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贺原本还垂头丧气的要走,这会儿一听谢无渊说话,立马满血复活,当场就想答应,谢无渊开口,别说去醉香楼了,就是怡红楼他都去不过想想千辛万苦,威逼利诱,才请来的张师傅,何贺还是犹犹豫豫的拒绝了“要不改天吧,请张师傅来一趟也不容易。”
谢无渊也没强留,客套两句,送何贺上了马车,回去了。
十里街。
钱老汉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怯生生的,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模样。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茶馆,跟人打听这周围都有哪些富贵人家,谁家要买丫头什么的。
“东三里的谢家,西三里的茅家,中间的何家,旁边的冯家。这些都是十里街的大户,尤其是谢家,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旁的三家,咱们也不容易找着门路,人家府上都有专门的管事婆子,挑的都是自小无父无母的,你这娃娃,年岁有点儿大,不过谢家不一样,谢家小少爷刚回南淮,听说就带了四个人,缺不缺丫鬟咱先不说,至少没有管事婆子是不是”
钱老汉赶忙应了,又问道“哪里能见着谢家的人”
这一问,周围一圈儿的人都笑了“你想见谢小公子,也不用特意去谢府,你就在这茶馆门口等着,他一会儿啊,铁定从这儿走。”
钱老汉迷迷糊糊,没听懂“哪位小哥儿能给解释解释为啥不”
码头帮工的张武笑道“谢小公子啊,是个赌徒。”
“一天不赌就浑身不舒服,”一桌的几个人笑道,钱老汉还纳闷不是说谢公子刚回来吗这才几天,怎么整条街的人就都知道他是个赌徒了桌上一人随手一指,跟钱老汉道,“你仔细听”
“要说这稀奇事儿啊,”茶馆里的一个人打起手里的折扇,做那说书的营生,“哪桩都比不过十二年前的谢小公子。”
“十二年前”张武磕着瓜子,“谢小公子今年也不过就十二岁啊”
“净吹牛,”李斌隔着桌和他呛声,“谢家那可是御史府,就你一个码头帮工的,还能见人家家里的小公子”
“嘿,我去不了御史府,我还去不了隔壁的赌坊吗”张武一拍桌子,气势十足,“大伙儿说说,谁不知道谢家小公子好赌如命,一天不去赌坊,就浑身不痛快你一个外地佬,啥都不知道,还瞎嚷嚷。”
“嘿,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条街”那李斌不干了,当场撸起袖子,就想干架,能住在“十里街”,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怎么能容得别人说三道四,踢翻凳子,站了起来
“哎,两位好汉,且莫动手,”说书人打起圆场,“这南巡钦差还没走呐,咱们这儿应天府府尹上个月颁布的禁严令,可还是有效的,二位要是为了一时痛快,搞得四五天都不痛快,那可就不好了”
李斌踹了踹脚下的凳子,又坐了下来。
“这谢小公子啊,”说书的喝了口茶,继续他的营生,“出生的时候可不一般呐,虽说大家喊他小公子,可他头上那两个哥哥,其实都是庶出,哎,就是说,不是谢夫人生的,谢夫人多年无子,怀他的时候整个谢家都喜气洋洋,还派了两次银子
“谢府派银子,我们怎么不知道”其他客人不干了,“该不会是你为了哄我们听你说故事,瞎编的吧”
“哎,这个我知道,”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汉子得意洋洋,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我弟弟还去领了一次,派银子的看他长得机灵,还多给了二两银子。”
钱老汉心道,原来这还是一家向善的,那把丫头卖他们家准没错了,要是把自己编的惨一点儿,没准还能多得几两银子,去吃酒呢
“这位客官说的对,这两次银两,都是派给十岁以下的男孩儿,所以你们领不到,也是自然的。”说书人笑着说道,“谢夫人行了善积了德,可不稳稳当当的得了个公子吗”
“得了,谁要听你瞎扯这些,快说说十二年前那桩稀奇事”有人嚷嚷道。
“好,好,”说书人捋了捋胡须,“这谢小公子啊,出生之前,那是霞光漫天,整条街的人都说是祥瑞,实乃大祥之兆啊”
“切”众人嘘他,“哪天傍晚不霞光满天”
钱老汉心道,这十里街的人,竟不像别处般的愚蠢,自己可要小心说话,谨慎行事。
说书人干咳两声,继续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最稀奇的是,他出生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骰子,那骰子啊,晶莹剔透,通体透明,”说书人啧啧称奇,“似玉非玉,实在不像是咱们这凡间的东西。”
“莫不是赌神下凡”
“别扯了,谢小公子十赌九输,这个时间点儿,八成还在隔壁输着呢,”最开始的那名酒客嘲讽道,“就这水平,还赌神下凡”
凡好赌之人,多为蠢物,这谢家小公子,想必是个好糊弄的,钱老汉握了握拳,一定要把手里的丫头卖给谢无渊。
“老张,说我什么呢”一个少年说话的时候还站在门口,不过一晃神,就已经三两步蹿到酒客一旁的凳子上,却也不坐,只一只脚踩在上面,另一只脚放在地上,胳膊随意的搭在那名酒客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花生来吃,“编派我编派的开心不”
“谢谢小公子,”那酒客,也就是在码头帮工的张武,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
“别急着谢我,”谢无渊拍了拍张武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可没说你欠我的三两银子不用还了。”
谢无渊的突然出现,整个酒馆都寂静了一炷香,默默的尴尬。
八一八的过程当中,惊现了当事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哟,还说谢小公子十赌九输,那你怎么还欠人家三两银子”李斌隔着桌嘲笑张武,以报刚才被鄙视之仇,“那是,那是”张武窘的一张脸都红了,半天没憋出句话来。
李斌打趣张武的一句话,让整个酒馆又活了起来,大家开始笑着调侃张武。
众人笑闹着的这个空当儿,谢无渊已经踱步到说书人李运跟前了。
“我说,老李啊,你在这儿讲十二年前的传奇故事,讲了也十好几天了吧,”谢无渊在说书人李运身边溜达来,溜达去,“咱什么时候讲讲旁的呗光讲谢家多无聊啊,是吧”
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压根不在乎似的,可李运知道,接下来的话里,他要是有一句话让眼前这位爷不顺心了,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谢谢小公子”李运也开始结结巴巴,“您,想让我讲讲什么”
“讲什么”谢无渊拿起李运放在一旁的扇子,轻轻在手中敲打,茶馆一时鸦雀无声。
这谢家莫不是权势滔天,不然怎能吓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钱老汉狐疑的看向旁人。他却不知道,这谢父,也就是个寻常御史,这些人怕的,压根不是谢家,而是谢无渊这个人。这钱老汉只还当谢无渊是个蠢笨至极的赌徒,要把闺女卖他呐。
谢无渊敲了半天的扇子,慢悠悠的开了口,“既然你不知道讲什么,那不如就讲讲茅家,何家和冯家”
“谢谢小公子”李运吓得话都说不全了,“您,您,别开玩笑了,这些,这些,豪门大户,哪里是,是,小的,小的能,能编派的。”
“哦,”谢无渊点点头,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这三家你都不敢说啊,那没关系,你继续说谢家啊,谢家小公子说完了,不是还有谢家大公子,谢家二公子,谢家大夫人,谢家二夫人么”
“小的,小的,知道错了,”李运哆哆嗦嗦,只差没尿裤子了,哪里还有刚刚编派谢无渊时的风光。
“别啊,出一个全本,谢家那些事儿,凑个整儿,多好啊,”谢无渊轻笑一声,把扇子扔回李运桌上。
“你不是爱说故事么今儿我就送你个题目,你要是说的让我满意了,这十好几天的十二年前就算了,不然的话”
谢无渊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处置他。
“谢小公子饶命啊,”李运一听,就知道今天的事儿不能善了了,谢无渊被称作“十里街三大纨绔”,不是没有依据的,这小阎王发作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要不是谢大公子开的条件太优厚,他也不至于抱着侥幸的心理触这个霉头。
是老老实实交代所有事情,还是老老实实交待自己这条命,李运略一思索,立马给谢无渊跪下了,那头磕的是一声比一声响,
“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如果不是那”
“哎,别说,”谢无渊背过身去,“我不想听。你要是不愿意说故事的话,那我走了”
钱老汉大惊,心道,原来这谢家公子也不是蠢笨的,不仅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还知道到底是谁算计的他,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钱老汉又道,只是不知这算计他的人到底是谁,能让他打落牙齿活血吞,装聋作哑
钱老汉琢磨着,这来了不过十几天,就被编成剧本,抬上茶肆,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对方得和这个谢家小公子多大仇啊
“说,说,小的说,”李运一咬牙,应了下来,“您想让小的说什么”
“哦,”谢无渊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壶大红袍和一碟瓜子,一碟牛肉,坐了下来,“那就说说十里街三纨绔吧,别落下,一个一个的说,不着急,我今儿有的是时间,”谢无渊为了让李运听清楚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这,这,”李运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怎么不想说”谢无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在大红袍里涮了涮,这才放进嘴里。
“小的说”李运想了想得罪谢无渊的下场,狠了狠心,应了下来。
十里街三纨绔,这倒是不错,钱老汉心里乐开了花古往今来,纨绔最爱买丫头了。
“嗯,那就开始吧。”谢无渊一片一片蘸着牛肉,等着。
“十里街有三个纨绔,是大家惹不起,也不敢惹得,这分别是谢家小公子,茅家公子,和冯家大爷。”
李运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刚磕出来的血迹,一边说,一边偷偷瞅着谢无渊的脸色,生怕小阎王一个不顺心,给自己一脚什么的。
“谢家小公子,旁的没什么,就是好赌,因着天天去赌坊,差点被谢家除名;茅家公子是茅家的独子,从小娇养着,在学业一事上并不用心,整天最爱吃吃喝喝,有一圈酒肉朋友,偶尔也好色,瞧上了的,总是要想尽办法弄到手;冯家大爷,冯家大爷,旁的没什么,就是好,好,好男色。”
“这就完了”谢无渊涮完最后一片牛肉,朝下瞅着李运,看他瑟瑟发抖那个可怜样儿,“得了,我今儿赢了钱,心情还不错,就不折腾你了,咱俩的事儿,两清了,至于那两位找不找你,”谢无渊扔下一锭银子,“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啧,可真狠啊,钱老汉摇了摇头,赶忙带着丫头一起出去。
谢无渊刚走出门,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边走边喊,“谢公子,谢公子,请留步。”
、终究不是一路人
“什么事儿”两辈子都没被人叫过几次谢公子,谢无渊心里舒坦,就停了下来。
那人赶到谢无渊面前,谢无渊一看,竟然是一个钱老汉,并一个女孩,钱老汉长得又粗又糙,还矮的要命,偏生手里的女孩儿眉清目秀,俊俏不凡,细长眉,上挑眼,抬头看人的时候,那眼睛跟钩子似的,勾的人心里痒痒,谢无渊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竟然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无渊打量小女孩儿时,钱老汉也在打量谢无渊,十二岁的谢无渊眉眼也差不多长开,透出一股子清冽的味道,整个人白皙的要命,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骰子,竟真的和说书人说的那般,晶莹剔透,更衬得谢无渊非同一般这等尤物,不知能卖多少钱钱老汉不由心想。
“什么事儿啊”谢无渊又拖长了语调问了一遍。
“哦,哦,”钱老汉这才如梦初醒,收回黏在谢无渊身上的目光,将手里牵着的女孩儿朝前推了推,“我父女两个,行到此处,没了盘缠,不得已只能”
“得了,卖闺女是吧,我知道了,”谢无渊摆了摆手,“我不需要。”
“便是收入府中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可以的,”钱老汉仍不放弃。
谢无渊又看了那个丫头一眼,正巧那丫头头上落了片叶子,皱着眉头伸手去勾,谢无渊心里一动,竟将人给认了出来。谢无渊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却恨不得仰头大笑三声,心道,这可真真的是想睡觉来了枕头,石海岩的事儿,这回有着落了。
又一想,如果这般这般,那前几日,冯家一直咬着不松口的那块地,也能到手了。谢无渊不由的笑了,难得好心地给钱老汉支了个招,“我给你指条明路,街旁的冯家,最近在买丫头,你去那儿看看吧。他们家财大气粗惯了,给的卖身钱也比旁的人家多,就这丫头,至少能卖五十两银子。”
那人起先一听冯家,挺不乐意的,谁不知道冯家大爷好男色,你跑他府上卖丫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转眼又听见能卖五十两银子,立马乐的合不拢嘴,后来卯足了劲儿才把那笑给憋了回去,拉着小女孩儿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儿“要不是遇到匪徒,抢了我们的盘缠,我也不至于”
“行了吧,”谢无渊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那些养在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儿,你当我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啊,留着你的眼泪到冯家哭去吧。”
那人这才止了话,千恩万谢的带着姑娘走了。
谢无渊回府,何贺又等在门口。
“宿主,你竟然有情绪波动”系统蓦地开口,吓了谢无渊一跳。
“当然。”谢无渊在心里和系统交流,“你知道我上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做了很多坏事”系统的三观不仅健在,还挺正。
“不。”谢无渊否认,“那算什么我不觉得我有错。”
“最后一场竟然赌命”系统试图顺着谢无渊的三观思考。
“不。”
“好赌如命”系统做了最后的尝试。
“不。”
“那我猜不到了。”系统决定放弃。
“是没找到一个能一直等我回家的人。”谢无渊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透着一股很温柔的感觉,这和谢无渊整个人的气质怎么都不搭边,却并不矛盾,反倒显得这个愿望,对谢无渊来讲,尤为重要。
系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谢无渊也不在意它的阴腔怪调,轻笑着朝何贺走去,心情十分愉快。
何贺,或许可以。
“去醉欢楼”谢无渊挑眉问何贺。
何贺远远的就望见谢无渊心情不错,这会儿面对面,更是瞧的真切,大着胆子来了句“听说府上厨娘手艺不错。”
谢无渊心情确实不错,难得的没挑刺,也没反驳,只是温温和和的笑道“你要是不嫌弃茶宴的手艺,在我家吃也成。”
谢无渊刚带着何贺走进谢府的大门,茶韵就摇摇的迎了上来。
茶韵走到两位少爷的面前,先是对何贺行了礼,然后问谢无渊晚饭吃什么,接着开始说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儿,比如哪家又派人上门送礼了,哪家又送请柬了
谢无渊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再说了,“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你自个儿琢磨着办吧。”
一个人在南淮住着,谢无渊用不着多少下人,到了这儿,也就没有再采买丫头小厮,所以,谢无渊来南淮一个月了,府里带上他,统共也就八个人。
他从京城带了一个丫鬟茶韵,一个小厮茶钟,他爹怕他在赌场被人打死,给了他一个护卫茶盏,既能保护他,还能充当父子之间沟通的桥梁,说白了,就是他爹的眼线。他娘塞给他一个厨娘茶宴,再加上宅子里原本两个看门的茶七茶八,带上他这个主子,一共才八个人。
茶韵是他带过来的,以前就是他屋里的大丫鬟,一直贴身伺候着。管着他屋里零零总总的各种事儿,这会儿被谢无渊带过来,自然就升级成府里的管家。
谢无渊和何贺在正厅坐下,茶韵奉了茶,瞄着谢无渊的脸色,看着心情还不错,吞吞吐吐的来了句“主子,其实吧,还有一件事儿。”
谢无渊渴得要命,拿起杯子一口干了,还不过瘾,直接拿了茶壶,对着壶嘴一顿猛灌,这才一抹嘴,把茶壶往桌上一扔,“我不是说,以后喝茶直接用碗吗”
茶韵嘴角抽了抽,拿眼角瞥何贺,心道,这不是有客吗
“喝茶用碗,亏你也想的出来,”何贺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叹了口气,“瞧见没,你们家丫鬟都比你会赏茶,这西山白露就应当用露水沏,香甜的很,这味道,可是恰到好处。”
谢无渊哼了一声,何贺倒是奇了,他认识谢无渊这么多年,谢无渊一直是出谋划策,冷峻镇定的角色。私下相处的时候,谢无渊脸上多余的表情都不多见,这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识谢无渊撒娇的模样。
傲娇也是娇嘛。
这头何贺正打量着谢无渊呢,那头谢无渊权当没瞧见似的,转头看茶韵,“说吧,什么事儿爷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老爷和夫人来信了,”茶韵一边说,一边偷瞄谢无渊的脸色,“我放书房了,来人还带了话,说”
“说什么”谢无渊冷笑。
“说让您收敛着点儿,这才刚来几天,整个南淮就都知道您好赌如命,十赌九输了。”
“就这事儿啊”谢无渊笑着捻了捻脖子上的玉色骰子,“我还以为,他说要断了我银子呢。”
茶韵瞅着自家主子犯病这样儿,没敢说话。
“谢伯父说的倒也是,你这才来几天啊,全南淮就都知道你那点儿子事儿了,”何贺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你就没查查这怎么回事儿”
谢无渊笑道“还查什么啊我今儿一诈就诈出来了。”
“这事儿背后是哪个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何贺露出担忧的神色,茶韵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有些奇怪。
“用不着,我起初以为是针对谢家,拿我开刀呢,毕竟御史这个位置,对德行还是要求挺高的,没想到”谢无渊捻了捻脖子上的玉骰子,笑道,“算了,不说了,真是糟蹋了我那颗想着谢家的心。”
“得了,你糟蹋的东西也不少。”何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明镜儿似的,立马想到谢家人身上,不过见他不想提,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谢云渊笑着指责他“你瞧瞧你,我今儿早糟蹋石海岩的东西,你埋汰我;我今儿晚上糟蹋我自家的东西,你又埋汰我。得亏这不是糟蹋你家的东西,不然你还不得活埋了我”
“茶,本来就是用来赏的,”何贺又抿了一口,“我说你糟蹋还说错了”
“茶这种东西啊,你拿它当东西,那别说用来泡牛肉,就是用来解渴,都是糟蹋它;可你要是不拿它当东西,”谢无渊笑着转了一下茶盏,“它就什么都不是。”
“便是牛肉的腥臭污了它的香甜,降低了它的格调,又有什么呢”谢无渊放下茶盏,语气低沉,“合该它与这些混在一起罢了。”
“无渊你”何贺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大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沉默却并不尴尬。
一个合格的下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茶韵作为谢无渊身边的大丫鬟,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一步,对着谢无渊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主子,饭做好了,现在用吗”
“嗯,”谢无渊和何贺起身净了手,走到桌前。
推盏换灯,酒到半酣,谢无渊忽然开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把你大哥拉下来,你”
何贺愣了半晌,瞪大眼睛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后患,”谢无渊补充道,“用不着你出面,也用不着我出手,日后就算查起来,也不会有问题。”
谢无渊说完,抬眼看他。
谢无渊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主动为旁人出谋划策。谢无渊的态度很认真,与以往玩世不恭的纨绔,简直判若两人。
可惜,何贺没瞧见。
何贺低头想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用不着的,我这样挺好,我也不是袭爵的料。”
“我倒是忘了,”谢无渊也跟着笑道,“你回原籍来,本就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的。”
终归不是一路人啊,谢无渊在心里叹气,说不失落是假的。不过,既然何贺没有这个心思,那也就没必要做这件事儿了。
可惜了,原本可以一石三鸟的。罢了,既然何贺不要,那就当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何贤了。
总归都是何家。
“是啊,我准备走科举的路子,袭爵的话,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何贺听谢无渊说起科举考试,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声,他回南淮,哪里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根本就是为了回来陪谢无渊的。
他当时听说谢无渊差点被谢家除名,心里吓了一跳,后来谢无渊被谢家老头子发配回原籍,何贺实在没忍住,就找了个“回原籍准备科举考试”的由头,跟着回来了。
“也是,袭爵的话,应该是从二品辅国将军吧,”谢无渊接道,“最近边关吃紧,你大哥袭爵后,大概就要上战场了。”
“你呢”何贺反问他。
谢无渊叹了口气,他也愁的慌啊,现在的情况
何贺趁机劝道,“和我一起准备科举吧,上京的时候也好做个伴。”
何家和谢家,家都在京城,南淮不过是祖籍,有几座空宅子,两家的人并不住在这儿,说什么“上京的时候做个伴”,不过是何贺为了不让谢无渊整天泡在赌坊里,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我再想想,”谢无渊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何贺走后,谢无渊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茶烟和茶韵上来替他除了外衣,脱了靴子,打了洗脚水,谢无渊收拾完,把自己扔到床上,心里叹了口气。
被发配回原籍什么的,真是够了,他也就合该和混混们混在一起,上辈子他因赌博而死,这辈子他想改邪归正,老天还不让了
其实他这辈子本是谢府嫡长子,本来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偏偏谢无渊一出生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颗骰子,抓周的时候又阴差阳错被人算计,抓了骰子,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泡在赌坊,屡教不改。
到后来更是一天不赌就浑身不舒服,谢老爷和谢夫人看着再也改不过来了,也就不和他较那个劲儿了,权当老天赐了个儿子,只把他当纨绔子弟养着,不怎么管他了。倒是在两位庶出的儿子身上,教养的更加用心。
年前的时候,他更是被二夫人摆了一道,硬生生的给弄回南淮来了,说是“谢家没有这么不上进的子孙,再不上进,就把他从谢家家谱上除名。”他倒是想问问,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大哥哪里上进了他除了天天往赌坊跑,又有哪里比不上那两个天天想着法儿败坏他的大哥二哥了
这谢家还在御史的位置上坐着呢,他俩就忙不迭的把谢家嫡长子流连赌坊的把柄往外递,生怕皇上看不见似的,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
得了,南巡钦差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这会儿子回京,只怕皇宫里也知道谢家出了个赌徒。唉
他也不想天天往赌坊跑的,可他白赚了这辈子,身上多了很多限制。
细细想来,他沦落到现在这个猫狗不待见的地步,都是这个上帝掷骰子系统的错
想当年,他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好吧,虽然他好赌了点儿,不过他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系统好公民,你虚不虚结果一眨眼,就回到了这个架空的时代,说它是五代十国,各国割据吧,也不对;说它是春秋战国,有统一的王室和此消彼长的诸侯吧,那也不对;反正就是一个有大国,有小国,也有附属国的时代。
他所在的国家叫梁,到现在能有六七代皇帝了吧。
他爹谢大人呢,是一名御史,专门挑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错儿的,这种坑爹的活儿,要换了他,他早辞官不干了。
谢家当初也是跟在第一代皇帝身后打天下的人,啊,不对,是冲在皇帝前面打天下的人,皇帝在他们家屁股后面躲箭呢。
后来始皇帝论功行赏的时候,念及谢家一门忠烈,威武不凡,多次护主有功,不仅给了封号,封了爵位,还特意给了一块丹书铁券,就是传说中能免死的那种。
后来的后来,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二世皇帝一想,这正好啊,反正御史也没人干,不如就他们谢家吧,还能省的朕一生气,把御史拖出去咔嚓了,遗臭万年。
于是,大梁发展到现在,始皇帝那代的功臣大多袭爵结束,封地收回,子孙沦为普通人。
可谢家呢,虽然爵位啊,封地啊,啥的都没了,但御史的头衔还挂在头上呢,因为丹书铁券还在他们谢家放着呢,谢无渊觉得那东西烫手的很,没准皇帝一直在暗戳戳的准备想把那东西收回来,就等着挖坑给谢家跳呢。
、爷最近心情不好
谢无渊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握着晶莹剔透的骰子,在心里问道“我还差多少次掷骰子,才能开启玲珑骰子的功能”
“一百六十次,”系统回答,“明天再去一趟,应该就可以了。”
谢无渊叹了口气,科举什么的,等他生命安全得到基本保障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谢无渊兜里揣着一沓银票出门了,掷一百六十次骰子不是小数目,如果他想在午饭前解决掉的话,就要用一次开五个的大赌盅。
啧,白花花的都是银子啊,谢无渊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不奢求胜率了,能凑够一万次掷骰子的数儿,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他现在的胜率已经从百分之十变成了百分之二十。
鉴于他那庞大的掷骰子次数,谢无渊和系统难得的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谢无渊这辈子是不可能通过胜率来增加精力值上限的了。
且说那卖闺女的钱老汉听了谢无渊的话,先是在茶馆酒肆细细的打听了一遭。
旁的人都劝他“冯大爷那点儿爱好,这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刚不也说了吗他好男色,你跑他家去卖闺女,你卖的出去吗”
也有人劝他多为闺女想想,
“谢家小公子既然不要,那还有茅家何家啊,多少银子不重要,给闺女找个靠谱点儿的主人家,才是正经。”
钱老汉又仔细打听了茅家何家收一个丫头给多少钱,当听到最高不过十两银子的时候,之前旁人劝他的话,就都变成了那天边的浮云,风一吹,早就烟消云散了。
开什么玩笑,这闺女以后过的好不好,他一点儿都不关心好么,他只对白花花的银子感兴趣。
钱老汉当下打定主意,要带着丫头到冯府走一趟。
左右不过成与不成,若是不成,大不了被牙婆子数落一顿,他再去别家;可若是成了
那就是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省了他三番五次的出门跑远路,天天睡大通铺,吃糠咽菜,抱着被子凑合凑合就是一宿。
这苦逼的悲催日子,他可不想再过了。
五十两银子算得上一笔大买卖,足够他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呆上大半年。
抵不住冯家五十两银子的诱惑,钱老汉带着闺女往冯府走了一圈。
冯府的下人听他说要卖闺女,最开始先是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府里什么时候说要收丫头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冯大爷的癖好,你要是有儿子,咱们这儿啊,一准儿要。”
钱老汉方才觉得自己真是财迷心窍,竟然信了五十两银子的鬼话,说不定只是那谢家小公子胡诌出来骗人的,真是骗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倒是被谢无渊给诳了,只能悻悻的牵着手里的丫头转头离开。
这一转身不要紧,身后丫头的模样就完完整整的露出来了。
冯府的下人盯着那个丫头还没张开的眉眼,拍着大腿赞道,“唉哟,我的乖乖,这可不得了啊”立马换了笑脸,改了说法,“这丫头我们要了,你可不许再卖给别人,喏,这是五十两,权当是定金,剩下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等我们家大爷回来再说。”
那钱老汉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活脱脱的人精儿,一听冯府负责采买的下人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自个儿手里这丫头是交了好运了。
这要是进了冯府,最差也是个贴身伺候的,很有可能要抬个妾,这要是再生了娃,免不了就是个如夫人。
买丫头是一个价儿,买贴身伺候的又是另一个价儿,这要是真的直接当妾买,那少不了要给一百两的礼金,钱老汉那糙树皮脸上乐开了花,搓着手直道,“好好好,一定一定”,就跟不会说话了似的。
谢无渊今儿出了门,没往惯常去的赌坊走,倒是转了个弯,踏上了另一条道儿。
“爷,您今儿不去赌坊了”茶盏站在门口喜出望外。
这盼星星盼月亮的,自家少爷终于不赌了少爷才十二岁什么都还来的及
只要不赌了,哪怕不学啥四书五经,练个武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谢家虽然现在是御史,算文官;但祖上也是行伍出身,行兵作战都是杠杠的,老爷书房里还有当年太爷留下来的手札笔记,茶盏已经在心里开始了对谢无渊未来的展望。
“去啊,”谢无渊瞧见茶盏神游天外的样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就想打击打击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爷我一天不去赌坊就浑身不舒坦。”
不过也没几天了,谢无渊想。
撑过今天,把健康值刷上去,以后就算要去,也不会这么频繁了。
“那您现在是要去哪儿”茶盏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他是老爷给少爷的护卫,可少爷出门几乎从来不带他,今儿个竟然点名要他一起随行,茶盏那个小心谨慎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家少爷给撵回去了。
“哦,”谢无渊一边走,一边应道,“另一家赌坊。”
“哎”茶盏小声嘟囔,“光听说过睡姑娘要换地方,没听说过掷骰子也要换地方的。”
谢无渊好笑的敲了敲他的头“难道你希望我还在原来那家,跟个猴子似的,让人指指点点的看啊”
谢无渊今儿选的赌坊不是之前的那个,今儿要去的这个,叫顺风赌坊。
别说在南淮了,就是在大梁,都特别有名,可以说是“全国连锁”的。
不过,这儿的规矩也特别多,不仅赌注极大,而且除了赌客之外,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的,就是站在门外朝里看,都不行的。
这家赌坊好处很多,不过也有很多的不好的地方。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这里靠着特别近。
很多醉汉从温柔乡里出来,都喜欢到这儿来一局,当然,这也意味着,这里的赌客容易起纠纷,也容易闹事,所以谢无渊今儿出门的时候把茶盏给带着了,就怕出什么额外的状况。
不过,对谢无渊来说,只要这家赌坊靠着近,就足够了。
“茶钟,你今儿不用跟着我了。”
谢无渊临进赌坊门前,唤来自家小厮,指了指街旁的冯府,吩咐道。
“你去瞧瞧旁边的冯府,打听打听他们家的新鲜事,爷最近心情不好,想弄点儿好听的好玩儿的调节调节心情。”
茶钟走后,茶盏说道“爷,冯家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没的污了您的耳朵。”
“茶碗啊,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茶盏是谢老爷派给儿子的护卫,谢无渊一直放在府里长虱子,不怎么带在身边。
虽然说吧,他爹不可能害他,而且吧,他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老头子的眼线他这辈子唯一拿不出手的,就是好赌如命了,天可怜见的,这条缺点在他两个哥哥的帮助下,已经人尽皆知,没啥可遮掩的了。
但是吧,他就是不喜欢有人跟着,特别是不喜欢有唠唠叨叨的人跟着,比如茶盏,比如何贺。不是一挂的人,玩都玩不到一起好么
“爷,小的叫茶盏,不叫茶碗。”在姓名这事儿上,茶盏似乎特别执着。
“啧,茶盏你就跟你的名儿一样,忒没劲。”谢无渊摇了摇头,走进赌坊。
谢无渊在这家豪华赌坊里一掷千金,没法子,他那可怜兮兮的胜率决定了他只能一掷千金,而不是日进斗金。
等到正午的时候,他掷骰子掷的手都酸了,这才听到系统“叮”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恭喜宿主成功开启玲珑骰子功能”的声音,挂在脖子上的玉骰子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没错,是脖子上的,不是手腕上的,他手上系着的,是后来仿制的赝品,怕的就是玲珑骰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拿走,那他就只能缠绵病榻,最后无疾而终了。
现在好了,终于结束了,谢无渊捻了捻脖子上的骰子,长吐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坑爹的赌坊日常,这坑爹的混混生涯。
哦终于结束了必须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谢无渊摸着怀里银票的厚度,心想,百分之二十的胜率和百分之十的胜率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至少剩下的银票多了起来,足够他吃好几次春风得意楼了。
谢无渊刚来南淮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春风得意楼。
相传这座酒楼是幕后老板特意为心上人建的,当时他的心上人恰好进京赶考,老板就特意在二人分别的地方,建了这么一座酒楼,谢无渊特别羡慕这种对心上人勤心勤力的,连带着也喜欢上这栋春风得意楼。
当初幕后老板建这座楼,取的就是“新科及第,春风得意”的寓意,所以春风得意楼是建在这一片儿最高的酒楼,谢无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三楼,十里街尽收眼底。
谢无渊在酒楼点菜的时候,茶钟从冯家回来了。
这个小厮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别机灵,所以谢无渊被赶出家门的时候,特意点名带上了他,这不,谢无渊压根儿没跟茶钟说他要在这儿吃饭,茶钟自己就找过来了。
谢无渊朝茶钟招招手,茶钟会意,立马凑到谢无渊的耳边,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谢无渊笑眯眯的听茶钟在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顿,对茶钟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他只是让茶钟去打听打听冯府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茶钟不仅打听到了那对父女的落脚处,更是打听到了冯大爷回来的时间,还打听到了,当时冯府的牙婆子,只是付了定金,没有结尾款。
谢无渊听的那是心情十分舒畅,大手一挥,赏了茶钟一锭银子,并且极为难得的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去了隔壁的消遣消遣。
茶盏在一旁站着,心想,这就是亲娘养的和后娘养的的区别都是小厮,茶钟只要打听个消息,就能得一锭银子,还放半天假。茶盏咬牙切齿,他倒好,一站站一天,还得随时保持警戒。
谢无渊吃的很慢,他坐在窗边看着街景,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熙熙攘攘的闹市,等他吃完饭,喝完手里的第一杯茶时,茶钟已经从隔壁的回来了。
茶钟凑到谢无渊跟前说了几句,谢无渊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招呼茶盏结了帐,三人一起从春风得意楼出来,刚出门,就正好遇上茅皋一行人,茅家公子正被一大波人簇拥着,从一旁的出来。
谢无渊和茅皋虽然并称为“十里街三纨绔”,实际上碰面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是过年那几天,茅皋随他父亲在京城走动,见过几面。
要说没有交情,倒也算是认识;可要说是有交情,那又太扯了。
二人此刻好巧不巧的打了个照面,也就都笑着打了招呼,两人脸上的假笑都还没撤下来呢,谢无渊就紧接着邀请他“小弟自打来了南淮,就一直想着拜会大哥,只可惜一直没抽出空儿来,可巧了,今儿既然碰上了,不如大哥赏脸让小弟作个东,一起去醉欢楼喝上两盅”
茅皋当时就震惊了,虽然他喜欢美人,也喜欢被美人搭讪,可他和谢无渊是真没啥交情,这又是整的哪出可别是在给自己挖坑吧
茅皋隐蔽的打量谢无渊,身长体宽,皮肤白净,面容俊朗,就是眉头在不自觉的皱着,他这是烦什么呢谢家的嫡长子,有啥好愁的。
想到这儿,茅皋立马想到了这几天坊间的传言,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这茶馆酒肆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开始编派起这谢家小公子的不是,感情是这丫的一来南淮,就惹事了。
想想谢无渊在京城的做派,他也能推测个大概,这小子一定是光想着怎么去赌坊了,一不留神,得罪了什么人,要不就是惹了什么事儿。
现在发现摆不平,来找我这地头蛇了,茅皋顿时英雄情绪高涨,美人有难,好汉怎能袖手旁观一开始要拒绝的想法和警惕,早被他抛到脑后了。
“哪里哪里,是我没尽地主之谊才是,”想明白了的茅皋作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今儿可不行,我喝的有点多,要不明天”
“既然如此,”谢无渊趁机说,“那不如就明天中午”说完又挤眉弄眼的补了句,“小弟猜,大哥晚上准没空。”
茅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识趣,笑着说了句,要请也得他这个做大哥的请,谢无渊笑道,哪能让大哥破费,甭管谁请谁,咱哥两个一起聚聚才是正理。
两人相谈甚欢,恨不得早认识个八百年,笑呵呵的定下明天碰面的具体的时间,在各自家仆的簇拥下竞相离去了。
谢无渊走在回府的路上,满意的笑了,他今儿选这个豪华赌坊,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偶遇”茅皋。什么害怕被围观,都是扯淡。那是用来糊弄茶碗的。
只要今儿能见着茅皋,谢无渊就一点儿都不怕茅皋不答应,且不说茅皋本就喜欢看美人,瞧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腿,这个好看,标准极低,看看石海岩就知道了,和石海岩相比,谢无渊绝壁是标准线以上。
就单从礼节上讲,茅皋也不得不答应。谢家嫡长子初来乍到,请茅家公子吃个饭,他要是拒绝了,这不是茅皋打谢无渊的脸,这是茅家“啪啪啪”的打谢家的脸。
啧,这年头,当官的最怕什么皇亲国戚。那皇亲国戚最怕什么御史呗。
那折子只要一上,皇上想不管都不成。
虽然他那御史爹不想要他了,可这并不妨碍他狐假虎威。
昨儿自己个儿跟那卖丫头的钱老汉说,把他闺女牵到冯府遛一遛,至少能得五十两。
那个钱老汉虽然最开始的时候面露迟疑,不过最后肯定会去冯府走一趟,旁的不说,就冲那钱老汉卖的又不是亲闺女,一个拍花子的,谁管主人家品行好不好,卖的钱多就行了。
什么你问谢无渊为什么知道这不是真父女
别逗了,矮的要命的糙皮子去哪儿生一个那么漂亮的闺女,更何况那一双眉眼,谢无渊基本上天天能瞧见。
谢无渊的算计,只要他们出现在冯府,凭那个姑娘的长相,冯文华不买下她,那才真是奇了怪了,毕竟冯文华喜欢何二这事儿,整个圈子都知道。
、我这不是怕吓死你么
啧,想想自己刚来的那会儿,冯文华还几次三番的找上自己,说了好几次想请自己帮他牵个线啥的,啧啧,就他一个没了爹娘的,身上既没爵位,也没功勋,更别说功名了,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敢肖想当朝长公主的嫡孙,这是活腻了吧谢无渊每次这么一想,就觉得吧,冯文华这冤大头,当得其实一点儿都不冤。
正好冯文华这几天去了别庄,谢无渊知道那老汉并他的闺女和冯文华见不着,这才指使他俩来冯府;要是冯府在家,谢无渊可能就指挥他们去冯府别庄了。
反正主要目的就是要把他们三给隔开,你想啊,冯府下人见着这么一个丫头,跟主子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至少有四分像,最重要的,这是个丫头啊,能生娃的主子弯了三十年,他爹他娘在世的时候,挨板子,跪祠堂都没法子治好他,最后只能放任自流,让冯家断子绝孙了,这要是能让冯文华和这个丫头生个娃,那阖府的丫鬟仆人不都得乐死就连冯文华他爹他娘在九泉之下,也都能乐开花了。
他们肯定会先定下来,而不是直接买下来,因为他们了解冯文华,知道这丫头他肯定会收房,但是不知道会用什么身份抬进来,如果直接给买了,那就是个板上钉钉的丫鬟,万一冯文华回来不乐意,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谢无渊要的就是这个“先定下来”,只有这样,他才有空子可钻。
不过,茶钟也是真上道,自己不过是让他去转一圈,竟然就打听到了茅皋从出来的时间。
也是赶巧了,茅皋今天到底在不在在这,谢无渊其实没有十打十的把握,只不过茅皋这人,他要是不留恋青楼,那就不是茅皋了。就跟谢无渊似的,这谢无渊要是不留恋赌场,那就不是谢无渊了。作为南淮最火的青楼,茅皋每隔天总是会出现在这儿的。
话又说回来,就算茅皋不出现在这儿,谢无渊也有的是法子把他请出来,递帖子,上门拜访,法子多了去了,又不是一定要请到醉欢楼,只要能出现在那对父女住的街上,就成功了一半。
谢无渊回府的时候,正巧遇见何家管事儿的,说是来替他家二少爷递帖子,谢无渊随口应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系统,”谢无渊转着手腕上的玉色骰子,在心里问,“现在掷骰子总数够了吧”
“宿主,”系统十分高冷,“玲珑骰子已经开启。不会用就直说。”
“咳,”谢无渊干咳一声,虚心求教,“怎么用”
“第一步,拿起玲珑骰子,”谢无渊从脖子上把骰子取下来,“第二步,掷骰子。”谢无渊举着骰子的手停在半空
“就这么简单”谢无渊不可置信的问。
“就这么简单。”系统以一种无比鄙视的语气告诉他。
“不用在心里念句话什么的”谢无渊追问。
“随便,”系统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系统,你一点儿都不像是人工智能。”谢无渊抱怨。
“你竟然对我有这种误解”系统很惊讶,“难道我一直表现的很愚蠢吗”
谢无渊
系统不都是人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