阵骚动,将猎立即赶过去,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几个男人正在侵犯凌戈,发出阵阵淫笑,而凌戈一脸媚态,毫不抵抗。见将猎来了,凌戈立即露出可怜又期盼的眼神,他哭着说,“救我。”他说王爷求求您,救我。将猎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前几日明明死都不开口,今天却哭着求饶,他又再耍什么把戏愤怒,失望,厌恶,所有的感觉一起堵在将猎胸口,令他无法动作,连大声训斥都做不到。如果真正的极度厌恶一个人,你不想打他不想骂他,只想转身离开,永不见他。将猎临走时冰冷地说,“死性不改。”一句话,令凌戈绝望至极。连身体被撕破的痛都感觉不到了。凌戈呆呆地望着天,嘴角一抹苦笑,为什么要活着,毁了我吧。

    将猎满心苦闷怒气地往回走,正碰上火急火燎赶来的映楼。

    “哥哥,你看见过凌戈么凌戈被人抓走了”

    “什么”将猎一惊。

    一旁跟来的荣华忍不住哭了起来,“王爷,早上几个壮汉把主子掳走了,还把我打晕,我刚刚才醒来,也不知主子呜呜会不会有事”

    糟了怎么会是这样将猎觉得难以置信,他以为是凌戈死性不改走到外院勾引男人,没想到,武林的名门正派正义之士,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事不及多想,将猎忙转身跑了起来,希望还不会太迟。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凌戈正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看不清表情,像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像是已经死了很久。地面上桌椅上都是血迹,衣袍的碎片散了一地,甚至有的被挂到了树上。

    三人都被吓愣了。连见过了太多打打杀杀场面的将猎都觉得,这场景太过悲壮。荣华首先回过神,忙扑了过去,捡起地上的破衣服胡乱地盖在凌戈的身上,他哭得太厉害,以至于喘不上气。

    “别哭了,我又没死。”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荣华吓了一跳,立即又欣喜又心疼,“主子”

    “还哭,”凌戈佯装嗔怪道,“还不快把你主子扶回去,都快冷死了”

    “是,是”,荣华忙把他扶起。

    凌戈一坐起,才注意到不远处站着的两人。凌戈费力地起身行了礼,“二位王爷”。

    映楼犹豫着开口,“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凌戈笑,“又不是贞洁烈女,还能想不开不成。”

    “你越是这样我们就越担心。”映楼满眼担忧。

    凌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了起来,因为笑得太急抑制不住一阵咳嗽。

    “谢谢小王爷挂念”,凌戈停住笑声,“要是没事,我就先退下了。”

    荣华扶着凌戈刚要走,便被将猎一把拽住。

    “对不起。”

    “嗯”凌戈一愣,随即换上笑脸,“王爷不用道歉。我以前下贱我自己明白,所以您那是正常反应,我理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危险的时候就想着您会来救我。”凌戈仿佛眼含池水,“是因为王爷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吧。”

    将猎懊恼不已,又羞愧难当。“那些人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相信王爷自有决定,只是既然都是王爷的朋友,也不必为难他们。不用非得给我一个交代,我并不在乎。”

    凌戈说完,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路过映楼时,映楼看清凌戈那红肿的眼睛,讶异地问道,“你哭了”

    凌戈玩笑似的撅起嘴抱怨,“小王爷,以后别再埋怨我不会服软自讨苦吃了,我今天求了,哭得可是个惨呢。”可是没有用啊。如果你被人厌恶,那么连你的泪水都会叫人恶心。我会记住今天,我下定决心求你的时候,你选择拒绝,这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人走了,将猎还呆愣在原地。“把他们都给我抓来”

    那几个男人跪在地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前几日凌戈光着身子被他们看见便起了贼心,想着王爷势必不会为这个贱奴为难他们这些效力的门客,所以才放肆起来。将猎叹了口气,你想要别人尊重你的人,首先你要自己先给他尊重。说到底,这件事怪自己。

    “你们虽然身犯重罪,但念在为本王效力这么多年,就特赦免去一死。不过你们品行恶劣难免以后会再去做坏事,所以废去武功,逐出山庄。”

    “庄主你竟然为一个贱奴废如此对待我们”

    “滚”将猎皱了皱眉,这不是为了谁,就事论事而已。如果真要说为了谁的话,就当是为了自己吧,为了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凌戈回去就病了,接连几日一病不起。自己的体质没有那么差,可能是心里难过吧。以前受了苦就咬牙坚持,什么都无所畏惧,流血也不会流泪。直到意识到喜欢上他以后,才发现自己会哭,会脆弱,会自卑,会渴求。原来心里的苦才真的是难以承受。凌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真是没用,快振作起来啊凌戈。

    凌戈挣扎着起了身,几天没有动了,怎么也得出去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花园。将猎正在那望着白茶花出神,凌戈未敢走上前去,只是在远处望着将猎。他觉得将猎是倒映在水里的月亮,美得不可思议,却无法打捞,只能静静地观赏。一连几天凌戈都偷偷地过来望着将猎发呆,将猎不会感觉不到。他对那宁静中又带着炽热的目光不避闪也不理睬,只是轻视而已。

    这一日,凌戈来到茶花园,正巧看见了将猎和一人谈笑风生。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将猎开心的笑,凌戈不禁愣住。那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像是萤火锦鲤的夜,摇曳在彼岸的花,又像是姗姗来迟的信笺。好美,美得让人失了聪。想必身旁那位公子就是将猎常念的千凉了吧。白衣胜雪,圣洁无暇,能让天地失色,能让万物自惭形秽,能让将猎冰冷的脸上喜笑颜开的人,一定就是他了。凌戈光是远远地看着千凉,都觉得自己手足无措,无地自容。说笑的二人让凌戈想起了天造地设这个词,凌戈慌了,感觉再留一刻就会窒息而亡,他迅速地逃开,用自己最快的速度。

    那一晚,凌戈又做了他的梦。梦里,将猎在漫天遍地的茶花间对自己浅笑,连阳光也甘愿成了陪衬。他知道是梦,因为他明白那笑容永远不会属于他。

    半梦半醒间身体被人抱在怀里,后颈间感觉到一阵细碎疯狂的亲吻,凌戈逐渐清醒,是将猎来了。将猎一边动作一边动情地在耳边呓语,“千凉千凉,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怎么办,我想要你,我快疯了”

    将猎失控般地自言自语,声音寂寞而又无助,凌戈却不能回答,也不能安慰。他知道将猎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床上好好回应,用叶千凉的样子。

    折腾了大半夜,将猎终于睡了。凌戈伏在旁边偷偷地看着他的睡颜。凌戈觉得眼前这毫无防备的人儿太过美丽,痴迷间便低下头想去吻他。即将就要碰到将猎的唇,凌戈突然停住了,他仿佛定格在那儿,好久之后,凌戈缓缓地挪开了头,只用嘴唇吻了吻将猎的被角,近乎虔诚。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将猎,凌戈终于放轻动作起了床,跪在地上。困倦袭来坚持不住的时候,凌戈便使劲掐一把自己的腿。他不禁苦笑,自己真是和悬梁刺股的人才一样勤奋。

    凌戈下床后,将猎便睁开了眼睛。他感觉到了刚才凌戈的一举一动,甚至迷恋的眼神。这几日将猎也有所发觉,但一直难于相信。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在将猎看来,这实在是毫无道理匪夷所思,他不在乎也需要。

    从那以后凌戈再也没去过花园,想赏花的话这院子里也有,想赏人的话,心里也有。凌戈呆呆地望着院子出神,几株茶花随风起舞,搔首弄姿却不矫情,它们的音容笑貌化作窥探的双眼,又化作碎落一地的阳光,无限落寞。突然间,一把利剑闪着寒光向他刺了过来,凌戈本能地躲避,后退了几步才看清,出手的人正是叶千凉。

    “公子,您这是”

    未等凌戈问完,叶千凉立即愤怒的打断,“魔头,我找了你好久,今日总算让我碰见你我势必要杀了你为武林除害”

    话一说完叶千凉便又冲了过来,凌戈毫无章法地躲了几招,身上也落下几处划伤。再这么下去,凌戈很快就会成了剑下亡魂了。

    危急间,叶千凉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矮便倒了下去。凌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将猎赶来,凌戈还一副呆愣的样子。

    叶千凉晕死过去奄奄一息,将猎傻在那儿,感觉所有的风儿都停止了,所有的鸣叫都消失了,仿佛身边的一切都在夸张着将猎痛苦害怕的样子。凌戈从来没有见过将猎如此哀伤如此惊慌的神色。

    “你对他做了什么”将猎失控地咆哮,质问里更多了些恐惧。

    凌戈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将猎发怒的样子,没想到将猎真正的愤怒,是如此的令人绝望。那嗜血的眼神让人看一眼,连话都说不出来,连身上的伤口都忘记了疼痛。

    将猎抱起叶千凉慌张地离开,步子都有些不稳。临走时,他甚至都没有看伤痕累累的凌戈一眼,只留下一声命令,“把他押入刑房”

    、第二十五章 屈折

    叶千凉不知是中了什么毒,能找到的所有名医来看过都束手无策。那马上就要失去的感觉令将猎发疯。

    “告诉本王你对千凉下了什么毒,免得受皮肉之苦。”

    凌戈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

    “好啊”,将猎阴冷地笑道,“先五十大板。”

    每一板下去,凌戈都感觉身体快碎成了两段。渐渐地皮开肉绽,血也流在地上汇聚成一摊。凌戈咬着牙一声未出,气息已变得微弱不可闻。将猎皱了皱眉,走上前付下身去检查他的鼻息,却听见凌戈口中虚弱的喃喃声,“四十八,四十九,五十。”板子停了,凌戈的声音也停了,将猎还以为他晕过去了,正要叫人泼醒他,却听见一声道歉,“对不起。”

    “不用道歉,告诉我解药在哪,本王就不再怪罪你。”

    “对不起”,凌戈睁不开眼睛,“我不知道。”

    “你”将猎怒不可遏,“继续用刑”

    各种刑具都快用了个遍,凌戈始终只有两句话,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

    将猎气急了,阴狠地说道,“那我就拿你的血做解药直到用光为止”

    叶千凉的身体每况愈下,将猎守在床边,不眠不休。他温柔地抚摸着千凉的头,怕自己一闭眼睛的功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爷,您要的血”一名侍卫端着一碗鲜血奉到将猎面前。

    将猎冷声,“拿去喂狗”喝他的血有什么用,将猎当时只是焦急愤怒。

    凌戈在刑房里奄奄一息,原来太过疼痛的时候,想晕过去是不可能的。

    “真的不是你做的”

    凌戈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不是。”

    “让本王剐了你的肉,看你还嘴不嘴硬”

    将猎拿起匕首,顺着凌戈的手臂切去。每一刀像削竹子般削开皮肉却不切断,浑身的伤口层层叠叠像是鳞片一样,既是令人生不如死的刑罚,又是一种残忍血腥的美感。凌戈迷迷糊糊地想,将猎不是这么残忍的人,是爱情让一个人发疯。

    用刑了有些时候,凌戈已经体无完肤了,但他依然坚决地否认。将猎把刀扔在一边,颓然地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捂住脸,声音都在颤抖,“不是你,还能是谁”好像是在质问凌戈,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除了审讯凌戈,一点其他的办法都没有。所以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虐待,一遍又一遍的发泄。这已经无关他该不该相信凌戈能不能找出解药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这些。尽管这些毫无用处。

    将猎死死地盯着凌戈的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看出究竟。

    这好像是将猎第一次好好地看自己,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再怎么盯着我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啊,凌戈无奈地笑笑,“好了,王爷不是想要解药么,我的心就是解药。”

    将猎一愣,眼里透露出怀疑。

    “是真是假,您拿出来试试不就知道”

    话未等说完,将猎就迅速地抽出刀利落地凌戈的胸口,毫不犹豫,刀刃慢慢内压切断了肋骨切向心脏。凌戈低头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上面映着将猎冷俊的脸。

    啧啧,对我还真是无情。凌戈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的最后时刻将猎留在他心口的温度,那是刀的冰凉。

    就在即将碰触到心脏的那一刻,一个侍卫狂奔着冲了进来,“王爷”

    将猎立刻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终于反应过来,就在刚刚,在无证无据真相不明的情况下,而且还是凌戈明显在求死的情况下,他差点杀了凌戈。将猎拔出刀,眼里除了怨恨仇视,还有脆弱和狼狈,他低声仿佛在哭泣,“不是你做的,又会是谁呢。”

    凌戈感觉再这么下去,将猎真的会疯。他需要一个出口,他感觉自己为千凉什么都做不了,焦急,惶恐,无助,怨恨着别人,更痛恨自己的没用。凌戈深刻地明白这种感觉。也许下一刻,将猎就要崩溃了。

    “王爷。”侍卫又催促了一句。

    将猎恢复了往常神色,匆匆地跟着侍卫离开了。

    原来是千凉醒了。将猎几乎不争气到喜极而泣。叶千凉脸色苍白,轻声安慰着将猎,“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将猎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么”

    “是上次武林大会的时候遭人暗算,中了怪毒又受了伤,这段时日一直没好,我也没有同你说过。”叶千凉纯净地笑道,“不是致命的毒,估计再等些日子就会痊愈了。”

    将猎心一紧,“这么说,不是凌戈做的”

    “凌戈是戴面具的那位公子么”

    “嗯。”

    “说起来我还要向他道歉。那日路过燕前轩时我正好看见他,觉得和一个恶人长得很像,于是一时冲动就伤了他,还因为动了内力使得自己旧伤复发。现在想想肯定是我弄错了,那个恶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府里成为王爷的人,而且还不会武功。”叶千凉自责地苦着脸,“怎么办,我伤了他,他会原谅我么”

    “他会原谅你的。”将猎脸色复杂,他不会原谅的,是我。

    凌戈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有的鲜血还在流,有的已经凝固。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凌戈费力的睁开眼睛,轻声唤了一句,“王爷。”

    将猎不知说什么好,任何道歉都显得太苍白无力,只能一脸痛苦,手足无措。

    凌戈望着他脆弱无助的样子,心疼地快喘不上气。一直以来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是我的清白重要还是将猎重要。被误会又怎样,被怨恨又怎样,管他什么对错什么是非,说是我做的我承认就好了,他希望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了,只愿他能因此心里的自责少一点,痛苦少一点。

    想到这,凌戈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哭着认错,“王爷,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对不起,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将猎听此,震惊不已。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相信,但是现在很明显,他知道凌戈在撒谎。凌戈为什么要这么说。

    凌戈看着将猎似乎不是太相信,想了想又接着哭道,“我我喜欢王爷因此我嫉妒叶公子,就一时冲动伤害了他。对不起。你要为叶公子报仇就杀了我吧,把我碎尸万段拿去喂狗都行,要是还不解气就折磨我一辈子,您怎么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只要您别再因为我这种人而生气了。”说着说着凌戈眼泪竟然止不住了,话也不再半真半假,开始每一句都是真情流露,凌戈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眼泪能留,有这么多话要说。他语气温软真诚,哭得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王爷,我求您了原谅我好不好。虽然我知道我没有得到原谅的资格,但是我还是想求求您,这样才算我知了错,尽了力。叶公子我没有办法救他,我也很急,但是我真的没有解药,要是有的话我一定早就拿出来了我我相信叶公子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他要是万一真有事的话我发誓,我不只今生不得好死,我以后的生生世世都将轮为牛马猪狗来补偿您”

    明明曾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求他第二次,可是今天还是狼狈地哭求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以后,就会为他把自己的誓言和原则一次次的打破。

    凌戈一脸自责,慌乱无措,眼神像受伤的小动物般脆弱小心,看得将猎胸口一阵刺痛。他突然明白了凌戈的用意。凌戈为了给事情一个结果,给将猎一个解脱,宁愿认下莫须有的罪名承受生不如死的惩罚,宁愿放下自尊放下原则哭着求着卑微的像是靴下尘土。将猎是聪明人,他能分辨出凌戈话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交付了性命般的真挚,哪句又是彻骨锥心的苦涩与无奈。听着听着,那浓重的悲哀竭力的伪装与清晰的绝望令将猎喘不过气。

    将猎想问,何苦呢,何必呢,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能静立在那,一言不发。

    渐渐地,凌戈发现除了自己的哭泣什么也没听到,将猎根本无动于衷,连声讽刺与呵斥都没有。第二次又没有用么。凌戈张着嘴,就那么愣在那儿,忘了眼泪还在流。太难看了,自己哭的样子一定是太难看了。没办法,我尽力了。只是自己的眼泪一点也不惹人心疼,甚至都不惹人可怜。

    凌戈深埋下头,他拼命地想忍住泪水却无济于事,只能边笑边掉眼泪,心头的苦涩扩散蔓延,突然间气血上涌,凌戈陷入昏沉。

    将猎发现凌戈突然一动不动了,忙把他打横抱起来,快步走向医房。

    一路上,凌戈闭着眼睛虚弱无力,但性情好似变了个人似的,不断用脸轻轻蹭着将猎的胸前,一脸满足。将猎吓了一跳差点就那么把凌戈扔在地上,他稳了稳心神,在凌戈耳边沉声地警告,“别闹。”虽是警告,却不带一丝寒意,反而有了点宠溺的味道。

    凌戈软着声音撒娇地呢喃,“王爷今天好温柔啊,以后都对我这么温柔好不好。”

    将猎对凌戈的一反常态惊诧不已,突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小声回答到,“那你要听话。”

    “嗯”凌戈眯着眼睛嘿嘿地傻笑,“我以后一定乖乖的。”

    那天真可爱的模样让将猎突然觉得难以招架,只能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走了半天凌戈才想起来问道,“王爷要带我去哪啊。”

    “要扔你去喂狗,你信不信。”

    “信”,凌戈拖着尾音,一副委屈又了然的样子,“为了他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我”,将猎无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他能为千凉做一切事,包括伤害别人。

    怀里的人像是睡着了,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如他的爱一般。

    、第二十六章 蜘蛛

    大夫止血包扎了许久又开了一沓药方才满头大汗地退下了。他活这么大岁数行医几十年见过比凌戈伤的重的,却没见过比他伤的惨的。浑身大大小小深浅不一无数伤口,令他无从下手头晕眼花。好在伤者够坚强,咬着牙一声不吭,不然老大夫今天就得折在这儿。

    将猎望着凌戈紧抿的嘴唇和攥紧的拳头,感觉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痛苦,他守在床边,柔声地问,“疼么”

    凌戈动了动水汪汪地眼睛,可怜兮兮地吐出一个字,“疼。”

    将猎紧皱着眉头,他想不出办法。

    凌戈费力地抬起缠绕着纱布只露出手指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将猎的眉头。

    “不要皱着眉”,凌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王爷陪着我我就不疼了。”

    将猎听闻脸色也缓和了些,无奈地笑道,“你这样还真让人不习惯,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我知道王爷厌恶我怨恨我,所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不敢触摸甚至不敢靠近您。我心里明白我的那些喜欢那些渴望都是痴心妄想,我不能要求什么,也不能给您增添不愉快。后来我发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会处处惹怒王爷,从我进府的那天开始到今天为止,我一直都惹您生气。也就是说我的隐忍与躲避都是白费的。既然我怎么做都是气人,还不如我顺从本心地去亲近王爷,能多一刻就多一刻,反正也时日无多了。我知道这样死皮赖脸不分尊卑的亲近会惹您生厌。反正您已经不能再厌恶我了,那么我再讨厌一点也没什么。您不喜欢自然就会拒绝,会责罚,会赶我走,我知道。”

    凌戈安静地说完一大串话,甜甜地笑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将猎的手上,意外地,将猎没有躲开。凌戈一愣,疑惑地看着将猎。将猎也莫名地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好了”,凌戈弯起眼睛语气柔软,“刚才我是开玩笑的,王爷不用陪我,快去陪叶公子吧。”

    千凉将猎突然想起来,这一天下来还都没去看看千凉。可是要这么放下凌戈不管么。将猎懊恼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将猎犹豫着告别,“对了,千凉他说要来和你道歉。”

    “王爷,还是不要让叶公子来了,我没事,而且,他看见我受这样的伤会自责的,对吧。”

    “那也好。”

    凌戈目送着将猎离开,一身疲惫与疼痛逐渐开始清晰,让人半昏半醒。恍惚中他依稀看见自己跪在地上抱着父亲的腿哭着求他不要走,哭得快要窒息。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凌戈怎么也想不起来。怪不得自己不愿求人,凌戈突然明白,想必是曾经求得太多,亦被践踏的太多。

    养伤的这段期间,将猎来过很多次,有时候凌戈睡了,他便轻轻帮凌戈盖好被子,而后坐在床边发呆。他会想政事,想武林,想千凉,也会想凌戈的点点滴滴。这里让他安心,让他卸掉一身防备与伪装,让他舒服。他甚至想过,如果得不到千凉,那有凌戈陪伴一辈子,也挺好。想到这里,他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竟然感觉床上那白如鬼面的面具也不是那么恐怖刺眼了。

    就在这时,凌戈突然睁开眼睛,满眼惊恐。在看到将猎温柔的深情时,凌戈才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将猎眼神关切。

    “没事,”凌戈无所谓地笑笑,“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断断续续,连不起来。”

    将猎侧身上床把凌戈拥在怀里,柔声在他耳边说道,“我陪着你,好好睡吧。”

    凌戈浑身僵硬,差点习惯性地退下床跪倒地上,将猎感受到他的恐慌,忙用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凌戈的脊背,过了好久,凌戈终于放松下来,温顺地伏在将猎胸前,开始闭着眼睛贪婪地感受着将猎的气味和体温。

    在将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凌戈突然问道,“王爷什么时候把我送走。”

    将猎一愣,“你怎么知道”

    “突然这么温柔,肯定有问题”,凌戈故作平静,“肯定是打算要丢弃我了。”

    将猎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最后犹豫着说,“千凉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就在今天,他心心念念的千凉终于被打动了,如梦中无数次的场景一样,羞涩地扑到他怀里,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原来是真的。

    可是抱着千凉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凌戈要怎么办。给他自由,送他回家么。

    “这么好啊,恭喜王爷了”,凌戈真得很为他开心,“以后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嗯”,将猎有些难过,“你也会幸福。”他很明白,凌戈他们那种从出生就注定做奴隶的人,怎么能幸福。

    “谢谢”,凌戈弯着眼睛,眼里清澈平静,“王爷,凌戈求您一件事,最后一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凌戈曾下定决心求了自己两次,自己都拒绝了,这一次,无论什么要求,就算是凌戈说要留下来,我也要答应。将猎笑着回答,“好。”

    凌戈听后一副开心的样子,“您赐我一死吧,就说我在这里犯了死罪。我、我不想回去。”

    将猎震惊不已,“你开什么玩笑”

    凌戈眼里蓄满泪水和苦涩,却还淡淡笑着,“我是认真的。我回去后就像个男妓一样这半年来,父母让我服侍过很多人我不想回去我宁愿死王爷,您成全我吧。”

    “不行”将猎否决得彻底。

    凌戈委屈地小声抱怨道,“刚刚有人明明答应我了。”

    “你”将猎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想办法,你安心养伤就好。”

    千凉会同意自己把凌戈留在府中么最重要的是,留在这里对凌戈真得好么还是应该把他送得远远的让别人找不到他可是又总觉得凌戈会被欺负,让人不放心。将猎一夜未眠,清早便匆匆离去找千凉商量此事。

    吃过晚饭,凌戈在院子里转悠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荣华还是唠叨着不让他走动,只得偷偷的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伤好点了么”,映楼突然冒出来,关切地问道。

    凌戈无奈地笑,“您昨天不是刚来问过。”自从映楼听闻凌戈受伤以后,就几乎每天都来。

    “啊,是哦对了,我从哥哥那听说了要送你走的事,”映楼满眼渴望与小心,“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愿意跟我走么”

    “什么”,凌戈觉得好像听错了。

    映楼咬着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我知道你喜欢哥哥,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只想宠着你,行么”

    凌戈茫然地想了一会儿,最终问道,“小王爷是不是我很像你喜欢的人”

    “是,简直一模一样。”

    凌戈了然地笑笑,“你和你哥哥还真像。”

    “不,不一样他对你是发泄,是折磨,但我不会,我会把你捧在手心,我会守着你护着你,我我会像爱他一样爱你。”

    映楼说得认真而又激动,凌戈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难过。

    “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这么好的小王爷如此心心念念。”

    “好我还及不上他万分之一好”,映楼眼睛里闪烁着火焰,“他有能力,有智谋,有情有义,我未见过有人在武功上强于他,更未见过有什么事能让他无法应对惊慌失措。他永远是那么冷静,无畏,云淡风轻,想做的,也从不会失败。无数人像我一样仰望着他,臣服于他,就等他一声命令,我们万死不辞。他邪魅又善良,坚强又脆弱,他漂亮,强大,完美,在我眼里,他无所不能。”

    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啊,凌戈叹道,“你的心意,有告诉过他么”

    “我想,他不会喜欢我这种没用的人。”映楼失落。

    凌戈光是听着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迷恋与哀伤,同时也不免自惭形秽,“真不知道我这种人和你那个完美的教主能有什么相像。”

    “其实我觉得,你就是他。我日思夜想了八年的人,我怎么能认错,你怎么能不是他呢”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江湖人都叫他血蜘蛛,我无意间见过他的后背,有一片鲜红的刺青。”

    凌戈心里一紧,“刺青是不是一片纷乱的彼岸花瓣里,伏着一只血红的蜘蛛”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的身上”

    凌戈苦笑,“被你哥哥扒了层皮,抹去了。”

    映楼骤然瞪大了眼睛,“原来真得是你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的,我那么”,映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跪在地上,恭敬唤道,“教主。”

    “我真得是邪教的教主么”

    “是,但其实”

    话还未等说完,就被冲出来的叶千凉打断了。叶千凉拔出剑杀气四溢地刺向凌戈,“我本想来看你,却没想到发现了这件事原来你真的是那个魔头”

    映楼忙挺身抵挡,“叶千凉,教主现在连一招半式都不记得,你这是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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