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洛迦满意地抿着甘醇的美酒,没心没肺地想,其实苏越死了也挺好,自己不用再迁就一个外邦人的口味了。
真是一桩美事。
翠娘见易洛迦一早上都是笑眯眯的,以为爵爷今天心情很好,便试探着问“大人,晚枫苑如今已没有人居住了,是不是可以打扫一番,把枕席被褥都撤了?”
“……”易洛迦偏着脸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也好,留着碍事。
可是翠娘得了允许,正准备下去整理的时候,易洛迦又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大人还有吩咐?”
易洛迦沉默片刻,眯起比水晶还剔透的浅蓝眸子,笑得比之前都要好看“院子里的枫树落叶不要扫掉。”
“咦?”
“怎么了?有问题吗?”
翠娘连忙道“没有,没有。”
“嗯,那就好。”易洛迦依旧笑眯眯的。
翠娘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奴婢下去了?”
“嗯。”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又被易洛迦叫住“对了,院子里养的鹩哥也不要移走。”
翠娘“……是。”
“屋子里的熏香别换。”
“……遵命。”
“唔……干脆连幔帐都别卸了……”
“……好的。”
易洛迦姿态优雅地吃下一口煎蛋,想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对翠娘微笑道“算了吧,那里的东西,一样都别动。今天天气好,你帮我把藏书拿出来晒一晒。”
“……”翠娘望着自家英俊的主人,无语半晌,然后点了点头,领了命,姗姗地退下了。
易洛迦对着一桌丰盛的早餐,疑惑地皱起眉头,奇怪,今天的菜吃起来怎么会如此索然无味呢?
山洞的钟乳石上啪嗒淌落一滴清水。
林瑞哲模模糊糊梦到自己正在商国城郊的山林里住着,那是很好很平静的日子,云淡风轻的时候,他和哥哥把采来的草药搬到院子里晾晒,妹妹虽然年幼,但已经学会做家事了,她煮的白粥醇厚香甜,喝下去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农忙过后,闲暇无事,他便会爬到屋顶上,双臂枕在脑后疏懒地晒着太阳,柴房里蒸腾起迷蒙的白色炊烟,慢慢地和天上的云絮交融在一起,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偷得浮生半日闲。
真是舒服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打打杀杀,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隐约听到白衣胜雪的兄长在院子里叫自己的名字,兄长的声音一直是那么好听,就像在酒里浸泡过似的,不知不觉就让人醉死在其中。
“阿哲,吃饭了。今天小妹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炸茄盒。快从屋顶下来。”
林瑞哲慵懒地应了一声,在暖暖的阳光下答道“嗯,哥,我马上就来……”
我马上就来。
他从屋顶上翻下去,可是脚下一滑,却直直地摔在了泥土上。
“呃……”
酸痛的感觉好像千万只蛀虫,正在用尖尖的小牙齿啃着四肢百骸。身体逐渐从麻木中脱离,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骨头都像被人拆分开然后又胡乱拼凑回去似的。
“你醒了?”
眼前好像有个清秀俊雅的青年正守着自己,林瑞哲心想,自己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下来了,哥哥一定很担心,否则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跑到自己身边来了呢?
“哥……”
他朝青年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想说自己没有事情,可是眼前的景象随着他眼睛对光线的适应变得越来越清晰,他逐渐看清了青年的脸庞。那并不是哥哥温和文弱的模样。
眼前的人有着淡色的嘴唇,弧度细腻的鼻梁,一双眼睛纤长微翘,看似柔和,却隐约带着些危险的天生戾气。
林瑞哲一怔,随即颅间钝痛,好像被刀撕扯划拉似的,几乎要裂开。他一下子抱住脑袋,痛苦地低哼一声。
“怎么了?你头疼?”苏越连忙扶住他,焦急地问。
“……”林瑞哲皱着眉头,半天没答话。
苏越扶他坐起来,靠到旁边的岩石上,说道“手放下来,让我看看……”
“不要你对我好。”他咬着牙根说,把胳膊从苏越手中抽走,“我不需要你关心。”
“……”
苏越抿紧嘴唇,凝顿片刻,终于把手垂落,只跪坐在一旁,静静望着他。
忍耐过颅内的纠疼,林瑞哲脸色苍白地抬起脸来,这里是一个昏暗的山洞,但可以看出并不是完全天然形成的,洞壁上有过开凿的痕迹,还有添着膏油的蜡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蜡烛是封在膏油里的,苏越把几盏蜡烛上的膏油剥掉,点燃了灯芯。
洞壁很潮湿,好像长期浸在水里似的。连靠背的那块石头也不例外。
“我们在半月岛下面。”苏越看出了林瑞哲眼里的迷惑,说道,“这里原先是个小型山洞,后来被工匠挖出了密道,成了潜埋在地下的避难所。这个山洞十分隐蔽,知道它的只有少数王族成员。”
“……”林瑞哲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苏越,“只有少数王族?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个山洞的?”
苏越说“自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瑞哲挑起眉尖。
“当初修筑半月岛的工匠,有一部分其实是商国安插在易北的密谍,他们将半月岛的图纸画下来,然后秘密带回商国。我作为商国太子,自小就被逼着熟记易北的地形图,所以才会知道半月岛地下还有这样一个避难所。”
“商国拥有易北的地形图谱?!”林瑞哲顾不得身上的伤,蓦地坐起来,瞪着苏越,“你们……”
“你不用太过紧张,商国王族拥有的地形图并不完全。有些河流山川也有所出入。”苏越淡淡道,“更何况商国的地形,易北定然也是略知一二的。双方扯平了,占不到什么便宜。”
林瑞哲皱起眉头“不对,我率兵攻打商国多次,王上从来都没有给过我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