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钟意去看画展,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画作再一次出现在了二等奖的行列中。
开心了不到一分钟,接着往后走,他发现——
一等奖那显眼的画架上,赫然摆着一幅一看就是他再练十年也够不上水平的画。
这作者名,好熟悉。
赫然两个大字:钟意。
而当事人钟意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瞄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道:“随便一画还真是一等奖啊。”
许凯泽:“……做人真的不要太嘚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车了。”
第21章 到底藏着什么小秘密
钟意在被许凯泽打死之前先一步来了救兵,是校长派来传话的人,让他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那个姓姚的调查结束了,作为证物的那副画就自然而然地归还给了钟意。校长虽然至今都不了解陆鹤彰的真实身份,但也知道是不好惹的人,这画放在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归还。
就这么经历一番波折之后,钟意总算把陆鹤彰画像的正品和仿品都拿回了自己手里。
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没想到陆鹤彰居然又在家。连着两个晚上都在家看到他,钟意都有点受宠若惊了,放以前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画面。
看到他回家的陆鹤彰随口问道:“画拿回来了?”
钟意点头,“嗯嗯。”
“拿来给我。”
“啊?”
钟意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要求,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应该看不出来不是原稿吧,他已经尽量复刻得一模一样了,况且陆鹤彰对原稿也仅有一面之缘,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怀揣着这种侥幸心理,钟意把画递给了他。
钟意实在是最近过得太顺风顺水,又被爱恋冲昏了头脑,犯了一个作为美术生最低级的错误。
对照着真人画的画,和二次临摹的画,两者之间怎么会没有差距?
陆鹤彰仅凭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去怀疑钟意,而是问他:“检查过了,校方交还你的是原稿?”
钟意坚定地点点头,为了掩盖心虚,强调了一遍:“这个绝对是原稿。”
他想,陆鹤彰一个没接触过素描的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就在此时,陆鹤彰忽然站起身,向钟意伸出了另一只手,“把原稿拿来给我看看。”他说。
钟意几乎要忘了几年前见到陆鹤彰时的那种恐惧感,爱情使人变得大胆,也让人愚勇,他居然到这种时刻还在嘴硬,坚持道:“陆先生,这个真的是原稿。”
陆鹤彰本来只是忽然起了性子想再看看钟意给他画的画,真的没有任何质疑他的想法,之前钟意让他信任他,那么陆鹤彰就给他信任。
但是现在,钟意这明显心里有鬼的反应激怒了他,让他不得不怀疑起来。
“钟意,”陆鹤彰的声音忽然降了调,变得沉沉的,“你知道我的身份敏感,所以对画像一类的东西我不得不小心。”
他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惯着这小孩,钟意居然胆子大到把他手里的画一把抢了过来,气急败坏地道:“我都说了!这就是原稿!”
陆鹤彰何曾被人这么顶撞过,钟意也何曾这么失礼过。
那一瞬间,陆鹤彰几乎都要怀疑钟意会不会是竞争对手精心培训,来他身边卧底的商业间谍了。
在最后时刻,撞见钟意那双略微发红的眼眶时,陆鹤彰心里如野草般疯狂滋生的怀疑才总算稍稍收住。
钟意不对劲,但绝对不会是间谍。
最终居然是陆鹤彰先给了钟意台阶,缓了缓自己的语气,尽量耐心和他讲道理。
“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有任何困难,可以向我寻求帮助,你还没到可以完全脱离大人自己做决定的年纪。”陆鹤彰眼神诚挚,也算是语重心长。
他是想着自己一个大人不能和叛逆期小孩计较,根本没多想一些别的。
但只有钟意自己知道,他的气急败坏是为了什么。
那副画一拿出来,几年来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全部要被曝光了。
如果说现在他还能舔着脸以小辈的身份和陆鹤彰生活在一起,那他的心思被曝光之后,他就失去这种特权了。
钟意太害怕了,害怕会被陆鹤彰嫌膈应,害怕会被赶出去。
陆鹤彰等待他的回应等待了很久,耐心也在这一过程中慢慢流逝,最终他看着钟意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低声道:“好,你不肯说。”
“吴惠,”他把吴阿姨招呼过来,眼睛却始终对峙一般看着钟意,“你带着其他人去搜钟意的房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钟意眼眶里一双琥珀色瞳仁猛然战栗,尖叫了一声:“不要!”
他房间里藏着太多太多秘密了,绝对不可以被发现。
两人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味。
陆鹤彰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喉结也在上下滚动,显然是怒气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厉声质问钟意:“你的房间也是我名下的财产,我为什么不可以搜?”
“你一个企业家,难道连最基本的法律都不懂吗?”钟意惊慌到极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只有野蛮人才会像你这样去搜别人的房间,我不是你的附庸,我也有我的隐私权!”
“野蛮人”三个字不知忽然触到了陆鹤彰哪根神经,明显这个词一出口,陆鹤彰呼吸都粗重了。
他再也维持不住什么绅士风度,单手擒住钟意细瘦的脖颈,仿佛一使劲就能把他掐断气。
“那你想知道野蛮人当初是怎么把家产抢到自己手里的吗?”陆鹤彰语气变得有些危险。
虽然话说得吓人,可他手却并没有收紧,仅仅是一个威胁性的动作,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忍心真的对钟意动手。
钟意和他长久地对视着,忽然之间就败下阵来。
他认输了,他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从这场莫名其妙的冲突开始到现在的每一秒,真正的答案就一直在他嘴边,可他却迟迟不敢说出口。
陆鹤彰发现钟意从被他掐着,渐渐变成了被他扶着,他几乎脆弱到要站不住,一滴眼泪也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了陆鹤彰手背上。
生气中的人是没有智商的,现在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但他又不敢松手,此时此刻钟意在他手里就好像一个氢气球,一撒手就会飞远。
钟意从最初的低泣逐渐演变为崩溃大哭,哭得陆鹤彰有好几次都想说:“算了,这件事不跟你计较了。”
但他随之而来的下一句话,让他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钟意一抽一噎地说:“陆先生,不,陆鹤彰……我都,我都试过好几次了,没办法……我还是,还是喜欢你。”
第22章 我会等你想通的时候再回来
钟意能感觉到那句话一出口,陆鹤彰的脸色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他像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确认了一遍:“你喜欢我?”
钟意于绝望中点了点头,随之而来的是那只支撑着着他的手臂忽然松了手。
陆鹤彰的神色骤然变得复杂,皱起眉头,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钟意低垂着脑袋,不敢去抬头看他,老实回答:“有……好长一点时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鹤彰眉头好像拧得更紧了。
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在此之前他甚至一直以钟意长辈身份自居,从没有过这方面的任何想法。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就像是家族里的一个比较亲近的小辈,有一天突然说,喜欢他。
而且他才刚刚开始学着做一个称职的长辈。
陆鹤彰坐回沙发上,事情发展的方向出乎他的预料,他本来以为要解决是小孩子的叛逆问题,却没想到原来是小孩不怕死,动心思动到他身上来了。
他久久没有说话,是在回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代入钟意喜欢他这件事后,曾经许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逐渐都变得清晰明了。
而这一过程中,钟意始终垂着眸,静静等待审判,此时此刻陆鹤彰是他的法官,在衡量他的刑罚。
在一阵长的可怕的沉默过后,陆鹤彰终于沉沉开口:“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想法?”
他很奇怪,也不能理解,明明互相差着辈分,又有着十岁的年龄鸿沟,更不用说两人关系的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钟意声音发着颤,“因为……因为您在我父亲都不要我的时候,接纳了我。我父亲明摆着是把我当一个玩物送给您的,但是您……”
陆鹤彰从来都没有没有那样对待过他。
三年的秋毫不犯,换来了一颗少年的真心。
“就因为这个?”陆鹤彰随即发出了一声讥讽的笑,“钟意,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了?”
他声音更冷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没那样对你,是因为我对你不感兴趣,或者说,像你这样身材单薄的富家小少爷挑不起我的性欲,并不是因为我是正人君子,懂吗?”
钟意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陆鹤彰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也对别人有过欲望,或者说发泄过欲望,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对钟意。
钟意自己想想自己也是够幼稚,怎么会认为陆鹤彰这个年龄的男人没有经历过人事呢?
陆鹤彰深呼吸几下,大约是在强压怒火,想尽量在和平友好的前提下解决这次突如其来的告白事件。
他缓声道:“上次我告诉你为什么当初要收留你,其实原因我只讲了一半。”
同情,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更隐秘的心思。
陆鹤彰当年争家产的过程比钟意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也黑暗得多。他原本不应该有继承权的,因为他父亲是陆家的私生子,而他,是私生子的私生子,早年一度和从事着不光彩职业的母亲生活在红灯区,母子两人挤着一间肮脏狭窄的出租屋,过着最低等人的生活。
后来他母亲死了,十六岁那年,他被接回了陆家。
后续发展也可想而知,陆家家大业大,一群蜜罐子里长大的富家少爷根本看不起这么个血统不知道歪到哪去的陆家人,各种排挤和语言讽刺已经是家常便饭,在三九寒冬里被推进带着冰碴子的湖水里,这种事也是发生过两三回的。
终于,时年十八岁的陆鹤彰受不了了。
他原本就不是个性格软弱的人,在被欺凌的最初就已经做好了严密的规划,将来要如何报复那些所谓的“长子嫡孙”。他在大学里疯狂汲取所有自己能用上的知识,最后一步步排除异己,独揽大权。
当然,他这种从肮脏的地下走出来的人,总归是会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
即使后来的将近十年时间里,他已经慢慢摆脱掉了野蛮人的影子,把自己伪装得绅士而内敛,但刻在骨子里的粗蛮确实没有办法改掉的。
所以,他就很想看看,从小养尊处优到大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钟意正好在陆鹤彰和陆悄一家谈生意的时候,撞进他的视线里,那副无惧无畏的样子,那种天生的贵气,让人想要去探索。
陆悄父母在当年陆鹤彰受排挤的时候也没少落井下石,所以在生意场上他才会步步相逼,果不其然,这对把虚伪做到了极致的夫妇在得知钟林深出事的第一时间,就举家搬迁到了国外,生怕受到一点牵连。
那之后,钟林深凭借着钟意爷爷曾对陆鹤彰的一些帮助,攀上了他这根救命稻草,把钟意作为交换的砝码递到了他面前。
陆鹤彰看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不禁幻想,如果让其中的光芒继续闪烁下去,会是怎么样。
然后,给他提供优越的生活,一直到现在。
钟意某种意义上算是他对自己不幸的少年时期的一种自我补偿,一种精神寄托。
简单来说,就是把他当做一个试验品。
这些说完之后,钟意也沉默了许久。他没有因为这些事改变自己的心意,反而好像……更心疼陆鹤彰了。
陆鹤彰问他:“如何?对我改观了吗?”
钟意只是摇摇头。
陆鹤彰本以为自己这些说完之后,钟意至少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思考,他没想到钟意居然这么坚定。
他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好言相劝:“钟意,你要清楚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更不要指望我对你的喜欢做出任何回应,继续执拗下去只会让我感觉到困扰。”
这话说得理智而又残忍,直直地在钟意心上扎刀子。
他之前是产生过一丝幻想的,陆鹤彰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但没想到陆鹤彰会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钟意抬手抓住了陆鹤彰衬衫上的袖扣,连劲都不敢使太大,简直卑微到了极致。
“陆先生,我不会让您困扰的,求求您给我机会,我不要回应,让我继续喜欢您吧,您就当从来不知道这回事可以吗?”
陆鹤彰轻描淡写地开口:“你年纪轻,一时钻了牛角尖错误地把依赖当成了爱恋,这很正常,我会等到你想通的时候再回来。”
钟意都没有来得及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陆鹤彰已经扬长而去。
比起被拒绝,更残忍的是,被告白者不承认这份感情的存在。
第23章 新型追人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