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
皇上走后,孔博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还有些盼头,可在接连发了三次求救信号都无人理睬之后,孔博远也渐渐放弃了希望。
对芪国来说,少了一个孔博远,虽然有损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事情,总还有各种各种的王博远,张博远顶上来。芪国在大梁朝的卧底不多,可也不少,实在是不缺孔博远这一个。
没人会在乎的。
狱卒来看了一次,又走了。
接连三天。
孔博远对这个狱卒产生了兴趣,那个狱卒似乎很不受狱卒长的待见,每次都是半夜来,清早走,从三更天到五更天的班,那个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每天嘴里都骂骂嚷嚷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被生活所迫的阶层。
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孔博远脑海里浮现了几种计划,最后划定了其中之一。
房产、金银、女人,无外乎这三种。
而目前,孔博远能拿出来的,只有金银。
第四天开始,孔博远逐渐接近那名狱卒,可不论孔博远怎样用利益诱惑,那名有刀疤的男人都不为所动。
十天过去了。
孔博远还是一无所获。
吏部尚书府。
三皇子在尹玉山的照料下,日渐好转。
“唉哟我的祖宗,”尹玉山拍着大腿,“你不在崇州呆着,你往京城里跑什么啊”
三皇子揉了揉额头“我回来有事。”
尹玉山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三皇子“什么事儿能比私自回京还重要”
“你别管,”三皇子挣扎着下床,“给我备辆车,我从后门走,你假装从来没见过我。”
“我能不管吗”尹玉山哭丧着一张脸,“祖宗哟,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谢无渊,”三皇子难的正面回答了一次。
尹玉山大惊,慌忙拦住“殿下您可不能去,谢无渊最近跟何家走的很近,您这一去,保不齐就是羊入虎口啊殿下”
“没事,”三皇子推开尹玉山,踉踉跄跄的朝门口去,“我一定要去的。”
“殿下哟,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把谢无渊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来的了”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忙不迭的喊。
“说了没事了,”三皇子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喘息着吩咐尹玉山,“给我备车。”
“唉哟,”尹玉山愁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殿下哟,您有什么事儿,给我说一声,我去给您传个信儿,您看成不”,
“你去不行的,”三皇子摆手,低头咳嗽,半晌,叹息,“我去都不一定管用。”
“那您就别去了啊”尹玉山急的跺脚,“咱在京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您要是这会儿出了事,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没把握捞你出来”
“要真出事就好了。”三皇子低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三皇子终于出来了。
、茶馆
何贺与谢无渊走在街上,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与年少时的缠绵甜腻相比,现下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何贺的左手低垂,靠着谢无渊放在一旁的右手,宽大的袖子下,一左一右两只手,要搭着,却又恰恰没搭着。
平白透了几分窘迫。
谢无渊没注意,又或许,装作没注意。
何贺的手继续偷偷摸摸的靠过去,越来越近。
“这家铺子不错,进去看看。”谢无渊一个转身,堪堪错过。
“哦。”何贺摸了摸鼻子,收了手,跟在谢无渊身后进了一家店铺。
挺别致的一家糕点铺子。
谢无渊约何贺来的,正是先前跟孔博远谈事情的那家糕点铺子。
隐在暗巷里,做的又是这种茶水生意,里面还没有说书的,只有几个茶博士,然而生意却出奇的好,天天爆满,来晚了,连座位都没有,只能在大堂里站着,或者买了带回家去吃。
五六年过去了,谢无渊还是第一次再来这里,一进门,就瞧见菜谱上明晃晃的三个字,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点心。
最近刚出的,做工精良,卖相极好,精选的核桃碾磨成粉,混在面粉中,一起揉成面团,再添以蜂蜜、鸡蛋,雕成核桃的模样,外面再配以一层酥脆的壳子,内里与壳子一起组成一个半开口的核桃,隔远了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谢无渊吃过一次,口感绵软,偶尔还能吃到一两块未曾研碎的核桃块,配着这家茶馆的茶水,别是一番风味。
那天在这儿等孔博远的时候,谢无渊盯着菜谱瞧了好半天,心里感慨,拇指肚大小的一点儿东西,制作工序竟如此繁杂,光是听着这配料与方法,就让人食欲大增,谢无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天带何贺过来尝尝,还真别说,长这么大,谢无渊第一次瞧见这么做核桃酥的。
而后,谢无渊慢半拍的意识到,他跟何贺之间,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亲密关系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带何贺吃这些东西了。
或许因为小时候练武经常吃苦,何贺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偏偏还自诩“男子汉”,说什么“不能吃那么娘们兮兮的东西”,谢无渊瞧着好玩,老喜欢带他去一些卖甜食点心的铺子,何贺眼巴巴的瞅着,偏生开不了口。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之后,谢无渊自嘲的笑了一声,合上菜谱,开始盘算待会儿要跟孔博远说什么。
何贺将谢无渊从回忆拉到现实。
“这家店瞧着生意不错。”何贺说
“嗯,他家的茶和点心卖的很好,”谢无渊点头,“老早就想带你过来了,”
何贺心里一暖。
谢无渊前脚迈进茶馆,后脚就有小二迎上来“三爷,包间给您备好了,您跟我来。”
谢无渊“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何贺眉头微皱,语气不善“你什么时候认了两个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何贺以为这家茶馆,是谢无渊跟别的人合伙,一起开的。
“不是,”谢无渊揽过何贺,手臂横在何贺的腰间,边走边说,“这是我外祖的私产,我在家排老三,所以他们喊我三爷。以前经常来这儿打秋风。”谢无渊替何贺打起帘子,把人让了进去,转头吩咐小二,“可以了,让人上点心吧。”
“你还需要打秋风”何贺顺着谢无渊的手劲坐下,奇怪的问道。
“当然需要,赌钱赌输了,我二娘又怂恿我爹断我银子了,月钱没按时发下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谢无渊看着何贺呆住的表情,轻笑道,“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天天泡在赌坊了。”
何贺一噎“忘倒是没忘,不过总觉得你不至于混到没饭吃的地步。”
谢无渊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
“尝尝,”谢无渊给何贺泡了一杯茶,“他家的西山白露不错。”
何贺喝了一口,诧异的抬眼“怎么跟茶韵泡的味道一样。”
谢无渊摇头“我带她来过一次,她觉得好喝,自己软磨硬泡,缠着人家茶博士不放,非要来这儿学的。”
“看不出来啊,”何贺诧异,“茶韵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泼掉第一杯茶水,谢无渊接着又添了水“别看平时装乖扮巧的,她主意大着呢。”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呢,”何贺说,“茶韵呢我听说嫁在泉州了”
“嗯。”谢无渊点头。
“不像啊,茶韵那么喜欢你,竟然会嫁在泉州”何贺十分奇怪。
“跟着一个江湖人士追求自由,跑江湖卖艺去了,”谢无渊顺手泼掉第二杯茶水,表情愤愤的。
何贺失笑“得了吧,你对她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茶韵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该放手了。”
谢无渊冷哼一声,没搭话。
何贺也好,茶韵也罢,在这两人面前,谢无渊总是会不自觉的像个孩子,偶尔会无理取闹,比如茶韵的事情,谢无渊当然知道不能生气,可就是忍不住。
每一个男孩听说姐姐找了一个对象,大体都会产生这种气闷的感觉,只不过,谢无渊生气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茶韵说好了,等以后安定下来,就写信给谢无渊,可这么久过去了,茶韵一封信都没给谢无渊写过谢无渊派去找茶韵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没有一点儿消息。
谢无渊好几次都想去无影楼买消息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茶韵是跟着一个江湖人走的,无影楼的消息,只要有,就肯定卖,而且从来不会只卖一家。
如果无影楼里本来没有这条消息,因为谢无渊出重金调查,在楼里有了这个档案,万一茶韵的男人因为这条消息而被仇家盯上,茶韵跟那个男人一起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那个男人死就死了,可茶韵整天也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种场面,光是想想,谢无渊就觉得不能容忍。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真心实意拿茶韵当亲人,这种会让茶韵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哎,”何贺接着说道,“你之前说,你的武功是茶韵教的我怎么记得她当初差点被你家护院打死呢”
谢无渊把泡好的茶推给何贺,抬眼解释“一个九岁的孩子,三天没吃饭,还能徒手放倒我家四个护院,你觉得她武功平平”
“我没听过那会儿的事情,只当是一般的小毛贼呢,”何贺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你那会儿出面拦下护院,救她一命,压根不是一时兴起。”
“当然,”谢无渊笑着看何贺,“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要不是有利可图,我能出手”
“那可不一定,”何贺垂下眼,语气飘忽,“你跟三皇子去崇州,不就什么都没捞着吗”
谢无渊叹气“何贺,这事儿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可现如今,我既然打算以后都和你一起过,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
“什么话”何贺紧紧攥着茶杯,一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何贺努力用平稳的声音,“你说。”
哪怕,哪怕你说三皇子比较重要,我,我也
“三皇子算计我的事儿,咱们另说,”谢无渊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表情尴尬,“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跟他去崇州,是因为你。”半晌,谢无渊叹息道,“何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接受不了你的选择,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妥协,我担心因为你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想来想去,我只有远远的避开你。
谢无渊神情恼怒,这样剖析自己的怯懦的逃避,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谢无渊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傻,很软弱。
甚至还有些忐忑,生怕何贺下一刻哈哈着笑出声来。
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更何况,谢无渊去崇州,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如果三皇子当时没有撞过来,谢无渊也会离开,只不过不会去崇州,更有可能要去幽州。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抬头回忆,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可分别后,却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何贺讷讷的,完全没想到谢无渊毫不犹豫的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为的竟然是自己。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
“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了钱的作者小声说我要去买酒喝咯,开心一本正经你们这些未成年的,不许喝酒
又另,分界线一般是画面转换,所以,嗯,最后两句不是我说的,是在包间外面的某个人说的
、茶馆
包间外。
一人粗布打扮,丹凤眼,宽额头,双目有神,虽然脸上摸了灶灰,浑身黑乎乎的,可还是掩不住那股神采,更遑论,这人刚还拿出了三爷的贴身玉佩。
小二将人带到包间外,正好听到谢无渊说的最后一句。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呵。
三皇子的指甲再次扎进掌心,想起谢无渊之前说过的情话“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呵呵。
三皇子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庞,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瞧不见。
“公子,您还进去吗”小二立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给这位公子打起帘子。
自家爷的脾性,自家知道,阿吕虽然是个小二,可他心里门清,这位公子,能拿着三爷的“贴身”玉佩,跟自己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关系,贴身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虽说,这公子在三爷的心里,肯定不一般,估摸着,三爷在这公子心里,只能比不一般还要不一般,三爷那张嘴哟,生生的能把活的说死了,死的说活了,往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哄这位公子呢,这当口猛的撞见三爷和别的人有说有笑,还一往情深的,这人啊心里肯定不好受。
同情归同情,小二可不会多管闲事,谁不知道,屋子里的那个,是三爷多少年的发小,这份交情,哪里又是眼前这个公子能比得上的。
小二觑了这位公子一眼,而后默默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
小二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帘子一旁的墙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那位公子,已经消失无踪。
小二叹了口气,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糕点送了进去。
大牢。
孔博远在接二连三的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忍不住铤而走险,联系了安插在大牢里的芪国人,买通狱卒,打算逃窜。
那名刀疤狱卒,仍旧对孔博远不冷不热,不过好在,也没有刻意阻挠孔博远疏通关系。
这天,终于有一天,狱卒给孔博远送的牢饭里,夹带了一张纸条。
孔博远知道,这是要动了。
成败与否,就在今晚。
半夜。
从孔博远身上搜刮走二十万两银子的狱卒,拿了几瓶好酒,跟其余几个狱卒大大咧咧的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安插在大牢里的数名芪国人从一旁摸进来,其中一人溜到桌子边上,顺走了狱卒的钥匙。
“博爷,”那人开口,正是之前在“有家包子铺”的中年男人,他是这群安插在牢里的芪国人的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动作得快点了。”
“好。”孔博远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直接钻进了这群人带来的抛尸袋中。
审讯犯人致死,大牢里常有的事儿,从大牢越狱的最好法子,不是雇一群江湖人张牙舞爪的砍进来,而是找几个在牢里工作的人,一群穿着狱卒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抛尸袋,往外扔尸体,简直天经地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会在意。
“我在外面安排了马车,袋子里有剪子,您出了牢门,自个儿把袋子剪破,从里面出来就行,车夫会把车赶到乱葬岗,第一个坟头下有些银票,您省着点用。”中年男子扎起袋子,小声对孔博远说着以后的安排。
孔博远仔细的听着,一一记住。
一群人拽着一个抛尸袋,满脸不情愿的往大牢外面走去。
果真,一路上,值班的狱卒没有一个肯多看他们一眼的。
一路顺遂。
直到出了牢门。
原本漆黑的夜晚,猛的被火把照亮。
诸人大惊。
“来人,”皇上下令,“把这些人给朕抓起来。”
羽林军即刻行动,不消片刻,十几个人全部抓捕归案。
皇上走过去,狠狠踹了麻袋一脚“朕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着你的同伙了,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原来,孔博远审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审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皇上也是烦的不行,这时候,岑宇偶然提了一个建议,皇上咂摸咂摸,觉得行,就布置下去,吩咐看守孔博远的狱卒这几天松一点,睁一眼闭一眼的,瞧瞧有没有来劫狱的。
没想到,还真行得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把人给抓了。
嗯,回去得多给岑宇点赏赐。
皇上心满意足的回皇宫,睡他的美人跟回笼觉去了。
牢里。
皇上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把剪刀扎进了孔博远的身体,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狱卒们打开抛尸袋,就瞧见孔博远死不瞑目的瞪着大眼瞧他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又把人塞进抛尸袋,这趟,倒是真的是乱葬岗抛尸去了。
众人走后。
有刀疤的狱卒从暗处走出,冷笑一声“孔博远啊孔博远,你也有今天。”
这名狱卒在孔博远的牢房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孔博远留下的线索。
芪国的探子,在被捕入狱后,都会用他们系统特有的联络方式,留下相关人员的信息与住址,这套联络方式,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知道,也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用。
刀疤男站在那儿,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印在脑子里,半晌,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落在孔博远沾着自己的血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那是一排完全相同的字,约莫二三十个,写的全是清一色的“何贺”。
刀疤男嗤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跟何贺清清白白,八成要以为这是你的情郎了,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替你报仇的。”
有家包子铺。
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店里的人皆是一愣。
这是博爷专用的敲门声。
可博爷前几天才刚刚入狱,这会儿忽然有人用博爷的编制敲门。
是博爷回来了
还是博爷已经遇害,把编制给了另外的人
一人打开门。
门外来的,赫然是孔博远身旁的监军蔡术。
没错,擅长易容的蔡术。
蔡术对孔博远早有不满,他一直觉得,与孔博远相比,他蔡术更有能耐,就因为没有功劳,所以一直屈居人下,甚至连一个一等公民的身份,都是皇上施舍给自己的,蔡术当然不服,明明两个人一起来的大梁朝,凭什么孔博远已经成了男爵,而他蔡术还什么都不是。
正好,孔博远锒铛入狱,蔡术接到好几次孔博远的求救,不过都当做没看见。
前几天,蔡术心情不好,去赌坊借赌消愁,结果好巧不巧的,认识了一个跑堂的小兄弟。
小兄弟长的挺俊俏的,不愧是六国连锁的大赌坊,里面跑堂的小孩儿都水灵灵的,看着蔡术心里直痒痒,硬生生的拿银子砸人,终于从顺风赌坊的老板手里,把人给砸过来。
那天,蔡术喝的有点大,话说的也有点多,不过都是假托两兄弟争遗产之事,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小兄弟跟他一起抓耳挠腮,最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说如果他会易容,就假装成他兄弟的样子,签一份放弃遗产的协议,这样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蔡术硬是从这个法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法子。
从那以后,蔡术一直在咂摸着,找个狱卒混进去。
每一个被抓进大牢的人,都会在牢里留下相应的线索,万一等不来救援,死在牢里,手里的钉子埋了那么久,总不能白白断掉。
蔡术盯上孔博远手里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如果能够扮成狱卒,那肯定有机会接触到孔博远留下的东西。
一个隐蔽的计划,很快就形成了。
值夜班的狱卒十多天前在街上被他用榔头杀死,扒了衣服,剜下面皮,做了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穿着狱卒的衣服,蔡术光明正大的在大牢里晃了十几天,趁着送饭的时候,瞅一眼地板,前几天更是趁机记下了所有的东西。
有了孔博远的编制方式,蔡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孔博远留下所有的暗线。
自然而然的,蔡术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兄弟更加上心,不仅打听了顺风赌坊的好坏,还特意去查了那个小孩儿的籍贯,结果发现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蔡术喜出望外,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人,蔡术恨不得把人宠上天去。
小孩儿在蔡术那拨人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蔡术几乎要把他当成自己的狗头军师。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出来的人,但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的人。
孔博远手里的东西不少,这么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芪国上一辈人留下的,还有茅倚岑给他的,再加上前一阵子从二皇子那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张网,蔡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那个小孩儿在顺风赌坊,也是半个管事儿的,一直就是个能来事儿的人,嘴甜,而且特别乖巧,蔡术十分满意。
再加上,这个小孩儿从来不主动说什么,也不主动做什么,跟了蔡术有小半年了,什么都没要过,蔡术对小孩儿的戒心越来越低,渐渐的,开始允许小孩儿插手他的事务。
梳理暗线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蔡术一个人,做不来。
也因此,顺风赌坊有了插手芪国事务的契机。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哦,今天又看见一个习题答案,写着答案略,烦人揉头发
又另,顺风赌坊顺风帮,这个千年布景板终于要出来了。
、擦肩而过
蔡术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先说三皇子那日从茶馆走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尹玉山的府上。
“祖宗哎,”尹玉山瞧见三皇子的模样,头都大了,“你这是跟谢无渊谈崩了”
三皇子跟得了失魂症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闷着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咱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了,您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呢”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直跺脚,“那个谢无渊就不是个好的,不过就是当年船上见了一面,您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呢”
“尹叔,”三皇子终于舍得开口,“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尹玉山真是要给这个熊孩子给跪了,“难道我们对你没有他对你好”
三皇子抬眼看天,无比怅然“你们对我好,因为我是大梁朝的三皇子,你们以后要用我,我一早知道的,可谢无渊不一样,他从来没图过我什么,别说图我这个人了,就连我这层身份,他都不屑于看,”三皇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的凄惨,“我宁愿他图我点儿什么。我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他什么都不想要。”
每次涉及到这种问题,尹玉山就只有叹气的份儿,他跟三皇子的确是一早认识,早些年,三皇子就养在他家隔壁,那会儿尹玉山还只是一个应考的书生,只知道隔壁的屋子,有丫鬟有仆人,富裕的不像是平民区的住户。
那会儿的尹玉山,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梁朝书生,不知道隔壁那个俊俏的小孩,跟当今皇上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俊俏的小孩,一早就被旁的人盯上,注定不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未来。
也是,被皇室抛弃的皇子,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护着,又哪里能平安长大。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尹玉山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里能顾得上旁的。
终于有一次,尹玉山从别处听说,那个小孩似乎很不一般,这才几次三番的过去搭讪,厚着脸皮,希望将来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三皇子那会儿眼神清澈,满脸的信任与无辜,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日子久了,尹玉山跟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尹玉山还待开口再劝。
“别说了,”三皇子摆手制止“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三皇子这一想,就想了五天,想到京城纵马案成了悬案,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谢无渊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皇上狩猎的事情了,三皇子还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谢无渊。
千里迢迢走了这一趟,有些话是肯定要说的,哪怕不是当面说,三皇子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转达给谢无渊。
主要是,现在三皇子有些发愁,他到底应不应该正面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前几天,听谢无渊跟何贺谈话的意思,两人好像又在一起了,这会儿自己凑上去,八成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也是之前三皇子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的一个原因。
三皇子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那天推门进去,谢无渊要说的话。
不外乎对不起啊转了一圈我发现我爱的还是何贺什么的,三皇子不想听。
他还是那个态度,只要谢无渊不明确的表示讨厌,他就不会放弃。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释的。
三皇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
可惜造化弄人。
难的回一趟京城,再加上京里的暗线,之前被皇长孙拔的一干二净,三皇子既然来了,势必要去看看瞧瞧,增补一些其他的人手。
当然,三皇子出门,特意捯饬了一番,怎么丑怎么来,反正不能让人认出来就对了。
范景辉他们说的很对,二皇子当初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捅出去的,这当口,二皇子又从佛堂出来,皇上觉得对二皇子有愧,自然会对他更加宽容,要是三皇子一不下心撞在二皇子的眼皮底下,三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除了身高不能变,其余的都变了,三皇子临出门前瞥了一眼铜镜,很好,丑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于是,三皇子十分放心的出门了。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今天要出去联系几个人,也在这前后出的门。
大街上,两人擦肩而过。
三皇子当然认出来了,可也只能假装没认出来,继续前行。
二人错开。
“等等,”谢无渊猛的顿住,头也不回的拽住三皇子的手臂。
“放开。”三皇子出门前特意喝了药,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铁片,难听的要命。
谢无渊听着声音,疑惑的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皮肤黝黑,眼皮拉耷,鼻子有点塌,嘴巴还歪着,整个人看着没有任何神采,一点都不像崇州那个张牙舞爪的三皇子。
谢无渊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摇头,松开钳住对方的手道歉“抱歉,认错人了。”
“没事。”对方粗犷的声音传来,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臂,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后。
三皇子终于弄好了所有的事情,拐进一条小巷。
“小哥,出手挺阔绰啊,给哥几个点儿钱花花”
一群流浪汉,不知道盯着三皇子多长时间了,从边边角角围上来,很快把三皇子逼入死胡同。
三皇子这几天一直扮作平民,粗布打扮,自然不能带着侍从,不然容易露馅。
本来以为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谁想到,越是平民,麻烦越多。
三皇子当年骑射刚刚及格,近身搏斗什么的,刚刚擦边,后来有了绯贺枫跟谢无渊,就更不把武功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了。
让他一个人对上一个混混,打几下用几个阴招,还有可能会赢,可一个人对上一群,三皇子压根不敢动手,一群人能把他打成肉酱。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今儿出门的确带了钱,可买完牙婆市场上的孩子,这会儿都已经用完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拿得出钱给这些人
一身粗布打扮,连惯常带的玉佩都没有,三皇子放下习惯性摸向腰间的手,认命的叹气,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怎么着啊,前几天给那几个人的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这会儿,一锭银子都不肯给了”流浪汉步步逼近,带着一股子好几年没洗过澡的酸臭味。
三皇子一直过的精细,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只想赶紧躲开,可本身又被围困在死胡同里,又不敢大声求救,生怕惹来巡逻的衙役或者羽林军,抓到衙门,一旦问起户籍来,三皇子一准要露馅。
这才是真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过了今日,一定要让谢无渊教我习武,三皇子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而后猛的意识到,谢无渊正跟何贺花天酒地,你侬我侬呢,以后再也不可能事事赖着谢无渊,甚至连谢无渊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了,心下一阵酸涩,算了,让绯贺枫教也是一样的。
流浪汉注意这个人已经很久了,这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每次身上还都带着不少银票,是头肥羊。
可这会儿,这人竟连一点儿都不肯给他们,流浪汉们顿时火了,为首的直接一脚踹过去,招呼一旁的兄弟“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多少年没洗过的拳头和脚丫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往三皇子身上招呼,三皇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头,屏住呼吸,强忍着恶心。
“哎,等等,”为首的人忽然抬手,制止身旁的人对三皇子的拳打脚踢。
三皇子脸上原本摸的就是灶灰,这么一顿打下来,原本黑乎乎的一层被抹去,露出白净的皮肤。
为首的流浪汉盯着三皇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眼前一亮,喉头忍不住吞咽“还是个美人胚子啊,”那人挑起三皇子的下巴,凑近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怎么着,小公子这是怕走在路上被劫色,所以特意抹了一层锅灰你看你也没钱买路了,不如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怎么样”
三皇子被熏的头昏眼花,这人又巴巴的凑到三皇子跟前,那股子怪味盖都盖不住,沿着鼻子往里钻,三皇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那个头头因为离得近,有幸被吐了一头一脸。
“草,别给脸不要脸”为首的流浪汉不干了,猛的站起身来,招呼兄弟们单挑脆弱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三皇子鼻青脸肿的,只能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这群人的拳头。
“咔嚓”一声。
又是“咔嚓”一声。
三皇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茫茫人海中人海中擦肩而过,我抓住你的手,你却偷偷溜走。
、三皇子的想
他木然的想,八成是肋骨断了,可怎么不疼呢是了,骨头再疼,也没有心疼。
“咔嚓”。
“嗷”为首的那名流浪汉忽然叫起来。
三皇子的思绪已经飘远,怎么,这流浪汉是被自己的骨头硌到了怎么叫的这么惨,自己伤的这么重,都没那么叫。
“滚”熟悉的声音响起,三皇子轻笑,都出现幻觉了,明明刚刚擦肩而过,自己还让他放手,再说了,自己这副样子,谢无渊哪里会多看一眼,竟然还妄想着他会来救自己。
呵。
谈子墨啊谈子墨,你想的可真美。
“草,”谢无渊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只恨刚刚下手没有再重点,最好让那群人这辈子下不来床。
“你回京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带个侍卫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在街上走”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粗暴而又轻柔,恨不得把一肚子怒火全撒在眼前的人身上,又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谈子墨的伤口。
谈子墨朦朦胧胧,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伸手揽住谢无渊的脖子,仰头凑上去,小声哀求“谢无渊,亲我一下好不好。”
“草。”谢无渊觉得今天一天骂光了一年份的脏话。
早前在茶馆,他出门的时候瞧见门帘旁边的手印,心里就是一惊。
毫不夸张,鉴于谈子墨没事喜欢自己扎自己的手掌心玩,谢无渊对谈子墨手掌大小,手指粗细万分熟悉,只一眼,谢无渊就能笃定,三皇子已经回京,不仅回京了,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家茶馆。
之后谢无渊就对身边的人比较留心,今天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对方的样貌,只是单纯的那一擦肩,谢无渊下意识的把对方当成了谈子墨,而后听见声音,才发现不是,又仔细瞧了对方的长相,谢无渊甚至有些疑惑,两个人相差这么大,除了身高,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自己是怎么把人认错的。
那人语气不善的说“放手”,谢无渊松了手道歉,那人没理,继续往前走。
谢无渊摇头,自顾自的去联系狩猎场的人。
都跟人约好时间了,狩猎场的人,拿的是皇家的银子,替皇家办事,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吃里扒外的,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走到一半,谢无渊忽然心神不宁,越想越不对劲。
哪怕之前已经证实认错了人,谢无渊心里仍旧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万分笃定。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
草。
谢无渊掉头狂奔。
谢无渊并不知道刚刚那人去了哪里,他只能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