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陌哪里知道就这么一瞬间头顶上已经打了若干官司,继续整理思绪,“我刚才回来之前,有特地去问了长孙小姐,她说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但听到知昀的呼救后就有人立刻下去救人了,刘家小姐几乎是立刻就被救了出来,按理来说,就算是溺水,也不可能太过严重。”
袁太傅越看自家嫡子越像个祸水,暗恨自己亡妻给知陌这么好的相貌做什么,如果像他,哪里会有这么多是是非非
叹了口气,他在椅子上坐下,“就算不溺水,受了风寒也是不得了,相府千金娇生惯养的,怎么受得了寒气”
“这就是第四个疑点了。”袁知陌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笺,“这是当初替刘家小姐问脉的大夫留下的脉案,巧的很,这大夫问脉当晚便坠河而亡,可是没人知晓这大夫新养成了个问脉之后记录在册的习惯,很不凑巧的,这药方就保留了下来。”他冷冷一笑,“我问过医馆,这不过就是个普通风寒的脉案,让人日不适是有的,致人于死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场三人都一惊,袁太傅惊站起来,“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袁知陌神色微微闪烁了下,“一个朋友相送。”
作者有话要说
20、当断则断
朋友是谁,不言而喻。
长孙晏冷哼了声,怀里长剑森森露出寒芒,暗自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凑巧的跟那个花里胡哨的朋友好好交流一番。
容隽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闪耀着不悦的冷芒,只不过他的不悦之中更多的则是心惊。
容浔跟他几乎是同一时间知晓这件事的,他这边还没有多少头绪,短短两天功夫,容浔居然找到了这至关重要的脉案。
这种人脉这种能力,怎能不让人心惊。
大雍第一藩王的名号,果真名不虚传。
不远处,正在左相府里与左相次子慕容丹青下棋的容浔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手抓棋盘的手也跟着一抖,棋盘上棋子瞬间混在一起,压根看不出刚才黑子被白子包围的惨状。他哈哈一笑,“瞧这喷嚏打的真不是时候,手抖了下,来来来,再来一局。”
慕容丹青额上跳了跳,真没见过有人打喷嚏打的手抖掀了棋盘的,这棋盘可是金镶玉的材质,没有十斤也有八斤
他不屑瞥了眼兴致勃勃捡棋子的某人,“刘家可都闹到袁府上去了,你真不怕那袁知陌真娶了刘庆儿的牌位你就给了张脉案,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跟小陌儿可没关系,你别诬陷我”睿郡王脸色一正,见友人表情威胁,挑着狐狸似的凤眸笑了开来,眸光飘到远处,表情骄傲,“小陌儿可是很聪明的。”
袁知陌不用眼睛也能察觉到身后两道森然目光,他既然敢把他们留下来,自然有把握堵住那两张要命的嘴,幸好后面那两个只是目光森然,但到底秉持了沉默是金的原则,并没有出口拆穿容浔的身份。
袁知陌很是满意,唇角弧度微不可及扬了扬。
“这、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袁太傅震惊看着手上的脉案。
他是文臣,早年也涉猎过医案,自然看得出这脉案代表了什么,刚才袁知陌说的还嫌严重些,依他看来,这脉案简直称得上康健。袁太傅虽是文官,但也是经年的老吏,如果这当真是那刘庆儿的脉案,其中居心,不言而喻。
“你那朋友,从何处取来的此物,这脉案当真是刘家小姐的脉案”袁太傅头疼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陷害我袁家”
袁知陌微微回头,他知道容隽就在那个方位,容隽没来由的身体一僵,脊背突然生了些寒意。
“爹,还记得我年前落水的事么”
“你的意思说,”袁太傅一张老脸也铁青如墨,一字一句的道,“有人不愿意你跟皇长孙过从甚密,所以想让你落水致死,一次不成,便借机陷害昀儿,拿昀儿生死来要挟你”
袁太傅目光落到袁知陌身后的容隽身上,深吸了口气,“不知,是何人”
容隽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其实早就翻江倒海,视线落在前面纤弱的青衣少年身上,突然恍然醒悟为何刚才清平没有拒绝他送他回袁府,原来,只要挑破这层纸窗户。
他想,他知道是谁做的了。
这世上只有姑姑知道清平于他的重要性,也只有姑姑视清平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不得。其实上次清平落水,他心里便隐约有这个念头,但问姑姑时却被姑姑否认,如今事实一个个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再为至亲开脱。
可是,让他如何开口
咚一声,一回头袁太傅双膝及地,容隽惊了一跳,慌忙去扶,“太傅不可”
“老臣刚才错了。”袁太傅却纹丝不动不肯起来,苍老脸上全是耿介苍凉,“老臣再也不管到底是得罪了何人,老臣教子无方在先,知陌糊涂在后,惹来滔天大祸,但幺女无辜,还请皇长孙高抬贵手放了昀儿一次,若要性命,老臣心里虽然年迈,但也愿舍了这条老命”
“太傅”
身后又一声轻响,却见清平也被长孙晏扶着在他身后跪下,沉声道,“朝廷倾轧由来如是,现在追究背后到底是谁作祟也于事无补,我拿出脉案,只不过想让您知道这事情背后自有猫腻,草民无德无能,只愿此生平安度日,实在不愿意搅入是是非非中。若皇长孙还念在当年同窗之谊,还请皇长孙替草民美言两句,草民自当安分守己,斩情断爱”
容隽怔怔看着袁知陌,本来下意识去扶,却被清俊少年脸上异乎寻常的淡漠刺的猛地缩回手,心里针扎似的痛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跪在他面前言辞恳切,只为了保全性命。
他这个皇长孙如此无能,连自己心中之人都护不住,清平离开他,果真是明智之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既近且远,模糊不清,“好。”
袁知陌松了口气,心里苦笑,他果真愈发无耻,连容隽的感情都可以利用。
皇长公主在容隽心中地位不亚于亲母,所以他即使早就知道那场落水是皇长公主的示意,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但如今已经触及了他的家人,他必须要让容隽明白这一点。只有容隽,才能够抵得了皇长公主的手段,他必须这么做。
他伏下身,“多谢皇长孙。”
话音未落,他被一股大力猛地揪起,身后阿晏低喝了声,隐约耳边风声一卷,他便已经被一股大力粗鲁推到身后,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重响,似乎是容隽被推撞上了书案。
“皇长孙,你害人害的还不够么”阿晏声音冰冷。
袁知陌皱眉,才要斥责阿晏胡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容隽似乎爬站了起来,声音轻轻响起,“清平,你等我,等我强大的可以保护你,等我,可不可以”
容隽的声音破碎而支离,带着让人心酸的哽咽哀求意味,千尊万贵的那么一个人,却低声下气的让人觉得可怜。
长孙晏冷然神色里也添了些怜悯,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神情平静的少年,眼底眸光复杂,最后归为沉寂,黝黑不可见其情绪。
袁太傅叹了口气,撇开脸不忍看向这些饱受折磨的孩子,只觉得自己已老。
袁知陌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是猫抓似的刺痛,深深闭上眼,他也不是铁血心肠的人,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伤容隽那么深。
可是,真的不能让容隽再陷下去了。
“容隽,真的不可能了。”
袁知陌下一句轻轻淡淡的响起,直震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娶刘庆儿的牌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牌位不会作假
夜明星稀,万籁俱寂。
容浔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馄饨摊吃馄饨,睿郡王品味异于常人,不爱珍馐美味偏爱这种市井风味,等他颇有兴致的正在等着他今天第三碗馄饨时,骤然听到属下来报,刹那间凌厉紫影掠过夜空,其势如风,乍看之下简直连卷起的风都带了气急败坏的情绪,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片狼藉,满目苍夷。
那边正在下馄饨的张三被身后阴风惊的慌不迭的护住自家的馄饨摊子,纳罕啐了口气,“见了鬼了,哪里来的妖风”
“可不是妖风么。”馄饨摊子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也都是狐皮大氅斯文富贵的贵公子模样,说话那人年纪轻些,着一身绯金王袍紫金冠,明丽脸上全是懒洋洋的笑,凤眸微微挑着,像只未长成的小狐狸,啧啧称奇,“在定熙就听说大哥看上了个男人,为了他动用了不少暗桩,我当是讹传,原来真有其事。丹青,你做事真不厚道,这种事情也不告诉我。”
对面那被点名的温润男人头也不抬,继续吃他的馄饨,纤细洁白的手指握着略显陈旧的白瓷汤勺,青衫下袖口纯白纤尘不染,手腕微露,却是玉石般的清润。这个人,吃碗馄饨都吃出了一派风雅斯文。
小狐狸眼睛亮亮,嘴上却是不屑,“装腔作势。”
慕容丹青吃罢馄饨,捻了帕子抹了嘴,“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个大哥居然敢动用你定熙的暗桩,虽然他跟我解释说他只是故意露出尾巴给人揪,但在我看来,他的解释完全只是掩饰,百利而无一害。”
顿了顿,他诚心诚意,“幸亏有我这个好人帮他遮掩着,恐怕连我都要被人连藤摸瓜的扯了出来,你大哥自从被马蹄踹了脑子后,做事真的是越来越冲动了。”
不待小狐狸反驳,慕容丹青似笑非笑的托腮看着对面漂亮的少年,“阿悦,喜欢男人,你很不能接受么”
小狐狸不是别人,正是定熙侯容臻的四子,容浔一母同胞的兄弟容悦,今年不过一十五岁,正是身娇体软好推倒的时候。
小狐狸到底涉世不深,被慕容丹青一通忽悠,下意识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喜欢男人倒无所谓,只要在上面就成了,反正男人女人都差不多。”
慕容丹青敲桌子的手一顿,眸光微闪,瞳孔深处闪耀着危险芒色,不喜欢男人不打紧,性向这东西,大抵是可以改变的,但这个是上是下的问题实在是比较严峻,恐怕需要费一番功夫。
才要好好与少年容悦好好讨论一下阴阳调和彼此适应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压在上面这个严峻的问题,百无聊赖坐着的小狐狸一下跃起,一脸兴致勃勃,“我得去看看坚持要娶牌位的袁家三公子,说不定也是我喜欢的种类。”
眼前绯影一晃,便又没了踪影。
张三端着三碗馄饨走过来,一愣,“客官,还有两位客官呢这馄饨”错眼瞥见对面温润客官脸似乎有青面獠牙之态,可一眨眼,又是言笑晏晏温润如春的模样,慕容丹青笑吟吟的敲敲桌子,“放下吧,我会让他们全部吃下去的。”
张三脊背生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袁知陌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女子,温柔劝道,“姨母,这件事真的是我思忖好了的,跟你无关。”
心里暗自拨着指头算,这应该是倒数第二位的劝说者了吧,说起来这几日他又是发烧又是受伤,忙的跟陀螺一般,真的是很需要好好睡一觉。
小袁楚氏脸色煞白如纸,用力扭着手上的帕子,半晌才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怨我对你用药,可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母亲独留你这么个儿子,我怎么也不容许你跟、跟”
“姨母,你所想与我所愿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跟他们牵扯,这是最快的解决途径。”他顿了顿,表情稍微有些不自在,“而且恐怕您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碰春娘,”即使不用看也能猜到姨母脸上的惊骇,他微微笑了,“春娘在外面放话,纯粹是被阿晏给用剑逼着的,你们都想让我摆脱断袖的名号,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那、那”
袁知陌神色宁静,声音有了些叹息的尾音,“只是,我真的喜欢男子。”
从上辈子就开始,一直都没变过,只不过他掩饰得当,即使上辈子嫁给了容浔,所有人都认为他袁知陌深明大义,忍辱而为,说起来,还真累的容浔被人骂了不少。
小袁楚氏猛吸了口气,表情似乎要昏厥过去了一般,虽然心里有数,但听着袁知陌这么坦白说出口,她还是觉得承受不了,“你”
“所以,姨母,一个冥婚,可以安抚刘家的怒气,可以让那些怕我与容隽有私的人收手,可以困住我,让我不至于做出让袁家门楣丢脸的事情,一举三得的事情,有何不妥如果您怕我以后无子继承血脉,等日后知沣有了子嗣,可以过继给我,这样岂不是很好。”
小袁楚氏怔怔看着面前神情坚定的清俊少年,知道他的决心已定,踉跄跌坐在椅子上,两行热泪顺颊而下,“你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送走小袁楚氏,门外一片寂静,隐约虫鸣声连绵起伏,冰凉的空气带着干净落拓的感觉,淡淡的梅香在夜里流连,让人不由自主觉得精神舒爽,原本的困意也消的干净。
他干脆盘腿在门边坐下,顺着门栏往外摸,果然摸到一小壶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梨花醉,这还是他赖着阿晏要过来的,那人虽然气的似乎要砍了他,但还是偷偷送来了酒。不过看来还是气的不轻,酒送来了,面都不露。
酒塞一开,清醇淡雅的酒香绵软在冷冽的空气中,沁人心脾,袁知陌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五十年的陈酿,应该是长孙将军府的珍藏了。
可惜酒还没到口,就被人抽手夺走,紧接着冰凉的唇瓣便凶猛的抵上了他的唇,那人口里含着酒,几乎是强行度过来,伴着凶猛肆意的掠夺,那清醇淡雅的酒水似乎都被染上了热烈炽热的意味,滚烫的在两人唇齿间纠缠,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喝了下去。
容浔挑着眼睛飕飕看怀里唇瓣红肿的少年,声音冷飕飕似小刀子在割人,“冥婚牌位牌位能亲你”
袁知陌喘着气,幸亏背后是门板,否则他早就要被这无赖撞地上了,“牌位至少不会做假,那脉案,其实是假的吧。”
22、袁小白老鼠的经验之谈
“小陌儿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容浔凤眸立刻微微挑了起来,打着哈哈,身子抵压着少年,双手不客气的在袁知陌身上乱摸,温热细腻的感觉让他只觉得全身舒爽,身体火热。
睿郡王从离开混沌摊就开始思索应对之策,但一路行来,脑子空空,压根没有想出什么不着痕迹的好对策来。俗语说的不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谁都拦不住,虽然袁知陌不是他那个娘,但直觉告诉他袁知陌这厮脾气固执,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要想翻盘,就得出其不意。
当睿郡王无耻溜进人家院子时,看见如钩冷月下少年盘腿而坐,青衫玉面,气度清雅,原本空空的脑子里立刻跃出一个出其不意的昏招。
睿郡王爷出其不意的招,就是将人吃干抹尽,事实既定,不容更改。
难得身下人儿乖巧听话,一动不动任着他摸。
乖巧听话
睿郡王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下意识低头一看,低头刹那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伴着劣质粉尘,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登时身体一晃,手脚发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一压。
直压的袁知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喃喃低道,“容浔,你是不是胖了些,太重了。”
手脚发软动弹不得的容浔黑了眼,双眸喷火的瞪着袁知陌手里晃着的小药瓶,“你这是什么东西”
“大抵是软骨散一类的物事吧,年代太过久远,我忘了。”袁知陌答的轻松,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拍了拍身上动弹不得的睿郡王,只觉成效不错,颇为满意。
他性好猎奇,向来喜爱看些杂书,也曾闲着没事按照古书记载调配些乱七八糟的药粉,这一瓶还是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诚然,他配的最成功的,向来不是这简简单单的软骨散。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表情微微发涩。
然后一个翻身就从睿郡王身上翻了下来,睿郡王砰一声,脑袋撞上了门栏,直撞的他倒抽一口冷气,青面獠牙,低吼一声,“袁知陌”
“哎。”袁知陌安然应了一声,安然坐在一旁,安然摸了被忽视已久的梨花醉,捞起来喝了一口,清醇淡雅的酒液入喉,登时觉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熨贴,舒服的叹了口气。
他侧头,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人,但这个一点不妨碍他感知到睿郡王身上的怒气。
唇角清雅的勾了勾,他又喝了口酒,才缓缓的道,“容浔,皇长公主何等机巧谨慎的人,她存心对付我,会让你有机会拿到那脉案除非是她故意让你拿到,否则那绝对是假的。”他扯了扯唇,“但我想以现在皇长公主对我的愤恨,应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那脉案当然是真的,小陌儿乖,快把我放开,我额头痛。”睿郡王深觉自己屁股朝天脸朝地的姿势过于不雅,赶紧压了怒气委曲求全的哄,奈何身边坐着那人铁石心肠,连侧头的动作都省了,自顾自的喝酒。
容浔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看着门栏边上两只打架的蚂蚁,眼睛一溜,居然发现了一个蚂蚁洞,月华之下好几只黑色蚂蚁爬来爬去,隐约是个数量庞大的家族群,甚至有那么一两只太长眼的,蹭蹭的居然开始往他这边爬,似乎有把他当作巨型猎物的打算
容浔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不由自主往外冒,也不哄了,转而开始吼,“袁知陌”
“容浔,你这个脾气唉”袁知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静静的道,“你是定熙侯的嫡子,定熙是大雍第一藩地,如今朝廷求稳,自然不会动你定熙。但定熙就是朝廷里的一根刺,不jj永远刺骨连心,定熙的力量越大,这根刺刺的就越深,被jj的可能就越大,你心知肚明,为何要明知故犯”
容浔听的一怔,连眼前的蚂蚁家族一时间都忘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小陌儿,你确定我们之前没见过”
这话不像是叹息,倒像是教训,而且里里外外都透着熟稔自然,让人简直认为他们已经相处了十年八年,说话之间完全没了忌讳。
身边静了静,似乎又是在喝酒。
容浔心里有种不甚妙的预感,“你赶紧放了我”
“怎么那么多废话,我配的东西,从来没有解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袁知陌轻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慢慢将那东西掏了出来,月色之下,一颗荧亮发绿的丸药闪耀着朦朦胧胧的光泽。“容浔,我其实真希望别过来的。”
容浔眼风扫见,心里一阵阵发紧,“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就是一个小玩意。”袁知陌轻轻松松的笑,摸索着去扳正睿郡王爷伟大的头,一不留神惊扰了地上那个蚂蚁洞,蚂蚁家族们立刻乱成一团,气势汹汹的准备抵御外敌。
当然,无人在意。
“这是我十五岁时从一个古方上学来的,偷偷掏空了袁府、长孙将军府、还有皇长孙府以及内廷所有罕见药材,耗了三个月的时间,得出这么一颗小玩意。”
小玩意效果神奇,可以让人暂时遗忘。
成效明显。
这是袁小白老鼠的经验之谈。
上辈子这颗药他是用在容浔死后的,他当时痛彻心扉几欲随着容浔一起死了,可当时他偏又不能死,便发狠服了这东西,心里想着要不前尘尽忘,忘不了就干脆一根绳子了解了自己,但幸好,成效不错,他稀里糊涂的居然真的忘了,一直维持了到他死的那日才想起许多前尘过往。
历时统共八个月。
他也不奢望对容浔能有多大用处,但只要支撑过他与刘庆儿的牌位拜了天地他就心满意足,毕竟容浔再无法无天,大雍礼法当头压制着他,他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到底是什么”容浔有些炸毛,不祥预感愈来愈明显,看着袁知陌的眼神简直想要杀人。
许是酒劲上头,容浔的低吼落到耳里全成了晕晕乎乎的含糊低吟,袁知陌揉了揉因为酒劲上头而有些发晕的脑袋,一个侧身跨骑在容浔身上,很耐心很安然的安抚炸毛的狮子,“放心,不会死人的,我吃过,味道不错的。”
清冷月色下清俊少年头发微微垂着,衣襟早已散乱,露出玉如意般弧度精美的脖颈,自上而下都泛着薄醉之后晕晕的红,因为蒙着眼,反倒更添了些勾人施虐的脆弱感,直让人忍不住提枪上马。
饶是容浔如今被制,眸光也一深,某个部位稍微蠢蠢欲动了些,“小陌儿”
“嗯,乖。”袁知陌含了那颗小玩意,抿了酒壶里最后一口梨花醉,醉意朦脓的吻上来。
几乎是同时,容浔脖颈一阵刺痛。
两只蚂蚁兄弟,终于手刃仇人,深深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啧,暴力快递啊,寄份合同都能给我损坏,
23、会断的
愿望永远是美妙的。
袁知陌本来是想的很好,想趁着灌酒的时候将那丸药给喂下来,但当他醉意朦胧的付诸实践时,才惊讶的发现要将愿望变成事实,似乎有那么些难度。
因为睿郡王不合作。
牙关死咬,好像是蚌一般,颇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袁知陌被睿郡王两排银牙一撞,倒撞的自己差点把那药丸给了反吞了下去,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才把那颗药丸给咳嗽出来,月色下,沾了唾液的药丸显得晶莹润泽,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诱人意味。
人家不开口,再好的东西都喂不下去,再不错的功效也发作不起来,袁知陌面露懊恼,生恨自己优柔寡断,刚才为何一开始不直接灌下去,现在倒好,给人家有了防备的机会了,还怎么硬灌
“张口”
容浔眼波流动,顾盼而飞,虽然明知道袁知陌现在看不到,他还是很有闲情逸致的对袁知陌飞了个颠倒众生的媚眼,偏偏就是不开口。
直觉告诉他,那东西吃不得。
袁知陌也是酒喝的有些多了,一个发狠低头就去咬容浔的肩膀,试图让他痛的张开口,可惜身下的人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倒是他自己咬的牙酸,也真舍不得死命的咬,不要一会便悻悻松了口,半抱怨半恼怒,“又不是什么坏东西,你吃了不就得了”
打也打不得,吻又吻不下去,袁知陌就这么跨坐在容浔身上抓着药丸生闷气,丝毫没察觉自己这么一通折腾,被酒液沾湿的衣襟早就散乱的更开,微微俯身,隐约可见白皙清瘦的胸口,纯白亵衣半遮半掩,偏偏有了那么犹抱琵笆半遮面的勾人意味。
容浔心里暗骂一声妖精,瞟了眼自己被人坐着的部位,他虽然有心做个宁死不屈的烈士,但身上又有那么个妖精磨蹭坐着,脖颈上则是又麻又痛,那些麻痛感已经开始往蔓延四周,不用看他都知道定然是被蚂蚁咬了。
这一点若是换在别人身上,大不了就是麻痛一阵就罢了,偏偏睿郡王体质特殊,对这蚂蚁简直是深恶痛绝,一旦被咬,轻则浑身痒麻,重则丢上半条命。动又动不得,骂也不能骂,前有狼后有虎,容浔哪里受过这种气,憋屈的眼睛都泛着绿光,眼泛绿光的直接后果是某一处也开始犯糊涂,不由自主开始昂首挺胸。
袁知陌后知后觉,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似乎不甚对,有什么东西紧紧贴上了他的臀侧,火热的温度隔着衣衫都透了出来,感觉太过熟悉,熟悉的让袁知陌刹那脸红如火,下意识手忙脚乱的就往外爬,爬到一半却被脚边酒盅绊了一跤,结结实实又坐了下去
位置之巧,简直不可描述。
“唔”容浔生生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苦痛多过欢愉,还是欢愉夹杂着苦痛,简直同样不可描述。他双眼朦胧的恨恨瞪过去,“会断的”
话音还未落,一个吻立刻凶猛扑过来,他还来不及闭嘴,袁知陌的舌尖堂而皇之的扫了进来,舌尖裹着那小小隐约甜香的药丸,似乎势必要让他吞下去。
容浔眼一睐,顾不得痛了,舌尖立刻抵上去,一个是势在必行来势汹汹,一个是经验丰富百战不殆,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远交近攻釜底抽薪,两人生生折腾出一场兵法交战来,偏偏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个胜负。
“大哥,在外面打野战不好吧”一道戏谑声音突然响起。
袁知陌惊了一跳,舌尖一退,那都快被两人唾液融化了蜡衣的药丸立刻被容浔厚颜无耻的往上一抵,原本一直在容浔口里的药丸立刻渡入袁知陌的口里。
袁知陌脸色立刻变了,可是紧要关头反应偏偏慢了,只能傻傻的被动承受,几乎要在他认命时,容浔头突然微倾,舌尖微微一挑便将那药丸给挪回了自己嘴里。
喉咙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袁知陌猛地直起身,不置信的道,“你、你”
容浔轻轻叹了口气,“不就是个药吗,既然你非要让我吃,我吃就是了。如君所愿。”他转而看向自家看戏看的兴致勃勃的小弟,“阿悦,扶我一把,我们回去了。”
容悦哦了声,赶紧扶起动弹不得的容浔,偷偷觑眼看着呆坐在一旁的袁知陌,只觉大哥看上的人可真是漂亮,漂亮的让他都心痒痒。
容悦是个乖孩子,走之前还跟袁知陌打了个招呼,“嫂子,那我们先回去了啊。”
容浔却是半声也没出,也不知是晕了还是不想理他,两个人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院子里,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静的如死一般。
袁知陌呆呆坐在门栏上,有些茫然的抬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明明,他得偿所愿了啊,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像是被剜了一块,空空洞洞的痛。
他忍不住低啐自己一口,苦笑一声,“袁知陌,你真是矫情。”
接下来的日子便一如流水般过了去,波澜不兴,日日眼前漆黑如墨,几乎觉得时间都不曾流逝,可一恍惚间,居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六日。
冥婚的事情算是定了下来。
他借口既然已经同意定了冥婚,也不必撕破脸皮,将袁太傅手里那张假脉案给收了回来,收回之后便烧了,但其实仔细想来他也是多事,皇长公主若注意到定熙侯的力量,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一张纸,若没在意,就更不会在意,但思来想去还是烧了安心。
袁太傅在他请求下也只跟刘家说了前面几个疑点,刘家自知理亏,况且冥婚的事情又应了下来,再加上皇长公主没再有动静,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下来。
倒是文景帝也不知从哪里听闻这件事,居然大加赞赏,一时兴起让钦天监算了个吉时,定了腊月二十八,还特特决定让皇长孙主持,也显示天家与民同乐的风范。
虽然袁知陌当真不知这件事乐从何来,帝王心思,果然与常人不同。但这大抵该是皇长公主的手笔,约莫是怕他反悔罢。
他若反悔,他又何必应呢。
随着袁太傅三跪九叩接了圣旨,送了传旨的太监出门,他才要回房,却听到身后父亲低叹了声,“知陌,你跟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快递真出岔子了啊,简直悲催的想要抱头
第24章 不要亏待了自己
袁知陌心里一动,这几日袁太傅一直都对他避而不见,今日倒是难得的有闲暇。他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被人扶着跟进了书房。
袁太傅挥退众人,方才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袁知陌,这几日并不算很冷,书房里更是笼了炭火,袁知陌清秀脸上微微起了红晕,再加上他脸上依旧蒙着纱布,躬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竟然显得比平日还小了些。
他不说话,袁知陌也不急,依旧安安静静的站着,看起来斯文无害的很。
袁太傅不由揉了揉额头。
这孩子本来就肖母,自从大病一场之后,原本有些骄狂的性格都变得安静沉稳,跟他那个早逝的娘亲更有了七八成的相似。
如今他站在那里,竟然让袁太傅恍惚想起当年那个坦然立于他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偏又神情冷静,“我要你娶我,后日是吉时,你可以去下聘。”
只可惜言笑之语还在耳侧,佳人早就芳踪无觅,千山暮雪了无踪影。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书案边坐下,“眼睛怎么样了”
袁知陌摸了摸眼上纱布,“眼皮上的伤痕已经大好了,大夫说没有伤到眼睛,但也不清楚为何就是看不见,说想来是因为气血淤阻所致,等气血化开,应该便好了。”他没提大夫当时语气格外忐忑惶恐,显然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瞎眼之症也难倒了五十年行医的老大夫。
袁太傅皱了皱眉,“如果不成便换个大夫,这眼睛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是。”
父子二人一时间又无话可讲,书房内又是一阵寂静。
半晌,还是袁太傅再度开口,声音艰涩语气吞吐,“知陌,这次冥婚的事情,你当真是心甘情愿的”
袁知陌一怔,他本以为父亲这次是来嘱托冥婚的事宜的,没想到郑重其事之后居然是这一句,况且如今圣旨已经颁了,就算他想反悔,怕也是不能了。心里一时间琢磨不透父亲这句话的含意,却也不及多想,双膝及地跪下,“污了袁家门楣,如今冥婚一事招的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污了袁家门楣,是孩儿不孝。”
就算他这段时间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也知道外面传的有多难听,人人都说袁太傅趋炎附势,胆小如鼠,居然舍了嫡子做这种看似高义实际狗屁的蠢事。袁太傅这段时间日子并不安生。
袁知陌心里一疼,心底涌上一股愧疚,重重朝袁太傅磕了个头,“儿子无能,累的爹坏了清名。”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但这件事确实是儿子心甘情愿的。”
袁太傅忙把他扶站起来,“什么清名不清名的,不过是外人评说的由头而已,我袁某人虽然迂腐,但自问这点还是看的开的,”盯着袁知陌那张与正妻极为相似的脸,他叹了口气,“你那天在书房说了那些话,我便知道你心里是有主意的,你性格与你母亲相似的很,当年她力排众议非要嫁我,她便真的嫁了。你要坚持冥婚,就算我想拦,恐怕我也拦不住吧。”
袁知陌脸色微微有些尴尬,沉默不语。
当时他确实也想过父亲若不允,他便直接去刘家把这事定下来了。
袁太傅扫了眼过去,装作没看见,“况且我也确实有些私心,那日皇长孙跟你情状我是看在眼里的,皇长孙又愿意为你抵住皇长公主那边,他什么心思,我是过来人,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即使现在是撒了手,但日后假若他登上大宝之位,富有天下,难保不会再起混账心思。”他顿了顿,声音骤冷,“当年做太子太傅,我在皇宫内院待的时日不短,那里面什么乱七八糟蝇营狗苟的事情我不清楚,我还不想让你也在那里面染上一遭。”
“爹”袁知陌一阵感动,他本以为袁太傅秉性严苛,没想到还是为自己考虑的那么多。
袁太傅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继续道,“况且若是天子看中一人,别说是老臣之子,就算是你娶了别人,有心的话照样挡不住,还不如干脆与神鬼结了亲,大雍重神重佛,大雍天子就算是再胡来,还不至于糊涂的拿江山基业玩笑。既然如此,冥婚这件事倒不是不可行的法子,撇的干净,还来得干脆些而且”
袁太傅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长的让袁知陌忍不住道,“怎么了”
袁太傅神情一时间有些怪异,在昏明的光线中显得诡秘难测,但随即便掩了下去,又是平日里端正态度,“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想到别处去了。”他咳了声,话音倏地一转,“虽然你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日后怕是要苦了你了。”
袁知陌怔了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袁太傅说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白皙脸皮上立刻微微发红,有些尴尬的嗫嚅,“这个我心里有数。”
袁太傅也觉得自己跟儿子讲这个有些尴尬,但他若不提,家里恐怕也没人跟他提了。他重重咳了声,不自在的道,“冥婚之后便要一心一意守着本分,无论男女都不能太过亲密,我知道你二娘那日做的事情糊涂,但现在距离你成婚还有十几日,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该做便做了吧。”
袁知陌错愕张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厚厚一叠银票,袁太傅老脸微微发红,却还是沉声道,“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
说罢,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独留下袁知陌拿着一叠银票站在原地张目结舌。
这是什么意思
袁知陌好不容易从惊雷中清醒过来,刚刚回到自己房里坐定,刚刚端了一杯茶在手,砰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袁知平大踏步走了进来,脸上半是羡慕半是同情,“三弟,你去什么地方,是象姑馆还是妓坊爹让我领着你。”
以前他去个妓坊必得偷偷摸摸,生怕被袁太傅知道打断腿,如今知陌倒好,是爹亲自吩咐让他去逛逛,可一想起,这十几日的痛快淋漓是要以几十年的清心寡欲为代价,袁知平又生觉得还是偷偷摸摸来的好些。
袁知陌手一抖,手上的茶泼了一半。
嘴角抽搐了下,他才要开口解释他不想去,袁知平已经兴奋且小声的凑过来,“要不去妓坊吧,男人总比不上女人柔软,我认识几家不错的,无论是吹箫还是弄管功夫都甚是了得,,你如今看不见,让她们也好好服侍服侍你。”
袁知陌胀红了脸,手上剩下的茶又泼了一半,“大哥,我真的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我也陪你去。”一道冷冰冰的熟悉声音突兀响起,长孙晏大跨步进来,面无表情。
袁知陌手一抖,哐啷一声,茶杯碎了满地。
第25章 我来找我嫂子
吉祥如意楼的老鸨春风嬷嬷今儿遇见一桌奇怪的客人。
吉祥如意楼是大雍京都里规模最大的青楼,既有艳倾全城的花魁,又有温柔和顺的倌儿,男女兼备应有尽有,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来了也能找到自己好的那一口。所以吉祥如意楼的春风嬷嬷也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什么男盗女娼王公贝勒没见过,可今儿她愣是觉得说不上的怪异。
其实怪异也谈不上,只是这贵宾包厢的三个人,实在是有些扎眼。
这一桌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位还是位熟客,袁太傅家那位大公子,平常都是偷偷摸摸的进来偷偷摸摸的离开,那副床上凶悍床下猥琐的模样让春风嬷嬷印象尤其深刻。
他还欠了她三百两嫖资,待会得记得让姑娘们掏过来。
但另外两位
左边那位是个黑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黑衣劲装不怒而威,俊挺的如同雕塑一般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手边长剑虽然入鞘未拔,但他光是坐在那里,全身都辐射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森寒力量瞧这架势,不像是来逛窑子,倒像是杀人的。
坐在袁大公子与黑衣少年中间的,却是位青衫少年,少年相貌很秀逸,五官也是柔和宁静的,分明是偏些女相的精致相貌,却让人感觉却是一杆青翠的竹,温而韧,丝毫不让人感到任何女气。
他静静端着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清茶,唇角带着些无奈的弧度,秀逸的侧脸清雅似水,干净而落拓,突然让春风嬷嬷生出一种吉祥如意楼不是青楼,其实是书楼或者茶楼的荒谬错觉。
这三个人其实是来砸场子的吧啊
其实不仅春风嬷嬷觉得荒谬,被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夹在中间的袁知陌也觉得荒谬,他什么时候同意过来逛青楼了,这两位也未免太过罔顾他的意愿了吧
袁知陌睁着眼,眼前一如往常的一片漆黑,只不过少了他前几日都蒙在脸上的纱布,因为大哥说那会太破坏情调。
真真的
袁知陌很克制的收回自己即将出口的粗语,简直郁闷的快要吐血,这种事情也可以霸王硬上弓的
“知陌,你要男的还是女的我看一丈云就不错,身软体棉,又有一手吹箫的好功夫。”袁家大哥极为热情的向自家兄弟推荐自己用过的女人,抽空还问下那边冷硬着脸非要跟过来的长孙晏,“长孙少爷,你要不要来个辣的算了,还是找个温柔的吧,你跟知陌都是第一次,男人的第一次尤其重要”
“我不需要。”长孙晏板着脸冷冷的道,想起那次并不算美妙的体验,眼里掠过一抹嫌恶,“我开过荤了。”
正在喝茶的袁知陌一口茶喷出来,惊的转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长孙晏看着那双灰黑却剔透明亮写满好奇的眼,虽然知道这人看不见,脸上还是浮过些不自在,粗声粗气的吼过去,“管你屁事”
袁知陌嘴角抽了抽,决定不跟这个其实还未开化过的少年计较,好声好气的道,“既然你也不想,那我们就回去吧。”可惜他还没站起,肩膀被人重重一按就被人按了下去,长孙晏的呼吸近在咫尺,“你今儿一定要选个女人,否则你别想走。”
“”袁知陌简直要呕血三升,很是麻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晏,你何必强人所难”如果不是这位小爷仗武欺人封了他的穴道,他怎么可能乖乖巧巧的坐在这里。
长孙晏黑眸微微一深,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神色,瞥了眼已经跟春风嬷嬷商量侍寝名单的袁知平,他猛地低下身,用两个人的声音低道,“我情愿你选个女人,也不要跟他们扯不清楚”
袁知陌一怔。
气氛突然是古怪沉默下来,仿佛僵凝在了一起,带着让人窒息的沉闷。
大雍虽然民风开明,男男嫁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毕竟还是少数,事实上,在子嗣传承重于一切的大雍,大多数人还是认为男男嫁娶无法沿系子嗣,再加上男女之间的差异,明媒正娶的男妻甚至男夫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养在外面的妾侍。
半晌,还是袁知陌掀了掀唇,带着点无奈,“阿晏,我知道这可能让你有些难以接受,但我其实不怎么后悔,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这个,我”
本来还有些尴尬的长孙晏双眼瞪大,愣愣看着身侧少年明显有些无奈感伤的神色,立刻意识到袁知陌似乎是误解他的意思,他抓了抓头发,脱口而出,“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女人,我只是”
“今儿运气真是不好,借问下,愿意搭个桌吗”
清清雅雅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语气,偏偏又是不容置疑的不客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及时打断了长孙晏的话。
一个清俊公子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推开门,慢悠悠晃了进来,似乎丝毫没在意自己要搭的桌其实是人家早就包好的包厢,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实在是有些无理,偏偏他的态度又是那么自然,别说袁知陌跟长孙晏,就连腻在脂粉香里快要醉死的袁知平都抬起头。
所有人都这么定定看着那清俊公子,偏偏那清俊公子脸皮厚度着实惊人,他依旧保持着自己悠闲甚至称得上缓慢的步调,一步一折扇,衣袂飞扬,文采风流。
“你就不能走快点”可惜,有人偏偏不解风情,脆亮的嗓子惊人的响,大剌剌的道,“后面还疼啊我就说你不行,你非要试”
清俊公子脸色微微一僵,手里的折扇差点掉下去。
袁知陌一听那声音,脸色也微微变了,下意识握住桌子。
长孙晏有些诧异,不明白知陌为何变了脸色,但他反应也快,一个侧身挡在袁知陌跟前,冷声道,“这里我们已经包了,还请两位到外面去寻吧。”
几乎是同时,清俊公子后面露出一张漂亮的脸,五官精致漂亮,一双凤眼亮的惊人,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小少年盯了眼长孙晏,百无聊赖的挥挥手,脆声道,“我不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嫂子的。”
长孙晏嘴角微抽,“谁是你嫂子”
第26章 仇人相见
小少年容悦上上下下扫了眼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翻,赏了长孙晏一个漂亮的白果眼,形容倨傲的很,“不是你。”眼角瞟见长孙晏身后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兴头冲冲的奔过去,“嫂子”
可惜还未摸到衣角,一记掌风扑面袭来,长孙晏一记勾拳已到跟前,容悦低咦了声,一个鹞子翻身俐落让过,“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长孙晏也诧异容悦的身手,脸上神色却不变,漠然如冰,“出去。”
“切,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本少爷岂不是太没面子”容悦眼珠灵活的转了转,瞟了身后的清俊公子,“咦,你这剑不是那什么龙泉吟,我看看。”话音未落,他身子一矮,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刚放在桌上的长剑已经到了容悦手里,他老鼠似的偷笑了几声,一个翻身居然跃出了窗子。
长孙晏脸色微变,那龙泉吟可是家传宝剑,弄丢了可是大事。他不及思考,立刻循迹追了出去。
袁知陌听着动静,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旁边咚一声轻响,似乎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那人却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打量他,那眼神冰凉里还带着些冷,他垂了垂眼,当作不知道。
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但来人是谁,他还是能猜的出来的。
慕容丹青。
大雍是有左右双相,一文一武,互成犄角。右相刘琰是科举出身,讲究的天理伦常血脉传承,从来是支持容隽继承大统;而右相慕容允却不同,他是实打实的武将,功勋卓着,从来都坚持认为王位继承有德者居之,上辈子也是一力提出定熙侯接掌皇位,最后定熙侯酒宴猝死,皇太子继位,慕容允自然被牵累,被皇太子随便找了个由头发配到边疆,最终死于疆场,大抵也算的马革裹尸。
慕容丹青是慕容允的幼子,据说当年出生时,慕容夫人正陪着当时还是将军的慕容允镇守边关,五越蛮夷夜袭,慕容夫人在逃亡过程中早产,却因为战乱弄丢了儿子,本以为幺子定死无疑,没想到二十五年后,慕容丹青手执信物回了左相府。
自从他回了左相府,原本还持中立态度的左相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偏到定熙侯那边。
慕容丹青此举倒不是为了容浔,确切的说,慕容丹青是为了容浔胞弟容悦,容悦是慕容丹青的同门师弟,基本上算是慕容丹青一手带大。此人面若冠玉,却凉薄狡诈,当真让人想不通他为何会喜欢上单纯爽直的容悦。
只可惜上辈子定熙侯夺权失败,容浔兄弟愤起造反,容悦于千岭崖一役遇到埋伏身中数箭而亡,袁知陌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慕容丹青看到容悦尸体后的惨烈情状,还记得那狂肆大笑后一瞬白发如雪,天地同悲
而且袁知陌下意识抚了抚心口,只觉心口微痛还凉,似乎当年容浔死后,慕容丹青给他的那一剑,可是扎扎实实毫不掺假的。
身边坐着个差点要了他小命的人,这感觉果真奇妙。
袁知陌在思索,慕容丹青也在打量袁知陌,作为容浔的心腹同盟,他是大概知道袁知陌那些事的,如今看来,相貌尚可,心性倒也平稳,是个清冷果决的性子。
慕容丹青摇了摇折扇,折扇上风云起伏,如墨似的眼里狡光微闪。
这种人,对自己都能狠的下手,对别人更能狠的下手。容浔若是真的陷下去,他恐怕只有被这人抓在手里玩的份了。身为挚友,他是该做个听话的好人,还是该做个断情绝爱的坏人
这果然是个十分让人困扰的问题啊。
慕容丹青摇了摇折扇,瞥了眼对面那边排排站的姑娘们,心里一动,脸上立刻笑的云淡风轻,“在下慕容丹青,袁三公子这也是要挑知心可意的人么,在下不才,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袁知陌脸上微微掠过一抹窘迫,被他这么一说,他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捉奸的怪异感觉,况且这人能有什么好心思,他微微咬牙道,“不需要慕容公子劳心。”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袁知平一个拐子将所有的话拐了回去,“要要要,当然要,原来是慕容相爷家的慕容公子,今儿还请公子帮忙则个”一边赶紧让春风嬷嬷把人赶紧拉过来,一边凑到袁知陌耳边低道,“傻子,听说慕容相爷家的公子可是最擅长看人面相,你这是第一次,挑好了可对你以后有助益”
袁知陌脸微微胀红,“大哥,我”
“啊,这个不错,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慕容丹青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当真摇着折扇挑了起来,“可惜,怕做事容易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干净利落,这种事么,就该恰到好处才是。”
袁知陌眉头一跳。
“这个体态丰腴,搂抱起来绝对如卧云上,只可惜下颚偏尖,容易自骄自傲,完全不理会旁人想法,心狠意冷,伤人于无形。”
袁知陌手一紧,这人,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
27、似梦非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