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殷子若看了看,人都鼻青脸肿的,看不清楚样貌,不过自己也应该不认得。
他们是永夜城外营的小兵。赵昉冷冷地说,听说平素小偷小摸,之前被营官打了几鞭,不过这两个家伙不知悔改,竟然把主意打到城外百姓上去了。我听说他们抢了好几户人家,还把人捆了扔河里。昨日又作恶,正好被本侯抓到。虽然可以以军法直接处置,不过既然苦主是安平府的百姓,还是交给这里的官府处理好一些。而且……
赵昉摸着下巴看了看殷子若道,新知府来了这么久,身为邻居,本侯总要来拜会一下,更何况,知府大人还是大名鼎鼎的探花青天?
这是不是叫做无巧不成书?殷子若翻翻白眼,早知道今天顺意侯会把人送来,就用不着小黑半夜三更去夜探敌营了嘛。
侯爷真是治军严谨,心系百姓呐……谢谢、谢谢!殷子若脸上挂了点笑,挥手就让人把那两人送到牢里去,本府正想着要去王府拜会,这么巧,侯爷就来了,实在是太让下官不好意思了。
你会不好意思?赵昉眉头动了动,看看殷子若这副打扮和门外停着的小破车,这闪亮亮的知府三人组分明打算出门游玩的,半点也没有要去永夜城的意思。
不用审案吗?赵昉站起来,走到殷子若的面前,我把人送来了,你就直接关牢里去?
殷子若眨了眨眼睛审是要审的,不过总要把苦主们都一一找齐了才好一同审。这么热的天,侯爷不如先回去休息?等升堂了,本府再去请您一同来听审?
赵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送人出衙门,三人刚松口气,却见赵昉在马背上回身,用马鞭指着墨然道看阁下气度相貌,莫非是京中的墨然墨统领?
墨然一惊,这人自己从未见过,如何能猜得出来?
殷大人身后的师爷,应该就是传说中推断案子如神的白景瑄白先生了?
白景瑄也是一惊,自己跟着殷子若判案,平常很少露面,识得自己的人并不是很多。这人消息倒周全得很。
殷大人,有这两位跟着,好福气。说罢举鞭一挥,已带人绝尘而去。
剩下殷子若在那里跳脚什么好福气,你是说我这个青天的名头都是靠别人混出来的吗?你个小纨袴,神气什么!
白景瑄一把捂住殷子若的嘴直叹气。
这里是安平,不知道有多少永夜城的人……你还想不想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当官啊!
墨然拍了拍殷子若的肩道好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不是要出游的吗?再不走,到午时就更热了。
殷子若抬头看看天,突然觉得很郁闷又有些沮丧。
算了,今天不出门了。回家,写告示去。
于是殷子若关上门,亲手写告示,称顺意侯大义灭亲,把永夜城的两个扰民的恶兵交来,详述了下身貌体征,让苦主三日内来府衙报备。殷子若一边写一边呕,还大义灭亲呢……根本不晓得这个顺意侯跑来府衙到底是做什么的!
在府里闷了一天,告示贴出去也没什么反应,殷子若消停了一天,又开始蠢蠢欲动。拉着墨然、白景瑄,三个人晃出去采风踏青去也。
只是山是赵家的山,湖是赵家的湖,在外面转了半天,殷子若除了觉得又闷又热,什么好景致也没看着。
要下雨了。墨然抬头看看天。
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雨?殷子若把脑袋从窗里伸出来,一面扇风一边喊,车里好闷,我也想骑马。
墨然嗅了嗅,空气中已有很明显的湿腥气,这雨很快就要下来了。白景瑄也掀开车厢的厢帘用袖子扇风道是啊,太闷热了,我们不如回去吧。
墨然四下看了看,他们离府衙已有段距离,现在赶回去只怕来不及了。于是对车夫说我们进山去吧。
进山?殷子若立刻垮了脸,那是赵家的地盘,才不要!
墨爷,现在要进山吗?车夫看出自家大老爷一脸的不情不愿,于是向墨然询问。
是,现在回去怕赶不及,看看山脚有没有住户,去借个地方避雨吧。
车夫回首看府君大人,见大老爷点头,驾着车就进山去了。
住户没找到,倒是让他们找到一间闲置的木屋。屋里很干净,不像没主人的样子。殷子若念了句叨扰,推门走了进去。车夫栓好马车,不敢跟他们一起进屋,就在屋檐底下站着。
原本明亮的天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天空一道青光,凄厉地撕开天幕,沉闷的雷声隔了很久才在他们耳边炸开,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车夫吓得抱着头从房檐窜进房门,贴着门边坐下。
这雨,怎么一点儿征兆也没有?说着摸出身边的旱烟袋子来,用火石点着了,就在一边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白景瑄四下看着木屋,眉头微皱。回头看墨然,也是一脸沉重。只有殷子若,一边喊热,一边将外袍脱了,只留个里衣,奔到桌子旁边坐在椅子上喘气。
白景瑄蹭到墨然身边,低声问这里好像有点问题。
木屋里陈设简单,看起来像是个猎户的屋子,墙上挂着弓箭,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靠窗的床上放着青色的棉被。
你也看出来了?墨然伸手在桌上轻轻抹了一下,这里干净得不像是个猎户的屋子。
刚刚收拾过。白景瑄指着床上那床青色的被子,看起来普通,还打了几个补丁,布却是新的。没盖过的被子上打着补丁,是不是很怪?
刻意打的。
什么味道?白景瑄吸了吸鼻子,怪怪的。
墨然突然伸手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然后从怀里摸了摸,伸手在白景瑄鼻下抹了一把。墨然动作太快,白景瑄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鼻子已经被他摸了一把。刚要发火,却见墨然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淡淡的香气在鼻间充盈,白景瑄立刻明白。
好困。那边殷子若低声喃喃,趴在桌上侧着头,慢慢闭上眼睛。
嗯……白景瑄瞪了墨然一眼,也软软地说,好困。然后身子一软,倒在墨然身上昏过去。
墨然低笑了一声,将白景瑄抱上床放好,打了个哈欠,靠在床边上闭目假寐起来。
车夫将烟袋在鞋底敲了敲,将烟杆顺手插到身后腰带上。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又看看或躺或趴或坐的三人,嘿嘿地笑了声。
八十万的禁军统领……天下无双……唉,不过尔尔啊。
背着手,慢悠悠走到殷子若的身边,仔细看着他沉睡的脸。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啧啧出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还真让人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