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是有信要给尤少侠。”
“给我的”尤温一愣,接了信过来,见是师门之令,神色一紧打开来看。
李厘锦见他脸色难看,停下了棋局问道“怎么”
“是枭雄一个。”尤温叹息“应无鸠来挑战我华山大弟子了,下了决战书,说生死不论。”这一年他都在挑战别人,终于有报的时候到了。
“可你华山首徒吴秋略已经一年未在江湖中露面了。”
尤温点头“所以,我不能再叨扰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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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写崩了orz
、潜龙在渊中
四年来,虽然没真的遇到过什么生死危机,尤温却感觉肩上担子越来越重,且这份担子他实在是不愿意担着。
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希望带着尤安回到故乡,做做生意喝喝小酒唱唱小k,做他的孟家少爷,不用如此水生火热。
但是,他既然已经在这,这责任就避无可避。
华山依旧宁静,这山可千百年不移,年年青葱如此,但世事却是无常。
尤安这次没来接他,尤温苦笑,猜测弟子大概烦他不听自己所劝,也只能跟着程思秦一起先去拜见了掌门与师父。
他师父在堂上正襟危坐,脸上毫无表情。
倒是掌门人说了许多,最后问“你的华山心法领悟到第几层了。”
尤温道“勉强第四。”要学这心法,还得内力相应,他这内力虽然在年轻辈中尚可,但毕竟还是武林中流,万万不及他师兄吴秋略。
师觅风半晌不语,尤剑逸垂眸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称是,退出了议事大堂。
与上次回来不同,尤温这次是奉了师命回来,身上还有应无鸠的催命书,人人见他都是义愤填膺的咬牙切齿或者闷声不吭的眼神冒火,总而言之都是对应无鸠的咒骂,还有对这一场比拼的担心。
尤温只能笑,跟着程思秦径自往师秋华院子里去了。
师秋华是华山少有的女弟子,也因此住的比较偏僻,尤温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她院子,老远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走进院子,就见尤安在那逗着孩子,脸上笑嘻嘻的,那孩子见他笑的高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画面和谐,让人心安。
“小胖子。”尤安戳了戳程岳脸颊,又捏了捏了她鼻子“叫你哭,吵的你师兄我没得清闲。”他嘴上抱怨,却又笑眯眯的亲了小孩一口。
程思秦笑道“小师侄,又在轻薄我家岳岳啊。”
尤安一抬眼,便见着了尤温两人,弯眼一笑“我亲两口,师叔要是觉得于礼不合,将她许配于我如何”
“”
“”
尤安挑眉,悠悠闲闲的拱手“既然师叔回来了,我任务也就完成了,就与师父先回去了。”
程思秦调笑道“我知道你们师徒多日未见,倒是我不该打搅你们才是。”
尤安丝毫不以为忤“师叔倒是比你家小胖子识趣。”
程思秦汗颜,心道师侄这张利嘴真是厉害,嘴上讨不到半点便宜,但他这女儿天生的就是爱美之心,这华山之上除了她娘最亲的便是尤安,每次被尤安哄一下就能安静半天,连她娘都深感吃醋。
同样被调笑的尤温只能尴尬的看向程思秦,却见秦思秦嘴上直道慢走慢走,连连送客,不由好笑。
两人告别了程思秦,慢慢的朝自家院子走去。
只是路途有些远,尤安走了会便开始百无聊赖起来,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说话。
尤温终于忍不住开口“徒弟在看什么”
尤安道“花开花落,草木枯荣,万事万物皆有奇妙之处,我当然是看它们如何生长。”
尤温
难道他徒弟连格物致知都知道怎么不搬个凳子格竹子呢
一想那尤安搬着小马凳,好奇宝宝状看盯着一颗大竹子,尤温不禁好笑。
尤安偏头看他,他见尤温面上有些笑意,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开口道“师父可知这花一开一落,便是一年。”
尤温啊了一声,不明其意,现在又没温室什么的,花开当季不是很正常么
尤安却是一笑,低声道“这景色已然入秋,师父走时还是夏天,山下常有蛙叫,山上处处虫鸣。”
尤温只觉得心跳一顿,呼吸轻微。
“徒儿常常惋惜,这两年的夏景师父可都没欣赏到。”尤安说到这里,偏头看着尤温。
尤温心中一热,简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长高了。
尤安知道师父向来不懂得说好听的,只不过没想到竟然呆成这样,脸上笑意却有点止不住“可惜还是没师父高,我还需要努力。”
尤温兀自点头,也不知道在同意什么。
深山之中,两人缓缓而行,一个白色长衫眼中带笑,一个手中握剑心中激动。
山里岁月寂寞,春花秋实年年如此本应该平凡的紧,但这里竟然有个人在等他尤温,他在外看的是扬州月,是两湖水,却独独看不见尤安如何长大,如何等他,如何在等他的时候看这些花开花落,又在花开花落之时惦念着他。
小徒弟真是一句我想你要婉转成这样
尤温在山外纷争一年,见多了人心复杂,这片刻安宁简直难求,他目光黏在尤安身上,脑中如同浆糊,除了压抑自己给徒弟一个熊抱的冲动,不想在想任何其他事。
尤安反应过来,看看他,又看看路“师父。”
听徒儿叫自己,尤温精神一震,挺直背激动的嗯了一声。
“”尤安道“你要撞书上了。”
然后尤温“砰”的一声笔直的撞在树干上。
尤安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个梗也太老了吧尤温内心咆哮,我是怎么实践出来的他捂着脑门,一脸郁猝,恨不得顿时消失,心里这么想着,他就想用轻功逃之夭夭了。
作为师父的尊严完全丧失。
尤温不敢看尤安,心道怎么跑的时候却听见牟离的声音。
牟离叫的高兴,声音简直响彻华山“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
尤温一惊,也顾不得脑门跟丢脸了,拔脚就想一看究竟。
尤安却拉住了他,语气里还带着笑意“师父,大师伯肯定要先见掌门,你先等等吧。”
尤温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尤安目光中的笑意还未完全淡去,尤温皱眉“你见我回来一点都不担心,你早就猜到大师兄会回来”他还苦恼怎么劝服徒弟让他去与应无鸠决战。
尤安咳了声“师父你这时候倒聪明起来了,大师伯为人如何,你还不知道”
尤温转身疾步往前走,尤安心下一叹,赶紧跟上他。
尤温道“你师伯与应无鸠,谁的胜算大”
“武功之事,我是个半吊子。”尤安加快了语速“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应无鸠之事,他从小开始练功,本就天赋颇高,加之又勤奋,十八岁那年便赢了魔教左使,只是后来娶亲之后倒是懈怠了一阵子。”
尤温疑惑“他成亲了”
尤安不解“你不知道应无鸠今年该是二十有七了,他孩子都已经七岁了。”
岁月在他脸上还真不留痕迹,尤温抿唇片刻“他比师兄大三岁。”三年,一个人比之自己能有多大进步尤温是知道的,那一个人比之另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潜龙在渊下
他们散步时步履缓慢,这会却是飞快,尤温到了正殿之外便被拦下了。
拦人的恭恭敬敬的道“尤师兄,掌门与长老正与大师兄谈话,不让打搅。”
尤温忧心似焚,却也只能等在殿外。
大概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吴秋略便怡怡然走了出来,众弟子早闻讯赶了过来,见到大师兄纷纷拜见。
吴秋略一眼就瞅见了尤温,面上一笑,对这众人拱手道“让师弟们担心了。”
吴秋略在华山一直以掌门继承人培养,自然威望不低,只是一年未曾闻得消息,长老更是下了禁令不让华山弟子们提这位师兄,众人只道他是犯了什么门规,又不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错,今天见他回来虽不由心安,但心中也是好奇。
“大师兄回来,肯定能手刃那魔教贼人。”云斐道。
程思秦再拱手见礼“那是必定,不知道大师兄作何打算”
“我已与师父商量,明日巳时便与那小魔头决一死战。”吴秋略笑嘻嘻的回答道“到时候你们也来观战,看我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屁股,叫他屁滚尿流的滚下我华山。”
众人大笑。
叙旧完毕,吴秋略便回了自己院子。
院中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牟离欢欢喜喜的拿着鸡毛掸子东拨拨,西弄弄,对大师兄回来之事很是欢喜,按照他的话来说便是“免得他人觊觎掌门之位。”
吴秋略好笑,止住了他的动作,吩咐人自己去练功,又在院子里伫立了许久。
窗台有花,是师秋华十六岁时给他种的,屋内悬剑,是师伯尤剑逸提醒他时时刻刻警敏,师娘还在世时常来他院子,帮他晒被子打扫院子,他屋子大门上,还有尤温那个外星人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师父对他教养之恩,更是大于天。
他对华山感情深厚,岂是一朝一夕能忘
傍晚后,尤温提着一壶酒来寻他,吴秋略哈哈一笑,与尤温就着院中的石凳坐了下来,赏花赏月喂蚊子。
尤温给他倒了一碗酒“大师兄不该回来。”
吴秋略笑道“我是华山首徒,我师父你掌门师伯都没踹我出华山,你倒是敢除了我的名”
尤温抿唇“是我无用,大师兄明明已与南宫兄一起浪迹天涯。”若是他有七分把握,吴秋略肯定还在外逍遥自在。
吴秋略道“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
尤温一顿,端起酒杯也不敬酒,直接一饮而尽。
吴秋略又给尤温倒了杯酒“你慢点喝,怎么饮酒老跟拼命一样”
尤温心中不爽,憋了半天的话冲口而出“难道你就不怕负了南宫樾”
吴秋略握杯之手顿紧。
尤温心道你倒是舍得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只是他看吴秋略眼神失落自己也是难受,他与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在这华山之中最是亲近,可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怎么能看他去以命相搏
更何况,大师兄还有南宫樾。
吴秋略垂下眼眸,他平时都是一个洒脱之人,但到了这一刻,却难以舍得。
人生只要得了,便知道舍的痛苦。
尤温不知再说什么,只能陪着吴秋略苦闷。
吴秋略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不能忘了华山,也不能忘了他。”这话语调悲凉,吴秋略自己听的都好笑,于是笑了出来,他手中再紧,目光冷然“所以明天,我不能输。”
尤温看他认真模样,心里松了口气,敬酒之后又是一饮而尽。
两人对饮片刻,坛子便空了。
吴秋略掏出了自己酒壶里珍藏的老酒,倒入尤温的酒碗中“师弟,人情冷暖,世情如霜,你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尤温这时已经半醺,口齿不清晰的反问道“我何时没照顾好自己”
吴秋略哈哈一笑,自斟自饮起来,他酒量本就比尤温好了太多,这时脑袋更是清醒不易醉,只是这夏月当头,他竟感觉夜凉如水。
也不知道南宫樾现在有多着急。
吴秋略心下一叹,又看向尤温“尤师弟。”
“啊”尤温难得的听他这么正经的叫自己,上次叫他名字说的话已经让他心惊了,这次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赶紧正襟危坐起来“大师兄又有何要交代的”
吴秋略一笑“我这些年走遍大宁王朝大江南北,看惯了各时节的风景,却还是觉得华山最得我心,有时候会想起咱俩小时候在一起摸鱼抓蛇的时候,真是无忧无虑。”
尤温点头。
“只是”吴秋略看他“这江湖终究不是你不想入便能不入的。”
尤温心里一沉。
吴秋略却不再言语,直接拿着酒壶开始喝起来,待他喝了所有酒才偏头对尤温道“你还不回去”
尤温
“思允说了,以前的不做计较,以后我可不敢随便跟你幕天席地的睡了。”吴秋略脸上又带上了戏谑“你也二十一了,该找个姑娘管管了。”
管他什么尤温有些尴尬,又忍不住笑“谢谢大师兄的过分关心,我改日一定带你弟妹给你请安。”
吴秋略哈哈一笑,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我也该回房了,这大夏天,臭蚊虫就是多。”他在经过房门时一顿,偏头看了下尤温给他留下的名言警句。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身后,尤温朝他一拱手弯腰“大师兄,明日我等你大展雄风。”
吴秋略也没回头,摆摆手回了房间。
告别了大师兄,尤温哼着小曲摇晃着回了自己院子,一眼就见尤安站在台阶上等他。
尤安见他一笑“师父。”
尤温觉得脑子更糊了,疾走了几步到他面前,声音有些沙哑“徒儿还没睡”
尤安道“没睡,醉了。”
尤温啊了一声“你也喝酒了”
尤安摇了摇头“被师父的酒气熏醉了。”
“”尤温囧囧有神。
尤安抓住了他的手,拉着尤温往屋里走去“师父赶路多日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尤温模模糊糊的嗯了声,注意力全在徒儿牵着他的手上“你冷么”
尤安嗯了声,尤温眼神一暗,等两人回到屋内,赶紧关了门跟窗户。
尤安勾唇看着“师父跟师伯谈的如何”
尤温道“不错。”
“应无鸠虽然算不上武痴,但是对自己武功极为自负,自认江湖年轻一辈中他所向披靡,夺宝大会上一战未分胜负,他定是记恨在心了。”
尤温回头看他,又示意尤安过来。
尤安疑惑了下,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下一秒便被人抱在了怀中。
尤温叹息“晚上天冷,你在屋里等我就行了。”
尤安笑而不语。
“这些江湖事,不用你操心。”徒儿还小,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便行,如果能在长大的时候对师父眷念那是更好。
他对尤安已经丝毫没了抵抗力,只是看尤安在庭前等他,心中竟然甜如蜜。
他此时心中期盼,也不过自己能陪伴尤安,而尤安能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尤温想起徒弟白日所说的话,嘴角一扬,把人抱的更紧了,他掌上运功,片刻头上竟然冒出一层热汗。
尤安笑道“师父又要做炭炉”他师父陪睡的任务一向都是燃烧自己,温暖他。
尤温没做声。
尤安玩笑道“可惜,我可不愿和醉鬼同床。”
他说着就要离开,却感觉身上压力猛增,尤安只感觉自己被搂的太紧,实在呼吸困难,就要喊几声救命吓吓人,耳边就听到他师父似呢喃似倾诉的喊他名字。
尤安暗骂自己蠢透了,简直送羊入虎口,他师父这不是摆明的醉了么以后离醉酒之人最少十尺以上。
而且师父在他耳边喊他,酒气直扑他鼻尖,萦绕不去,尤安身子不能动,只能往后仰了仰。
片刻,尤温哈哈一笑,尤安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被尤温直接拉到了床上。
被逼躺了下去,尤安咬牙切齿“师父,你还没洗漱。”
尤温嗯了声,自己也躺了上去,尤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师父果然醉的一塌糊涂,就要起身,尤温却突然压了下来。
尤安
醉鬼道“徒儿乖。”
尤安挣扎了一下。
醉鬼手上温暖,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猛的一捏。
尤安惊呆了。
借着烛火,尤温仔细打量尤安许久,慢慢低下头,双手双脚缚着他,然后又开始呢喃着尤安尤安尤安。
尤安深呼吸,吸到一半又觉得鼻尖都是酒臭,憋了半天又觉得胸闷。
他身上压了半个人,怎么可能睡的着
无奈的看着屋顶大半夜,尤安满心纠结的决定,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好。
只是,他深深觉得应该带师父看看大夫,他以前听说脑子有病之人行为总是诡异莫名,他师父完全符合。
直到天亮前,尤安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尤温小心翼翼的起来了。
然后,满头汗。
他心道徒儿醒来还不知道气成啥样,也不敢叫醒他,偷偷摸摸的便出了房间。
他步调并不沉稳,甚至有些兴奋,昨日与吴秋略聊天之后,他就知道了吴秋略的决心,大师兄怎么都不会让自己输的,应无鸠再厉害,也不是他大师兄的对手。
大师兄心中有牵挂,自然会加油。
他快步到了吴秋略院子里,就想叫醒他与他练练招什么的,却发现院中毫无声息,竟似无人之境。
尤温一皱眉,直接推门进了他房里,见吴秋略被子凌乱,昨日明显是入睡了的
难道
南宫樾来了把大师兄掳走了
他心下一安,随即又皱眉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尤温猛的一转头却正好撞见了几个往吴秋略房里去的弟子,拉着他们便往示剑台跑。
大师兄挂念华山门风,决然不会轻易离去,如果南宫樾拦得下他,他又怎么会回来
奔跑之时,他心里一抖,脚下一跘差点摔倒在地,身边的弟子赶紧来扶,尤温目光恐惧的一甩袖子,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往华山高处飞去。
丛林之间,泉水下涌,苍天几乎触手可及。
华山景美,华山山高,高处自然不胜寒,尤温这时才能明白一二,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不停的往上。
再往上。
示剑台上,三人对立。
应无鸠一身黑衣,身边云雾缭绕,神色难明。
尤温却没看他。
他看着的是倒在地上的人,他面目依旧英俊,只是身上血色弥漫在这薄雾之中,叫人一时之间难辨生死。
尤温慢慢走了过去,南宫樾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他眼神盯着吴秋略,眼中毫无生气。
尤温甚至不知道自己脑中在想什么,他走到吴秋略身边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指探他鼻息。
毫无声息。
那边,应无鸠一皱眉,只见尤温已然拔剑,如同疯子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之斗全
疯子的武功,肯定不可怕,应无鸠随便一眼就能看出无数破绽,更是冷笑,但他没打算杀尤温。
于是他一脚便把那人踹趴下了。
尤温却似毫无感觉,抓起掉在地上的佩剑又冲了过去,这次,他与应无鸠缠斗了三招,应无鸠又是一脚,将他踹远了。
这一脚,应无鸠用了三成内力,尤温只觉胸中一痛,口中腥甜。
应无鸠冷然一笑“这便是你华山的本事”
但这次,尤温把佩剑抓的牢牢的,牢的整个人都在抖,冲上去的速度也更快了。
应无鸠皱眉后退,被尤温眼中的恨意弄的恼怒起来,剑下也不再留那么多情,直接拼杀起来。
只是,尤温的剑也渐渐找到了节奏。
华山的剑法本是灵动,但此刻尤温每一招每一式都大开大合起来,每一剑中都灌注了全身内力,如同在角斗场拼杀。
一个稍微清醒的疯子,便可怕了。
应无鸠也看出他不怕死了,此刻怕死的变成了他,如果再耽误片刻,再上山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他哪有时间跟尤温耗
想到此处,应无鸠剑下不再留情,剑剑往着尤温软处刺去。
但尤温却是个疯子,他剑下只有杀意不求自保,应无鸠动了杀意,一剑便直取尤温肺腔之处,却见尤温不但不后退,反而剑身往前,一剑便劈向他胸膛。
应无鸠回剑不及,胸前被伤得不轻,但他手中的剑却是直接穿尤温肺叶而过。
饶是应无鸠,这时也真的怕了。
眼前见血,尤温眼中划过兴奋,嗜血的目光再次阴狠的盯上了应无鸠,犹如苏醒的豹子一般的冲了过去,手下剑势更是凌厉,逼的应无鸠只能后退。
那边,上山的弟子看见大师兄倒地都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南宫樾背起了大师兄,似乎是要离去。
牟离喊道“大师兄”他见没人应,又喊了起来“南宫樾你想带着大师兄到哪去”
南宫樾自然不理。
牟离不明所以拔剑便攻,其他华山弟子却看明白了场上形势,他们见尤温与应无鸠搏斗,隐约就猜到了原因,更不能放这人带着大师兄的遗体离去,当即齐齐合剑。
南宫樾却躲也不躲,片刻身上就中了三剑。
尤温虽然疯狂,但不能不注意这边状况,只是他还在与应无鸠纠缠,只能分心恨声喊道“让他走。”
那边几个弟子都是一愣,却依旧持剑而立,随时准备再攻。
南宫樾不理他们,径自往前。
尤温分心,应无鸠压力自然大减,他心中冷笑,立时再攻,尤温本就剑术不如他,顷刻间便又中了一剑。
应无鸠趁势向前,直接点了尤温的穴道。
他肩上还在淌血,尤温却顾不得自己,也不理应无鸠“让南宫樾离开。”
那些弟子齐齐愣住,不知道该去救尤温还是继续守着大师兄遗体。
尤温心里一沉,一字一顿道“放他离开”
其他弟子见了尤温神色,都是心惊不已,牟离不满,还要向前,却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应无鸠皱眉看着南宫樾,心道是不能跟他一起走了,但也待了片刻,看南宫樾走远才长袖一甩,就想离去。
可这时的他,哪里还走的掉
他只是一个眨眼,眼前便多了一人,应无鸠心下大惊,旋即一回身,直接扣住了尤温命脉。
师觅风道“放开他。”
应无鸠再傻也不会乖乖听话“只要我安全下山,一定放他回来。”
师觅风长发鹤须,随风微扬,一派仙风道骨,只是他此刻眼中尽是杀意“尤温已经受伤不轻,他能保你到山下么只怕那时他早已命归黄泉,不如你放了他,我定不会在今日杀你。”
应无鸠却是一笑“尤少侠自然是能送我一段就是一段,与九大门派之首的掌门达成什么约定,可不是我神教做派。”
师觅风目光森然,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递给程思秦“我让门人送瓶药给你,保尤温也是保你,如何”
应无鸠皱眉,而后同意了。
程思秦咬牙切齿,却果然不敢有什么动作,将药给了应无鸠就退了回去。
应无鸠一手拨开药瓶,将那药粉洒在了尤温伤处,还附送了点了他周身几个穴道,为他止血。
“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应无鸠笑道“你们还不让开”
众人眼中恨意森然,却只能散开,看着应无鸠挟持尤温而去。
尤安是被左风的声音吵醒的,只是他依旧闭着眼睛,直到听到尤温被应无鸠挟持走才猛的坐起。
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披上,直接冲出了房间,一把抓住了左风“你说师父被应无鸠所伤”
左风这时也没注意称呼,点头愤恨道“只希望他信守承诺,不要再伤害师兄。”
尤安抿唇。
“可惜大师兄。”左风声音一顿,叹息。
李秋扬垂下眼睛,也是叹息。
尤安心中一凉“大师伯出事了”
李秋扬道“据当时上山的弟子说言,大师兄当时已然重伤离世。”
尤安脸上一白,竟吓的后退一步,眼中慌乱,他当初与应无鸠约定,只分胜负,不伤及性命,应无鸠是失手还是背约
如果只是正邪之分,事事都还有转圜余地,可到了此刻,他与师父之间难道要成生死敌人
李秋扬见尤安神色,只道他伤心,安慰了两句又道“师父已经派人去寻他二人踪迹,我与你左师叔也打算下山,你好好待在山上,等我们带回师兄。”
尤安怔忪,半晌才点头。
两日后,两人终于走出了华山地界。
应无鸠拿脚踹了踹被他丢在地上的尤温,悠然道“你这条命还真是大。”说罢,又蹲下身子给尤温上药。
尤温闭着眼睛“为何不杀我”
应无鸠一笑,手指一压尤温伤处,悠悠然道“我这人虽然是魔头一个,但也算说话算话,自然不能为了杀你毁掉我的名声。”
尤温吃痛闷哼一声,却想哈哈大笑好好嘲讽应无鸠一番,只是他此刻没有这个力气,只能瞪着应无鸠。
应无鸠一叹气“你别这样看我,我俩今日一别,不知道是否还能相见呢。”说不定这小子就这么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那是必定。”
尤温说的咬牙切齿,但他全身狼狈,脸上都是血印,头发更是乱成一团,沾上了不少枯叶,犹如乞丐一般,这话到了应无鸠耳朵里更是气若游丝,毫无威胁力。
应无鸠懒得再理他,把药瓶丢在一边,拍了拍手“天大地大,多的是我藏身之处,只怕要叫你好找了。”他站起身来,笑着一拱手“尤少侠,我就告辞了。”
告辞
尤温身子猛的一紧“应无鸠”
应无鸠挑眉,转身便走。
尤温咬紧牙关,双目通红的看着应无鸠一步一步的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尖。
不能,不能放他离开
尤温用力挣扎,却丝毫不能动弹,刚上药的伤口中又渗出鲜血。
他心底恨意便如同这涌出的鲜血一般,滚烫黏稠,让他生痛不已。
为什么这世道难道不是道高一尺
为什么他师兄为何还要回来替他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尤温就是如此无用
别说能杀了应无鸠,只不过是用剑杀人,他都做不到,这武林之中,有谁不是杀人如家常便饭偏就他傻逼的装好人装圣父。
他心中滚烫,如同火烧一般,眼中却突然冰凉,尤温只觉得天旋地转,似乎应无鸠又回到了他面前,脸上带笑,让他恨不得一剑便捅穿应无鸠的脸。
他心中一动,手中竟然颤抖起来,尤温一顿,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猛的抓起了一截枯枝,从地上一跃而起,就向虚幻的应无鸠砍去。
只是,他才站起来,便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枯叶四散。
倒在地上的尤温迷茫了片刻,眼中涣散。
林中飞叶缓缓飘下,似梦似幻一般。
恍惚中,尤温看见穿着时尚的年轻的妇人带着温柔的老公和才七八岁的孩子在林间散步。
林中清幽,只闻鸟语。
男人捧着一束花,年轻的妇人都逗的哈哈大笑,戳了戳老公额头,又乘着儿子不注意亲了男人一口。
一边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一会装飞机,一会装变形金刚,咬了口干脆面又开始装黄飞鸿。男人跟妻子腻歪完,又回过头来摸了摸小男孩脑袋,眼神慈爱。
然后,小男孩突然回头看他,表情冷漠跋扈,嘴角带伤。
尤温觉得这一家三口都太眼熟,想问他是谁,干裂的嘴唇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切,不认识我我是你孟大爷”
尤温闭上了眼睛,对,你是孟家那个傻逼,孟竹。
然后,尤温模模糊糊的又听到他第十二任心理医生的声音。
“你觉得自己害死了孟欢觉得自己是罪人你也想死”
“你想补偿孟欢么可惜啊”那人冷笑“他死了,你补偿不了,只能赎罪。”
那人声音突的轻柔起来,循循善诱一般“孟少啊,你知道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是活着当一个好人活着。”
尤温猛的惊醒,惊惧的盯着前方,神色越来越扭曲,手中的枯枝也越握越紧。
片刻后,带血的枯枝终于从他手中滚出。
天地一暗。
作者有话要说
、人之初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