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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袁三公子 第5节

作者:墨朱 字数:22352 更新:2021-12-31 23:59:10

    “这位便是花魁姑娘吧,小模样果然是好,”慕容丹青继续指点江山会挥斥方遒,“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只是不晓得会不会欢好时候给恩客一刀一剑或者”眼睛斜斜一扫,“或者下个毒服个药什么的,杀人于无形,袁三公子,你说是不”

    袁知陌手指一颤,心里微微冷笑,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打抱不平来了

    呵,还真的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春风嬷嬷左看右看,她是经年的人精儿,早就看明白这位相爷家的公子其实压根对姑娘们没兴趣,这左一句右一句,话里可都套着话呢。她心里暗自嘀咕是冲谁来的,面上却不敢多露,赔笑接过话茬,“慕容公子这都是说的哪儿的话,咱们楼里可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可不敢犯事的。”

    慕容丹青面上带笑,语气却冷,“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我相识一老友,对人家掏心掏肺连家底都掏出来了,前几日还是被人放倒了,如今可还在家里躺着呢。可怜好生生的一人,转眼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袁知陌身体一僵,但随即便硬生生的将心底的震惊给压了下去,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出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传出来,睿郡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露

    袁知平笑道,“相爷家家世显赫结识的人又多,就算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有慕容公子替人家操心着,您那位朋友一定否极泰来神佛保佑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种事情我们这些旁观者可插不上手,”慕容丹青重重叹了口气,“他还不是本地人,若真的出了岔子,说不得我们还得扶柩送回去”

    哐啷

    一声脆响,热茶洒了一地,袁大少回头一看,“咦,知陌,你杯子怎么洒了,瞧这一身湿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袁知陌只觉得冷汗不断从脊背上冒出来,冷的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不妨事,手滑了下。”撩了撩半湿的衣摆,他勉强笑了笑,“大哥,我先回去换身衣服,这衣服湿着也难受。”

    “湿着有什么打紧,反正待会还是要”自认为逗趣的袁知平暧昧一笑,却发现袁知陌当真摸索着往门口走去,他立刻急了,“哎,知陌,这可是老爷子的意思”

    话音未落,袁知平的手里就被塞了厚厚一叠银票,袁知陌尽力平缓了下自己的呼吸,“大哥,你先在这里侯着我,我待会就回来,你看中了就帮我做主就成了。”

    袁知平掂掂份量,立刻眉开眼笑,口上还意思上几分,“这话说的,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待会再跟你一块过来,你的眼睛也不方便。”

    “不必了,我马上就回来”他心慌意乱匆匆就往外走,却不留神踩了空,一阵天旋地转,似乎有人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似乎有闻到那熟悉的玉兰青桂的味道,又似乎有人惊呼些什么,他意识一昏,再也感觉不到了。

    漫天黄沙扑面而来,卷拂着白幡发出洒洒裂响,那一方黑色棺柩缓缓朝他行来,他拼命后躲,偏偏那棺柩离他越来越近,根本不让他有躲开的机会。

    他被逼到死角,眼睁睁的看着那许多他不知道的人掀开棺柩,里面有一人静静躺着,一身戎甲沾满血渍,偏偏那张脸还是那般妖孽俊美,让人生生以为他下一瞬一定会睁开眼,无耻而厚颜的冲他一笑,“我吓你的。”

    “容浔”

    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出声

    然而,就在他已然绝望时,棺柩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漂亮的凤眸几乎是漾着玻璃一般水润的光泽,几乎是颤腻的搂抱住他,“乖,我不是在这里么”

    刹那间,袁知陌简直要被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给击倒,他几乎死命搂住容浔的脖颈,“你还在你还在”

    心脏火一般的跳动,情到兴起,他整个人埋进容浔怀里,将自己的唇狠狠压在他的唇瓣上。

    容浔立刻异常凶猛的反吻过来,唇齿纠缠,舌尖几乎缠绕在一起,紧密而窒息的吻让两个人同时都感觉到盘桓于天地间的酣畅,袁知陌沉浸在容浔的气息中,吻他吻的浑身颤抖,激动之下双手胡乱一扒拉,将容浔的腰带给扒拉了下来。

    容浔眼底光芒一灿,胸膛里发出愉悦的闷笑声,开始帮着他除掉彼此的衣衫,很快地上便已散了一地衣服,两个人紧紧缠绕在一起,皮肤相触间都是让人颤栗的快感,紧接着袁知陌便只觉自己的腰被人轻轻一抬,撕裂的痛感从身后那个羞耻的地方传来,他痛苦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痛。”

    “别怕别怕,马上就好了。”容浔在耳边低声哄着,一只手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前端,带着茧的大手很快就让那里生出一种近乎黄泉碧落的感觉,几乎是在下一刻间,他只觉得浑身酣畅淋漓,腰一软,全身力气虽然那一股热流散尽,他闷哼了声,软软伏在容浔身上,再也动弹不得。

    “这就不行了,算了,”容浔无奈的声音似近还远,带着芝兰玉桂的香气,“今儿东西没带,暂先饶了你”

    袁知陌猛地惊的弹坐起来,四周安静非常,隐约可以听见风雪敲击窗户的沙沙声,偶尔炭火披剥一声脆响,氤氲着温暖的气息。

    他、他刚才

    下意识往下一探,冰凉滑腻的触感让袁知陌刹那间胀红了脸,他刚才先梦见了容浔的棺柩,然后容浔醒了,他们居然可是,那是梦吗怎么那么真实,真实的让他无法忽视自己身上酣畅淋漓的快感

    姆妈杨氏谢天谢地的声音在外面突然响起,“三公子,你可醒了吓死我了。怎么就从楼下摔下来呢,改明儿姆妈一定得去拜拜菩萨,瞧这些日子折腾的”

    袁知陌迅速收回手,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失足摔了下来,可是他失足跌下来怎么会做那种梦,而且那么真实

    太荒唐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点,但忍不住低问,“姆妈,我房间里刚才有人来过吗”

    “没啊,我一直就在外面,没见着什么人啊。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袁知陌脸上微红,总不能告诉姆妈他怀疑刚才有人溜进来跟他颠鸾倒凤了罢。他咳了声,“那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才四更,大夫说只是擦破了点皮,您要不要再睡会”

    “才四更啊,那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再睡会。”袁知陌重新躺倒在床上,姆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他干脆闭上眼,捂住心口,心口依旧微微刺痛,似乎还能感觉到梦里那阵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小肉渣渣,嘿嘿

    28、风起云涌

    红绡暖帐,烛火微灿,浓郁的熏香弥漫在整个华丽的房间。一声声低沉又销魂的声音伴着低低的啜泣从帐子里满溢出来,似乎是处于极度的痛苦,却更像是在极度的欢愉中,尾音轻轻上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喘息,“陛、陛下啊嗯啊”

    帐子却突然被掀了开,发泄完的男人毫不留情的站起来,一脚将还未到达顶端的少年踢了下去,“滚吧。”

    清秀白皙的jj少年跌趴在地上,杏眼朦胧,未曾消散的余韵让他身体还不由自主的轻颤,身下不断溢出乳白色的液体,看起来格外淫靡。

    “陛、陛下”他不明白,刚才还疼爱着他的男人怎么转瞬间就变了脸色,他卑微趴在地上,试图去拽了他的裤脚,可惜尚未碰到便被两个训练有素的内侍毫不留情拖了下去,乳白色的液体一路而行,更添了几分迷乱醉意。

    须发已经花白的男人端坐在床榻上,意兴阑珊的看着他宠爱了一个月的少年被哭叫着拖下去,眼底全是残忍的意味,“这大雍,就没有别的好货色了”眼风一扫,扫见对面桌案上放着的请旨谢恩折子,一个袁字,笔触俊逸潇洒。

    他睐了睐眼,“袁么”

    慕容丹青心性狡诈阴损,他绝对不可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那天他们前脚刚到后脚便跟了过来,说的话偏偏又莫名其妙,那他那天为什么要说那些容浔那天走的时候,似乎确实不甚对劲

    虽然分明清楚慕容丹青说的话十有jj是假的,虽然明知那药他上辈子服过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后遗症,虽然明知容浔如果出了点岔子恐怕早就搅和的满城风雨,绝对不会这么安静,但仍然不由自主的惦记

    “三哥,三哥”

    “刚才走了个神,你继续说,我仔细听着。”袁知陌尴尬发现自己又走神了,他问过大哥,那天确实是他把他带回来的,也不曾见到睿郡王过来。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袁知昀咬了咬唇,眼眶已经微微红了,“三哥,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

    袁知陌一怔,深觉这段时间忙里忙外,真的忽视了这个妹妹。他伸手拉过身前站着的小妹,果然摸到满面泪痕。他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温柔拭了泪,“胡说什么呢,你是三哥心头最疼的人,三哥怎么可能不想见着你”

    “可是如果不是我,三哥也不会委屈自己娶一个牌位。”

    “三哥不委屈,”袁知陌微微笑了笑,“有些事情是命定也是人为,当做则做当为则为是,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跟你解释,等你日后大了,你会明白的。”

    袁知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进宫衣服”

    “哦,”袁知昀这才想起正事,忙擦了擦眼泪,“爹说宫里允了明天的进宫谢恩,进宫谢恩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二娘问你要不要试一试”

    “进宫”袁知陌皱了皱眉,这才模模糊糊的想起似乎有这么一岔事,心里暗暗惭愧自己最近真的是糊涂了,连这种事情都忘了干净。

    心思突然转念,进宫谢恩,势必是得看见那个人了

    袁知陌垂了垂眼,眼底冷芒倏地一闪而过,脸上是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寒冽。

    “无耻。”清清淡淡的一声叹。

    “下作。”脆声脆气的一声骂。

    金丝羊毛被懒懒一卷,床榻上睡着的人慢悠悠的翻了个身,不曾束起的黑发披散在羊毛被上,带着让人着迷的慵懒魅惑,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惫懒,“你们两人够了,我可是有病在身,气息奄奄命悬一线,若是气死了我,看你们往哪里哭去。”

    慕容丹青嗤笑了声,折扇轻挥,半点不同情,“你有力气做贼,没力气生气阿悦,你可千万别学你大哥,他要是死了,绝对是作死的。对了,明儿陛下召你入宫,你收拾妥当了。”

    “啧,我这个样子还怎么去陪他下棋,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懒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是摆明着丢人现眼羊入虎口么,不去。”

    “哦,既然这样我就让人辞了去。”慕容丹青不甚在意,勾着容悦慢慢悠悠的往外走,瞟了眼床榻上躺着的懒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漫不经心的道,“听说明儿有人要奉旨谢恩,不去就不去吧,省的当众发情丢人现眼。”

    “咦,”金丝被子一掀而起,被子里的人脸色微沉,“等等,他要见他给我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说,陛下召了袁知陌”皇长公主慢慢转过身,手中的鱼食还捻在指间,身前鱼池里锦鲤跳个不停,水花飞溅,在阳光下泛着寒冽的水花。

    孟帖点了点头,有些疑惑,“不过寻常奉旨谢恩,母亲为何这般在意”

    “能不在意么”皇长公主冷冷一笑,指间微捻,“你当陛下当真是想见袁太傅那张老脸,他不过只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迷了他那个孙子你当宫里那些年轻俊秀的内侍都是摆着玩的么”

    孟帖一惊,立刻环视左右,幸亏府里下人早就远远退开,他压低声音,“母亲今儿心情似乎不好,皇太子舅舅那边”

    “哼”皇长公主一撒手,“祖孙三代都是一个德行,如果不是我撑着,这大雍,迟早给定熙侯府的人拿去”

    孟帖一惊,“母亲慎言”他顿了顿,“母亲是担心陛下他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了,不该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吩咐下去,我明儿进宫。”皇长公主不答反道,疲惫揉了揉太阳穴,美丽脸上全是疲累,“不管有没有这个心思,我都得把这由头压下去,好不容易才将容隽的性子压下去,若真的那般,事情怕才是真正的糟糕。”

    孟帖沉吟片刻,“那需不需要通知皇长孙万一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那一步,我怕皇长孙那边会按捺不住性子。”

    “糊涂,好不容易才稳住他,我让他回来添什么乱吩咐下去,不管明儿出了什么事,不准任何人向容隽传递讯息,你给我防严实了,如果出了岔子,我饶不得你。”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真的要冬天了吗,这北方呼啸的啊

    第29章 袁家大猫

    大雍立国虽然只有短短五十载,但许是大雍皇族基于抢来的便是自己的理念,所有的制度都是仿照前朝夏的礼仪规章,就连请安陛见这一点,都是出奇的类似。

    五更随着叫起的朝官一起进宫,然后侯在官员侯朝的嘉庆阁,等朝会结束陛下诸事忙毕,便有那拖曳着长长尖锐尾音的内侍声音响起,通常,那已然日上三竿,旭阳灿烂,而嘉庆阁里侯着的人通常已经饿的奄奄一息。

    袁知陌独自一人安然坐在嘉庆阁里侯着。袁太傅虽然只是从四品的文官,但身份清贵,他既是皇太子的太傅,又是皇家书院里的大儒,所以虽然平常朝会不需参加,但每逢初一十五的朝廷叫起还是需要参加的。

    嘉庆阁里焚了香,是上好的安心香,袁府里也时常用着,平日里倒不觉得什么,可一想到这是在嘉庆阁里,这是在大雍皇宫里,袁知陌就浑身不自在,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撞的他脑袋生生发疼,心底生不出的厌恶,恨不得现在就离了这里。

    可是他不能走。

    他不再是定熙侯夫人容袁氏,而是袁太傅嫡子袁知陌,身无背景,背后是家族老幼,触怒皇权的代价是袁氏满门的性命。就算是上辈子,他冲冠一怒的后果也是定熙白白上缴了三年的赋税,连带着容浔不得已在宫里陪了那人半个月。

    想起那担惊受怕的半个月,袁知陌脸色一沉,清冷脸上露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阴郁,灰黑眸里寒芒涌出,浑身泛着冷冽气息

    旁边突然响起细细的嗫嚅,“袁少爷,请用茶点。”

    袁知陌一怔,猛地侧头看向发声处。

    这声音,太耳熟了。

    许是被他的神色吓住,那声音的主人更加怯懦,连带着手里的托盘都发出砰砰的微微声响,似乎是被他惊住了。

    袁知陌按住桌子,深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心底掀起的浪潮给压了下去,淡淡的道,“放下吧。你下去吧。”

    “是。”宁缺恭恭敬敬的放下茶盘,他只是嘉庆阁里最低微的小内侍,进宫不过三个月,也早就习惯了所有人对他呼来喝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位清俊的袁少爷对他似乎有什么芥蒂,甚至隐隐的是敌意。可他并不记得他有得罪过这位公子。

    心里暗自琢磨,宁缺却不敢多话,恭恭敬敬的躬腰退了出去,退出去一不留神撞上一人,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人身上披着的银色狐皮大氅,便惊的伏地跪倒,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奴婢该死”

    他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三个月,可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寻常人穿戴的起的,这里每一个来的,都是主子,都是能顷刻间要了他性命的主子。

    来人轻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看。”声音很是年轻,带着点微哑,却异常好听,懒洋洋的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伏在树下歇息的猛兽,慵懒却危险。

    宁缺颤颤抬头,眼皮确实不敢抬的,屏着呼吸生怕惹恼了身前这位贵主。

    “还真的有几分像,下去吧。”年轻贵主低低笑了声,宁缺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听得让他下去,慌不迭赶紧退下,走出很远他才敢回头,才发现那年轻贵主还站着嘉庆阁外面,抄着手倚着门框目不转睛的看着阁子里,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年轻贵主身量颀长,一身华贵的狐皮大氅,漆黑如墨的头发用金冠束着,颈项间堆着厚厚白狐围脖,隐约可以看见精致绝美的侧脸,弧度异乎寻常的精雅,忽儿间唇角微微一勾,却不知被什么逗笑了,刚才还有些懒散的眉目倏地活跃生动起来,即使隔得这么远,他都可以感觉到那贵主身上的专注与温柔。

    看什么呢

    宁缺想了想,这才想起里面似乎只有袁家那位奉旨谢恩的公子在,他恍然惊察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慌不迭的低头往后退,退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向来卑微怯弱的眸子光芒隐隐闪烁,带着点压抑不住的嫉妒愤怒。

    为何同样是人,偏偏不同的命

    “咕噜噜”

    一只浑圆金黄的大橘子被某人脚一踢,咕噜噜的又打了几个滚,很不厚道的从某人抓过来的手旁滚过。

    袁知陌弯着腰僵在原地,无可奈何的任着橘子滚出他的掌心,清俊脸上怎一个窘迫了得。他从来都有晕轿的毛病,所以都会随身携着个橘子,冬日衣服穿的厚实,也不怕别人看出来,可哪里晓得他他不过发会呆的功夫,袖袋的藏着的橘子怎么滚出来了。

    皇宫内院的,连一草一木落地都有人拾拣了去,这一个橘子就这么大剌剌的搁在地上,这里又只他一个,旁人一看便知道是他落下的,这未免也太丢脸了些。若是平日还好说,如今他眼睛不好使,难道还趴在地上摸

    想起那个比较不体面的情形,袁知陌嘴角抽了抽,低头思忖片刻,开始小步小步的挪移。

    瞎子挪移,胜在僵硬妙在碎步。

    于是,但见得,雅致古朴的嘉庆阁里,一个青衫华衣少年开始小步小步的原地绕圈,动作僵硬表情冷峻额头冒汗,他自以为走了很多步,其实根本只是在原地转圈,转来转去不过方寸之地,好像是只在咬自己尾巴的大猫。

    于是,又但见得,秋水碧天的嘉庆阁外,一只体态丰腴色泽鲜红的橘子玉体横陈在别人掌心,外皮被娇羞不甚的撕开,露出白皙剔透的皮肉,娇怯不甚的任人亵玩。那亵玩的人毫不留情的撕扯着皮肉,忍着笑,看着屋子里袁家大猫僵着脸转圈。

    此情此景,甚是美妙。

    只可惜,这场景只保持了片刻,外面吃橘看戏的人猛地侧头,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人影,脸上微微一变,瞧了眼还在原地转圈的袁家大猫,伸手重重敲了一记窗栏

    袁知陌一惊扭头,“谁”

    窗栏又被敲了两记,紧接着隐约便可听见重重的脚步声,袁知陌顾不得再问,立刻摸索到原来的位子上坐好。刚刚坐好,便听着几人脚步声又在外面响起,紧接着便是有人掀了帘子,似乎有人想说话,但话音刚刚扬起,便又吞了下去。

    紧接着,便听着一人开口,“你便是袁家那要娶牌位的袁知陌”

    那声音苍老,略显中气不足,但甚是慈祥。

    第30章 弄巧成拙

    袁知陌眼皮一颤,囊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心底却是冷冷一笑。

    又是这一套微服私访的法子,真是不嫌麻烦。

    刹那间心底生出各种念头,暴躁愤怒杀气不屑诸般负面念头不一而同,却又在转瞬间的压了下去。他匆匆站起,刻意朝着那人不同的方向侧头,毫无焦距的眼里全是茫然,脸上更是恰当好处的惊讶,“是。”尾音微微一顿,恭恭敬敬的道,“您是”

    文景帝看过去,看清面前站着的少年,脸上明显滑过一抹失望。

    他本来以为能让容隽着迷的少年定然是绝顶之姿,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虽然长相的清秀干净,但许是因为最近生病的关系,皮肤与他宫里那些男宠相比尤其苍白失色,甚至有些偏黄,眼袋稍显浮肿青紫,整个人看起来憔悴甚至平凡。

    容隽真看的中这样的人

    文景帝淡淡看了眼身边的内侍。

    一旁伺候的内侍察觉到君主的念头,瞬间冷汗直流,他也只是听说而已,哪里知道袁三公子会是这个样子。

    袁知陌察觉到文景帝的沉默,心底又一阵冷笑,当他熬夜一宿是半熬的么,即使他看不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憔悴,应该是进不了向来喜好美色的文景帝的眼的。

    果然,微微停顿之后,文景帝咳了声,“我与你父亲相交颇深,过来看看。”

    袁知陌哦了声,立刻拘谨而认真的行了个礼,随即便恭顺站在一边,完完全全一个谦卑甚至有些木讷的晚辈模样。

    “坐吧,不需要拘礼。”文景帝率先在椅子上坐下。

    袁知陌慌忙后退一步,“既然是与父亲交好自然是尊长,知陌不敢逾矩,尊长有话吩咐就是。”

    “你的年纪与我孙子差不多,不需要如此客套。”文景帝和颜悦色的笑了笑,伸手握住袁知陌的手腕,年轻人特有的微凉细腻的肌肤让他忍不住睐了睐眼,眼底灼光微亮,虽然这人相貌差强人意,但骨肉匀停,倒是难得的人才。

    袁知陌身体一僵,紧贴着自己手腕的苍老松垮的掌心的触感,与男人身上即使是浓烈的熏香也掩不去腐朽苍老的味道交融起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心感瞬间蔓延到全身上下,恶心的他几乎要差不多要吐出来,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甩开手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熟悉声音陡然响起,带着懒散的笑意,“原来皇伯父在这里,可让侄儿好找”

    袁知陌身体又一僵,有些不置信的侧头,连文景帝松开了他的手都不自知,还是带着玉兰青桂的香气的衣袂自他手腕上滑过,一股力道自手腕处袭来,他一个踉跄,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袁知陌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坐在这里”容浔声音略夹了点严厉,“见陛下都不知道下跪,殿前失仪,来人,还不快给我叉出去”

    袁知陌身体一颤,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抬头的冲动,大脑里的不置信的情绪横冲直撞,撞的他心口起伏容浔不是已经服了药么,应该忘了他才是,怎么还认识他

    但他反应也快,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下,“草民袁知陌见过陛下,不知是陛下驾临,草民罪该万死”

    “是朕玩笑在先,容浔,你可别错怪了人家。”文景帝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身边这个堂侄儿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惊艳。虽然一直都知道容浔生的好,但今日他外罩狐皮大氅,大氅下是合身的紫色缀毛长袍,脚下踩着紫云缎靴,愈发显得身形修长清逸文采风流,黑发更是用紫金冠束了起来,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全部显露出来,凤眸微微上挑,直让人觉得姿容绝世,慵懒贵气直让人目眩神迷。

    回头再瞥向地上跪着的衣衫朴素相貌普通的青衫少年,看过了容浔的姿容绝艳,再一看袁知陌,便觉得愈发不能视,文景帝看了眼旁边似乎完全不在意的容浔,眼底忽而微冷,面上却淡,“你先下去暖阁侯着吧。”

    袁知陌略略迟疑了下,轻声应了声是,被内侍扶持着举步往外走,走到容浔那边时脚步倏地一顿,眸光微微一侧,不由自主一落,似乎隐隐含着关切忧虑。

    容浔对上那完全不像瞎子的专注眸光,长眉微微一挑,心里一时哭笑不得,这人狠手都下了,这时候反而踟躇不定,简直讨打。

    容浔才要不客气的挥手赶人,手未扬起,余光突然扫了眼旁边的文景帝。文景帝似乎什么也没在意,苍老慈善的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容,看起来真的像个得了美色便什么都不管的昏庸国君。

    可若他这位皇伯父当真昏庸,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坐了五十载的皇帝,论起帝王心术心机深沉,他那位堂皇姐可完全不是他的敌手。

    他前段时间跟小陌儿的事不大不小,他皇伯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几个念头瞬起瞬落,容浔突然悲哀的发现,他关心则乱,似乎弄巧成拙了

    既然已经成拙心念陡转,长长睫毛下眸光起伏,他突然喊了声,“你给我站住”

    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袁知陌脚步一顿,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岔子,只听身后有人衣袂窸窸窣窣的响起,似乎是跪了下来,旋即便听得容浔带笑道,“这袁知陌是皇伯父新选的美人么”

    文景帝脸色微微一沉,他后宫蓄养男宠的事到底是个秘密,如今被容浔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挑出来,心底到底是有些不悦。但一看容浔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他偏偏又觉得什么气都生不起来,倒是觉得愈发赏心悦目,脸上便又带了三分笑,“胡说八道的小子,这是袁清的嫡子,你若再敢胡说,我非煽你不可。”

    容浔做恍然大悟,嘴角懒洋洋的勾起一抹坏笑,“我当然知道他是袁清的嫡子,既然皇伯父不喜欢,干脆赐给我得了,我如今在京都里连暖床的妾侍都没有,如今天寒地冻的,孤家寡人也好生无聊。”

    此话一出,不仅袁知陌愣住,连文景帝都一愣,他本来是怀疑容浔突然前来是为了这人解围来着,没想到容浔居然直接要起人来,这倒是跟他之前所想的有些差别。

    他这个侄子,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文景帝眸光微动,“胡说,他是重臣之子,过段时间又要娶刘琰的孙女,旨意都下了,也是你随随便便想要就要的”

    容浔懒懒一笑,“为何要不得,他可早就是我的人了。”

    第31章 巧言令色

    嘉庆阁里瞬间一阵死寂

    嘉庆阁门外,几个以袁太傅及右相为首的臣子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本来是想来见见袁知陌,哪里知道早早退朝先行的陛下会在这里,更不知道会听得容浔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空气像是被什么撕扯开来,带着让人沉闷甚至窒息的冷寂,伴着冷冽寒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所有人都僵成了化石。

    大雍民风再开化,再不拘礼,就算是心心相印的两人,双方床弟之间的事也都是藏于暗处,况且这两人,一人是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睿郡王,大雍未来铁板钉钉的第一藩王,一个是当朝太傅嫡子,奉旨谢恩后便要冥婚的右相女婿,容浔这样大剌剌的说出口,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袁知陌早就不置信的转身,他几乎可以算是如今阁里阁外最清醒的人,他只是突然恼恨自己为何看不见,以至于根本没办法从容浔的神色上看出什么端倪,他也没办法推测出容浔想要做什么。

    况且他这辈子,跟容浔可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是算上上次中药那次,也该是他把容浔给办了吧

    这容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愈来愈高明了。

    袁知陌这厢在心底不可思议的咬牙,还没想好如何应答,但他今日本就是刻意为之的憔悴,风吹青衫,愈发纤弱的让人怜惜,再加上面上微微的红晕,落在旁人眼底,倒真的有了几分被恶霸强抢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他这一停顿,倒明显是已然默认了容浔的话。

    “你、你们”率先跳出来打破僵局的居然是右相刘琰,要袁知陌与孙女冥婚的主意本来是皇长公主那边出的,他本来也只是顺水推舟,没想到袁家人在明知有诈的情况下还应了下来,他也乐的捡了个便宜孙女婿。

    如今容浔这么一出,不亚于当头泼了他一盆污水,泼的刘琰险些吐血三升,在周边众臣古怪而同情的目光下,向来迂腐的文臣一抬眼望见文景帝,刹那间福临心至,悲戚一呼冲着文景帝跪下,“陛下,还请为老臣做主”

    袁知陌惊了一跳,讶然看向刘琰那方,奈何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眼前到底站了多少人。腰间突然一紧,他整个人便已经落进一个熟悉怀里,还没来得及挣扎,只觉得身体一麻一僵,旋即膝盖一痛,踉跄了下便已趴跪在地上。

    身边那人立刻便紧挨着跪下,将他搂在怀里,清冽微冷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怒气,“右相,我体谅你丧孙之痛,可你那孙女丧命,分明是因为护院抢救不及庸医害命,你非得牵累上袁家幺女,你明明早就知道我跟知陌有情,非要他娶你孙女牌位,你这样做,是欺我定熙无人,还是欺我皇伯父你身为右相,欺君罔上,目无法纪,还敢请陛下做主”

    袁知陌嘴角一抽,这人巧言令色扭曲事实的本事也愈发高明了,这点事也能扯到欺君罔上的层面上。不过现在看来,这人摆明着是想毁了这桩婚事了。

    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可不能让这人给毁了

    袁知陌咬牙,“陛下”

    口虽开,声未出。

    袁知陌一僵,心里大骂容浔无耻卑鄙,这厮不仅封了他的麻穴,连哑穴都给他封住了

    可惜袁知陌骂的再凶,容浔这厮却压根没有做坏事的自觉,还甚是体贴的替他挪了个姿势怕他姿势僵硬,做完之后陡然觉得自己果真是个好男人,连这点小事都考虑的面面周到。

    抬头看向刘琰的眼神却冷,“刘琰,你到底有何话说”

    刘琰早就被容浔一番诘问问的张目结舌,他一切都是听皇长公主的吩咐,哪里知道睿郡王跟这袁知陌有关系。呆了半晌,他方才反应过来,“陛下圣明,微臣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分明是袁家主动要与我那个孙女结亲的”

    容浔冷冷哼了声,“笑话,你刘家扛着棺材堵人家门口一日一夜,这分明是威胁,还敢称袁家主动”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变得更加古怪,其实刘袁两家那桩悬案朝中众人大抵都知道个一二,但因为刘琰贵为右相,即使有些人觉得不甚光明正大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如今容浔这么不给颜面的一通抖搂,一时间倒让人觉得有几分快意。再加上这次回嘉庆阁的,除了一时兴起想见见袁知陌的刘琰外,其余几个都是跟袁太傅相交颇深的几个文官,自然更加不乐意掺和进来。

    袁太傅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容浔,眼底滑过一抹了悟,想来,那张药方便是睿郡王拿来了的

    刘琰一窒,惶恐看向一语不发神态莫测的文景帝,“微臣当初确实不知情啊。”

    “当初不知情,那后来便是知情了”容浔何等狡猾,打蛇随棍上,立刻拽着尾巴不撒手。

    刘琰冷汗直流,“这、这那都是老臣儿媳思女心切,一时激愤,老臣回府后已责罚了她”

    “既然你家逼迫在先,谈何袁家主动你家如果不存了这心思,袁家又何必让知陌娶个牌位右相这不是欺君罔上又是什么”

    刘琰被容浔一连串的言辞逼的头皮发麻,脱口而出,“不是,这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你的意思,又是谁的意思”

    “是皇”

    “够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文景帝沉声打断刘琰的话。

    刘琰身体一颤,脊背倏地发凉,眼里全是不置信的后怕,他居然被睿郡王差点逼出了真话。

    容浔却已经垂下了眼,凤眸里一闪而过的嘲讽,他这位皇伯父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眼角瞥见怀里人撑在地上的手,五指纤细白皙,衬着漆黑的地板愈发显得漂亮。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趁着人动不了,他伸出手,牢牢覆在那只手上,两人手指缠绕在一起,冰凉的感觉自指间蔓延到心口,却是微微的暖。

    文景帝眸光一扫,将容浔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苍老眼眸里精光微闪而过,“年纪大了,这事闹的我头疼,这桩公案,倒是该好好审审,容隽什么时候回来”话音一转,他后一句却是问的身边的内侍,内侍忙道,“陛下,皇长孙去了通州视察灾情,怕是要明日才能回来呢。”

    “既然明日回来,这事就让容隽回来好好审审,都退了吧。”

    第32章 无耻之尤

    众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风化案,偏又事关朝廷重臣,文景帝这么一放权,偏又直接跳过皇太子,直接放到皇长孙身上,无疑不是向众人传递了一个讯号,陛下想放权了。

    跪趴在地上的刘琰神色一松,脸上隐隐涌出兴奋的光芒。

    容浔长眉轻轻一挑,凤眸里流光熠熠,唇角隐隐勾笑。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却无人察觉一直沉默不语的袁太傅脊背微微僵了僵,似乎也受了些惊讶。

    袁知陌皱了皱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容隽到底只是皇长孙,这么早牵扯入朝廷派系之争,就算太子殿下懦弱无能众人皆知,又是容隽的父亲,但太子殿下毕竟是第一顺位人,如此一来难保不让有心人多想。况且,刘琰是皇长公主那边的人,也相当于是容隽的人马,文景帝这么做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大脑飞速运转,一时间都没在意文景帝已经离开,还没仔细理出其中究竟,腰间骤然一紧,只觉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落在了一个熟悉怀里。

    袁知陌脸色骤变,这人又想做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啊,你们慢慢跪着。”容浔声音一如往常的让人郁闷的懒散,抱着人就往外走。

    众人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毫不避讳的态度,原本就古怪的神色更加古怪,虽然大雍民风开化,这样也未免太过

    袁太傅脸色也变了,顾不得其他赶紧追上去,“知陌”

    袁知陌僵了僵,奈何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算知道父亲已经气的快要发疯他也没办法解释,刹那间心底诸般荒谬愤怒羞愤情绪轮流闪过,到最后只能汇成一声无奈叹息。

    容浔这厮脾气古怪,摆明着是想造成既定事实,跟这种完全不可理喻的人对抗,完全是自讨苦吃。算了,等穴道解了再想办法解释吧。

    果然,容浔抱着人笑嘻嘻的回头,一脸厚颜无耻,“袁太傅,你也愿意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睐着眼睛看怀里显然认命了的人,凤眸弯了弯,他看中的人果然上道。

    袁太傅脸色煞白,气的身体微颤,“我、我”

    容浔一脸正经,“你若实在要让他娶个人,我入赘你家便是了。你儿子娶我可比娶个牌位好的多了,放心,我对待他好的。”

    袁太傅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要大雍第一藩王入赘,他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才待说些什么,眼前一花,原本站在门口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刘琰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怒瞪过来,“袁清,你狠”

    袁太傅一愣,忙道,“右相,这件事我当真”

    “哼老夫信你是至诚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袁太傅瞠目结舌的望着拂袖怒去的刘琰,额头青筋跳了再跳,本来好端端的一桩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看着众人古怪的神色,袁太傅有苦说不出,这件事他当真是一无所知,但如今梁子已经结下,恐怕就算他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起吧。

    他忍不住苦笑摇头,别了几位同僚,独自走向最东边的出宫甬道。

    这条甬道过往的人极少,连前阵子的积雪都不曾完全铲尽,在寂冷午后更显得落魄孤冷。袁太傅在踏入甬道时脚步微微一顿,抬起头,眸光深深落到不远处暗红老旧的斗拱屋檐上,相比较皇宫内的金碧辉煌,那一处檐角都透着破旧陈腐的意味,如同里面住着的那人一般,明明金尊玉贵,却在刻意中被人慢慢遗忘。

    遗忘么,何其悲惨。

    袁太傅目光愈发复杂,长长叹了口气,缓缓步入甬道。

    他却没察觉,黑暗中有一双晶亮的眼死死锁在他的身上,带着阴冷森凉的意味,像只正待觅食的野狼,瞬间可将人拖入地狱。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羞的。”某人敛眉贴手做低伏小,昏暗里凤眸熠熠生辉,娇娇羞羞的猛一眨眼,当真是千娇百媚风姿绰约。

    袁知陌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道,“我看不见。”

    “可是你这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我还是会羞的。”容浔掩面不甚娇羞的模样,衣袖一摆,掏出半个吃剩下的橘子,“吃橘子不相公”

    袁知陌头皮一阵发麻,恼声低道,“容浔,你到底唔,”嘴里被塞了一瓣橘子,清甜的滋味瞬间散在口中,还未来得及完全吞下,口已经被人封住,那人含笑咕哝了声,“我可是替你把天都捅破了,你还不给我点奖赏”

    袁知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容浔舌尖已经半强迫半诱哄的探入唇齿间,袁知陌所有的怒骂尖叫被强势堵在喉咙口,碎成细细的,舌尖颤抖着任他纠缠。

    容浔满意的弯了弯眼,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真正被小陌儿接纳,继而想起那颗被他含在舌尖却压根没吞下的药丸,想起那颗药丸那可能会有的功效,再想起他莫名其妙娶个牌位决定,容浔的眸光立刻又深了些,磨了磨牙,突然觉得这人当真是欠教训。

    听着外面街道的喧闹声,容浔眸光微闪,突然跪下去,隔着衣衫,张口一含

    袁知陌受了极大的惊吓,蓦然睁大了眼,身体肌肉全身紧绷的像是被拉紧的弦,倒抽一口凉气,“容浔”

    即使冬天的衣服穿的厚实,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觉,但他们两个人是在轿子里,而轿子外便是喧闹的街市,他甚至可以听见外面轿夫在嘻嘻哈哈的笑着些什么,这种隐秘的几乎让人抓狂的罪恶感让人感官瞬间灵敏非常,隔着厚重的衣袍,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容浔口里的热气正源源不断的传向那个部位

    这、这太过份了

    无耻之尤

    容浔慢条斯理的抬头看着胀红了脸的人,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狭长凤眸里眸光熠熠生辉,在昏暗中显现着慵懒邪魅的光芒,“你反正也要娶个牌位,要这个,还做什么呢”

    第33章 同生共死

    袁知陌想躲,可根本动不了,容浔又像一尊佛似的蹲在那里,虽然没再有过激的动作,他却能敏感感觉到那人口里呼出的热气很快润泽了绸袍,贴在身上好不难受,轿外人声鼎沸,轿子里的自己却以这样卑弱甚至有些屈辱的姿势坐在这里,心里突然涌出一阵憋屈愤怒甚至悲哀的情绪。

    他娘的他折腾那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让这人泄愤的似的咬着玩他以为他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以为他不想痛痛快快的死在上一辈子,他以为他想成为现在做什么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连自己都厌恶的袁知陌

    他以为他想这样

    他只是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不想容浔再死在他手上一回

    各种愤怒憋屈的情绪如脱缰野马一般纵横驰骋,“我”所有腹诽脱口而出的刹那轿子突然一抖,他一个激灵回过神,看着眼前如墨一般的漆黑,所有情绪瞬间又被压了下去,他闭上眼,咬牙低道,“我的事,不劳你多管。”

    “该死”容浔低咒一声。

    袁知陌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僵硬动弹不得的身体一松,紧接着便被容浔死死塞进怀里,声音低沉而冷冽,“抱紧我。”

    袁知陌心里一紧,下意识搂抱住容浔,容浔低头看了怀里老实听话的少年,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但随即就被冷冽取代。他单手搂着袁知陌,一个跃身从方轿的窗口俐落跃出,扫了眼混乱成一团的街道以及自己那些与杀手搏在一起的轿夫们,头也不回的直接奔向战局中最懈怠的东北角

    一个黑衣人立刻凶猛扑过来,容浔手腕微扬,泓光乍现的刹那血珠飞溅,伴着一声惨嚎身前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一个轿夫立刻扑过来护住他的后背,“郡王爷,唔”轿夫闷哼了声,不顾刺入自己腰腹部的长剑,反手砍倒两个追击过来的黑衣人,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悍然道,“走”

    “好,你们撑着点”容浔毫不迟疑,手一扬一抹黑色箭光直冲天际,代表求救讯号的灿烂火花瞬间在天空中炸开,确定一炷香内救援人马马上就会赶来,他脚尖一点搂着袁知陌迅速掠入窄小的巷道,这些人要的是他的命,只有他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安全。

    京都巷道星罗棋布纵横捭阖,他却异常熟悉,脚下动作不停,转瞬间将血腥厮杀的战场远远丢在脑后,远远的可以听见刀剑交错的呼啸声。

    “容浔停,停下来”怀里的人却突然急喝出声

    容浔当袁知陌害怕,还有闲心撸了撸他的头发,“不妨事,我们有安全地方可以去。”他当时来到京都,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别说是一场小小的刺杀,就算是皇长公主倾力而出也要看他配不配合

    袁知陌死命拽住容浔的衣襟,咬牙低吼,“不能去你的人里面有叛徒那里肯定早就埋伏了人”

    容浔脚步一顿,不置信的看向一脸激动的袁知陌,皱眉道,“你胡说什么”

    袁知陌低吼,“信我你们内部藏了奸细,你现在过去只有受死的份”

    容浔身上的气息倏地寒冽起来,定定看着面前喘着气的青衫少年,昏暗的窄巷子里,袁知陌的眼神凝定镇静神情坦然,完全不像是在作伪。可他从定熙带过来的人都是他一手培植起来的亲信,同吃同住同进同退,都是不容怀疑的忠诚血性汉子,怎么可能会有奸细。

    凤眸里掀起翻涌起伏的风暴,他冷声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这还是容浔死后他得到的消息,这也解释了当初定熙侯府里一举一动都被容隽看的透彻,但因为容浔战死,他身边近卫也全部战死,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容浔皱了皱眉,“是谁的人”

    袁知陌清澈眸光微微起了些微涟漪,但随即便被压了下去,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容浔气急反笑,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就凭你的不知道,你就让我跟你在这里死耗,而不是尽快到安全地方”

    “容浔,你信我”他不能冒一点险,刚才那场刺杀来的太突然,太巧合,让他不由自主往阴谋的地方想。

    容浔定定看着面前执拗固执的少年,半晌,脸上滑过一抹无奈,“我倒是想信你,可是我们在这里更危险,”苦笑了声,“况且,我不能不去,我跟他们约好了在那里会和,如果真的有埋伏,死的就不是我一个,是我定熙所有人”

    即使当真是有陷阱,即使阴谋已经变成了阳谋,有些事也不得不做,至少,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兄弟们送死

    袁知陌一窒,他怎么忘了这人看似风流实际重情的性格了,如果没什么陷阱他还可去可不去,如今听说有陷阱,这人怕是非去不可了他咬牙,“你难道就没有办法通知你的人”

    容浔很是无奈的摊摊手,“我今天入宫赶的急,只带了一支烽火令,刚才已经用了。”

    “你”袁知陌怔了怔,才待说些什么,突然敏锐察觉到身前气流微动,他心念一动,猛地抓过去,正好抓住一片小小的衣角,不待某人撕开衣角,他手脚俐落的环住容浔的腰,淡定仰面,“要去一起去。”

    偷溜没溜走的容浔张目结舌的看着怀里动作俐落的八爪鱼,“小陌儿,你是不是其实看得见”

    虽然情况有些不对,袁知陌还是不由想笑,扬了扬唇,“你要是敢打晕我,不管你有事没事,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自杀。容浔,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说到做到。”

    容浔嘴角抽了抽,原本已经扬起的手刀颓然落下,忍不住抚额,好言相劝,“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又不能视物,你留在这里,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还能帮我找找救兵。你该有大局观。”

    “我袁知陌不过是废物,等我找到救兵,恐怕你已经死的连渣都不成了。”

    容浔额头青筋微跳,忍不住道,“那你跟我去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袁知陌笑笑仰起头,唇角轻轻微扬,“至少,必要时可以陪你一起死。”

    清俊的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眸里眸光安详,清俊脸上也全是毅然决然后的平静安然,唇角笑容微浅几乎不可见,在昏暗的巷道里却仿佛绽开一朵小小的花,瞬间仿佛四周都亮了起来清而淡,冷而迾,让人不由自主想起岁月静好,流水依莲。容浔怔怔看着,蓦然觉得,这怕是他此生见过最美。

    “小陌儿,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第34章 书生害人

    袁知陌没回答,只是将人搂的更紧了些,耳边风声呼啸,容浔动作很灵巧,即使是抱了个人都显得轻盈平稳,连喘息声都没有加重多少。

    他抿了抿唇,唇角弧度微扬,笑容却涩。

    虽然他刚才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很蠢,他的推测失误还好,如果真的有什么差池,容浔一个人或许可以勉强逃生,但加了个他这个跑不能跑逃不能逃的累赘,十有jj会被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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