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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为奴 第3节

作者:诸葛喧之 字数:11676 更新:2022-01-01 00:18:51

    “可问林将军是否还要取他脑袋,若是不取”易洛迦回头望了苏越一眼,淡淡地说,“臣正缺家奴,恳请我王将苏越交付与臣,以作奴隶。”

    6、素来温柔

    平西爵在易北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虽然用的是请求的语气,但眼里并没有任何一丝有求于人的意思。

    易北王思忖片刻,似乎是觉得不能不买平西爵这个面子,便暂且采纳了他的意见。

    “你把这壶热茶拎好,挨个儿去给各位宾客斟满。”满脸菊花褶子的老侍对苏越说。

    苏越被铐上了沉重的脚镣手铐,行动不是很方便,他接过镶嵌着细碎宝石的壶柄,面无表情地朝那些衣香影魅的宾客走去。

    “瞧,这就是那个商国的太子,他过来了”

    “哎呀,你看看他那副样子,一点儿都不害臊,我要是被别人这样羞辱,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呐。”

    “可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人真没良心”

    打扮雍容的贵妇凑在一起,摇着鹅绒香扇,窃窃私语。

    苏越听见了,神色不变,镣铐叮当地挨桌给那些易北的贵族斟茶倒水。

    乐声在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响起,宫娥鱼贯而入,端上一盘一盘具有易北特色的菜肴,苏越瞥见了用浅碟子装着的肉卤,煎得有七分熟,带着血丝的椒香牛扒,盛在深口碗里,汤色奶白的杂鱼汤,一些贵族坐了下来,开始享用晚宴的主食,一时间大殿内充斥了刀碟碰撞的声音。

    有些贵族还不饿,他们有的聚在一起,互相吹捧阿谀,有的在金色的巨大舞池内像蝴蝶般翩然起舞,丝缎织就的舞鞋划出一道道朦胧的光影。

    苏越在钻石,丝绸,轻纱,香粉,美酒佳肴铺就而成的融融佳景中,看到了刚才出面救他姓名的平西爵易洛迦,那个男人正站在偌大的落地窗边,透过厚鹅绒窗帘,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外面的夜色。

    穿着制服的易洛迦显得高大冷峻,但面容却是温柔的,尤其是当他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氤氲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轮廓,那睿雅的气质,不知引来了多少贵妇炽热的目光。

    “你去。”

    “不,我害怕,还是你去吧。”

    “哎呀,有什么好怕的,平西爵性子那么好,那么有风度,肯定不会拒绝你的,去吧去吧。”

    于是有个穿着淡蓝色缎裙,褐色长卷发的年轻女孩子在朋友的怂恿下,满脸通红地朝一个人静静站在角落里出神的易洛迦走了过去。

    当她站到易洛迦面前时,整个人都有些打摆,头简直埋到了胸前,脸颊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用轻若蚊咛的声音,忐忑不安地问“平,平西爵大人您,您能不能呃能不能”

    在远处围观的莺莺燕燕看她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便一齐用手绢掩住嘴唇,咯咯地笑了起来。

    易洛迦回过头来,他那双湛蓝的深邃眸子先是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少女片刻,目光停顿在她紧攥着裙纱的双手上,继而又望了一眼远处等着看笑话的那些贵妇,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招来了侍从,将茶杯轻轻搁在侍从端来的托盘上。

    “原来是周家的小姐,怠慢了。”他上前几步,柔缓温沉的笑意溢漫了眸底,然后他非常优雅地欠身,伸出修长白净的左手,略低下脸,彬彬有礼地询问,“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周小姐先是愣了愣,她原本是来邀请他跳舞的,可是却不敢说出口,没有想到易洛迦如此温雅,细心地看出她的来意后,竟然又贴心地反过来邀请她。周小姐那张孩子气尚存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了小鹿般纯洁,惊喜,充满了感激的笑意,她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舞池中出现了一对夺人眼球的伴侣,别着王朝大陆军勋章,制服笔挺的淡金色头发男人执着周家小姐的手,黑色军靴踩在地面,每一个步伐都是那么完美,在舞曲致北洛河的伴奏下,他引导着周家小姐缓缓舞动,深蓝的眸子自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笑意,礼貌地凝视着对方。

    “平西爵大人还是那么温柔,处处替人着想”

    “可是他条件那么优异,为什么到了三十五岁了还没有成家呢,即便不找妻子,小妾也该先纳一房了罢”

    “谁知道呢,平西爵对谁都那么客气,真的很难看出他到底喜欢哪家的姑娘,平西爵母前些日子好像还为了这件事特地找平西爵谈过”

    苏越耳中若有若无地刮进了那么几句话,他略微有些诧异,看这位易洛迦的面容如此年轻细腻,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真是人不可貌相。

    晚宴散了之后,各位贵族宠臣们陆续离开,宫门外早已停满了幄绸马车,载着他们辘辘远去,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动作慢的,还留在大殿内收拾东西。

    苏越受老侍从差遣,正挨桌收拾酒杯。

    这时候,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了过来。苏越忙着把果盘里的残剩水果皮抹到托盘里,没有注意到,直到那个人出声叫他“苏越。”

    他转过脸去,对上一双深蓝的眼睛,面前的人正是易洛迦。

    “平西爵。”苏越干巴巴地道,“有事吗”

    “这里没有旁人,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沙场相知相搏,也算神交。”他微笑道,“你叫我易洛迦便好。”

    顿了顿,他看了眼苏越手上的抹布,问道“你还在忙”

    “对,那个管事儿的老头子吩咐的,要把这一圈儿八百六十桌的残羹剩饭给收拾了。”苏越面无表情地说,“怎么,这么晚了,平西爵还不回去”

    “回去,但你是我救的,如今我得带你回我府上,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就不糟践平西爵了。”苏越冷淡地说,“哪有主子等奴隶的道理,你看,我还要收拾这些桌子。”

    “不用收了,跟刘总管说,是我让你走的。”易洛迦说,“爵府的马车已经停在殿门外了。跟我一起回去罢,时候不早了。”

    苏越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子来凝视着易洛迦,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平西爵,我问你,你当真要做这个滥好人,收留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

    “或许是狼。”易洛迦平静地纠正他,“苏越,你的手段又岂是一只落水狗能够媲美的”

    苏越冷笑“我不会感激你的。”

    “我知道。”

    “留我在你府上,我也许会伺机逃掉。”

    “我知道。”

    “我也许会找机会取了你项上人头。”

    “我知道。”

    苏越顿了顿,他第一次非常认真地打量这个男人,从他微挑的眼眸,到挺拔的鼻梁,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看过来,然后他说“平西爵,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真的三十五了”

    易洛迦诧异地挑了一下淡金色的眉毛,凝视着满脸正经的苏越,半晌之后,他微笑了起来,毫不介意地点了点头。

    易北国的等级制度与商国相似,最高为王,王一般封嫡长子为太子,其余为公子,太子即位后,诸公子进位为伯,在伯之下的官阶便是爵,爵通常也只有易姓子孙可以受封。

    由于身份尊贵,爵所享受的待遇也非常丰厚,他们可以在王宫内乘坐马车,而不用走到宫门外,马车相当宽敞,由六匹骏马拉动,车厢内软榻,长枕,狐绒被,乃至熏香一应俱全。

    易洛迦和苏越无言地走在宫廊下,苏越的镣铐已经被松开了,但还穿着囚衣,两人走下长阶的时候,迎面正赶来一拨穿着铠甲的军士。

    苏越一眼便瞥到其中那个英武的男子,面色略沉,随即低下了脸去,紧抿嘴唇不愿与其打面照。

    “林将军。”易洛迦和来人打招呼。

    林瑞哲和他的一干部下停住了脚步,林瑞哲简短地和易洛迦点了点头,说“宴会结束了”

    “结束了。”易洛迦依然带着温和礼貌的微笑,“林将军急匆匆地往北昭殿赶,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刚接到急报,城里的共有生存保障银两又少了,这已经是入春以来的第三次偷窃事件,有人怀疑是内部官员挪用的赃款,我正准备去和司簿署的王大人核实情况”林瑞哲说着,目光瞥到易洛迦身边立着的苏越身上,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将目光移开了,但顿了几秒,他突然又扭转了脸,惊愕地望着苏越“是你我王竟没杀了你“

    “命贱,人贱,死不了。”苏越冷冷道,“林将军不高兴了”

    林瑞哲看看苏越,又看看易洛迦,长眉蓦然拧紧,森森然问“怎么回事”此人千刀万剐不足平民愤,不足以报深仇,为何还让他活着走出了北昭殿的大门“

    “将军,这便是那个穷凶极恶的商国太子”林瑞哲旁边的部下瞪大了眼睛,问道。

    有士兵问“就是他杀了公主”

    “是这个混小子将军,为何不杀了他为何不替公主报仇”

    “没错,易萧娜是我杀的。我就是商国太子。”苏越冷淡地望着这些目眦尽裂,银牙咬碎的猛士们,毫无畏惧地说,“不过你们的主子还没说话,你们一群野狗围成团,吠个什么劲”

    “苏越闭上你的嘴,你如今不过是个囚奴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下属”林瑞哲刷地拔出了腰间佩剑,指向了苏越的咽喉。

    苏越顺着雪亮的剑身望过去,望着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睛,那是在易北极为罕见的瞳色,是商国人的瞳色,是他故乡人的瞳色。

    他笑了起来,眼底却只剩薄凉。

    “林瑞哲,你这个无知的蠢货”

    剑尖刺得太急,已经划破了苏越的皮肤,片刻的停顿后,血顺着肌肤的纹理,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染得剑尖一抹枫叶般的艳红。

    “林将军,冷静下来,先把剑放下。”易洛迦上前几步,对盛怒之下的林瑞哲说。

    “你想干什么我杀了他,为公主报仇,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易洛迦沉稳地答道,“可是林将军,苏越并不畏惧死生之事,也从未有过求生之行,他之所以能活着出北昭殿,只是因为我。”

    “因为你”

    易洛迦看了看苏越,又望了一眼林瑞哲带来的士兵,然后道“请借一步说话。”

    林瑞哲犹豫了,他瞪了苏越片刻,咬了咬嘴唇,终于把剑尖垂下,跟着易洛迦走到旁边。易洛迦心平气和地与他说着话,嘴角甚至还带着温和的微笑,旁人不知道的,简直会以为他在和林瑞哲谈论晚宴的哪一道菜最好吃。

    过了半晌,林瑞哲似乎被易洛迦说通了,但他的面色仍然不是很好,铁青着脸回到阶下,狠狠剜了苏越一眼,挥了挥手,对士兵说“我们走。”

    “林将军,你不杀他吗”

    林瑞哲没有理睬部下,而是转头对易洛迦说“平西爵,我便暂且信你的,放过他可你,请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自然不敢忘。”

    易洛迦微笑着答应,然后目送着林瑞哲带着那些仍然愤愤不平的士兵们穿过他们面前,往王宫的更深处赶。

    “你跟他承诺了什么”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了,苏越回过头问易洛迦。

    然而易洛迦只是摇了摇头,引着他朝殿外久侯的六驾马车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再读一遍,发现原来苏越和易洛迦的对话确实有些自来熟,于是做了一定修改,谢谢下面提意见的读者呵呵

    7、入府

    车轮子辘辘碾过青砖地面,易洛迦撩起雪青色厚帘幕的一角,看着马车外且行且远的夜色。

    从王城到平西爵府有约摸喝三盏茶的功夫,途中要穿过王城最繁华的集市,比起商国,易北的商品交易相对自由而散漫,交易的时间空间不受限制,街坊巷陌处处可见小摊大店。从最西边的沈记包子铺到东边的阿克尔客栈,从最南边的芙香青楼到北边的贝苏纳钱庄,小到竹签耳坠,大至木制水转翻车,各种商品一应俱全。

    易北宽松的交易环境让这里的商业像野草似的疯狂发展,产品种类几乎是爆发性地每日翻增,最大的集市每个时辰都人马川流,夜市直到黎明前夕才散,破晓时分又开晓市,卖各种粥品,面点,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这个蓝宝石头饰可是如假包换的上品真货,三百九纳贝尔,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三百九纳贝尔你别信口开河了,这哪里是蓝宝石,你当我不长眼九十纳贝尔,不卖就算了。”

    路边饰品摊子的买卖交谈声尽入耳中。易洛迦带着温和的微笑,坐在华贵舒适的马车里静静看着窗外热闹的夜景,窗帷上悬着的细碎铜铃串子叮当作响。

    苏越对这些小摊小贩不感兴趣,他坐在车厢的角落阴影里,过了好久,易洛迦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易北的蓝宝石市价原本没有这么贵的。”

    “”

    “可是虎崖关兵败,易北失去了与连通鞑吾国最重要的通商道路,每次进货,不得不绕走鬼坡,运送蓝宝石的成本大大提高。”易洛迦淡淡道,“你看,如今都敢卖三百九纳贝尔了。”

    苏越道“虎崖关那战,是你领兵的,不过最后你输了。”

    “你打仗真是又狠又准,毫无顾忌。”

    “实不相瞒,虎崖关我也是险胜,带去的十万士兵,活着回商国的不足两万,虽然扼住了你们的通商大道,但损失却是惨重的。”苏越很平静地说。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难缠的对手。为了获胜,你竟然敢把自己的士兵毒死,然后浸泡在水里,让你的一批兵卒染上瘟疫,再将他们的尸体丢在我军的取水水源处,害得我那些毫无所知的兄弟死的死,残的残”易洛迦笑得有些苦涩,“苏越,自从和你在沙场交锋过后,我就牢牢记住了你的名字,忘也忘不掉,我想像你这样毫无良心,却有满腹手段的人,我这辈子大概不会遇到第二个了吧。”

    “过誉。”苏越淡淡道,“打仗的,哪个不是踩了千骸百骨,鞋底吸饱鲜血的。恶人都已经做了,又何必再假慈悲。”

    易洛迦挑了挑眉,说“这倒实在。苏越,你一直都是这样有话直说,毫无避讳的吗”

    “以前不说。因为那些人违背我意志的人,我会直接把他们送上绞架。”

    顿了顿,他道“可如今我不再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了,也不再有随便取人性命的权力,然而我还有一张嘴,我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说出来痛快。”

    讲这句话的时候,苏越的心里其实有些发虚,他想起了林瑞哲的脸,十二年前的温暖和十二年后的冷漠交织在一起,他在这物是人非的荒谬闹剧中第一次选择了逃避,选择了后退。

    他可以表白,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在林瑞哲面前,他没有说实话的勇气。

    “那么苏越,你不问一问我为何要救你”

    “不需过问。”

    易洛迦眉尖微蹙,带着几分礼貌的疑虑望着他“理由”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平西爵”苏越说,“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良心,更没有任何羞耻之心,我这样跟你说吧,易洛迦,其实你带回府上的,不过是一具会说话,会走路的尸体。”

    易洛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没有说话。

    “你可以让我去端茶送水,甚至是给花草浇粪肥。你也可以让我做你欲望发泄的伴侣,把我摆置在任何位置,我都无所谓。”

    “任何位置”易洛迦轻笑,斜乜过眼眸望着苏越,“你为什么就知道,你可以做我的床伴一个男人嗯”

    “平西爵相貌气质地位金钱样样齐全,然而三十五岁了却还不曾有过妻妾,这恐怕是别有原因的,我说的对吗”

    易洛迦沉默了,他深蓝的眼眸里有些难以捉摸的色彩淌过,他和苏越四目相对,两个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易洛迦才轻声道“苏越你总是能一刀子戳到别人的最痛处。”

    苏越说“这样看来,你把我带回府上,是想和我做”

    “有这打算,但不是立刻。”易洛迦依旧温沉,只不过温沉里多了几分让人猜测不出的神秘感,“苏越,你想过吗,在易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传出平西爵是断袖的风言风语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从不强迫别人,和我在枕席之上有所交集的男人们,都是些明白事理的角色,他们心甘情愿地和我在一起,榻上再怎么抵死缠绵,天一亮便各自路人,即使照面相遇,也不会面露异色。”

    苏越摇了摇头“那你不用等了,你等不到我心甘情愿和你做的那一天。”

    “因为你没有心对吗”

    “对。”苏越笑了,“易洛迦,你比我想的更能明白别人的意思,我的确没有心。”

    他比了一下胸口,脸庞上的笑容有些寂冷“这个地方,空了很多年,但我早已习惯,再也不需要填满了。”

    平西爵府的规模浩大,建在御雅街上,御雅街地价异常昂贵,有人说过,御雅一寸地,黎民十年餐。然而就在这寸土如金的地方,平西爵府浩浩汤汤延绵恢宏,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栖息在这条街上,府内流泉曲廊,歌台舞榭,危阁长庑一应俱全,高耸的黑色的檐角檐崖直刺苍穹。

    易洛迦刚从车舆内下来,管家便匆匆趋步上前,说“大人,有急事,方才仲少爷来过了。”

    “二弟”易洛迦微怔,“什么风能把他吹来”

    “是老太太催仲少爷来的,说是送仲少爷和孙小姐婚宴的喜帖,老太太还托仲少爷捎了封手书来,我给您摆在书桌上了。”

    管家说着,突然看到站在易洛迦后面心不在焉的苏越,他的目光审视过苏越干净细腻的面庞,又审视过他身上寒酸的囚衣,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斟酌着问“大人,恕老奴唐突,请问这位是”

    “苏越。商国曾经的太子。”顿了顿,易洛迦道,“不过如今是我平西爵府的下人了。”

    管家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空闲,因为接下来易洛迦就笑吟吟地把他拉到一边,全无主仆隔阂地谈了起来“老刘,你和我说说,二弟怎么想明白了他之前不是死活闹着不愿娶孙家小姐为妻吗”

    刘管家这才潘然回神,把目光从苏越身上挪开,在怀里摸索了一番,摸出了张红底烫金纸,上面有些精细的暗纹,花体易北文字写着婚宴的时辰,场所,新娘新郎和邀请的嘉宾姓名。

    老刘把请帖呈上,说“这个老奴也不知,不过仲少爷来的时候神色不悦,好像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易洛迦修长的指尖抚过纸面,末了淡淡微笑道“不论怎样,二弟终于也有了着落,孙家小姐虽然多病,但好歹是个温柔娴淑的大家闺秀,到底不会让二弟吃了亏”

    他说着,双手一合,将请帖合起“我回书房看看老太太捎来的信,老刘,这请帖你暂帮我收着。”

    老刘接过请帖,易洛迦看了一眼苏越,又轻声道“苏越虽然是下人,但舒服日子过惯了,你吩咐下去,让其他人别真把他当奴隶使唤。另外,让翠娘把晚枫苑那间厢房收拾了,给他住下,别委屈了他。”

    一听这骤然温柔了几分的语调,刘管家有些诧异地扬起眉,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又看了看相貌细腻的苏越,心里大约是明白了什么,恍然点了点头,也不多问,就领着其他几个家丁下去落实了。

    易洛迦独自回到书房,顺带把门带上,母亲捎二弟带来的书信就工工整整摆在案上,以白玉镇子镇住。他把它从玉镇下轻轻抽出来,拨亮了烛火开始读信,信写的不长,嘘寒问暖,但主要意思就是催促易洛迦赶快找一个夫人,好了却老人家的心结。

    “找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么”易洛迦垂下睫毛,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信纸,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将母亲的书信凑到焰苗上,火舌舔动,纸张迅速打卷然后蜷缩成灰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拎着信角,看着火焰渐渐蹿上整张纸面,深蓝的眸海被火光点亮。

    “不喜欢她们,又何必耽误别人一生”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刘管家已经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正迈着蹒跚的步子匆匆忙忙往北苑赶,易洛迦叫住了他“老刘,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晚枫苑地上积了好多枯枝败叶没打扫,翠娘一个人忙不过来,老奴正准备去北苑找人帮忙。”他说。

    “这种小事就让别人去跑腿吧,老刘,你岁数毕竟大了,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该注意身体才是。”易洛迦笑得很温和,全然没有主子的架子,他接着问刘管家,“对了,二弟的府邸离这里该有好几里地呢,怎么没留他住下来”

    “哦,是这样的,仲少爷说他晚上有一个想见的人,就不在府里留宿了。”

    “想见的人是谁”

    “老奴不知,只知道仲少爷去了呃”刘管家小心翼翼地看了易洛迦一眼,才犹豫地说,“伊人楼”

    8、伊人楼

    伊人楼,这是易北都城最大的青楼。

    相传,十年前从鞑吾国逃亡来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年轻舞姬,携着她的弟弟在易北都城落脚。这位操着浓重鞑吾腔的碧眼美人为了让自己和弟弟活下来,不惜卖身给当时最有钱,但又老又丑的钱庄老板。

    那钱庄老板年事已高,却没有家室,当他病逝的时候,他把他的财产都留给了这位舞姬。舞姬便用这笔钱在御雅街买下了一块地,又买了三十余位姑娘,于是,御雅街头就多了这栋“伊人楼”,并在十年后一跃成为易北规模最大的青楼。

    有男人不屑地说“那个鞑吾来的臭婊子,拿着易北男人给她的钱,在易北作威作福,真是下贱得够可以。”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说,银亮亮的纳贝尔还是如同流水般淌进了鞑吾舞姬的荷包里。

    易北男人爬上了伊人楼姑娘的身子,伊人楼姑娘戴上了全易北最华贵的首饰。

    如今这位鞑吾国舞姬已有三十余岁,她的模样已经大不如从前,而且也不再有年轻时那股子清纯劲儿了,她喜欢往自己脸上打厚厚的粉,涂上艳丽的口红,抹上浓重的腮红,红裙绿袖,两鬓簪花,一个劲儿地招蜂引蝶,比如现在

    “哎哟喂,这不是刘官人吗可还安好啊我家兰兰等了你好久呢,什么你说刚才看见她和章公子在楼上喝酒哎呀呀你肯定是看错了,我家兰兰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呐,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她今天好像身体不适,不能接客来来,刘官人,不如你看看这位这是我们家秀秀,瞧这水蛇腰,这丹凤眼,这红酥手,秀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刘官人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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