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夫人。”他神色温和的望着那个看起来略微有些神经质的女人,柔声道“如果您有什么事情的话,德兰里尔教堂的大门永远为您打开。”梅尔夫人算是他最新的教民,之前她也常常和梅尔上校来教堂,埃文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她的情绪,同时也从她的话语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哦,牧师先生。”梅尔夫人的神色几乎是有些惊诧,仿佛她之前并未发现埃文也在这儿“多谢您的慷慨,我知道了。”她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在敷衍什么似得。
埃文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梅尔夫人虽然是新教民,但是如果埃文没有记错的话,他对于教堂和教会还是十分热衷的,反正比梅尔上校要热衷一万倍,但是此时看着她的样子,却好像有些古怪。
“您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埃文试探着问道。
梅尔夫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埃文,原本放在膝上的双手一紧,脸上十分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低声道“没有,没有,多谢您的邀请。”
埃文点了点头,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散。
之后几人又在关于梅尔上校的问题上谈论了许多,威尔逊公爵几乎没有出声,大部分都是埃文和梅尔夫人在谈论,埃文突然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即使梅尔上校做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但是当梅尔夫人在谈起他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是平淡的,甚至某种时刻会闪现过一丝柔和,完全没有得知丈夫出轨后的愤怒和不甘,而在说起他被冤枉的时候,语气才会激动起来。
这种古怪的情绪,让埃文对于梅尔夫人忍不住有些感叹,看起来她对于梅尔上校可能是爱到了骨子里吧,做出这种背叛感情背叛婚姻的事情,竟然也会如此宽容,这让埃文心中对于自己将要提出的问题稍微的有一些愧疚。
但是埃文完全不会因为这一点而放弃自己的追问,因为他心中十分清楚,梅尔上校入狱这件事对于公爵的打击,所以他也就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您之前知道梅尔上校和伊莱莎修女的事情吗?”埃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冷酷起来,他心中十分清楚,作为一个婚姻中的受害者,梅尔夫人十分有可能在知道了梅尔上校的背叛之后,做出过激的举动。
埃文的话音刚落,梅尔夫人的脸色迅速一篇惨白,她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神情恐慌的看着埃文。
“您……您……”她几乎说不出话来“您怎么能说出如此可怕的事情!”她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指缝滑落。
埃文一时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梅尔夫人,您……”埃文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梅尔夫人猛地抬起头,眼泪还在她的脸上肆虐,但是她的眼睛却在此时看着澄澈而又单纯。
“我真的不知道,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她说着这样的话,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埃文一时语滞,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神色冷淡的威尔逊公爵,只能咬着牙点了点头“我的夫人,我很抱歉我说出了让您伤心的话,我当然是相信您的,请您放心,我只是想要确定,梅尔上校所说的话,这样我才能找出那个真正杀害伊莱莎修女的人。”
但埃文说道杀害这两个字的时候,梅尔夫人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再一次将脸埋入了掌心,喃喃道“哦,这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我但愿这一切都能过去。”
埃文看着她这副样子,神情微闪,但是嘴上依旧十分的柔和“请您放心吧,会过去的。”
“多谢您今日的招待。”威尔逊公爵突然打断了埃文温柔的劝导,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离开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并用一种催促的目光看着埃文。
埃文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到也不会与他对抗,所以也随着他站了起来,礼貌的向梅尔夫人道别。
梅尔夫人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威尔逊公爵,脸上的泪痕还是清晰可见,她有些呆呆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将他们二人一直送到了马车上,这才回去了。
埃文和威尔逊公爵坐在马车上之后,这才道“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威尔逊公爵皱了皱眉“艾德森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想到,看来对于他我还是有些小看了。”他之前只是以为艾德森隐瞒不报是罪大恶极了,但是今日梅尔夫人的话却让他产生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的想法。
埃文点了点头“这一点的确需要关注,只是,我很疑惑的是,梅尔夫人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虽然埃文这样说,但是事实上他和梅尔夫人也并没有相处过,只是感觉上有些古怪。
威尔逊公爵挑了挑眉,若说埃文只是有些不熟悉,那么他就是真的见都没见过几次。
“如果您对她有所怀疑的话,那么我就找人来监视她一段时间,看看是否能找出什么破绽,但是我认为此时最重要的还是艾德森。”说到艾德森的时候,公爵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冷酷。
埃文心中虽然存疑,但是此时还是点了点头,公爵说的的确没有错,艾德森,只要想起这个名字,他的心底就会冒出几丝阴寒。
☆、第107章 事情变化
“艾德森……和梅尔上校有什么过节吗?”埃文试探着问道。
威尔逊公爵微微蹙眉,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关系的确不怎么好,这一次的事情就是因为艾德森的隐瞒,才使我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梅尔的处境,因而也就导致了现在被动的局面。”
埃文听了心头一动,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这真是太不应该了。”埃文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却一直都看着威尔逊公爵的方向,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见威尔逊公爵面目凝重,埃文心中倒也有了几分想法,看起来只怕梅尔上校和艾德森之间的龃龉要比他说的严重的多。
“查尔斯。”埃文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他直直的望着威尔逊公爵,他们两个在这件事情之中,都极力避免去认定这件事真的是梅尔上校的做的,但是假使真的是梅尔上校做的,那么埃文十分想要知道,威尔逊公爵的态度,因为对于埃文来说,他虽然自私自利,但是却也不会将杀了的罪名推到别人头上,这件事他虽然存有私心,但是却不会丢掉良心。
威尔逊公爵先是一怔,继而又温和的勾了勾唇角“不论是谁,只要是您查出来的,我都相信。”威尔逊公爵看着埃文,他的这句话并不是在说笑,而是他发自内心的话语,埃文对于他的重要性比任何左膀右臂都要重要,他看重梅尔上校的价值,但是他相比起埃文来说却不值一提,威尔逊公爵心中十分清楚埃文的个性,他知道对于埃文这样高尚而又纯洁的绅士来说,根本不可能帮助任何人逃脱谋杀的罪名。
埃文听着他这番话,心中突然有些触动,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了抚威尔逊公爵的侧脸,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神,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吻他,但是想着此时的情形,埃文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道“你的信任让我十分感动。”
威尔逊公爵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心,抿了抿唇道“埃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得到我毫无保留的信任。”
埃文的心脏顿时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的指尖微微瑟缩了一下,心中有些刺痛,他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毫无保留的信任着自己的人,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应当说些什么?像以前似得继续隐瞒自己的人格?还是就这样得过且过,直到他发现的那一天?
是的,埃文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去揭穿自己,对于他来说,或许这样的做法才更残忍。
“你怎么了吗?”看着埃文神情踌躇,威尔逊公爵有些疑惑的问道。
埃文猛然回过神来,对着他微微笑了笑“我很好,只是这件案子稍微有些复杂。”埃文掩饰般的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将自己的额头与他相抵,他们两个呼吸相闻气息相接。
“查尔斯。”他的手穿过威尔逊公爵柔软的头发,鼻尖隐隐有着薄荷的气息“我很喜欢你。”
威尔逊公爵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神情略微有些呆滞的看着埃文,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东西。
这是埃文第一次对他说出如此明确的情话,这样简单,却让他心潮澎湃。
“哦!”他神经质的低呼了一声,然后下一刻他便紧紧的抱住了埃文,仿佛像是要把他挤进自己的血肉里似得,一丝缝隙都不留。
“埃文,我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他有些激动的亲吻着埃文的耳廓和侧颈,就像是一个孩子似得,鲁莽而又任性,没有任何的章法。
埃文笑着抚了抚他的后脑,低声道“好了,我亲爱的查尔斯,我为了你背叛了我自己的信仰,我们扯平了。”
他几乎是带着玩笑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威尔逊公爵却突然停住了自己略显的有些激动的举措,他略微推开埃文的肩膀,神色严肃的看着埃文,只把埃文看得有些心虚,心中暗暗责备自己不应当说出如此轻佻的话。
“不,埃文。”他看着埃文的眼睛柔情似水,完全不像他平时严肃冷漠的模样“我所作的,根本无法与你的牺牲对等。”他失神般的轻抚着埃文的侧脸,眼神迷恋“你背叛了你的信仰,而我只是爱你而已,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埃文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让你过上这世界上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生活。”
埃文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全身都有些微微的颤栗,心中甚至生出几丝冷意,这样状态的威尔逊公爵,他之前真的是从未见过。
“查尔斯。”埃文低下头看着威尔逊公爵,迫使自己的神情柔和下来“你不必做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那就好了。”
那就好了……
威尔逊公爵神情迷惑的看着埃文,只要这样就可以吗?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拥有这样简单的想法。
看着他的表情,埃文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软,这个男人,终其一生都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幸福,他的妻子他的父亲都离开了他,他没有享受过爱情,亲情更是短暂的可怜,唯一的儿子也惧怕他,在埃文出现之前,没有任何人能走进他的心理,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变得柔软,他就像是一块寒冷的坚冰一样,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却也是如此的可怜。
“查尔斯。”他将威尔逊公爵拥进了怀里,有多久了,他的心中竟然又产生如此柔软的情绪“我只要你就好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埃文并没有意识到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温柔,不是他平日里刻意装出来的那种疏离的温和,而是真正的温柔,带着这世界上最温暖的笑意。
威尔逊公爵的耳朵变红了,他猛地抱住了埃文的腰,将自己滚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心脏就像是疯了一样的在跳动,或许是他真的疯了吧,威尔逊公爵在心中喃喃道,此时此刻,他只想和眼前这个男人永远在一起。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德兰里尔的南边走去,从最北面到最南边,这一段距离虽然长,但是却总有走完的那一刻,当马车里的埃文和威尔逊公爵感觉到只过了十分钟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德兰里尔教堂的门外,车夫低声在外面提醒“公爵大人,布鲁斯牧师,教堂到了。”
威尔逊公爵原本靠在埃文肩膀上的头抬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埃文,眼中带着几丝不舍“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他这句话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恳求,而至于回哪儿去,埃文自然也十分清楚。
埃文忍不住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声道“今日不行,明天就是礼拜日了,我要给整个镇子的人做礼拜,不能来的太晚,前几次桑德斯夫人已经说过我几次了,这一次要是再迟到,她会发火的。”
说起这个,威尔逊公爵有些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对于他来说,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女人,永远无法威胁到他的权势,但是看着埃文那张温和的笑脸,威尔逊公爵还是将自己内心最邪恶的想法咽了下去,只是俯过身去迅速的亲了亲埃文的嘴角,低声道“下次你一定要留下。”
埃文有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在这种事情上,威尔逊公爵真是天真的有些可爱。
威尔逊公爵将埃文放下了马车,然后便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前,还将自己身侧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盒子交给了埃文,他的眼中带着一丝郑重“埃文,这个东西你要好好保管,这次的事情不寻常,你要小心。”
埃文有些诧异的接过那个沉重的盒子,还没来得及客气,威尔逊公爵的马车便离开了,埃文看着他马车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欲言又止。
埃文回到了教堂,威尔逊公爵送给他的那个盒子并没有锁上,埃文只是大致的看了一眼,便打开了盖子,当他看到里面东西的那一刻,埃文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是一柄十分漂亮的古董□□。
当然了,在埃文看来自然是如此,如果在这个时代来看的话,这把手木仓,却是这个时代流行的东西,他的手柄上十分夸张的镶嵌着宝石,银白色的枪管,看起来十分漂亮,但是这却与现代的那个黑洞洞冷冰冰的东西截然相反,这把木仓有着来自世俗的温和的气息。
埃文看着这个东西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之中,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这是威尔逊公爵上战场的时候,老公爵送给他的礼物,对于严厉的老公爵来说,这也许也是他送给威尔逊公爵唯一的礼物,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礼物却静静的躺在埃文的桌子上,看起来这样宁静,仿佛他所经历过的血腥和厮杀都是过眼云烟。
埃文拿起了那把□□,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公爵身上的温度,埃文有些舒适的喟叹了一声,仿佛拥有某种隐秘趣味的变态,他没有想到,威尔逊公爵竟然会把这个东西送给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惊讶大于欣喜还是欣喜大于惊讶。
但是无论如何,埃文都在此时此刻突然感受到了,自己对于威尔逊公爵那一份渐渐变得越来越真切的感情,这是出乎与自己意料之外的东西,但是同时,他的内心也十分清楚,这份感情他并不想要轻易放弃。
那就坚持下去吧!
埃文拿起了那柄木仓,他看着窗外流动的浮云,眼底生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当威尔逊公爵回到康沃尔庄园的时候,克里斯管家正在城堡外面等候,看见他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公爵大人!凯文先生正在书房等候,他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克里斯管家的神情如此焦急,就连威尔逊公爵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迈着大步朝着城堡里面走去。
☆、第108章 横生枝节
威尔逊公爵将外套甩给身后的克里斯管家,直接就上了二楼,能让克里斯管家如此慌乱,只怕是发生了大事了。
威尔逊公爵进入到房间的时候,凯文正一脸焦急的在书房里转圈,看见威尔逊公爵进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公爵大人,事情不好了……”
看着凯文如此焦躁形于色,威尔逊公爵忍不住皱了皱眉,凯文虽然听话,但是比起艾德森和梅尔来说,还是嫩了一点。
“你冷静一点,好好说话。”
凯文的语气不由得一滞,脸上生出几分赧然。
“到底是怎么回事?”威尔逊公爵缓缓的坐到了自己的作为上,这才开口问道。
凯文这才低声道“大人,艾德森死了。”
“什么?”威尔逊公爵不由神色一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斥道。
凯文整个人忍不住一抖,威尔逊公爵的怒火,他早就领教过了。
“大人,您之前吩咐过我要将艾德森看牢,但是今日我派去的人突然回来禀报,艾德森昨天晚上竟然自杀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给您。”凯文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
威尔逊公爵接过书信,眉头皱的死紧,那一日他处置了艾德森之后,心中就存了不会让他苟活的心思,但是如今风声紧,他也不会轻易行动,所以只让底下人盯着艾德森,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自杀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还有别人知道吗?”威尔逊公爵脸色十分难看,捏着那封信的手也攥的骨节发白,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线索,艾德森却突然死了,这实在让他心中忍不住怀疑,是否真的有人在背后作祟。
凯文略微有些紧张的看了威尔逊公爵一眼,神情有些紧张的说道“只怕……只怕已经有人知道了,那人发现艾德森死的时候,他的邻居也正好过来,看到了那一幕,现在只怕钱德勒警长已经过去了。”
威尔逊公爵的嘴唇抿的更紧了,这实在是太糟糕了,他的两个得力手下,突然在几天之内一个锒铛入狱一个自杀身亡,这让他如何不多想。
“你确定他是自杀吗?”威尔逊公爵冷声道。
凯文微微愣了愣,然后立即答道“艾德森是服毒而死的,而且房门紧锁,并没有其他人在,我们的人还是看事情不对,强行将门撞开进去的,一进去就发现艾德森死了,也因此引来了邻居们的围观。”
威尔逊公爵咬了咬牙,心中依旧觉得有些古怪,他迅速的拆开了手中的信封,看起了信。
说起来信上也并未写什么新鲜的东西,不过是承认自己的无能和错误,然后恳求威尔逊公爵放过他的家人。
这样的话其实威尔逊公爵这一生听的不少,但是此刻却突然觉得有些刺耳起来,艾德森直到死也并没有说是自己陷害梅尔上校,而且根据威尔逊公爵对于艾德森的了解,他也并不是如此脆弱的人,会这么简单的认输。
“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凯文有些惶恐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