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什么事吗”李斌从床上起来,一旁自有丫鬟上前,替他打了水梳洗。
门房讷讷“没说。”
“行行,下去吧,”李斌不耐烦的挥手,脑里转了千百种可能,包括谢无渊希望借自己的门路再次重返朝堂,或者顺风帮的商人又栽到户部手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谢无渊几百年的不联系自己一次,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发想不通的李斌,示意小厮把马车赶快点,再快点,最好马上能到。
李斌早些前为了生计,加入顺风帮,在顺风赌坊做个打手。
没什么旁的事情,维持秩序,收个帐,整理欠款,再就是站在门口当门神。
别说光宗耀祖了,这种地方,这个活计,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每年上坟的时候吧,李斌都觉得特别丢人,对着他们家的列祖列宗,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真的,他们李家曾经也是煊赫一时的大族,可到他这一代,已经沦落成看家护院的打手。
太丢人了,真的。
李斌不是没有文化,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他懂的特别多。
小时候家里没落魄,他也读过四书五经,权谋策略,只不过生不逢时,他爹后来又爱上了喝酒,家里条件一天天差下去,别说读书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供不起他夜以继日的读书,他也只能早早的下地干活,去码头扛大包。
所以,他真心觉得在赌坊给人家当打手,丢人忒丢人
因此,当事情出现转机的时候,他也更加珍惜这个机会。
石海岩当初找上他,说的明白,因为他长的比较像,所以要去替一个人做官,他一开始就觉得机会来了,可又有些胆怯,害怕自己装的不像,会露馅。
石海岩安慰他,说朝里自然有人接应他。
李斌当时没想到,接应的竟然是谢无渊。
谢无渊或许已经不记得他了,可他还一直记得谢无渊。
十二岁的少年,每天混在市井街坊,与底层百姓打成一片,旁人编派他,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拿眼看那人,直到那人乖乖低头。
南淮的风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又要搞事情。
、流言
出门在外,同乡之谊显得更为珍贵。
更遑论,谢无渊一路提点了他不少,李斌都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任职的地方后,李斌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次,石海岩什么都没说。
每每他打听,石海岩就屡次告诫他不要忘记顺风帮,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顺风帮的缘故。
顺风帮的事情,李斌是一句话都不信的,他和那些顺风帮的高层不一样,身为赌坊门口的打手,李斌当年处在整个顺风帮的最底层,他对顺风帮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打着商人联盟的旗号,实际上,呵。
李斌对石海岩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李斌得了一车好酒,跑山寨上跟土匪头子,哦,也就是顺风赌坊的老板,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嗯,李斌负责酩酊,齐于杰负责大醉,这才从齐于杰嘴里听了一耳朵。
齐于杰说“小李啊,你能有今天,多亏了谢无渊,你得谢谢他。”
李斌“嗯嗯”应着,还打算再套点话,这人就已经不胜酒量,彻底醉过去了。
直到后来,谢无渊给他来信,说让他帮忙捞个人,李斌赶忙应了,麻溜的给办了,没想到谢无渊后面居然亲自过来,请了一桌酒席。
说话间,李斌拿话语试探,谢无渊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哦,你说那事儿啊,”谢无渊笑着一饮而尽,“嗯,当初是我出的主意,趁着我还在吏部,还能多往上带带你,你可要努力啊,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
就冲这句“带带你,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李斌无条件的站队谢无渊。
不管怎么样,齐于杰说的对,没有谢无渊,就没有他李斌的今天。
更何况,李斌这些年也关注过谢无渊,跟在谢无渊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沾光的,这样一个人,有机会靠过去,为什么不呢
再往后,李斌跟谢无渊的联系愈发深厚,对谢无渊的攀附也渐渐的变成忠心,再加上前几天,谢无渊还特意递了消息,让自己借着施成白下狱的机会,往上走走。
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李斌才能在众多四品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正三品的司长。
如果谢无渊现在能看一眼忠诚度面板,他就会发现,在李斌成为正三品司长的时候,李斌对他的忠诚度已经从30变成了60,达到及格的标准。
谢府。
“坐。”谢无渊将李斌迎进屋子,吩咐茶青上茶。
李斌有些局促,还带着点儿狂热“谢大人找我,有什么吩咐”
谢无渊一愣,心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挺正常,这会儿这是怎么了谢无渊狐疑的看着李斌,最后还是系统提醒,谢无渊才注意到李斌的忠诚度。
的忠诚度,基本不会撒谎,可也说不准哪天为了旁的更重要的事情,撒上那么一两个。
谢无渊没把这个放在心里,在他的世界里,信任什么的不重要,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一个干巴巴的数据能说明什么呢
只要操纵得当,相爱的恋人照样反目。
谢无渊两辈子都在算计人心,知道人心是最脆弱的,也知道人心是最难测的。
忠诚度什么的,远不如利益来的实在。
“跟你打听个事儿,”谢无渊双手交叉,随意的搭在桌上,“何贺受伤的事儿。”
李斌脸色一闪而过的惊慌,谢无渊敏锐的观察到,到口的话转了个圈,给李斌下了个套。
“有人跟我说,何贺出事时,他在何贺周围看到过你。”
事实上,呵,才没有人看到,谢无渊就是单纯的诈他,谁让李斌脸色不对的那么明显呢。
李斌露出一种松了口气但又更加紧张的表情。
谢无渊瞧着有意思,心里把刚刚花在李斌名字后面的叉去掉,这反应,倒不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瞧着像是看见过凶手。
谢无渊没想到,只是随随便便一诈,就把人的真话给诈出来了。
当然,谢无渊跟不会想到,李斌之所以愿意开口,完全是因为谢无渊的缘故,如果对面坐着的,换成其他的一个什么人,李斌都不会把早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李斌知道,自己就有可能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即使这样,谢无渊问,李斌还是说了。
“我,我看见过尹玉山。”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李斌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尹玉山躲在树后,混在人群里射了一箭。”
“尹玉山鬼鬼祟祟的确认四周没人,最后没往皇上身边去,倒是混在人群里,往外走了。”
尹玉山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跳。
他,或许知道何贺中箭的原因了。
谢无渊找上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喝酒。
“何贺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谢无渊单刀直入。
“你说哪件”三皇子上挑的丹凤眼阴郁,半醉半醒。
谢无渊冷笑“一共多少件”
猛的摔碎酒坛,三皇子站起身,语气狠戾“十几二十几件的,总还是有的。”
“谈子墨,”谢无渊一把抓住三皇子的胳膊,语气不善,“你撒什么酒疯。”
“呵,”三皇子挑衅的推开,语调尖锐又高扬,“我撒酒疯”
“我千里迢迢的从崇州跑来,”三皇子冷笑,“就为了跟你解释一句,你呢啊我派人请过你多少次你来过吗”
“我说过了,”谢无渊别开眼,“我不想再追究那件事情。”
“谢无渊,”三皇子一板一眼的盯着谢无渊,极力压抑怒气,“你听好了,不管你想不想听,我只解释了一遍。”
谢无渊皱眉。
“何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给何家和袁默搭了线之外,什么都没做,没人逼着何贺非要娶那个女人,你要是非拿这件事情指摘我,我无话可说。”
“何贺这次中箭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不至于那么下作,要靠在背后冷箭伤人。”
何贺的事情,三皇子不肯承认,谢无渊一时半刻的,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干的。
不是谢无渊不肯相信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
远的不说,光是那次封爵大典,这心黑手黑的哟,就不怕一个猜不准,弄错了皇上的心思,活生生把自己的下辈子爵位给坑进去啊
反正谢无渊是甘拜下风,他对自己做不来这么心狠手辣的。
三皇子冷笑一声。
“呵,就算我想背后下刀子,我也没有人手,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我在京城这边的人手,让皇长孙给弄的差不多,不剩下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谁说了什么,还是何贺跟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
“我承认,我是看何贺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姓何那天开始,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不顺眼。”
“可这么多年下来了,我对他做什么了袁默的亲事,也是他自己点头的,这笔账,你要是非记在我头上,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次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就敢指天对地的发誓”
“行了,谁让你发誓了。”谢无渊打断三皇子的话。
对谢无渊来说,誓言不值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可对谈子墨来说,指天对地的发誓似乎太过沉重,这是一个能够真切感知到鬼的存在的人,让他拿鬼神来发誓,未免太过严重。
更何况,谢无渊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
何贺中箭的事情,不可能是三皇子做的。
谈子墨要想整一个人,还是何贺这种手上沾染过人命的人,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
只要找几个鬼,半夜吓一吓,定时定点的吓上一段时间,一年半载的,精神再强大,也迟早崩溃。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整疯了,还干净利索,不至于背这么大一个锅在身上。
“我调查过了,”三皇子别过脸,背过身子,语气平静,仿佛刚刚那么疯狂的人不是他。
“何贺身上的伤有蹊跷,那支箭对准的是心口偏上的位置,哪怕真的扎了个对穿,也不可能丧命。”
谢无渊一怔。
听到何贺中箭的消息,他想去找何贺,可又怕何贺压根不想见他,所以根本没有去过何府,再加上游小林已经去了何府,谢无渊就没再花时间琢磨何贺身上的伤。
正是这小犹豫,让谢无渊丧失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如果伤口根本不致命”
百转千回间,谢无渊忽然反应过来。
这压根就是有人在设套诳他们。
假如何贺死了,大家的焦点反倒会放在这次事故到底是针对何贺,还是针对何家身上,皇上甚至会大张旗鼓的调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可现在何贺只不过是背后中箭,重心倒是会放在何贺私人恩怨上,这样一来,会被怀疑的人,就大大的减少了。
“你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是谁吗”谢无渊问三皇子。
“有一个猜测,不过不能肯定。”三皇子面上淡淡的,背在身后的手却在轻微颤抖,哪怕他那天下了决定,现在也还是开不了口。
谢无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皇子关注了谢无渊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谢无渊对自己人容忍度很高,只要没踩到痛脚,一切好商量。
如果说之前三皇子隐瞒二人间主药与辅药联系的事情,对谢无渊来说,只是踩到了线,那么,三皇子决定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即将引爆地雷。
谢无渊可以容忍三皇子破坏他的仕途,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仕途对谢无渊来说,一文不值。
如果不是因为何贺,谢无渊甚至都不会参加科举。
三皇子自己心里有数,不论范景辉怎么说他不会追人,说他总是在作,他都如此笃定谢无渊不会计较封爵大典的事,底气足的原因,不是谢无渊爱他,而是谢无渊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何贺成亲,在谢无渊努力为了何贺往上爬的时候,何贺在背后狠狠的给了谢无渊一刀,谢无渊之所以会在吏部如此拼命,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给何贺争取好一些的环境,一旦何贺抽身离去,那么谢无渊在朝堂上的一切就没有意义,谢无渊本身也不会在乎。
那段时间,谢无渊低迷,也不会想要继续呆在京城,更不会为了一件他本身就不想要的官服而与三皇子斤斤计较。
三皇子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可三皇子之前决定要做的这件事情不一样。
和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一样。
三皇子想了这么多,可在谢无渊看来,却不过是一瞬。
“你觉得是谁”谢无渊问他。
三皇子薄唇轻启,尾音发颤,只是一瞬,很快消失不见,快的谢无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谢无渊没听清,或者,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
这次的声音不仅清晰坚定,还带了些绝望。
“顺风帮。”
三皇子如是说。
“我果然没听错。”谢无渊轻笑,对三皇子的猜测,不怎么相信,也压根没放在心上,“没错,尹玉山在背后暗自放箭,伤了何贺。我是从顺风帮里听到的消息。”
“尹玉山”
三皇子身形一怔,踉跄一步。
如果是尹玉山,不,不对,所以
这次针对的根本不是何贺,更不是谢无渊
顺风帮这次针对的
是他,谈子墨
在谢无渊眼里,封爵大典那件事上,尹玉山已经被打上了铁杆三皇子的标签,那么这次,尹玉山出手,谢无渊不可能不多想。
怪不得,怪不得,呵。
怪不得尹玉山那天在封爵大典上,竟然对谢无渊毫不避讳。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呵,好一个顺风帮,好一个顺风帮啊
谢无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告诉我顺风帮这么做的理由。”
“我不知道,”三皇子全身的气势萎靡,仿佛又回到了三岁那年,无依无靠,孤零零被所有人抛弃的日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怀疑顺风帮的理由呢”谢无渊放缓声音,“这个总有的吧。”
三皇子叹息。
“谢无渊,当年那个紫檀木盒子,顺风帮让你去拿的那个,里面装了巡盐御史与盐商勾结的证据,你还记得吗”
“嗯。”谢无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那个盒子怎么了”
“你从我手上拿走的檀木匣子,上面抹了药引。”
“什么药引”谢无渊挑眉。
“生死相依的药引,生死相依传递到下一代,需要药引来激活的,那个檀木盒子上,涂满了那种药引,只要我们两个人同时接触,体内的主药跟辅药就会被激活。”
“药不是我下的,顺风帮的人当初设套诳了你。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
三皇子语气平静,谢无渊眉心一跳。
其实很早之前,谢无渊也怀疑过,顺风帮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找他去拿这个檀木盒子。
后来权当做是对他能力的考验,没有多想。
如果三皇子说的是真的,顺风帮的行为确实很可疑
可如果三皇子说的是假话,又很难解释,三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与顺风帮有关,更何况,顺风赌坊虽然人尽皆知,可知道顺风帮的人不多。
当然,也有可能,这件事情背后,是李斌在作怪。
之后,不管谢无渊怎么追问,三皇子都不再多说一句话,打定了主意,就此送客。
但按照三皇子的说辞,如果尹玉山不是他的人手,那尹玉山的背后又是谁真的是顺风帮吗
谢无渊站在自家别院门口,摸着鼻子,暗叹这年头好人不容易做哟,被从自己家里赶出来的滋味,太酸爽。
第二天,还没等谢无渊打发茶钟去无影楼问消息呢,满大街的就传遍了。
“哎,前些日子,何二公子受伤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哟,听说了呐,给皇上挡箭伤的不是这何家啊,可真是忠心耿耿。”
“什么哟,是给皇上挡老虎,被人从后面射中的。”
“啊还有这种事儿”
“怎么没有啊,我还听说,是三皇子的手下干的。”
“三皇子就是那个生来见鬼的三皇子”
“唉哟,可不是吗,哎”
谢无渊平静的转身,吩咐一旁的茶钟“查一下,流言谁传出来的。”
如果不是李斌,那就是幕后黑手。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谈子墨了,以谈子墨的手段,如果真是他干的,应该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才对。
“最近盯着些尹玉山。”
“是。”跟在谢无渊身后的两名侍卫齐齐应声。
何府。
游小林谨遵谢无渊的吩咐,真真的守了何贺一夜,从伤口处理到上药,从包扎到换药,从把脉到开方子,从配药到煮药,事必躬亲,一丁点儿都没假手于人。
何贺一个大男人,愣是让她伺候的不好意思,就连一直守在一旁的何家夫人,也开始估摸着这个姑娘是不是对何贺有点意思,不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巴巴的守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锅乱飞啊
二并一,加更一起并在这章了。
所以说,归属感是可怕的东西,谢无渊不肯相信顺风帮会坑他,顺风帮之所以一早就拉拢谢无渊,为的就是这个。
小剧透一下,顺风帮之所以拉拢谢无渊,不是为了劳什子的才能谋略,对顺风帮来说,那玩意儿不值钱。
、那个小厮
游小林倒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即便知道,她也是不在意的。
这世上,没什么比惹谢无渊生气更恐怖的了。
偏偏昨儿,她还直面了一次谢无渊的怒火。
呆在何贺家,比呆在谢府舒服多了。
好歹不用被骂是不是
何府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面色古怪。
“少爷,夫人,街上都传遍了,说少爷的伤,是三皇子派人下的手。”
何贺露出震惊的表情,十分吃惊,而后恍然。
何贺想起那天他气势汹汹的去找谢无渊。
三皇子一路挑衅,最后被谢无渊堵回去的画面。
三皇子大概是心里不服气,想把场子找回来吧。
倒是的确有这个动机。
谢府。
天将亮未亮,一丝曙光从夜幕中露出,撒向世人。
两个老农民站在谢府大门面前,瞧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府大门,你看我,我看你,万分惊讶,谁都不敢上前一步,互相窃窃私语。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呢,唉哟,我这每天的这会儿都来谢府送菜呐,今儿这是怎么了大门围的这么严实”
“唉,谁知道呢咱这些市井小贩的,唉。”
“嘿,不说了,我还有两担子菜没送呢,去晚了菜就不新鲜了,我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我这的肉,也还有好几家没送呢,先去别家瞧瞧。”
一个时辰后。
大天四亮。
谢府前仍是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清一色的羽林军官服。
清晨的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出门闲逛。
谢府这酷炫的画风,招惹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谢府门前,那叫一个人头攒动啊,熙熙攘攘的挤得慌。
“谢府今儿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兵啊”
“谁知道呢可能犯事儿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谢大人那么清廉的一个人,谢家也一直本本分分的,怎么可能会犯事儿”
“那可不一定,那个谁,刑部尚书孔什么远的,不也是一直清正廉洁,人称青天大老爷,仗义执言,不畏权贵的吗前几天不还一样被抄家了”
“哎,听说是因为查皇子的案子被抄家的,你们说,谢家会不会也是因为立储的事情”
“谢家伙计,别逗了,谢御史一家,不一直中立吗”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怎么说”
“谢家小公子你们还记得不”
“记的,大名人呢,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是,上了好几次茶馆故事的头版头条了,不是还被那个谁,评为十年最神奇人物之一吗”
“纨绔到栋梁的突变啊这个必须要记的谢家小公子怎么了我前几天还拿他教育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可别是又出事了吧”
“啧,你可别拿谢家小公子给你儿子当榜样。”
“咋的了”
“你还不知道吗”说话的人奇怪的看着早前那谢无渊当榜样,教育儿子的人。
“知道啥啊”
“谢家小公子跟何家二少爷的事儿啊,沸沸扬扬的,早就传遍了。”
“他俩有什么事儿啊”那人仍旧一脸茫然。
“嘿,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儿,”
站在谢家门口,说话的人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只能隐晦的提几句。
教育儿子的那个,仍旧一脸茫然,旁的人,却听明白了。
说话那人旁边的一个人,笑的暧昧,随口接了一句话。
“听说谢家小公子前几天还在街上捡了一个流浪汉口味可真是够重的啊。”
那人挤眉弄眼的跟旁人说道。
“是啊,”一旁的人附和,“京城里管的严,没有那些寻欢作乐的地方,谢家小公子从南淮回来,怕是忍不住,结果被官府的人给抓着了。”
“嗯,拐卖人口可是重罪。”
众人围在谢府大门前,议论纷纷,谢府的大门紧闭,一改往日的风光。
谢府之内。
羽林军大统领,手里拿着一卷圣旨,展开递给谢承文。
“有人举报,说齐威王擅自回京,藏在你们府上。这是皇上批的搜查令,各位,对不住了。”
谢承文接过圣旨,大体瞧了一眼,是皇上的笔迹没错。
“张大人,可否给谢某几盏茶的时间,让府中女眷收拾一下,到书房暂避”
谢承文将羽林军统领让进屋里,挥手示意诸位仆人退下。
谢府的女眷,其实只有谢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个。
谢无江不住在这里,谢无海不在京城,谢无渊连家都没成,又哪里来的女眷
谢家大夫人与二夫人一早就起来了,而且岁数这么大,也没有什么避嫌不避嫌之说。
谢父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压根不是因为他男女大防观念太重,他是在为谢无渊争取时间,也好趁机跟谢无渊摸个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的折子上写的明白,怀疑谢家窝藏了三皇子,所以要在谢家范围内搜查三皇子。
谢家跟三皇子唯一的联系,就是谢无渊。
窝藏三皇子这种事情,谢无渊还真的干的出来。
谢父对谢无渊是一万个不放心。
然而,谢父想到的事情,羽林军的大统领也想到了。
大统领没答应。
“谢大人,不是张某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皇上的命令就是这么下的,您也瞧见了,皇上说要严查。”
“这内眷暂避,万一出了事情,又该怎么办我张某,是不敢担这个责任的。”
羽林军统领一挥手,身后一排羽林军瞧见带头的张统领打招呼,一群人呼啦啦的一齐涌上,四处散开。
谢父脸色有些难看。
不同于以往的慵懒,供职的羽林军认真严肃,恨不得连谢府的老鼠洞都不放过。
“就跟谈子墨能把自己切成一块一块的,藏在里面似的。”
谢无渊跟站在一旁的谢无江小声抱怨。
谢无江清咳一声,没说话。
谢无渊安插在羽林军里的三个人,今天就来了一个,瞅着间隙,朝谢无渊比了个手势,示意谢无渊出来说话。
“我去那边看看。”
谢无渊对谢无江打了个招呼,去了一旁。
这人见缝插针的跟谢无渊交了个底。
“今儿早上,皇上忽然给的折子,哥儿几个都吓了一跳,”
“我们三原本都是值的夜班,他俩这月没轮值了,我这还是跟人换了班才过来的,”
李易余光瞥了一眼大统领的位置,继续说,“兄弟们都被三皇子暗算何贺的事儿给刺激了,今儿全都是来给何贺找场子的,动静大了点儿,你多担待着,待会儿估计找不着人就走了。”
“倒是皇上那边,哥您注意点儿。”
“这次搜查瞒的紧,一点儿风声都没透,我们这些每天当差的就不说了,就连黛秦,她天天皇上跟前伺候着,都不知道折子什么时候递上去的。”
“这要是背后有人想整你,手段也太高了,光是想想就实在是渗得慌。”
“嗯,”谢无渊点头,心里大体有数。
黛秦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李易的相好,宫里有些消息,还是黛秦给李易的。
这人如果能越过黛秦去,与皇上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李易临走前,一个错步,往谢无渊袖子里塞了张纸条。
谢无渊接过,微微颔首。
果真如李易所说,过了没一会儿,羽林军找不到谈子墨,也就偃旗息鼓,准备打道回府了。
原本这样,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谁想到,羽林军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约莫十六岁上下,跑的气喘吁吁,一路跑一路喘的。
“让让,让让,”。
小厮终于推开人群,挤到谢无渊跟前。
谢无渊当时是一脸懵逼的。
小厮接着说。
“公子,公子,您快去看看,别院的那位公子忽然要见您。”
谢无渊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什么别院的公子
他的别院不少,可安置了人的,只有郊外的那个院子。
里面的人,是三皇子。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如果这个小厮是谢家的,谢无渊也就忍了,自家小厮规矩没教好,这能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