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又叹了口气“生下你之后,我再也没有过那种危机感,还天真的以为那个‘生死相随’已经失效了,没想到,竟然传到了你的身体里。”
“照这么说,”谢无渊的思绪很快被转移,“三皇子体内应该是有主药?”谢无渊问。
“嗯,”谢夫人点头,“应该是这样,毕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生一个,刚出生就能看见鬼的孩子。”
“那,”谢无渊虽然问了,但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有解药吗?”
谢夫人摇头“我找过很多资料,最后也只是找到了一张残方。”
“里面的药材,虽然难寻,但也都存在,最难的,是没有具体的熬煮方法,回头我让人拿给你。”谢夫人忧心忡忡的望向谢无渊,“你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就跟他实话实说了吧,用不着顾虑我。”
“他肯定有办法的。”谢大夫人长叹,“总归,他也是姓谢。”
谢无渊一愣“娘,你知道谢家其实是——”
谢大夫人强笑着揉了揉谢无渊的头“孩子,谢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能进谢家门的,又能无知到哪里去?”
谢大夫人摇头,神色怅然“难不成真的夫妻两个从黑发到白头,过一辈子,却对彼此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这种日子,哪里会过的舒服了。”
“谢家是大梁抵御外族的中坚力量,这个我总还是知道的。”
“那,娘,你——你还让我去跟爹说?”谢无渊追问。
谢夫人望着窗外的阳光,表情祥和,“这么多年,也够本了,何况,最差不过不见天日罢了,哪里又有什么呢。他,毕竟,还是爱我的。”
不见天日,说的是水牢吗?
谢无渊在心里叹气。
“爹他其实知道你是皇后的人——”话到嘴边,谢无渊还是把它又咽下去了。
先探探他爹的口风再说吧。
如果他爹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那他今天说了这句话,就相当于变相害了他娘。
谢无渊又和谢夫人聊了会儿天,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晚些的时候,谢无渊出了自己的院子,去书房里找他爹。
除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诧意外,谢无渊需要向他爹求证,此外,谢家的一些权力还需要交割,再加上,今天茶钟汇报的,二皇子终于有了行动,以及——
孔博远为何会出现在“有家包子铺”里。
谢无渊出京前,之所以会特意去那家包子铺溜一圈,不是因为那里的包子好吃,而是因为,那家店,是芪国私下里的联络场所!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谢无渊也是阴差阳错之下,从顺风赌坊听来的消息。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爹,你在里面吗?”谢无渊站在门口问。
谢父咳了一声,略带苍老的声音喊谢无渊“进来。”
谢无渊推门而入,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随口拈来一块糕点,“爹,你知道‘有家包子铺’吗?”
“嗯,知道,”谢父写折子的手一顿,“芪国的私下联络场所,我注意它好几年了,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咳,怎么了?”
谢无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放下糕点,没有立刻说事情,倒是岔开了话题,“哎,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张记核桃酥和春风得意楼是不是都有问题?”
“嗯?”谢父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叉成塔,“春风得意楼是追查皇后的时候,查到的;张记核桃酥,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给他家供货的面粉商,是鲁国的人。”
谢无渊放松的笑了“我就说嘛,爹您不能那么闲,派人跟着我,整天介儿的瞅着我都干了啥,吃了啥,和谁在一起。”
“你说核桃酥那事儿啊,”谢父也笑“碰巧瞧见罢了,那天何贺去找你,我在你们屋外。”
“咳,”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迅速的转移话题,“爹,我怀疑孔博远和芪国有染,茶钟今天瞧见二皇子的侍卫,扮作小厮模样,茶钟心里起疑,就一路尾随那名侍卫,没想到远远的望见了孔博远,茶钟跟在二皇子的侍卫和孔博远后面,到了‘有家包子铺’。”
“哦?”谢父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什么说得通了?”谢无渊问,“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嗯,”谢父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去泉州那会儿。”
“当然记得,”谢无渊笑道,“朝中大乱,二皇子强抢民男的事情曝光,茅贵妃以死谢罪,二皇子自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谢父点头“就是这回事。我们先不讨论二皇子的性子,到底是否能够做出因为娘亲自杀,而做出从此以后,长伴青灯古佛的选择,只说说这当时的朝中大乱。”
☆、无字信
谢无渊这才彻底想起来,五年前的朝中大清洗,以及当年他叼着草根说的那句“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是谁,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
谢无渊自嘲的笑了“我当初就觉得不对劲儿,虽然看下来,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三皇子,或者皇后,可实际上,包括皇上在内,没有一个人得利,看来当初还是太年轻了,啧,”谢无渊摇头,“要是现在,没准就能瞧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谢父笑着拍了拍谢无渊的肩膀“已经不错了,我也是那会儿才发现朝中有其他五国的势力,一一开始排查,这么多年了,朝中的官员我差不多摸了个遍,只是没想到啊,绕来绕去,竟是在这‘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孔博远身上!”
“孔博远藏得太深,谁能料到呢?”谢无渊叹道,“再说了,刑部尚书,本来就是处置不当官员的部门,他咬紧了办错事的官员不放,也没人敢说什么,皇上不是都没敢惹他么,更别说旁的人了。啧,大家也压根不会往别的地方想,只当刑部尚书太爱国。”
“这么会所起来,孔博远当时的确很失态,跟条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亏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茅贵妃去世的缘故,毕竟,啧,”谢无渊摇头,“孔博远和茅贵妃,关系还真是有那么点儿的不清不楚。”
谢父接着补充“嗯,我当初也以为孔博远之所以反常,是因为心上人猝死的关系,没想到,哎,竟在这里被钻了空子。”
二人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谢父表情明显的不悦,谢无渊只是抿唇不言,却不肯后退半步。
半晌,谢父长叹一声“罢了,听你的,日后终究也是要由你接手的。”
谢无渊作揖到底“多谢爹成全。”
“没事。”谢父挥手,示意谢无渊可以离开。
谢无渊临走前,还是问了一句“爹,娘的事情,您知道吗?”
谢父一愣,“你去见你娘了?”
谢无渊“嗯”了一声,补充“娘她,以为你不知道。”
谢父苦笑一声,长叹道“无渊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没有开启主蛊,也从来没有找过‘五者’?”
这会儿换谢无渊愣住了。
“为了和我娘在一起?”
“嗯,”谢父叹息,“只要不彻底继承谢家,谢家当家主母是什么身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能力有限,她能影响的,也就有限。”
的确,谢无渊转念一想,若是谢父手里掌握着五者,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谢大夫人身上的蛊虫。可如此一来,五者的存在就会暴露在皇后眼下,秘密不再是秘密。谢家的家底曝光不说,更是会失去当今皇上的信任。
谢无渊沉思半晌。
大梁朝没了谢家,可谓是自毁长城,痛失一臂,若是段国趁机接手,只怕——
谢父抬眼盯着若有所悟的谢无渊,语重心长“孩子,你既然已经阴差阳错开启了主蛊,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谢家流传下来的,守护大梁朝的责任。”
“是。”谢无渊低头应下。
谢父与谢母矛盾解开,按下不提。
谢无渊回了院子,不出意料,屋子上面仍旧有一个人。
更深露重的,他还要在屋顶上呆多久。
谢无渊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提醒,径自回屋。
————————
崇州。
三皇子这几日一直窝在书房,吃睡都在书房,有折子就批批折子,处理一下范景辉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折子批就画画。
三皇子最近迷上了工笔画,细毛笔买了一支又一支,一处地方能画上一两个时辰。
“殿下,我是绯贺枫,我有要事禀报,您能让景末他们放我进去吗?”门外,绯贺枫扬声问,顺便还瞪了景末几眼。
这混账玩意儿,竟然敢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进去!
景末恍若未见“将军,殿下吩咐了,每日的这段时间,不见人。”
三皇子也恍若未闻,继续画他的工笔画。
又过了半个时辰,绯贺枫站的腿都酸了,三皇子还是没有反应。
“要是谢无渊还在就好了,”绯贺枫在门外嘀咕,“我就可以直接找他,把这事情解决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三皇子听见。
三皇子正拿着画笔给人物上色,听他说了这句话,上色的手一顿,索性收了笔,将画放在高处,朝门外喊“什么事,滚进来说。”
绯贺枫嘴咧的老高,一拐一瘸的进来。
他就知道提“谢无渊”有用,这三个字,包治三皇子的百病,嘿嘿!
“你腿怎么了?”三皇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人打架了?”
绯贺枫“啧”了一声,“哪能啊,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这是公伤!”
“怎么着?”三皇子坐直身子,“你去追查郭子明,有下落了?”
“啊,”绯贺枫想了想,“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三皇子问的平静,表情却很狰狞。
“之前,谢无渊不是叫我派人调查那个乐新镇县令吗?”绯贺枫说,“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没找着突破口,索性照着谢无渊的思路,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县令原籍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顶包了,结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倒是另外一波人,在追查那个郎中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一个破损的官印,一件破损的官服,还有三份仵作的验尸报告。
三皇子面色一肃“现在这个乐新镇县令,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绯贺枫点头“嗯,谢无渊让派的人,一直在监视他,我也没收回来,也就几天前吧,有一个人传来消息,说那乐新镇县令和一个叫‘郎大人’的,经常联系,‘郎大人’有一次说‘郭大人虽然不在了,你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把东西处理好,我们才能让你回去。’”
“虽然没说回哪儿去,不过瞧那县令日常的作息饮食习惯,倒不像是大梁朝的人,有些像卫国边境的人。”
“卫国。”三皇子眉头微皱,“之前游林不是说,崇州太守用的毒,就是出自卫国王室?”
“是,”绯贺枫应道,“范景辉后来也派人去查过,崇州太守身世倒是清白,不过最开始的户籍,报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那年他五岁,再往上,就找不到了。”
“我国有些地方,也确实是到了十五岁成年后,才给上户籍,不然孩子养到一半大,养死了再销户也实在麻烦。”三皇子仰头叹气,“没想到,竟是让人给钻了这个空子。”
“谁说不是呢,”绯贺枫感慨,“那名侍卫已经在跟踪这位‘郎大人’,还送了画像过来。”
“问过了吗?”三皇子虽然是发问,但他知道绯贺枫一定是已经问过了的。
自从谢无渊特意教导过绯贺枫后,绯贺枫的行事作风,对三皇子来说,无一不得心应手,好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