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入空中,若熙才稍微看清了局势,原来整个队伍的后面已经乱作了一团,迷烟四散,前面的队伍此时也已经意识到后方遭受了袭击,部分人马正迅速在向后方赶来。
而自己这边,四周的空中不止有小羽一人,还有十几个身手矫捷的身影,有几个,穿着奇异,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
池羽迅速的斩断了他身上的绳索,接着一掌劈开了他脖子上的铁链。
顾不得与池羽重逢,若熙在一旁的树枝上借了一脚力,又重新纵身冲入了迷雾之中。此时他已经能感觉到兰尸散的毒性在慢慢散去,自己的功力也逐渐可以运用自如。
冲进了迷雾中,他首先看到了那个宽爷。一计横腿踹在他满脸横肉的脸上,若熙将他狠狠踹飞在空中,接着又腾空向那宽爷正在下坠的身体一计连环三十六腿这也是曾经尹家的绝学,腿法、暗器,都是尹家绝学中上乘的招式。
那腿法如影,没有人能数清到底若熙踢了多少下,只见那个宽爷像个皮球一样在空中被一阵乱踢,五脏六腑好像都要从嘴里吐了出来。
紧接着,若熙又一个翻身,抽过宽爷手中的马鞭,出现在宽爷的身后,紧紧用马鞭勒住了宽爷的脖子,手下一个用力,“宽爷”就在他的鞭下毙了命。而整个这几招只用了眨眼的功夫。
甩开宽爷,若熙开始疯狂的寻找起池暮的身影。迷雾中,池羽带来的人马已经同宁王队伍中的人厮打成一片。若熙一边寻找,一边接应着朝自己袭来的招式。
无心恋战,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搜寻着那个身影。
突然,他看到一道紫色的丝绸如坚硬的刀剑般穿过眼前迷雾放眼望去,出手的是一个紫衣女子,穿着奇异,像是池羽带来的一班人马之一。那紫衣女子正与一高大的黑色身影厮杀扭打着,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凌风
凌风此刻早已领命前来御敌,现在正甩着犀利的九节鞭,与那紫衣女子如绢如绸、似剑非剑的紫绸缠绕在一起,难分高下
再仔细看去,那迷雾中,紫衣女子的背后,竟有一个血色的身影此时正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栽倒在地那紫衣女子用余光瞥到了身后体力不支的池暮,一个闪身,伸手扶住了池暮,但不料此时,凌风的九节鞭如闪电霹雳般从空中呼啸着劈下来,那声势之猛,足以劈裂磐石
那紫衣女子被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扶住了池暮,却已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被活生生劈成两半
不料此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迷雾中窜出,活生生挡在了那紫衣女子的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那道夺命的鞭子
那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若熙的身上劈去
而见到若熙突然冲出来挡在了前面,凌风突然一个扭腕,欲将这风驰电掣的鞭子收住他知道王爷对此人甚是关爱,不愿将其错伤
不料之前出手时是凌风全力的一击,现在收鞭已经是来不及了,虽然锋力减弱了些许,可还是不能帮眼前的人逃过一劫。
那鞭子以原先六成的力气劈头盖脸的抽在了若熙身上,顿时,若熙的脸上、胸口被抽的稀烂,鲜血四溅鞭子所到之处,原先的皮肉都被抽的面目全非
顶住剧痛,若熙朝凌风射出了手中刚刚在地上抓的一把石子,凌风急忙闪身躲避。
趁这个空档,若熙回头看了一眼池暮,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肯定很恐怖,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不管那紫衣女子听得懂听不懂,若熙大声对她喊了一声,“快带他走”
那紫衣女子貌似听懂了,扶起了池暮,一个纵身,向空中飞去。
凌风的一鞭,让若熙从头到脚都好像被劈成了两半,如注的鲜血从他的身体各处喷洒而出。看到池暮被安全的带走,他也再也没有硬撑下去的力气,重重跪在了地上。
此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撤”,身边四散的身影一宗一宗向空中散去,若熙努力的想要加入他们,却根本无法运气。双手支向了大地,猛地吐了一口鲜血,眼前黑了过去。
在若熙晕厥的一刻,池羽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抱起了面目全非的若熙,纵身跃入了空中。
地上的弓箭手向空中的各处方向开始盲目的放箭,犹豫迷雾太多,他们也不能分辨那些人窜向了何处。
此时,宁王的一声命令传来,“都给我住手”
所有的弓箭手都停止了放箭。
不久,宁王从天而降,落了刚才一片狼藉的战场。
此时,袭击他们队伍的人已经全数撤退了,迷雾渐渐的散去。地上四散着几具尸体,还有散落的铁链和绳索。
宁王看了看一副惨像死在那里的阿宽,心中略有不忍,吩咐了旁人将他抬到路边,埋了。
凌风跪在了宁王的脚下。宁王示意了他起身。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望向了远处的天空。
“他们,应该都走远了吧”
“回主人,应该走远了。”
“有没有伤到他”
凌风立刻在宁王身后跪了下去,说道,“请主人责罚。”
“起来,我不会罚你。如实说来。”宁王知道,刀枪无眼,凌风也是互主心切。
“尹公子接了属下一鞭,虽然身手重伤,但是性命应无大碍。”
“嗯。”
两人沉默了很久,就那样望着远处的天空。身后的队伍正在整顿,熙熙攘攘。
突然凌风开了口,
“请恕凌风愚钝,既然主人有意要放他们走,为何不直接放了他们,还要上演这出戏码”
宁王停顿了一会。脸上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已经被凌风看透了。
“何以见得本王有意要放他们走”
“回主人,恕凌风直言,西域的使者早已抵达中原,放出了西域将与无双岛联姻的消息,既然朝廷一时不想与西域为敌,无双岛的岛主则不可杀。凌风猜想,其实主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打算放了他,所以才安排了今日这出戏码,知道无双岛的人会前来劫人,才故意将他们安排在了队伍后面,疏松防范只是凌风不懂,主人一片苦心,为何不让那位尹公子知道呢”
宁王苦涩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睛一直望向刚才那人消失的地方。
这场恩怨,到底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南舞公主
忆梦轩
雨痕再见到池暮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个人虽然被整的人不人、鬼不鬼,就剩半口气,但终是活着回来了,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所以当面目全非的若熙被池羽抱回忆梦轩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将池暮事先交给他的锦囊交给若熙。
看着池羽风驰电掣般冲进来的样子,雨痕知道,时间一刻也不能拖了。池暮的伤势严重,忆梦轩的医师只能暂时稳定住他的伤势,池暮身上的多根钢钉,他们也无能为力,必须尽快回岛治疗。无双岛上的医师医术高明,池暮的身体也只有他们最熟悉。
离忆梦轩最近的港口早就备好了回岛的船只,雨痕安排了几名随行的医师,便动身护送池羽一行人到港口登船。
再难得的相见,也总要有分别的一刻。但雨痕此刻并不伤感这离别,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一路上一直守护在池暮身边的紫衣女子身上。
雨痕知道,这位女子就是西域屠影法王的小女儿,南舞公主。
多年前他与这个南舞公主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池暮来中原看他,身边就带着这个南舞公主,可是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中原话也讲的不怎么好,整天跟在池暮的身边。如今,这位南舞公主竟出脱成一位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的少女,异疆风情,给她增添了别样的风韵,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拿来形容她的姿色一点也不过份。
而自从救回了池暮起,这位南舞公主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昏迷的人。
雨痕知道,南舞公主就是此次池羽从西域带回的使者,也是拯救无双岛的重要关键。
因为这位南舞公主,才有了无双岛与西域联姻的传言,才稍稍牵制了宁王的打压势力,让他们能够死里逃生。
可是,一个女子,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够做到只身一人,离乡背井,远离亲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土,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拯救他人呢
“南舞公主,恕雨痕只能送行到此了,望公主一路顺风。”一路上大家都形色匆匆,雨痕还没有怎么跟这位公主说过话,就要道别了。
“谢谢你,雨痕哥哥。”南舞向雨痕感激的一笑。和这个人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南舞却觉得很亲切。道别后,南舞匆匆上了船,钻进了船舱。
最后上船的是池羽,直到即将登船的这一刻,他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连日以来日夜兼程的赶路,让他略显疲惫,但此刻,他终于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解决了无双岛的危机,也救回了池暮。
只是,在所有人都围着池暮团团转的时候,没有人在乎,他们之中还有一个伤的很重的随从。下人们的死活从来都不被受到重视,池羽是很清楚的,一想到这里,就让池羽倍感揪心。
与雨痕道了别,池羽也登上了船。此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驶向无双岛的大船,趁着夜色,离开了中原。
岸上的雨痕默默的目送着这只大船,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中。
两个月后,无双岛
天气渐渐转凉,不知不觉已是深秋时节。
无双岛上最近来了贵客。这让全岛的人们觉得格外新鲜。
这位贵客就是来自异疆西域的南舞公主。
自从载着无双岛人马的大船从中原返回、成功靠岸以后,这位南舞公主的故事就逐渐在岛上传开。
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这位南舞公主在危难之际以身犯险,解救了他们身陷险境的岛主,也解除了无双岛的危机。
这位年纪轻轻的女子,一时间成为了整个无双岛的恩人。
南舞公主人长的美,武功又好,待人又很亲切,很受大家的爱戴。
这份爱戴,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家都知道这位南舞公主,即将要成为无双岛的岛主夫人了。
岛上的人自然都很替岛主高兴,因为能够娶到这么好的一位夫人过门,不仅是岛主的福气,也是整个无双岛的福气。
只是无可奈何的是,自从从中原返岛以来,他们的岛主一直没有脱离昏迷。连日卧病在床,这门亲事也只得无限期的向后拖延。
若熙能够从床上下地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起初刚能下床的时候,他就试图进入正阳阁,心中担心重伤的池暮,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脱离险境。
可是正阳阁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的地方。没有了影卫的身份,他现在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虽然在池羽的照顾下没有被赶出冰火阁,但正阳阁这种地方自然不是他能自由出入的。
若熙曾经多次试图求池羽带他进入正阳阁探望池暮,可是都被身为主管的江子墨拦下了。
江子墨知道曾经江、尹两家的恩怨,又知道如今池暮落得今天这般重伤都是由若熙而起,所以认定这两个人还是永远不要再见面的好。所以下了命令,谁也不准放行若熙进入正阳阁。
所以每日每日,若熙就只能站在离正阳阁百米的地方等着,看看那些进进出出的医师有没有什么消息可以透露。有时,一站就是一天。
半月之前,若熙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了,原来被重重包扎的伤口被解去了纱布。
那道长达几尺的鞭伤,因为没有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从眼眉,一直划过整张脸,又延伸到身上,一直由胸口到了右边的腿部才结束。
身上的伤疤倒是没有什么,平日里穿了衣服就能遮住。只是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狠狠的划过眉眼,鼻骨,撕裂了整张面容,无处可藏,也没有办法用头发遮挡。光天化日之下看去,甚是恐怖。
曾经同为影卫的一些人看到若熙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都唏嘘不已。谁能想到,曾经倾城绝代的一张脸孔,现在居然被毁成了这样。
可是若熙自己好像并不在乎。他依然是日日在正阳阁外守着,望穿秋水的看着里面,盼望能见到那人的身影。
后来,池羽送来了一个精致的面具。不是因为他嫌弃若熙被毁容的面孔,只是他实在看不下去其他人对若熙的脸指指点点。那嫌恶的神情,还有那指手画脚的样子都让池羽恨不得当场将他们劈成两半。
怕若熙会心里难受,所以小心翼翼的送来了面具。
无双岛上有不少执行特殊任务的影卫是要佩戴面具的,没有人知道他们面具下的真正面容。所以如果若熙白天要出门,这面具起码可以免去别人异样的眼光。
若熙自然明白池羽的苦心,所以欣然接受。他知道池羽是怕他心里不好过。
他自己到是无所谓。比起自己以前的脸孔,他反而更喜欢现在的样子。以前的那张面容,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惹来太多杀身之祸,他早已厌倦了那样的自己。
如今,拜他人所赐,终于摆脱了那张脸,他又怎会不好过呢
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正阳阁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反复思量,若熙决定向池羽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这一日,冰火阁大殿,池羽遣散了所有列队待命的影卫,准备前往正阳阁与父亲江子墨商议岛内事务。在一旁等待的若熙看准了时机,截住了正要离开的池羽。
他跪在了地上,咬了咬嘴唇,说出了那个这段日子反复折磨他的念头,
“阁主,请允许属下重回岛主影卫一职。”
重为影卫
“为什么”池羽有些明知故问,但是他实在是被若熙这样突然的请求弄的有点措手不及。
“请阁主成全。”
“你先起来。”
“”若熙跪在地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我哥已经不需要新的影卫了。”
“请阁主成全。”好像没有听到池羽的话,若熙还是重复着那一句台词。
池羽知道,有的时候,眼前这个人一旦固执起来,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上前去扶地上的若熙,说道,
“就算我同意,我爹也不会让你进入正阳阁半步的。”
听到此话,若熙慢慢抬起头。
“是不是只要我征得了主管大人的同意,我就可以重回影卫一职”
池羽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大殿。
他的父亲江子墨,一直将池暮视如己出,对待池暮,比对自己还要更像亲生儿子。今日池暮为了救出若熙落成了这样的半条命,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再让若熙接近池暮的。
但若熙将池羽的沉默当作了默许,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正阳阁。
到了那里,若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见到江子墨。几经周折,才终于拜托了一位正要进入正阳阁的侍卫大哥帮自己传话进去,说是有急事求见主管大人,在正阳阁外跪候,请大人务必出来见他一面。
但是不知是消息没有传到,还是江子墨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出来,直到天色渐渐暗去,也没有见到江子墨的身影。
若熙一直跪于正阳阁外。秋日的夜晚寒风瑟瑟,大地凉的彻骨。正阳阁的灯已被点起,若熙还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直到入夜,正阳阁内才走出一群身影,为首的,正是若熙一直在等的江子墨。
见到江子墨终于现身,若熙连忙磕头行礼,可还没等若熙开口说话,江子墨已经开了口,
“你快走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看来是池羽已经将事情转告给了江子墨。但若熙心意已决,不达到目的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没有起身,继续说道,
“请主管大人成全,若熙愿为岛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子墨看了一眼地上的若熙,没有再多说一句,甩袖离开了。
那一夜,正直秋日的无双岛下起了寒雨。这场雨淅淅沥沥,一直下了三天三夜。
而若熙,也一动不动的在正阳阁外跪了三天三夜。
三日后,江子墨再一次来到正阳阁,见到若熙还是那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头发、衣服早已经湿的透透,手已经冻得发紫,可是人却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
想到这个孩子以前受过的苦难,江子墨也实在再狠不下心。当年自己念他是个孩子,实在可怜,所以救下了他,免去了他的杀身之祸。这些年,他不是没有看到身为奴隶的若熙遭受的非人的待遇,看到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他自己也于心不忍,尤其看到这些孩子因为上一代造下的孽缘背负了甚多,实在是倍感愧疚。总之,不知是抱着什么心里,江子墨居然走到了若熙的面前,
“要我答应你成为岛主的影卫,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熙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麻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再撑在这里跪多久,三天不吃不喝,还一直被刺骨的秋雨浇着,现在全凭着一口真气才没有倒下去。但是听到了江子墨的声音,他还是感激的抬起了头。
江子墨的声音再次从上面传来,声音低沉而浑厚,极富威慑力,
“你永远不能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能在他面前露面,也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存在。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若熙迷惑的看着江子墨,有些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管怎样,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思考了。
“我会告诉岛主,你已经死了。”江子墨慢慢说道,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跪着的这个人。是的,这是他最后的让步。“如果你违背约定,擅自现身,我将予你逐出无双岛,永远不得再踏上本岛半步”
天上忽然响起了一声响雷,闪电照亮了阴霾的大地。雨下的更大了。
若熙再一次俯下身去,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使尽最后一点力气说道,
“谢大人成全。”
自那日起,若熙正式再一次成为了无双岛岛主的影卫,进入了正阳阁。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无时无刻都要带着那副面具,而且永远不能现身于岛主面前。
但是这些对若熙来讲都不是难事。只要日夜躲在影中,远远看着他的主人,就很满足了。
入冬之时,岛上传来了喜讯他们的岛主醒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岛上的人们都摆酒祈福,感谢老天爷保佑苍生,保佑他们的岛主平安脱险。
岛主醒来的这一日,若熙正栖身于他主人房外的一颗树上,静静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连日的昏迷,让那人消瘦了许多。曾经时时散发出不可侵犯的杀气的一个人,此刻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显的很无力,很苍白,甚至有些脆弱。
但是他的房间里,却没有因此变得死气沉沉。相反的,房间日夜都有医师陪护,时时刻刻都有丫鬟伺候。当然,多半的时间,那人的床边,都有着一个人的陪伴那就是美丽的南舞公主。
南舞公主每日都会来陪伴昏睡在床上的池暮。早上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默默的祈祷,中午在一旁给昏迷的池暮讲讲她的故事,晚上又同丫鬟一起为池暮擦拭身体。
看着南舞望着池暮的眼神,若熙已经明白,她对池暮的情谊早已超越了寻常男女。那是一种夹杂着崇拜与敬仰的爱慕。若熙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时,他也是带着这种眼神去看待他的主人的。
所以这一日,当他的主人终于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若熙激动的差点没从树上跌下来,只是,当他还想要多看自己的主人几眼的时候,替自己轮值的影卫已经落在了他身边。
依依不舍的,若熙离开了自己的岗位,离开了正阳阁,心里想着,明日一定要早些来替值。
在若熙悄然离开正阳阁的时候,江子墨与池羽也被召进了正阳阁。
支开了南舞,和所有的下人,池暮勉强起身,见到池羽的第一句话就是,“他人呢有没有救出”
池羽一时间有些迟疑,他知道池暮问的是谁,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若熙和父亲大人的交换条件,要怎么才跟池暮解释的清呢
但此时,江子墨已经替池羽做出了回答,
“回岛主,当日是西域使者一行人及时赶到,与犬儿一同成功营救了岛主。另一名人质,没能救出,已经死了。”
谎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回岛主,西域使者一行人与犬儿及时救出了岛主,但是因为救出岛主,另一名人质被当场处死。”江子墨平静的说道。
池暮的身子险些瘫软了下去。
他硬是撑住了自己才没有倒了下去。他缓缓望向了江子墨旁边的池羽,努力控制住自己已经发飘的声音,求证道,
“他说的,是真的吗”
看到池暮炙热的眼神,池羽转开了头,紧紧咬住了嘴唇。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哥哥想现在这一刻这样的脆弱。脸颊深陷,眼圈发黑,面色惨白,还努力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实在是不忍心再说出那伤人的谎言。
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房内,安静的有些怕人。
不知过了多久,池暮终于又开了口。这一次,语调异常的平静,
“都出去吧,我想要自己呆会儿。”
池羽想得到了解脱一样,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他没有勇气再回头看哥哥一眼,也没脸再面对他。
江子墨在一旁重重的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开了。他知道,刚刚得知若熙的死讯,池暮一时间一定是很难接受,但是只要过了刚开始的这一段时间,他一定又会恢复正常,回到以往那个处事冷漠,波澜不惊的池暮。
但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池羽和江子墨离开正阳阁不久,他们刚刚醒来的岛主就突然宣布,自己要入关修养,闭关九九八十一天。
也不顾他人的反对,池暮独自一人进了正阳阁连接后山的石室,关闭了厚重的石室大门,将自己锁在了里面。
这一消息,让整个正阳阁炸开了锅。
医师们急的团团转,围在池暮闭关的石室外像没头的苍蝇不知所措;
丫鬟、随从在石室外面跪了一地,大声请求着岛主出关,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西域来的一群使者,除了南舞公主以外,也聚集在了石室门口大声抗议,叫嚣着让池暮赶紧滚出来给南舞公主一个交待
到后来,这场面越演越烈,无双岛的人马竟然和西域来的使者吵做了一团,动起手来
而这边,南舞公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起先看到昏迷已久的池暮终于醒来,心里由衷的高兴。虽然池暮刚一醒来就把自己支开了,但她料想,一定是池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池羽等人商榷。
这也难怪,昏迷了这么久,一定很担心岛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准备回去重新梳妆一番,待池暮处理公事完毕再来同他正式见面。自从救回池暮以后,她还没有好好和他说过话呢。
望着镜中的自己,南舞的思绪飘到了多年以前。
其实多年前随父亲屠影法王来到中原的时候,她就见到了池暮。当时懵懂无知的南舞就对还是少年的池暮产生了情愫。回到西域的这些年,她一直缠着父亲找人教她学习中原话,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次回到中原。这次听说是池暮落难,她自然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西域前来营救。
几经周折,救出了池暮,盼望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他醒过来的一天,想着想着,南舞竟红了脸。
可就在南舞回忆少女情怀之时,正阳阁传来了这样晴天霹雳的消息。南舞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忙赶了过来。
南舞赶到的时候,江子墨也几乎同时赶到,两人的出现,让局面稍稍有所缓和。
听了下人的汇报,江子墨皱起了眉头。
那人说,岛主下床后的样子看起来很是诡异,一脸的失神,也不知道是真的醒过来了,还是在梦游,他们都怕伤着岛主,谁也没敢靠近,结果谁知岛主竟独自一人走进了这石室只在关闭石门之前,落下了他要闭关九九八十一天的话。
这下可让江子墨犯了难。这样的情况让他很难向西域的使者们交待,尤其是南舞公主。这些日子,南舞公主一直陪伴在池暮身边,悉心照料,本来救出池暮、还解除了无双岛的危机,就已经是有恩于整个无双岛了,他们的岛主居然醒过来后一个道谢都没有,还自己把自己关进了石室
九九八十一日可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这与南舞公主的婚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江子墨觉得,他这大半辈子以来还没有处理过这么棘手的事情。原因之一是因为,池暮从来不是一个这样不顾大局的人,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立刻派人传来了池羽,二人开始安抚情绪激动的西域使者,同时也遣散了一群围在石室前的无双岛的人马,并且,命令了他们严守口风,对外就说是岛主重伤初愈,需运功调理,遂闭关休养,谁也不许提及岛主行为反常一事,以免引起恐慌。
而正阳阁被闹的沸沸扬扬的事,若熙却全然不知。
若熙从正阳阁出来以后,并没有回到冰火阁他的房间。而是来到了后山,那颗熟悉的桃花树下。
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此时已是深秋时节,这颗桃树也已调零了枝叶。
这次去中原的远行,错过了桃树最好的花期,也不知道今年的桃花开的是否灿烂。
若熙静静的靠着桃树坐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在这里,他终于能够独自一人,好好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直到今天,他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归位了。因为,他的主人终于醒过来了。想着想着,若熙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开始上扬。
经历了这样多,终于一切又都归位了。他们重新回到了无双岛,自己又重新成为了他的影卫。好像此次中原的一行,像是梦一场。
若熙的手托上了下巴。不知不觉摸到了脸上的那道疤痕。
虽然一直没有照过镜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样子现在一定很吓人。想起早些时候在他主人的房里看到的南舞公主,他自卑的低下了头。
南舞公主那样的女子,应该是人人都想要娶回的新娘吧。善良,美丽,温柔,而且武功又好。
自己怎么能够和这样的人相提并论呢
娶妻生子,这是每个男人都会迎来的一天。更何况是堂堂无双岛的岛主
要传宗接代,一定要子嗣满堂才可以,身为一岛之主,他担负着要给江家,给无双岛开枝散叶的使命。自己以前恐怕是脑子坏掉了。现在是该醒过来的时候了。
若熙再一次戴上了面具。望着远处的海面,看的失了神。自己,只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抹浪花,在他的生命里昙花一现,又很快就会消失在这无限的波涛之中了。
既然早晚要消失,那么何苦不尽早断的干净。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要那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如果要消失,他宁愿自己留给那人的记忆是以前的自己。至少,在那以前,他还是美好的,是完整的。
所以他能够明白主管大人的苦心,就让那个彻底尹若熙消失吧。
出关
虽然后知后觉,若熙最终还是知道了他的主人突然闭关修炼的事情。
这让他觉得很不安。
那个石室,只要进去,就只有从里面才打的开,外面的人是无论如何也闯不进去的。
整个石室没有半点可以看进去的地方,他实在无法想象里面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才刚刚脱离昏迷的池暮,就这样把自己关进了石室,万一九九八十一天之后,那扇门没有打开若熙不敢想下去。
整个无双岛,恐怕只有两人,知道这位年轻的岛主为何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那就是最后和岛主讲过话的江子墨和江池羽。
但是两人都守口如瓶,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西域的使者被安抚了下来,暂时住在了正阳阁偏殿。
南舞公主依然每天准时出现在石室洞口,等待哪一天这扇门再次打开。
守在影子里的若熙也是一样,眼睛一刻也不离那扇石门,生怕错过了门打开的一刻。
然而,那扇石门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期待而提前打开。它紧紧的关闭着,直到九九八十一天期满之时,轰然而开。
那一刻,若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的盯着打开的石门,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池暮哥哥”
一直等在洞口的南舞公主大叫了一声,冲了上去。
随着这一声叫喊,所有守在洞口的医师、丫鬟、随从都跪在了地上。
然后,若熙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就像之前那人只身前往苏州知府解救他时一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神。
还没有等若熙仔细看清楚,他就看到,南舞猛地扑到了他的主人身上,紧紧的抱住了他。
而他的主人稳稳的站在那里,双手,抚上了怀中女子的头。
他的双手看起来宽大而有力,脸上也恢复了血色,高大的身影屹立在洞口,乍看上去,根本看不出此人是重伤初愈的样子。
“南儿一直在这里等我”他的主人开口说了话,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却很有力。
“嗯,南儿怕池暮哥哥又在里面一睡就是两、三月,又不起来了呢”说完,南舞把自己的从池暮的怀里抽了出来,似乎是想起了刚才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羞涩的低下了头。
“谢谢你,南儿。”他的主人一板正经的说。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南舞的头。居然,露出了微笑。“走吧,陪我一起吃饭。闭关了那么久,我有些饿了。”接着又对着跪了一地的侍从们说道,“都起来吧,大家辛苦了。”
之后在南舞的搀扶下,两人就这样一说一笑的并肩离开了。
地上跪着的人们显的一惊,他们互相看了看,连忙起身跟了上去。毕竟这是他们的岛主第一次跟他们说“大家辛苦了”这样的话,他们还有些不适应。
若熙在树上看着这对金童玉女般的人儿有些傻眼。他只是觉得刚才的什么有些刺眼,惹的眼睛很痛。揉了揉眼睛,居然发现手背上湿湿的。
他笑了笑,一定是自己刚才看到他的主人平安出关,太高兴了。看来这次闭关修炼,真的让他的主人元气大增,身体恢复了不少。没再多想,纵身跃入了另一片黑影,跟上了他的主人。
之后的日子,无双岛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冬去春来,无双岛人们又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池暮的身体一天天在康复。
好像真的像江子墨预料的那样,得知若熙死后,起初会有一段时间不太好过,但是这段时间很快就会过去,池暮就又会回到从前,一如往常。
但是好像,池暮不仅仅是回到了从前,还变的,更好了。
若熙将这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谁也不知道那些日子,在那道厚重的石门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现在的池暮,有时若熙会觉得这个人似乎变了一个人。
变得,更容易让人接近了。
自从从石室出关以后,他的笑容变的一点一点多起来,和人讲话的时候也很少再带着杀气。
尤其是和南舞公主在一起的时候,甚至经常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这有时让若熙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眼前的这个人有时看起来像是回到了10多年前和自己在一起的玩伴,有时,又不像。总觉得那笑容背后隐隐带着些苦涩。
这让若熙有些说不清楚,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不管怎样,岛主这样的改变,让正阳阁里的人都很高兴。他们觉得都是这位南舞公主的到来,改变了他们的岛主,让他变得更容易接近了。所以他们更加爱戴这位公主了。
若熙的生活也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他也遵守承诺,再也没有在主人的面前露过面。哪怕是有时,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强烈的让他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他也都那样默默忍了过来。
有一次,在若熙轮值的时候,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幸好江子墨及时赶到,为他解了围,引开了池暮。
而在那之后,江子墨又再一次警告了若熙,绝对不准暴露行踪。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将要将若熙彻底驱逐出无双岛,永远不准他再踏上无双岛半步。
这些日子,江子墨亲眼见证了池暮的改变,他认为池暮之所以能够变的性情逐渐开朗起来,正是因为他已经认为若熙已经死了,所以彻底放下了那段恩怨。
若熙也明白江子墨的用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没有了自己,池暮过的更加好了,甚至是,他身边的人都过的更加好了。
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够继续多久。也许哪天,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时候,就是他要离开这个岛的时候了吧。可是,离开了这里,他能去哪里呢
有的时候,若熙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所以他逐渐开始喜欢呆在那张面具下的感觉。
这张面具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不在正阳阁当值的时候,若熙就到后山的桃树下习武。
这块地方,平常没有什么人出没,这让他觉得很放松。
习武,成了他唯一打发时间的工具。
他从来没有那样的享受过在空中风驰电掣般的感觉。
凭借着自己对尹家功夫的几招记忆,加上自己不断的创新突破,他逐渐摸索出新的套路。
他也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想要创出一套新的功夫,只是消遣消遣,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所以日子这样过着,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他和他没有交集的时候。
这一日,从正阳阁出来,若熙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后山的树下练武。最近迷上了剑术,所以随便拿来了根树枝,在空中随意的比划着。剑术不是尹家功夫的强项,所以他觉得,若是能将剑术与尹家功夫里上乘的腿法融合在一起,那么上下并用,定能创出番不一样的天地。
但是就在他集中精力试着揣摩人剑合一的境界之时,一条柳枝不知从何处飞来,缠上了他握住树枝的手臂,柳枝一紧,树枝便脱了手,飞了出去。
并不是因为若熙的手连根树枝都握不紧,而是他见到了这根柳枝,惊的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他记得这柳枝,记得这招式。
曾经就是用了这一招,那人在刀下救了自己。
可如今,他要以何颜面面对那人呢
刀疤
已经来不及逃开,池暮已经稳稳站在了若熙的面前。
若熙急忙跪下行礼,慌乱之中,口中一时无言,带着面具的脸埋的很低很低。
江池暮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别人。
只是今天在和南舞用完晚膳后,实在有些倦了,所以告诉了南舞自己体力不支,想要早些休息。南舞很是理解的离开了,她也清楚池暮重伤初愈,还需要多加休息。
但是南舞走后,池暮也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打发走了下人,独自一人从后门出了正阳阁。他只是倦了不眠不休的交谈和迎合的笑容。
不知不觉,脚步就将他带到了后山这里。这时,天色还没有黑透,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景致。
让池暮诧异的是,他竟然看见了有人在远处那棵桃树下舞剑。
以树枝代剑,招式新颖,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起初他很是好奇,屏息站在了一旁,静静观望。
夜色之中看不太清身影,只能看到那个舞剑之人身着一身影卫的黑衣,头发随着舞剑的节奏飘扬在脑后,脸上还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看不到脸孔,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不知为何,看到这人模糊的身影,却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这感觉阵阵袭来,让他一下没能控制住自己,抽过了身边的一条柳枝,便飞身抽了出去。
结果那人果然被自己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手中的树枝也飞了出去。
池暮缓缓走上前去,看着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这个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影卫”
地上的人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发出了一些“呃呃”的声音。
“你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