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蓝色的罩衫,听见问话笑了笑,摇头。
他几步走过来,对小五笑道,“抱歉,是我跑太急。”
“哪有哪有”小五赶紧说,“我的错我的错”他说到这儿,忽而一拍脑袋,“糟了我刚刚是不是把手里的牌子扔了”
“牌子”蓝衣人四处看了一圈,他眼尖,看见不远处地下的铜牌,一掠就到了树下,伸手捡起来。
然而他还没有捡到手里,便轻轻咦了一声。
“小兄弟。”他笑了笑,把手里的牌子递给小五,“哪儿来的”
“你认识这牌子”小五有些疑惑。
“认识。”对方点点头,小五立刻又急问,“那你也认识带着这牌子的人了”
苏聿笑了,“那可不一定。”
“那就是有可能”小五穷追不舍,随后说道,“要不你快去看看吧前面山里小路上,他们都死啦”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苏聿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道,“你说什么前面山上的小路”
少年点头,“我从前面村子过来,因为雨下的急所以走小路。在旧山庙那儿,死了好多人,老大遣我来报官。”
苏聿脸色发白,他翻身上马,看了凌漠寒一眼,“教主”
凌漠寒一手拉住他的马缰,“等等。”
白洛枫与穆惟远两人先进的城,此时不见凌漠寒与苏聿便回来找。
“公子,出什么事了”白洛枫一眼扫过来,看见少年手中还未收起的铜牌,“吴家”
“前面死人了。”凌漠寒言简意赅,“你和怀远在城中等,我们去看看。”
说着,凌漠寒松开手中的缰绳,苏聿获得了同意,扬起马鞭一阵风似的像小路奔去。
凌漠寒皱着眉,上马紧随其后。
两日前,魔教朱雀峰上,凌漠寒收到又有分坛被围攻的消息后,于第二日下山。这次,整日在外面跑着不在总坛的淮水被留在朱雀峰顶,青影堂主与赤血堂主随凌漠寒一同下山,外带一个苏聿。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带上,苏聿本人也不明白。
几人连夜赶路,行到望月镇决定稍作休整,于是有了刚刚一幕。
雨还在下,阻隔了飘散的血气。等真行到旧庙前,眼前的情形果然如少年所述,一眼望过去,尸横遍野。
苏聿急急从马上跳下,行入尸群中,蹲下身一一看过去,看见好几张较为眼熟的面孔。这确实是之前围攻魔教的吴家人。
苏聿手脚发凉,一个一个看过去,心跳越来越快。直到仔仔细细将二十多具尸首辨认完,他站直身体,长长舒了口气。
没有他大哥的尸体。
至少吴道明还活着。
凌漠寒也跳下马来一一检查,看得比苏聿仔细的多,神色晦暗不明。
“教公子。”苏聿走回凌漠寒身边。
凌漠寒正翻查一具尸体身上的伤痕,应了一声,问苏聿,“看出什么了”
“没看出什么”
凌漠寒看向下一具尸体,漠然道,“剑都未拔出,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他看向苏聿,“因为他们中了笑花红。”
笑花红的解药,他只给了一半,可保性命,但武功却无法恢复。另一半的解药等到各门回到自己的门派,自然会送至,然而他们却再也拿不到了。
“一招致命。”凌漠寒又说,“知道这是什么剑招么”
苏聿回答不上来,凌漠寒自然接到,“追魂第十三式。”
他看向苏聿,“人是魔教杀的。”
苏聿猛的看他,声音有些发干,“教主下的追杀令”
凌漠寒没说话,苏聿又说道,“不对。你从来不是这种人”
“我为何不杀他们”凌漠寒漠然,“白道盟围攻朱雀峰,杀了领头的吴家,杀鸡儆猴,何乐不为。”
“不。”苏聿摇头,“如果这样,教主既允诺予他们解药,就不会再下追杀令。”
“你倒很笃定。”凌漠寒说道,脸上的神色柔和下来,“我确实并未下令。”
“”苏聿长长舒了一口气。
吴家到底是他的本家,他不可能毫无感觉的任由凌漠寒对吴家追杀。就说现在,吴家人因中了笑花红而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杀害,苏聿心中其实已经十分不好受。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认为。”凌漠寒站起身,说道,“白道人眼里的魔教是什么样的”
“”苏聿不用想就知道。
在大部分白道人眼里,魔教绝对担得起一个魔字。
吴家这一队人围攻魔教失败,中笑花红后被杀,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便是魔教杀人报复。
他啊了一声,隐隐明白,刚刚凌漠寒所说的理由,八成便是白道认定是魔教杀人的理由。
“尸体上的伤口,真是追魂第十三式所致”
“千真万确。”凌漠寒目光冰冷,“并且,使的十分高明。不是寻常弟子所为。”
“那真是魔教中人”
“现在尚无法确定。”凌漠寒说道。
苏聿环顾四周,“并非所有人都在此,吴有欲和吴道明便不在。”他说道,“如果能找到他们”“就是不知道他们是被袭击的人抓走了还是逃脱了”
“吴有欲功力深厚,服下一半解药后可能有些自保之力。”凌漠寒漠然道,“而吴道明并没有中笑花红。”
“他”
“笑花红为粉末状。当时淮水扮成南宫北,身处白道盟营中将笑花红洒出。那时吴道明与你正在场上,因此他应该未受波及。”
苏聿心中隐隐生出一点庆幸。
“如果在此处遭围攻,唯一可能逃脱的”苏聿的目光慢慢移向小路另一边的陡坡。
山中野林,这坡度虽陡,但并非悬崖峭壁。若是轻功较好,也并非不能安然跃下。
这么想着,苏聿便往前走了几步。
“小心。”凌漠寒说道。
苏聿没听仔细,只下意识的漫应着。他眯起眼睛,似乎在下面某段枝桠上看到一小片淡青色的布料。满山都是深绿色,这一片青色布料并不太显眼,为了看的更清楚些,苏聿又往前走了两步,探出身子。
他脚下踩着山石,大雨过后山石十分滑溜,苏聿再往前一探身,重心不稳,脚下一滑,啊了一声向下摔去。
凌漠寒就站在后面没几步远,仍在一一检查尸体上的伤痕。他刚刚提醒过苏聿,以为对方会小心,一眼没看见就听见啊的一声,转过身苏聿就已经摔了下去。
苏聿头朝下往下摔,伸手去够身边的树枝,树枝没够到,却看见凌漠寒也从上跃下,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
凌漠寒手上使劲将人带入怀里,稳住身形,落地时虽然脚下不稳,但好歹没摔到地上。
“我说了小心。”凌漠寒皱眉。
“”苏聿理亏,不说话。他看了看高度,“还能上去么”
“能。”凌漠寒点头,视线四周一扫,说道,“你下来找人”
“树枝上似乎挂着大吴道明身上的布料。”苏聿说道,再次环顾四周,希望在这里找到什么其他的痕迹。
也算他运气好,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又看见一物。
半片白玉埋在土里,苏聿走上前去捡起来,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大哥常配的那块。心不禁又一提。
“往林里走。”凌漠寒看了一眼地形。这里是一片山谷,若想躲人,最好进前面的树林。
苏聿立刻往他指的树林走去,凌漠寒皱着眉快走两步,比苏聿先了半步,将人护在后面。
林里数木茂密,加上外面雨势小了,里面基本就只有滴滴答答的雨滴。
光线昏暗,远处隐隐传来一声狼嚎。
那嚎叫与平常不同,似乎带着几分负痛。
苏聿神色微微一变,凌漠寒知道他想什么,加快了速度。
到了近前,果然一人一狼正在打斗。
狼大都群体活动,在旁边的地上,横躺着其他几头狼的尸体。唯一剩下的这只虽然也遍体鳞伤,但却愈发凶悍。
另一人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背靠大树,披头散发气喘吁吁,手中的剑已经失了武学的路数,显然是也是强弩之末。
两方都是拼命一搏。
苏聿与凌漠寒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那个被逼的穷途末路的人正是吴道明。
苏聿几乎想都没想便拔剑上前,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凌漠寒身形迅疾如电,出剑,刺入野狼头部,收剑。
从出剑到收剑,苏聿根本没看清楚。
吴道明见最后一头狼被杀,脱力一般缓缓滑坐到地上。他抬头,本想说什么,然而看到凌漠寒的脸,却忽而一惊,“你是,魔教教主”
“是我。”
苏聿这时也跑了过来,吴道明看见他神色又一变,想要提剑,奈何已经力竭。
“你怎么样”苏聿全然没心情关心他的神色,围着吴道明乱转,拽着他查看他身上的伤口。吴道明拨开苏聿的手,漠然道,“不用你关心。”
苏聿也不理,径自撕扯了衣物给他包扎,吴道明想躲却躲不开,眉间全是不耐,不配合的很。
“大吴大侠”苏聿无奈,“别跟自己过不去”
“吴道华的事情,内有隐情。”凌漠寒站在旁边,看到这儿终于开口,“你不该怪他。”
吴道明冷笑了一声,“不管是怎么回事,我只该怪你道华交在你手上”他说着,神色黯淡了下来,“就算是因为”
“我难辞其咎。”凌漠寒说道。
苏聿心中一动,转头过去,看到凌漠寒虽然面色依旧平淡,却也带了几分黯然。
三人一时间便沉默了下来。
“你们为何来此”半晌,吴道明问道,“看样子也并不是来杀我。”
“你们昨夜受到了袭击”
“昨日傍晚。”吴道明说道,“我们抄近路前往望月城吴家的其他人都怎么样”
“都死了。”凌漠寒道。
吴道明身形一震,抬眼看他。
却听凌漠寒继续道,“人并非魔教所杀。”
“他们自称是魔教赤血堂教众。”
“我从不说谎。”凌漠寒说。
吴道明没有回答,他扶着树站起身,“此处血腥味浓重,容易引来其他野兽,我们可以去别处再谈。”
、第二十一章
第十九章
“吴有欲呢”苏聿忽然问道。
吴道明一皱眉。
“”苏聿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看他面色有异,微微一想,有些不确定地叫道,“他把你留下自己先跑了”
吴道明看也没看他,径自向树林外走去。苏聿三步两步追上去打算扶他,被吴道明甩开。
“”苏聿跟在他旁边,想做点什么却又不敢,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吴道明,目光混杂着担忧与委屈,十分可怜。
“”吴道明别开视线,奈何苏聿目光攻势太强,他只能解释道,“只是有些脱力而已,不必如此。”
凌漠寒将苏聿拉过来,面无表情。
三人很快便回到了山坡下。
“我带你。”凌漠寒对吴道明说,不等对方回答,已经一手抓住吴道明的手腕,脚尖一点向上跃去,苏聿紧随其后。
凌漠寒的速度不快,苏聿勉强能够跟上,三人跃上之前的山间小道。
吴道明看见道上的景象抽了口冷气。他绷着脸清点人数,除了自己与吴有欲,一个人都没有逃走。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苏聿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没想凌漠寒忽而说,“若不是中了笑花红,不至于如此惨烈。”
吴道明没有说话。
路上传来脚步声,是少年带着望月镇的官兵来了。
凌漠寒嫌两边打照面太过麻烦,干脆带着吴道明跃上树梢,运起轻功回城。苏聿跟在后面,打了个呼哨,两匹马听见后嘶鸣了一声,也顺着入城的道路奔驰而去。
三人入了城,跟着凌漠寒直奔城中心的客栈,进了大堂,一眼便看见白洛枫与穆惟远坐在窗边。
“吴道明”白洛枫站起身走过来,看到两人身后的来人,有些诧异,随后说,“怎么”狼狈成这样
“上去再说。”凌漠寒道,苏聿自动自发的转过去柜台。
“再要一间上房。”苏聿说道,“送洗澡水。”
“苏聿。”凌漠寒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叫他,“过来。”
苏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跟过去。
热水很快送了过来,几个人各自洗了澡,换上干爽的衣服。苏聿找到自己大哥心情很好,洗完以后一个人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看另外两人都出来,贼心忽起,蹑手蹑脚的欺到凌漠寒那屋的门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门。
房门没锁,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小缝。
“”教主洗澡居然不锁门。
苏聿站在门外想,偷偷探头看去,凌漠寒背对着门,一只手支着头靠在木桶上,漆黑的长发披散而下。
苏聿揉了揉鼻子。
教主皮肤真好,又白又嫩,滑溜溜很好摸的样子
凌漠寒虽然背着门,但苏聿走到门前时他已经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只是门响过后好半天,才听见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木门发出的细微轻响。
凌漠寒心里有些好笑。
索性叫道,“苏聿”
“”苏聿放弃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想法,正大光明吱嘎推开门走进来,又回身把门关上,落锁。
“怎么了”整个人泡在水里,凌漠寒身上去了一点平常的冷厉气息,显得有些慵懒。
苏聿吞了口口水,绕道正面,虽然面色平静,但眼里闪着精光,心里满足的喊道,哈哈哈看到了
修长而有力的身躯,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却横亘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凌漠寒看着苏聿面无表情,目光掩饰但是仍旧不停往下溜,笑了笑,忽而说到,“江湖人的性命不值钱。”
“啊”苏聿赶紧把目光摆正,思路还没转过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教主,我给你洗洗头发”
这样还可以借机揩油
凌漠寒淡淡的应了。
苏聿绕到他身后,伸手拢了一把凌漠寒的头发,心说,质感真好
他用水将凌漠寒的长发打湿,取了一旁的肥珠子,一点一点的开始揉搓。
“动作很熟练,常常给人洗头”
“没有常常。以前经常帮我大哥洗。”苏聿的手一点点向上,从发梢到发根。手指触及凌漠寒的皮肤时,他感觉到对方身体微微一绷,而后慢慢放松。
“这么说,你以前骗我”
“哪有”苏聿按着凌漠寒的头部揉搓,心猿意马,神思不属的回答,“我从来没骗过教主。”
“是么”苏聿的力道很舒服,凌漠寒闭上眼,说道,“你以前告诉我你从未帮人洗头。”
苏聿吓的手上动作一停。
“是是是么”糟了忘了自己不是原版苏聿了
“继续。不用停。”
苏聿赶紧接着洗,心里七上八下。
然而凌漠寒似乎并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后,反而听他说道,“江湖很乱,你确定要来趟这浑水”
“教主是什么意思”苏聿将凌漠寒的长发归拢到一起,期间趁机摸了好几把脖颈肩膀后背的皮肤。
警报似乎解除,揩油工作再次开始。
凌漠寒没有回答,他也没再想。只是冲着凌漠寒的头发,苏聿忽而想起来一事,问道,“教主,这次为什么带我下山”
“你想下山。”
“嗯。”苏聿不否认,只是十分惊诧,“所以教主就带我下山”
凌漠寒到底宠苏聿到什么程度想当年他作为吴道华的时候想下山可是千难万险千山险阻凌漠寒一百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对。”凌漠寒抓住苏聿趁着拢头发的机会摸来摸去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洗好了”
“洗好了。”苏聿立刻调换出正经严肃的表情。
凌漠寒从水中站起来,细密的水珠顺着身体的线条滑下。苏聿口干舌燥,手快的抽到放在一旁的毛巾,“教主我帮你擦”
“不用。”凌漠寒拿过他手中的毛巾,“一会儿还有正事,别闹。”
“”
凌漠寒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再看过去,发现苏聿的目光还直勾勾的往他领口瞄。
“”凌漠寒整了整领口。
“”苏聿终于将视线转开。
另一边,吴道明早就洗好了。
他看见苏聿与凌漠寒出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他不是看不出来,想来,凌漠寒与吴道华的关系,并不好。
他先是想自己的宝贝弟弟会不会其实早就受过许多欺负,但随即又想,他弟弟也许并不愿意与一个男人
但总是免不了受冷落的吧。
不过再怎样想都没有意义,吴道华已经死了。
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给他弟弟一个更好的生活时,吴道华已经死了。
“我应该替他,讨回个公道。”吴道明忽而没头没尾的说。
“好。”凌漠寒回答。
“凌漠寒,等此事完了,我欲与你一战。”
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的不好,凌漠寒作为名义上的夫君也难辞其咎。他们两人,无论谁死,都不算冤枉。
凌漠寒看了他半晌,苏聿在旁边想要说话,被凌漠寒一把按住,只能听对方点了点头,说道,“好。”
苏聿一脸着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偏偏这两人自成气场,谁都没理他。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所爱之人,苏聿心惊肉跳。
凌漠寒安抚似的拍了拍苏聿。
苏聿有心阻止,但他没有立场。
他不可能要求凌漠寒拒绝,这是武林的规则,毫无理由的拒绝便是懦弱。
“”幸好两人并非约在现在。
苏聿坐在旁边,心里砰砰乱跳,他不可能任由这两人拼的你死我活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大不了表明身份
吴道明当然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心思,只是继续道,“教主言而有信”
“一诺千金。”
“好。”吴道明沉吟了一声,“那昨夜之事我暂且相信你。”
他皱起眉,又说道,“我昨夜与那些人交手,觉得他们武功有些怪异。虽然他们自称为魔教赤血堂中人”
穆惟远冷冷一笑,说道,“我堂下,未得我命令,无人敢妄动。”
这算是保证绝非赤血堂人所做。
吴道明闻言颔首。
“白道盟合时分散”凌漠寒忽然问道。
“三日前,各人皆向各自方向行去。前日,吴家与南剑门也在斜柳镇分开”吴道明说道,忽而神色一凛,“若有人要嫁祸魔教,恐怕不仅仅袭击吴家”
白洛枫接道,“保险起见,等你们各自分开后个个击破。只要每一次只留几个活口,带出话去,魔教便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到时武林白道对魔教,便会恨之入骨。”
“我现在便与各门各派联络。”吴道明站起身。
“来不及了。”凌漠寒漠然说道,“若是我,便一定会在一夜之间让你们全军覆没。”
吴道明脸色十分不好。
“魔教有能力,有动机,就算我们不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白洛枫说着,看了吴道明一眼,他知道吴道明心中其实仍没有完全打消疑虑。除了凌漠寒与苏聿救人以外,应该还有什么原因,让他偏向吴家一行人并非魔教所杀。
但是吴道明这么想,不代表吴家人也认同。
“我会先回吴家。”吴道明说道,“吴有欲生死不明,代为吴家家主的应是我小叔。”
提到这位小叔,吴道明神色有一些纠结,但随后马上恢复正常,只是说,“教主是否同行”
随即他又补充道,“若是教主与我同行,我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只是有些事情如果说起来,可能会方便些。”
“此次下山实为魔教急事。杨花渡后,我们方向不同。”凌漠寒回答。
吴家地处江南,凌漠寒等人本要去冯家镇,虽然初时同路,但而后与冯家镇方向相悖。
“一月半后,我们自会去吴家登门拜访。”
吴道明略一思索,点头说道,“也好。”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古人云,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说的是春日杨花飘落,两分落在岸边尘土中,另一分飘落水面之上。
现在并非春日,杨花渡便也没有漫天纷飞的杨絮,只剩一片郁色葱葱。
渡口旁,宽阔的河道上停着几只装货卸货的商船,几只将开的客船,热热闹闹一片好不繁华。
不一会儿,从渡口又有两人上了客船,船家看了看,客舱里的位置差不多满了,便吆喝了一声,“快开船了啊”
舱中,那些上船与亲人告别的,便纷纷下了船去。
苏聿站在岸上,渡口的大船开始向外挪动,船舱里人太多,但他还是看到吴道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泉陵的船要明日才有。”白洛枫刚刚去打探消息,现在回来说道,“公子,我们是否先去镇上住一晚”
凌漠寒点了点头,牵马向回走
杨花渡所在的小镇,名为杨花镇。因为渡口繁华,小镇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时值傍晚,三人找了一家酒楼,进了大堂,却已经没有空桌了。
酒楼的伙计脸上赔笑,“最近生意不错,不知几位愿不愿意拼个桌”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几个人。
来杨花镇的人很多,书生商人武林中人。伙计看这4位虽然腰间佩剑,但并不似凶神恶煞般面露凶光,便稍微安下心来。
“二楼呢”白洛枫扫了一眼大堂,问道。
伙计赶紧说,“二楼也满了,三楼的雅间也都订了出去。”
白洛枫转头去看凌漠寒,凌漠寒不置可否,对伙计说道,“引路。”
这酒楼做的不错,大堂中间搭了个台子,上面一个说书人正眉飞色舞的讲书,伙计把4人引到台前没多远的一桌,那桌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却似乎与伙计很相熟,乐呵呵的将自己面前的餐盘规整规整,给4人让了位置。
“话说前日,魔教不忿白道攻山,一夜间派人下山屠尽9家回门中的队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魔教手段残忍至极,挖去双目割去舌头,砍断手脚,竟是要他们永世入不得轮回”
说书人口才极好,讲的天花乱坠,与4人同桌的大汉频频叹气摇头,极入戏的替受害之人愤怒惋惜。
这件事的发展,果然与凌漠寒预料的不差。在遇到吴道明的第三日,另几家遭袭的消息便传入了他们耳中。
这几家中,也有人侥幸逃脱的,无一不指认杀人的是魔教赤血堂的人。
这消息好似在一锅热油里滴了滴沸水,在江湖上炸开。
魔教与白道已经好几年相安无事,甚至1年以前,白道盟主家的小儿子吴道华嫁入魔教,一时让大家都以为二者间至少也得有十多年的相安无事。没想到刚刚1年以后,先是白道攻山,后是魔教杀人,闹得不可开交。
大部分人都以为魔教本便都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再加上赤血堂又是魔教中最嗜杀的一堂,结合前因后果,大部分听说消息的人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便信了。
凌漠寒传讯教中,不做任何回应。
毫无疑问的,有人有心对付魔教,但是否也是圣焰教的人,便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越传越远,场面越传越邪乎。到了现在,当时杀人的场面,估计也有了七八种版本。
一行4个人听的多了,连苏聿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眼睛花了才会看到那么“平凡”的景象。
几人吃了饭,便住在不远的杨花客栈,各自休息。
天色擦黑,街市上的灯光点起。临港的小镇夜间也不减繁华,苏聿忽而兴起,摸了摸身上,揣了几两银钱上了街。
他以前待在吴家时基本便不出门,嫁进魔教后也没下过朱雀峰。前几日忙着赶路,此时终于有了时间,当然不可能在客栈里闷着。
苏聿看什么都新鲜,卖衣物服饰的,腰缀扇缀小物件的,摆摊写字卖画的,都看上两眼。
苏聿这具身体,容貌实在是好看。他走在街上,总引的人回头多看两眼。苏聿自己却没意识到这点,他转了两条街,一抬头,忽而看见前面有一家专门卖糖的,挂着的招牌上写着王家糖铺几个字。
卖糖基本上都是卖给小孩子家吃,为了生意好,王家糖铺也不止卖糖,还卖些干货果脯,生意还不错。
苏聿觉得王家糖铺听起来有些耳熟,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他们门口用红纸贴着告示,“麻花糖买五斤赠一斤。”
苏聿忽而想起来,淮水提到过他在王家糖铺吃了3斤麻花糖,而后找到了写着白道异动的纸条。
“”所以这王家糖铺其实是魔教的情报联络处
苏聿想了想,走了进去。
糖铺挺大,柜台前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红光满面的中年人,看到苏聿便乐呵呵的招呼道,“呦,这位公子想买些什么啊”
苏聿犹豫了一下,说道,“要5斤麻花糖。”
中年人干脆的应了一声,拿了铲子往牛皮纸袋里装,一边还问,“买这么多,给家里人吃”
“嗯。”苏聿说,“弟弟妹妹,最爱吃麻花糖了。”
他现在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没道理,真是魔教的情报暗线,也不可能所有来买五斤麻花糖的人都能拿到情报,那不就乱套了说不得还有什么暗号之类的
然而话已经说了,他总不能忽然不买吧。
中年人笑了两声,盛完后利落的将袋子递给他,苏聿从兜里掏钱,还没数好,旁边忽而伸出一只手来,说道,“我替他付。”
“”
苏聿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蓄着胡须,正笑眯眯的看他。
不认识。
苏聿刚想说不必,没想到对方却摇了摇手指,“怎么不认识我了”
“”苏聿眨了眨眼睛。
老板看他们俩估计是相识,反正谁给都是钱,一点没耽误的将钱收走了。那男人伸手来揽苏聿的肩膀,动作很快,苏聿挣了挣,居然没挣开。
“苏聿。”对方笑呵呵的低下头来凑到他耳边说,“乖一点,我可是听说了你在朱雀峰顶上的作为。跟我走,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要不然小心我向宗主回报哦。”
对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热气喷在他耳朵上,让苏聿浑身一激灵。
然而让他恐惧的,却是对方话里的意思。
苏聿其他的听不懂,但至少知道,苏聿这人背后的背景不简单。
那个男人见他脸上有些发白,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满意的笑了笑。
他带着苏聿左拐右拐,进了另一条街。
这条街挑着大红的灯笼,街上人也很多。男人揽着苏聿进了一家店门,那店的门牌上写的是风流居三个大字。
“”苏聿一眼看过去,满院的莺莺燕燕,穿的极为大胆暴露。许多男人搂着这些女子,喝酒笑闹。苏聿忽而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一个穿着淡柳色纱裙的女子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两相权衡了一番,便向苏聿旁边的男人身上粘过去,娇滴滴的叫道,“公子”说着从一旁的桌上捞来一只酒壶,“奴婢陪公子喝一杯。”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斟酒,无可无不可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手却喂给了苏聿。
苏聿猝不及防,被一手捏住下巴,灌了一整杯。
“咳咳”苏聿呛的弯下腰猛咳。
前面那女人居然还十分不满意,泪眼婆娑,“公子怎的把这酒给了别人呢”
男人笑了笑,还没待说话,里面迎出来个浓妆艳抹的老鸨,一巴掌将那女子拍开,骂道,“小丫头,不懂规矩”
随后挤眉弄眼的对男人说,“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随后又说,“留香苑的屋子一直给您空着呢”
男人哈哈一笑,带着苏聿熟门熟路的往里走,然而还没走两步,忽而又停住了。
“呦。”他的手从肩膀滑到苏聿腰间,猛的把人往怀里一带,低下头就吻过去。
苏聿吓了一跳,赶紧一只手抵着对方的胸膛要拉开距离,却听对方低声说,“你饲主跟来了呢”说着还在苏聿腰上掐了一把。
苏聿这具身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喝了酒以后不仅浑身发热,还手脚发软,挣扎起来就跟欲拒还迎似的。
凌漠寒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院中烟气缭绕,气氛糜烂。苏聿软绵绵的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双颊绯红,眼波朦胧,一手象征性的抵着对方的胸膛,却被人捏着下巴向下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