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殷怀书去请教天罗老人,也不是那么顺利,包含了殷怀书和风清狂的一顿苦苦哀求,天罗老人才答应救人,他们也没有细说。
理所当然的,惜漾现在呆的地方,是潇麓国的皇宫,奢华绝不输于凝容殿的,属于陛下风如墨和皇后娘娘的皇子的寝殿。
所有的一切,惜漾只想知道,父皇怎么能狠心抛下他,让他一个人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故土,独自一人来到这陌生苍凉的北疆之地,他怎么忍心
一直以为父皇对他的宠爱是天下间最真切的爱意,那种爱已超脱父子范畴的爱,是凌驾在亲密爱人之间的,朦胧,却让人心有感触的深深体会到他的爱意。
曾经父皇对他所说过的话,所做的一切,都牢牢的刻印在心里,说什么“漾儿是父皇养出来的宝贝”,“父皇要永远都和漾儿在一起”,“父皇只想让漾儿开心”
言犹在耳,他已经从天上,摔到了地下。
父皇,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将他送到魏婷然和风如墨的手中,任由他们将自己带走
父皇,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决绝吗
不信,惜漾根本不会相信父皇会如此对待他。
可是,出于什么缘由,将他抛掷在这里
父皇,漾儿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儿子除了万俟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能养成万俟惜漾那样脾性的孩子
万俟惜漾,又怎么可能是风如墨的儿子
他们根本就是毫不沾边的两个人,没有丝毫交汇的两根平行线。
犹记得,在比试大会之初,所有住进清耀别馆的人都毫无怨言,只有风如墨,第二日便抱怨这也不合他意,那也不称他的心,如果不是魏婷然出面,只怕他要闹到万俟逐那里去了。
要知道,清耀别馆可是他万俟惜漾和大哥二哥,还有莫子言共同建成的,当时父皇还对他赞叹有加另眼相看。
可见,他和父皇才是心意情意相通的父子,怎么可能他是风如墨的儿子而不是父皇的他风如墨算什么靠边站去吧。
父皇,父皇,心底只有这一个呼唤的声音。
父皇,他在哪里他会想漾儿吗
惜漾凄凄切切的想着,心里只有父皇,只能想到父皇,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放在心里,即使是殷怀书和风清狂,他也不想搭理。
思念像一张无形的网,惜漾坐在网中央,愈缚愈紧,愈缚愈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会日更,呜呜,我又找到内伤的感觉了tt我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没人看见我没人看见我。
第四十一章
惜漾哀哀凄凄的靠在床上,自从喝了一碗药以后,恢复了些许力气,听风清狂和殷怀书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再不理会任何人,也再不说一句话,只一个劲的落泪,一个劲的抽泣着“父皇,父皇。”
殷怀书叫人拿来点心,他也拒绝吃,令人惆怅。
“漾儿”
人未到先闻其声,魏婷然碎步小跑着进来,一看惜漾的脸色,就问“怀书,漾儿怎么样,怎么醒来脸色还是那么差吃药了吗吃点心了吗”
果然儿子是母亲心头的肉,看见惜漾那样,比她自己病了更紧张万分。
魏婷然一边问着,一声还小声咳嗽,显然她自己也在犯病。
只是惜漾心里凄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惜漾使着小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吃点心,口里只嚷嚷着“我要回瀚浩国,我要见父皇,我想父皇。”
最后风清狂说“你不把自己喂饱,以后还怎么回去见你父皇你以为你父皇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这话对惜漾还是有效的,他想见父皇,首先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倒下了,即使见到父皇,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且更重要的,如果他总是饿着肚子,他又怎么能见到父皇呢
于是惜漾只好乖乖的,食不知味的咽下一些点心。
惜漾自从醒来,他就没看见风如墨过来关心过他一句,偶尔传达的关怀,都是魏婷然口头阐述,也只是淡淡的说,陛下问候他,要他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呸,问候,我还问候你全家呢。
惜漾冷哼一声。
在惜漾好转三天后,魏婷然果然命人按殷怀书所说的方法,煎了千年雪莲给惜漾服下,服下千年雪莲后,惜漾便感觉体内血液顺畅,循环不止,全身暖酥酥的不再似以前那样手脚冰凉,想必困扰他多年的寒疾,已悉数根除。
心想着,若是父皇知道了,他一定很高兴。
惜漾静下心来后,回想着过往种种,从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也是那时,他跟着魏婷然和魏鑫兄妹俩往潇麓国逃亡,半路被万俟逐围截堵杀,只把惜漾带回瀚浩国去。
惜漾仔细的回忆着那些细节,想的最多的自是那时非常淘气的自己对万俟逐“报仇”一事,想着就不觉微笑起来。
同时也想到,那时的父皇,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淡漠,冷冷的,斜长的眼眸带着不屑睥睨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这小命,暂且交到朕的手上吧。”
他说的是“朕”,不是“父皇”。
甚至父皇那时是有些厌恶他的,曾带着点阴狠的对他说“如果你惹恼了朕,朕同样会杀了你。”
仿佛他根本不是他亲生儿子
难道,父皇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以父皇的精明,他能不知道吗
父皇有时什么事他不一定说出口,可是,其实他心里洞若观火,什么都了然。自己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一定知道的,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不是父皇的亲儿子,为什么后来他又对自己那么好,比大哥二哥更好上几百倍把什么都给了他,只要他喜欢,父皇没有不答应的,皇宫里有谁不知道,陛下把小殿下都宠上天去了
如果不是亲生儿子,父皇能做到这一点吗
或者说,父皇为什么会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
那个时候,他在父皇的心里,到底是一个皇子,还是质子
可是,如果说自己真不是父皇的儿子,如果说父皇真的什么都了然,那么当初他对父皇要求那什么什么时,父皇却总说“我们是父子”
为什么父皇又会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他
如果要他承认,那是因为父皇压根不喜欢他,不在乎他,也就不想要他,惜漾是宁死也不会承认的。
那么多年来的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甚至已经肌肤相亲,他不相信这些情分都是假的。
惜漾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会觉得自己一定是父皇的儿子,一会又觉得,自己不是父皇的儿子惜漾在二者之间踌躇,彷徨,不知哪个才是真相。
烦闷得要抓狂。
风清狂看惜漾总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惜漾,知道他一定想念家乡,想念故土,想念他的亲人,还有心上人,心里就一阵失落,恨不得自己有块地方可以包庇他,容纳他,使他快乐。
风清狂每天都从他的世子府邸来到皇宫惜漾的宫殿,除了睡觉的时间,几乎都用来陪他,解闷说话,说着好笑的不好笑的段子,不断想着法子逗他开心,想带他出去玩出去逛,都被惜漾拒绝。
风清狂当然没有气馁,他知道惜漾比较喜欢殷怀书,有什么也比较喜欢和他说,央求着殷怀书得了空就来看他,多陪陪惜漾。
其实,殷怀书来了,多数还是坐在旁边看着风清狂卖力的逗趣惜漾。惜漾谁都不想理会,整日闷闷不乐的也不太说话,只想着自己的心事,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透明。
可是,这么一来,旁边的殷怀书心里却起了异样,看着把全部心思放在惜漾身上的风清狂,这样深情的师兄,殷怀书第一次觉得,原来师兄也可以做到那么感性,那么款款柔情,那么专情的心心念念只为一个人。
殷怀书发现,他有点喜欢上这样的师兄了。
日复一日,却忽然有一天,惜漾起来闷闷的吃完早膳以后,仍未见风清狂到来,平日要在这个时候,他早在这里刮燥了。
惜漾虽然心奇,也没有放在心上,大概有事忙吧,也好,自己乐得清静。
没有风清狂,没有殷怀书,只有一个小侍童名叫幽笙的,侍候着他。
幽笙是从魏婷然房里调过来给他的,这幽笙只有二十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而且机灵手巧,极会察言观色,往往惜漾一个动作,一个皱眉,他已经知道惜漾是饿了还是困了,端的比长龄有胜之而无不及。
更可贵的是,他对主人忠心不二,以前跟着魏婷然,心里就只装着她,现在魏婷然把他给了惜漾,他也没有怨言,一心一意都只有惜漾了,令惜漾想起前世看过的红楼梦里面的袭人。
惜漾就想躺回床上装挺尸,幽笙说“殿下,今儿天气好,不如出去逛逛吧,殿下来到这里都没有逛过。”
惜漾一句“没兴趣。”丢下来,就蔫蔫的侧身面向床里面躺下,幽笙也莫可奈何。
幽笙刚把殿里收拾了一通,让寝殿看上去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来者无不心怀舒畅。
“砰”一声,惜漾被响声惊到,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坐在床沿边看见风清狂进来就气呼呼的把手中书本拍在案几上,显得怒气冲冲,身后的殷怀书一脸沉思。
“你发什么疯,谁惹你了”惜漾出言相讥。
风清狂立马满脸堆笑,换脸比翻书还快,笑嘻嘻道“漾,起来,我今天给你读一段笑话,也让你乐一乐。”
不顾惜漾的没好气,翻开书本,朗声阅读起来“一举子往京赴试,仆挑行李随后。行至旷野,忽狂风大作,将担上头巾吹下,仆大叫落地了。主人心下不悦,嘱咐今后莫说落地,只说及第。仆领之,将行李拴好,说如今恁你走上天去,再也不会及第了。”
惜漾听了无所反应,一点也不好笑。
“不好笑是吧,那我再换一个读”
风清狂“沙沙沙”的翻找着,他身后的殷怀书看不过去,一把夺下他手中的书本,说“够了师兄,你心里难受,就别读了。”
殷怀书向来是谦谦君子的形象,雍容自若的神采,像这样对着风清狂大吼是几乎从未有过的,而且,天罗门懒散自由惯了,他都极少称呼风清狂“师兄”,这回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惜漾虽然怏怏的,见他们如此,挑了下眉尖,问“怎么啦,谁惹你不高兴了”
风清狂瞪殷怀书一眼,似乎怪他多嘴,淡淡的笑道“没什么,谁敢给我好看,我会加倍施还给他。”
惜漾说“一定是发生什么了,怀书,你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轻轻的来轻轻地走,没人看见我没人看见我。
第四十二章
殷怀书望着风清狂,想说又不好说。
风清狂说“说了没什么,你不信我”
惜漾看他一眼,说“那好,幽笙,你去吩咐他们不必煎药,我不会再喝。”
“不行。”风清狂知道熬不过他,终于扭转头坐在一边,脸色甚是郁悒。
殷怀书看了他一眼,说“是因为太子。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太子,太子向来看师兄不顺眼,又见他这段时间每日都跑进皇宫来,心里更是梗着根刺,就对师兄一番冷嘲热讽,说话极难听,我现在看见他前面就憎恶到他后面”
潇麓国的太子风清砚,惜漾没有正式见过他,不过也略有耳闻,他脾气阴鸷暴躁,性情暴戾,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他和风清狂,有什么过节吗”惜漾问。
殷怀书说“什么过节在潇麓国这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风如墨膝下只有四个儿子,太子虽然性情暴戾,却是前皇后所出,太子之位已坐了七八个年头,按说根基应该稳固,他却时常对师兄心有忧虑,总想着法子除去而后快,什么阴招损招都使用过。”
惜漾说“哦他就那么忌讳风清狂”看他也没多大能耐啊。
殷怀书说“是。因为整个皇宫里,最能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的人就是师兄。”
“是吗那其他的殿下呢”惜漾虽已来到潇麓国有一段时日,但他足不出户,对潇麓国局势也没多少了解,也更没人提防着他。
殷怀书说“二殿下虽也有些谋略,但他母妃出身地位卑微,没多少地位,平日也是谦虚谨慎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三殿下天生体弱,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患。四殿下的母妃是前皇后的亲妹妹,自然是向着太子的。所以,整个皇宫里,最能威胁到他太子的人,唯有师兄。”
惜漾明白了,点头道“只可惜风清狂没有个名分对吧,想必也是拜太子所赐的成分更多,风如墨那老小子,太鼠目寸光了,也白白埋葬了风清狂的才华。”
惜漾最是头疼这些皇宫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谲诡,把头往靠枕上一靠,闭目再不言语。
三人都陷入沉默里,各自想着心事。
幽笙端了汤药进来,说“小殿下,该喝药了。”
惜漾扫他一眼,冷眉道“喝药喝药,每天就知道让我喝药,不喝又不会死人。”
面对惜漾这样的气势,幽笙没有丝毫的退缩,挺了挺身子,凛然道“不喝药是不会死人,但如果小殿下不喝的话,我听说强灌是一种很好的方法,小殿下要不要试试”
惜漾就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父皇就是那样逼着他喝药的,心里一阵心酸,也莫名的闪过一丝甜蜜,只有父皇才有资格那样对待他。
想起父皇,唇角就不觉浮起微笑,惜漾接过药碗,放在唇边慢慢喝了下去,一边喝一边想着,如果父皇看见他乖乖的喝药,一定会很欣慰的笑。
喝了药以后,殷怀书说“我想出去走一走,师兄你就陪陪小殿下吧。”
惜漾忽说“等等,来到这里都从来没有逛过,我和你们去逛逛,风清狂,起来,今天天气很不错,这宫里你最熟,带我们去放纸鸢吧。”
风清狂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啊,我们来比一比谁放得更高更远。”
“好,不用说,一定是怀书输的。”
“凭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就是你。”
“哼,我们走着瞧。”
潇麓国十分难得一见的晴朗明媚的天气,凉风习习,是放纸鸢的最好天气。
三人来到广阔的草地上,手牵长线放起了纸鸢,时而拂动手中长线,时而小跑着送风让纸鸢飞得更高。
远处是一座山坡,坡上成群的牛羊悠然惬意的低头吃草。
惜漾抖动着双手,扬起细线,五彩飞凤的纸鸢愈飞愈高,惜漾却突然将手中长线使力狠狠掐断,细线从他手中飘然飞去。
惜漾将线轴抛掷地上,萎顿的坐倒在草地上,双手抱膝,把脸埋在双膝间。
风清狂见了,慌忙将手中线轴交给一个侍童,来到惜漾身边,轻声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难过了”
惜漾没有应他,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在抽泣。
殷怀书也放下纸鸢走过来,说“小殿下是想起什么了”
惜漾也没有回答,心里某个角落,疯狂的想着父皇。想他曾答应过自己,在春天会陪他一起放纸鸢,比比谁的纸鸢飞得更高,可是,多少个春天过去了,父皇的这个诺言却至今仍未兑现
父皇,他还记得这个诺言吗他还记得自己吗还会来潇麓国把自己带回去吗
或许,他已经不要他了罢
思念像汹涌的潮水,将惜漾淹没。
他不想留住潇麓国,他想回去瀚浩国,那才是他的世界。
可是,还回得去吗
任凭风清狂和殷怀书怎么劝说,惜漾只是无声抽泣,让人愈发觉得悲悯。
风清狂和殷怀书蓦然停住了劝说,极其不友好的望着从坡上骑马下来的人,殷怀书眼冒火星,盛怒更比风清狂。
不待那人走近,风清狂轻叹一声,说“我们还是回去罢。”
殷怀书说“凭什么,他来得,我们就来不得”
惜漾听他们说得激越,遂抬起头,看见一个宝蓝色身影骑在高头大马上,趾高气昂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惜漾忘了悲楚,以衣袖抹干泪痕,手撑地上爬了起来,刚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把头支在风清狂肩上。
“那人就是太子麽”看那气派就像。
“没错。”拉着他的手便往回走。
“唷,我说你们是瞎的还是装的,看见本太子掉头就走吗”
一声马鸣,哒哒马蹄声由急转缓,在原地踢着腿打着圈圈,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你们很怕我”
风清狂无奈,只好转过头说“见过太子。”
殷怀书也是拱拱拳算是行礼,唯有惜漾,直直站在那里瞪视着他。
风清砚方头大耳,已近而立之年,挺拔的身材更凸显出肆嚣跋扈,无所顾忌。
惜漾的无礼使得风清砚异常闷懑,斜乜着眼角说“你就是那个从瀚浩国带回来的小野种”
“小野种”三字彻底激怒了惜漾,想他不论何时何地,几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当下暴喝一声,道“你丫不长眼睛的东西,我要打烂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