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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压寨夫子 第4节

作者:题目自拟 字数:25453 更新:2022-01-01 01:22:10

    蒋六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因为他师兄也送东西吧“这不是过年了吗”这个借口还是比较好用的,至少颜渊就相信了。

    “多谢。”不善言辞的颜渊,或者说是醒了酒就不善于言辞的颜渊,只用了两个字。但是却让蒋六有些受用了,蒋六摸着后脑勺,傻憨憨的笑着,“甭客气。小意思嘛谁让咱们是兄”一句兄弟说了一半儿,蒋六就想打自己嘴巴,什么兄弟有上了床的兄弟么

    颜渊未再多言,只是除下了披风坐在床边“我和宁儿失去了联系。”

    “啊”一时没想到颜渊会转换话题的蒋六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看着颜渊。

    “我们一直在用腓腓联系,未免暨歆华起疑心,我们联系的很少,但是,最近几个月,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听到颜渊叫它名字的腓腓抬头看了看两个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蒋六想起那回颜渊从腓腓腿间取出的小纸条。

    颜渊并没有直接回答蒋六,而是稍微沉吟了半晌,启口道“你第一次把腓腓压昏了以后。”

    蒋六先是疑惑,按说他没少让颜渊因为睡姿不好而踢下床,这第一次第一次,呵蒋六忽然想起来了,不就是颜渊在碧凹馆中了之后的那天早上么。

    “呃会不会是它被压傻了”蒋六抓着腓腓后颈上的皮毛将它拎了起来,小东西听到之后不满的挣了挣。

    颜渊知道蒋六是在打趣,并没有接茬,只是将腓腓抱在怀中“那只能按照原来说好的办了。”

    “还要让武林中犯了众怒”蒋六想起之前颜渊说要去武当的事儿,这后有魔教的追兵,还要再去挑战武林各大门派,真的不知道颜渊这条命,他还要不要了。

    “只是与武当掌门比武,当然,最好能赶在朝廷出兵之前。”颜渊接口道。

    “那个掌门武功如何我只是听说他是当今武林盟主,那武功”蒋六急急的问道。

    “自然不在我之下。”颜渊只是低声继续说道,却是没有对自己有多大的担忧。

    可是蒋六却是不干了“虽说朝廷并未发现我们,但是魔教自从听到风声已经加派了人手追杀我们,虽说我们乔装才躲过了追杀。但是这个时候要是我们再去武当的话,岂不是要受三面威胁难道只有朝廷的力量还是不够么”

    “自然,鸾山只是玄冥教的总坛,各地还有分舵,想必那暨歆华已经控制了大半,如果只是朝廷出面,普通兵卒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些各个都是武功高强的坛主门主加之,朝廷说是招安,难保那暨歆华谋反的事宜还未筹划完全,和他在朝廷中的人串通,假意被招安。”

    蒋六犹豫了半天,还是将昨日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你师兄以已经去世了这么久,你又何必再执着那么多你本性就不是喜好争斗的人,何苦为难自己呢”

    颜渊听完后一直看着蒋六“正是因为这是师傅的心血,这是师傅临终所托,我不能让玄冥教毁在别人的手中,而且还让它背负上颠覆朝廷的骂名。”

    “可是”蒋六站了起来。他一直觉得颜渊还是当个夫子的好,不是他不愿意陪他去,不愿意帮他,只是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二人虽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但是多多少少还是会受一些轻伤,这种日子,蒋六觉得并不适合颜渊这种清心寡欲的人。

    “我主意已定。”颜渊伸出手制止蒋六继续说下去。

    再上玄冥教

    “颜兄,那你要答应我,这次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和我回蒋家寨”蒋六一个激动,上前就抓住了颜渊的手,“以后,你就在蒋家寨当夫子,就别再管这些事了”

    颜渊并未挣脱,只是启口问道“为何”

    “因为我我我”蒋六我了半天,紧张的微微汗湿的手将颜渊的手攥的紧紧的,可是仍旧没说出个什么。

    颜渊抽出手,微敛下头,掩去一抹失望之色,站起身绕过蒋六向窗边走去“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可是”蒋六憋得一张脸通红,却仍是半句话堵在了嘴里,伸出手就想去抓颜渊的袖子。

    “我想了一下,我想明天先回一趟玄冥教。宁儿一直联系不到,我担心他遭了不测,将有负师兄临终所托。你觉得可好”背对着蒋六的颜渊启口道,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蒋六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半握成了拳垂在了身侧“好。”

    “嗯。”颜渊并未多言,但是,如果这个时候的蒋六没有在多想颜渊师兄的事儿的话,他应该发现,刚才的那句话,是颜渊第一次在征求他的意见。

    二人第二日买了些干粮,由于街上还贴着他们的通缉的画像,所以二人还是乔装打扮着。颜渊挽着女人的发髻,里面穿的却是男人的衣服,不过在外面穿着是蒋六昨天买的那件披风,所以外人也都看不出来,而蒋六则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换了一身缁衣,稍厚的棉衣也掩去了他精壮的身材,两个人说是要去郊外的村子过年走亲戚。

    那守卫竟然还是上次蒋六和颜渊进城时候的那个,而且那个人竟然还认出了他们,当然,是记得那个“俏娘子”。现今的颜渊,让蒋六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周到的伺候着,人比那受伤的时候面容要红润多了,那黑色披风,滚着白色貂绒,让整个脸,看起来更是比寻常女子要秀丽的多。虽说颜渊只能算是姿容中等的男子,可是这么装扮的人,看起来有股子清冷的气质,让人有些心里看着痒痒的。

    “咳咳,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吧。”蒋六佝偻着身子,抄着袖子站在马车边上,对着看的有些直眼的侍卫说道。

    “呃啊走吧走吧”那个侍卫挥了挥袖子,就让两个人通过了。要是他在这么看下去,在颜渊发火之前,估计,蒋六都要发火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那个侍卫发现了,谁知道那个傻子竟然是看直了眼,呃,虽然说自己昨天也差点看直了眼,可是,这披风可是他买的,这看也不能给他看啊驾着车的蒋六忿忿的想着。

    两个人出了夙京,发现后面没有跟踪的人,便在一个小镇换了马。一路疾行,七八日,便到了西域境地。

    再次到这个地方,蒋六的心境和上一次大不一样了。

    虽说此时还是正月,但是西域这个地方气温要比夙京要高一些,所以并不会像夙京一样被冰雪覆盖,虽然不像上次看到的时候那么郁郁苍苍,但是这个时候的鸾山还是一样的风景秀丽,别有一番韵味。

    两个人并未做休息,而是直接就上了山。

    还好颜渊走的小路,应该之前也只有他和他师兄知道。据后来蒋六询问,颜渊亲口说,蒋六才知道这条路就是当年颜渊的师兄偷下山的那条小路。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但是从他师兄连一条小路都这么宝贝,蒋六就知道那个死了好些年的老家伙对颜渊没安好心。

    二人来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了。上一次他们进来的时候是有人领着,这石门到主殿是有个巨大的乾坤八卦阵所守备。而且此阵生门随时辰会变化,并且此阵只有玄冥教的几个人深谙其中的奥妙。

    蒋六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看见石门口没有人,便要往里面闯,刚往前走就被颜渊拽了回来“做什么”蒋六压低了声询问道。

    颜渊大略说了一下,然后从怀中将那腓腓拿了出来。又拿了一点肉干喂了,拍了拍的脑袋。

    “这时候喂它干什么”蒋六好奇的问道。

    腓腓听到蒋六的话,吱吱的跳了几下,就像每次和蒋六表示自己不满一样,颜渊小声回道“它的嗅觉和敏感性很好,本来这个阵是我和我师兄研制的,但是深知八卦法门的人,是可以做随意变化的。让它领着,比我们自己走要好很多。”

    蒋六又听到颜渊提到他师兄,暗自撇了撇嘴,不就是个八卦,回去让四哥也教教咱。心下暗想着,人就跟了上去。

    由于这八卦阵,所以只有在生门处有哨位,颜渊先让腓腓先去找喧烨宁,自己和蒋六则先待在生门阵口出处,等待哨兵换岗。颜渊在夙京的动作当然逃不过暨歆华的眼线,所以整个玄冥教的守备比上一次要严密了许多,不仅有教众守卫,更有巡视的。

    还好这时还未到正月十五圆月,加之这日还有些阴天,颜渊和蒋六就趁着巡夜的刚过去,两个守卫也有些开始困乏的时候,将两个门卫一手捂着嘴,一手以掌刀劈晕了,拖进了生门内。

    “你干嘛”蒋六看到一旁正在脱着衣服的颜渊,小声惊呼道。

    “换衣服”颜渊丢下三个字就将要去扒那侍卫的衣服。

    蒋六赶紧伸了手,“我我,我来”没等颜渊说啥,伸手就将那两个守卫扒的只剩下了亵裤。

    颜渊看着蒋六献宝一样的塞到自己手里的衣服,淡淡的说道“外袍就够了。”

    这山上本来就是终年积雪,这蒋六不仅扒了人家的外袍,连里衣也扒了下来,更别说里面保暖的棉衣。

    “呃,我怕你冷。”蒋六尴尬的看着被他扒的像是待宰的猪似的赤条条的躺在地上的两个守卫。

    “得了,把他们放到那边的去,一会儿这个阵门估计就会变的,等明早上阵门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能出去了。”颜渊边套上那侍卫的外袍,边和蒋六说道。

    “嗯。”蒋六将人搬到一边,然后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又拿起拔下的棉衣,将两个人盖了上。自己也换上了衣服,便和颜渊出了生门。

    “下面怎么办”蒋六拽了拽一旁的颜渊,虽说现在整个山上的普通教众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可是这么大摇大摆的,一会儿肯定会被抓住的。

    “宁儿他,应该住在章台。”颜渊略沉吟一下,说道。那地方本是教主所居之处,但是,他们二人已经成了亲,所以颜渊猜测,喧烨宁应该也是住在那里。前提是,他还好好的活着。

    “那我们就这么贸然的去不太好吧。”蒋六也想起来,之前两个人是来参加喧烨宁大婚的,而且还闹了些,呃,不愉快。

    “等腓腓给我们消息。”颜渊回道。

    “可是,现在我们要干嘛去”蒋六跟着颜渊往山后走去。

    “去看我师兄。”颜渊接口道。

    “”蒋六先是沉默,又惊讶的啊了一声,又感觉自己有点太惊讶了,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他不是死了好多年了么”

    “遗体。”颜渊脚步微顿,“上次我教里,暨歆华告诉我师兄已经火化,要不是那次宁儿让腓腓告知了我,我都不知道他竟然保存了师兄的遗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颜渊冷声说道。

    “呃,会不会是”是啥啊,蒋六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听颜渊要去看那个死了那么久的老鬼,他就巴不得那个人已经被火化了,要不是他收的好徒弟,自己又笨被自己徒弟暗算了,颜渊也不用为他这么奔波。

    颜渊像是没听到蒋六的那半句话,边走边思考着。按说,暨歆华给他师兄下了慢性毒药,暨歆华已死,当初也正是怕他看出蛛丝马迹,才诓骗他说是火化了。而现在人却还在那琅嬛冰洞,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思。

    后来的往那琅嬛洞走去的路上,颜渊一直没和蒋六说过话,蒋六当颜渊是太过悲伤,加上自己要见那个老鬼,也有些太过生,呃也是悲伤吧,所以也没说话,但是却时不时的侧头看着颜渊的脸色。可是,颜渊这个人本来就是一张冷脸,加上又是大黑天的,这表情有啥变化蒋六也是看不出来。

    “你在看什么”本来因为要见死去已久的师兄,心下有些悲戚的颜渊,眼角瞄到蒋六一直在看自己,竟忍不住问出了口。

    “呃,没什么。”蒋六被抓住了现行,干笑的转过了脸,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又开始发挥他的唠叨,“你别太伤心了,那个啥,你师兄都死了那么久了,再说搁在那个什么洞里,山上这么冷,估计应该也不能烂了臭了的,那个教主虽说一看就不像是啥好人,但是应该对他自己师傅不会那么狠心”

    听到蒋六一直在唠叨的颜渊,听到那句“烂了臭了”,眉峰稍拧,心下那抹悲戚,倒是被弄成了怒气“住口”

    正说在兴头上的蒋六被人一句话打住了口,神色有些尴尬,他本就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体己话,再加上谁大晚上的去看自己心上人的心上人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尤其那还是个死人蒋六索性就闭了嘴。

    到了洞门口,竟是没有人看守。进前一看原来那是用了一块整个大石堵住的,应该是有个机关控制的。人站在附近,隐约就能感到从里面渗出的一抹入骨的寒意。就算二人内力修为还可以,加之在里面还穿了点保暖的衣服,可是这样的寒意,也让蒋六硬生生的打了个冷战。

    颜渊从门旁的摸索了一下,石门便缓缓开启,蒋六只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呼吸都为之一窒。

    满眼所及,洞中四壁都是冰凌,只在较平坦的地方,镶嵌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作为照明。只见洞中较为开阔的地方,停了一座冰倌,里面隐约可见躺着一个人。

    颜渊先是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顿了一下。一直跟在他旁边的蒋六,上前安抚似的抓住了颜渊的手,发现那温润的指间有些冰凉。颜渊有些感激的回握了一下,两个人上前,便见到了那躺在棺中的人。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那个人看起来面容竟是和生前一样,更像是熟睡了一般。颜渊抽出手,轻抚了一下棺中人的头发。而在边上的蒋六则呆愣住了,那人长得竟比两年前见到的喧烨宁更有几分俊美,多了几分成熟和内敛之气。最主要的是,那个人竟然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当然,是蓄了胡子的自己。想起之前自己一直管颜渊叫颜弟,蒋六又是有些愤懑,怪不得说是魔教,想必都有什么驻颜术吧。又看着颜渊眼中的思念悲戚之意,蒋六觉得自己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刚要转身出去,就见洞口来了几个人,为首的赫然就是那魔教教主暨歆华

    假话存真相

    “师叔别来无恙啊。”暨歆华浅笑上前作揖道。

    颜渊也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抬头间便把悲痛之色敛了去“宁儿呢”

    “宁儿自是睡下了。”提到喧烨宁,暨歆华竟然是一脸幸福之色。

    “你到底把他怎么了”颜渊听到暨歆华的回答后整个人的声音冷了好几分。

    暨歆华神情温和“我怎会把他如何”又看向颜渊,“倒是师叔这招走的妙,只是,不知道那朝廷到底能动的了我几分”说着话,脸上的表情虽是一直带着笑,可是却让站在一旁的蒋六硬生生的打了个冷战。“二位既然远道而来,那我自然会,好、好、招、待。”说完便向后闪身,只见几个人拿着弓弩的人堵住了洞口。

    “暨歆华,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颜渊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呵呵,见到它我就知道你回来了。”暨歆华从手下的手中拽过已经晕死过去的腓腓扔到了颜渊的脚下,冷笑道“你真当小宁是向着你这个师叔”

    颜渊眉头紧锁“你当这些人可以困得住我”

    “大可以试试,这样总是省些力气。”暨歆华悠然启口。

    “哼”颜渊冷哼一声,在一行人并未看清他动作的时候便已经从腰间抽出软索,直击几个拿着弓弩手的面门,虽然他们一直在戒备着颜渊出手,奈何颜渊动作太快,再加上洞里的光线太暗,所以堪堪射出的箭也都失了准头,几个人也被鞭风扫到,向洞外摔去。

    “没用的家伙。”暨歆华淡淡启口。

    颜渊面上更冷,软索一抖向如游蛇一边向前击去,只见暨歆华腰间一闪,一把软剑出鞘,直接和那软索绞到一起,颜渊内力灌入,反向一卷,暨歆华手持剑身与之劲力互绕,足下轻点引着软索带着颜渊也向洞外而去。同时,暨歆华的手下,也就是那个万慎,和三个手下也与拔刀要追出去的蒋六打了起来。

    那暨歆华武功确实不俗,虽说手中的剑不如颜渊的软索来的长,可是剑招确实狠辣。甚至在当年颜渊师兄喧夜华之上,颜渊心下颇惊,手上出招也便用上了十分的内力。暨歆华拆了颜渊的招式的同时,只见手中的剑挽着剑花,刺、挑、翻腕,竟是游刃有余。须臾颜渊额头上也有了些细汗,由于这软索较长,所以用起来要比寻常的剑费些气力,看到颜渊有些力不从心,暨歆华蔑然一笑,手上的剑招更加的狠辣,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的颜渊便被那暨歆华寻了几道破绽,身上也中了几招,虽说不深,也不在致命之处,但是看着暨歆华那哂笑的样子,却是发现那人是故意在耍弄他。

    那边的蒋六也一直在分心观察着那边的状况,看到颜渊渐渐有些不敌,心下也越加的着急,可是他自己的状况也并不比颜渊好到哪里去。围着他的这几个除了玄冥教的右使万慎之外,剩下的几个也都不是寻常之人,更何况,蒋六本就以一敌多,再加上合四人之力使出的剑阵,更是让蒋六招架的十分吃力,更不要说,他竟然还分心去担心那边的颜渊,身上自然就受了不少的伤,比起颜渊来说,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小心”只见那边的颜渊软索长甩,而暨歆华轻巧的闪身,从一侧旋转飞身至颜渊身前,软剑擦着软索的鞭身,在半空中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颜渊甩手将鞭尾回旋而至眼看就要击中暨歆华的时候,不知道从何处跑出一人,站在圈外大声疾呼一声,和蒋六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惹得那边的蒋六手下一顿,不成想就被那万慎一招挑飞了刀,其他三个人便上前用刀制住了蒋六。

    此时的颜渊听到来人的声音,讶然收招,可是本来能躲过这招的暨歆华,却是硬生生的受了颜渊一鞭,身形一闪,便摔倒在地上而刚才在黑暗中疾呼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颜渊此行要见的喧烨宁

    只看到裹着厚披风的喧烨宁脚步有些蹒跚的跑过来挡在了暨歆华的面前“师叔”

    颜渊听到喧烨宁的一番话,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被喧烨宁挡在身后的暨歆华捂着胸口,擦去嘴角的血丝,颜渊心下更觉得有些怪异,那暨歆华的武功,按说要躲过那招实在轻巧,再说现在看他,他竟是没有运功抵挡,难道他是故意的,颜渊的眉头微皱。

    “师叔为何你还是不放过师兄呢这又不是他的错”喧烨宁看到暨歆华痛苦的样子,心痛的对着颜渊大喊道。

    “什么”颜渊凤目微眯,“宁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因为你和师傅情投意合,但是师傅却没有在临终的时候把教主的位置交给你,所以你怀恨在心”喧烨宁将暨歆华半抱在怀中,厉声说道。

    “宁儿,别说了。”暨歆华伸出手摸着喧烨宁的脸,柔声说道,语气里竟是有些无奈和忍让。

    在一旁一直看着的颜渊,怒极反笑“这是谁告诉你的”没有起伏的声音,却是杀意实足。

    “你之前带着我,用金针封住了我的穴道,打算利用我来要挟师兄,现在我都想起来了,又何须让别人告诉”喧烨宁不屑的说道。

    “呵,金针封穴么。”颜渊冷眼看着倒在喧烨宁怀中的暨歆华,这个人,倒是好伎俩啊

    “师傅爱慕你那么久,没想到你竟然恨到要毁了他的遗体的地步而且,师傅死之前是中了毒的,想必也是你因为听说师傅要将位置传给师兄,所以才下的毒吧。只可惜当初师兄太过于仁慈,所以只是暗地里赶走了你,而且并没有和教里的人说这件事而且,你知道么是师傅自己要把尸骨留下的,他是想让你在他死后能有个念想,没想到,你却如此的狠心趁着我失忆的时候从我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便要来毁尸灭迹还想和我里应外合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控制的人么”喧烨宁站起身,向颜渊一步一步走过来,边走边义正言辞的控诉着。

    在一旁的蒋六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但是那句“情投意合”让他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剩下的那些话,让他越听越惊心,虽然他不承认这个人是这种人,可是喧烨宁也是言之凿凿,这让蒋六的头脑有些混沌了起来。

    颜渊并没有说话辩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喧烨宁,刚要伸手去抓他,那边本是歪倒在一旁的暨歆华却一跃而起,将喧烨宁揽入怀中的同时,向颜渊刺出一剑,这边的颜渊应声而动,腕间一抖,便向暨歆华抽去,但是那边被暨歆华揽入怀中的喧烨宁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趁着颜渊半侧身的时候,直接送入了他的体内

    “颜渊”蒋六怒喝一声,目眦尽裂想要上前,可是又被一圈人反掐了腕子,压制在地上。

    颜渊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还有些忿忿的喧烨宁,此时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几个玄冥教的教众,趁机一拥而上,用锁链套住了颜渊的脖颈,将颜渊也制服住了。

    “别伤他。”暨歆华在一旁揽过喧烨宁,上下看了一下,人并未受伤,又对手下吩咐道。

    “师兄这种人,就别股息他了”喧烨宁靠在暨歆华的怀里,瞪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而面色苍白的颜渊。

    “毕竟师傅当初的遗言,是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他。”暨歆华安抚道,“将他们带下去吧。”又扶着喧烨宁离开了。

    “颜弟颜弟”和颜渊关在一起的蒋六叫着因为失血过多有些神智渐失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暨歆华刻意安排的,竟然将他们关在了水牢里。这鸾山山顶,本就是极寒之地,与其说是个水牢,还不如说是个冰牢,蒋六从怀中掏出一些金创药,才制住了颜渊的血。可是那人却还是昏迷着,体温又低的吓人,蒋六吓得将人抱在怀中,搓着颜渊的胳膊。

    “无碍的。”颜渊半合上的眼睛对蒋六说道。

    “就你吧,管闲事儿这下子好了吧”蒋六在一旁愤愤不平的埋怨着,可是手上却是半点不停歇,又伸手渡了一些内力过去。

    对于刚才的事儿,颜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蒋六怕地上太凉,受了伤的颜渊受不住,便将人一直半抱着怀里,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颜渊没有反抗,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一夜。

    其实,蒋六的心里也一直在嘀咕着,喧烨宁的话到底有多少的真实度,他不敢去深想,因为那就要面对着怀里的这个人一直戴着面具的现实,而且,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怀里的这个人还是和那个师兄两情相悦的。可是蒋六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么自己于他又算是什么呢他又是如何的看待自己的呢就这样,怀着心事的蒋六一夜未眠,而颜渊因为失血过多,早就昏睡过去了。

    蒋六没想到,第二天,他便知道了自己思考的问题的答案,只是答案来的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此生再不见

    “师叔。”嘴角含着笑的华服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暗自调息着的颜渊,至于一旁的一脸戒备神色的蒋六,暨歆华就像是没看到,或者说是压根没放在眼中。

    颜渊一直闭着眼,只是冷冷的的说道“滚”

    暨歆华并没有生气,至少脸上看起来是这样的“哎呀,这种地方怎么能给师叔呆呢”然后整个人蹲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掐颜渊的下巴,却让一旁的蒋六隔了开。

    暨歆华甩了甩手,慢里斯条的站了起来,看着挡在颜渊面前的人,冷笑,一抬脚,便将身上也受了伤身体并不比颜渊好多少的蒋六踢到了墙角。这一脚暨歆华用了七八成的气力,蒋六撞到了墙,捂着胸口,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

    “暨歆华,你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想如何”颜渊豁然睁眼,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呵,怎样”暨歆华嗤笑一下,“你帮了个大忙,我怎么会不感谢你呢你当那朝廷现在能奈我何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抓到了被朝廷通缉的主谋。”

    “你当朝廷是三岁孩童”颜渊反唇相讥。

    “用你做投诚的礼物呢”暨歆华再次蹲下身,和颜渊面对面,“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将宁儿藏在那烟花之地,我也不可能去找他,更不可能为了治好他的脸而去求那九子丹,继而,宁儿也不可能有了我的孩儿。”后面一句话,暨歆华说的极慢,字里行间却溢出一股温柔。

    “孩儿”颜渊惊讶的反问出蒋六的心声。

    “当然,师叔是不是也有兴趣呢”说完有意无意的看向一旁受伤的蒋六。

    “你不怕宁儿醒来的时候嫉恨你”颜渊没理会暨歆华探寻似的眼神,反质问道。

    “有了孩儿,他不会的。再说,你和师傅那两个人,还是有些用处的。”暨歆华像是有十足的把握一样。

    “哼,你是在说服你自己,还是在说服我们”颜渊一语道破。

    不想那暨歆华面露狠厉之色,一巴掌就扇向颜渊,一旁也受了伤的蒋六和虚弱不堪的颜渊,都没有料到他会转变这么大,颜渊脸被打得侧了过去,本就苍白的脸上,瞬时就起了五道手印。

    “哈哈”暨歆华又用手掰过颜渊的脸,一巴掌一巴掌的拍着颜渊的侧脸,“真不知道那喧夜华,聪明一世怎么会爱慕你这么一个人”

    蒋六只觉得一股怒气顶上了头顶,捂着胸口就上前,暨歆华又点了颜渊的穴道,上前衣袖一摆,便躲开了蒋六的蛮力的拳,右手出掌,直接拍在了蒋子捷的胸口,左手做拳状,双手交替,而本就受了一夜极寒,身上的伤还没有得到处理的蒋六又被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旁被点住穴道的颜渊大喝一声“住手”声如裂帛。

    “呵,难道这个是你新相好么”暨歆华上去一脚踩住了蒋六的胸口,蒋子捷口中又呕出一口鲜血。“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当初想要拆散我和宁儿呢”说完阴测测的笑了,向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须臾,本让暨歆华打发到外面的教徒,便来到了水牢的门口,“教主”

    “将这个人从后崖扔下去”说完暨歆华又像是心情好了起来,转头问着颜渊,“师叔觉得如何呢”

    “这个人是局外人跟我没有关系,放了他”颜渊眼中盛满杀意,冷声说道。

    “呵呵,没有关系啊”暨歆华意味深长的重复道,又问道,“我记得上次你们就是一起来的吧而且,这个人看你的眼神。啧啧啧,可比我那痴心的师傅还要深情呢,说你们没关系,我能相信么”

    颜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澄明,声音也变得很寻常时的平板“自然是没有关系,我只是利用他,毕竟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在一旁受了重伤的蒋六圆目大睁,本来暨歆华今天的话加上细想一下,昨天暨歆华在喧烨宁来的前后的差异,让他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的面目,虽然他还是不懂为何那个喧烨宁为何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是至少他确定了,颜渊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是,昨天最让他在意的不是其他的,而是那句让他如鲠在喉的“两情相悦”。

    “师叔,你当我是孩童么”暨歆华不在意的笑了笑。

    “我和师兄自小相互爱慕,否则我又为何这么执着的给师兄报仇送上门的帮手我又为何不要虽说不中用,但是好在够忠心。如今,没用了,你放了他,他与你无用。我也算是不欠他的了。”颜渊冷笑道,语义中已经再明显不过,一旁的捂着胸口的蒋六,听到后像是被卸了力气,脸色惨白。

    “哈哈”暨歆华仰面大笑,“颜渊你真够狠的想必我师傅也被你玩弄在鼓掌中吧。”当着玄冥教的教众,暨歆华又拿出了昨天的那套说辞,当然是这个也是之前他成为教主之后,教中秘密传开的也是这么说的,具体说这本来应该是秘密的事儿,是如何传开的,自然就不用说了。

    暨歆华从腰间抽出软剑,附耳在颜渊耳旁“既然,你不在意,那么就让我看看。”几个字说的极轻,颜渊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在意的挑眼看向暨歆华,暨歆华嘴角含笑,手指一伸,却是解了颜渊的穴道。

    “蒋壮士,托师叔的福,本来我是想你痛快的死,不过,我现在想和你打个赌了。”暨歆华抖了抖剑,向蒋六走去,蒋子捷也不躲,只是看向已被解了穴道的颜渊。蒋六本想开口对他说写什么,可是那人的眼底毫无不舍,蒋六嘴动了动,却只字未说,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与无奈,更多的却是不干,闭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

    颜渊暗自握紧了拳,只是呆愣的看着暨歆华的剑。

    “我也为你不值呢,要是活下来的话,记得,这种人,不要选”暨歆华的话像是钉子,一字一字的订进蒋六的心里。话落,剑起,瞬间便挑了蒋六的四肢经脉,坐在一旁的颜渊脸上本就没有半分血色,如今更是变得铁青,往前扑去的身子被自己遏制住,那飞扬出的血溅到了颜渊的脸上。

    暨歆华又喊了刚才来的那两个手下“将人扔到山脚下。”又用昏阙过去的蒋六的衣摆擦了擦剑身。

    再抬眼向颜渊只是淡然的将脸上的血渍擦了去,连四肢瘫软的蒋六被人拖下去的时候,也并没有看一眼。暨歆华似乎有些失望,也便没再折腾那将死的蒋六。

    “颜渊,好生佩服啊,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呢。”牢内只剩下颜渊和暨歆华二人,暨歆华的语气自然更加的不恭敬起来,伸手拍了怕颜渊的肩膀,却被颜渊向一边闪去。

    “你要杀要刮,随意”颜渊转过身看着暨歆华,暨歆华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的痛苦之色,可惜都失败了。

    “呵呵,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可是宁儿的好师叔啊。”暨歆华轻言软语道。“我要你活着,看着我和宁儿幸福看着我坐拥天下”

    “暨歆华,宁儿真的醒过来,是不会原谅你的。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颜渊平静的陈述着,不是猜测,而是笃定。

    暨歆华这次没有刚才的那么失了心智,只是敛去笑意“我最后还是会和宁儿在一起的,这个天下,也将是我暨歆华的不像你爱你的人,都为你而死。如果不是你当时怀疑我,去调查我,我也不会杀了喧夜华,如果不是你利用了刚才那个傻子的心意,我也不会废了他我倒是要看看最后到底是我们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暨歆华仰面长笑出了水牢,又吩咐外面的人“锁了他的琵琶骨,把人给我看好了”

    “是。”

    颜渊恍若未闻一般的呆坐着,只是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血迹,拖着疲软虚弱的身子向前,用手将血渍沾了沾,又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凤目中一片平静。须臾,用额头抵住挂着冰凌的墙面,暨歆华最后的那几句话就恍若魔咒一般,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回响。

    外面的小兵,拿着带着铁链的铁钩,要锁颜渊的琵琶骨,颜渊也不躲闪,也不反抗,疼痛,深入骨髓,更多的却是冰冷,指间都像是结了冰。

    因为疼痛昏倒之前,颜渊仿佛又回到那个下着雪的除夕夜,耳边是鞭炮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说“颜兄。”依稀,像是梦境一般,不知此生是否能否再次听见

    此路是爷开

    “六子六子”一虎躯大汉从月亮门外喊着。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年前,又是七月初,又是这个天气渐凉的时节。只是答话的人,如今却是躺在躺椅上,本来健硕的身子瘦了好大一圈。不够好歹,人命还是保住了。

    还记得半年前,有人托了信儿给他们,说是蒋子捷现在在夙夜边陲的小镇的一家医馆养伤,蒋家人将信将疑,但是给蒋六捎去的信儿确实多数都石沉大海,只得派人去那里探了虚实,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当时去的是蒋家大哥和蒋家三哥,看到蒋六,两个人当时还都以为人已经死了。毕竟全身多处受了伤,整个人又是面色青白的躺在那里,依稀之间却连呼吸都探不到。

    不过大夫告诉他,这个人是前几天的时候一个人半夜送来的,当时已经命在旦夕,幸亏那个人用千年人参给他续了命,只是这断了的手筋脚筋他一个医术浅薄的大夫是真的无能无力了。他也只能帮他治治小的外伤,至于其他的,还得他们另请高明了。

    蒋家大哥和蒋家三哥看着这样的弟弟,心下除了怨,更多的却是心痛,还记得蒋子捷最后给家里传的信说是,自己要和颜渊去办些事情,然后有事情和家里的人说,只是没想到,最后自家弟弟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由于这地方地处偏远之地,既没有好药,更没有名医,只得将蒋子捷用马车拉回了蒋家寨。

    郝嫒边帮蒋子捷疗伤,边抽泣着,她也是从自家老大回来,有人埋怨她,她才知道蒋子捷竟是帮自己一直在跟着颜渊,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早说呢要不然,蒋六也不用受这么多的苦。

    经过将近半年的修养,蒋子捷算是把这条命捡了回来,断了的经脉虽说是接上了,可是没有一年的时间是养不好的。最主要的是,大家都发现,蒋子捷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总是暴躁的蒋家小弟,那个豪气干云的蒋家寨的老大,虽然是身体上好了,但是心里却是还是有些疙瘩。

    没人敢问这半年多的时间,蒋子捷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从以前他的来信中知道,他一直在帮那个颜渊,难道是颜渊害的渐渐的,大家从旁敲侧击中发现,只要提及那个颜渊,蒋六的脸色会比颜渊走的那两年的时候还要不好,所以,也就坐实了大家的猜测。尤其是蒋六本就是个重感情,重义气的人,如果不是真因为颜渊出卖或者害了他,他不会这么消沉,所以,颜渊成了蒋家寨禁止的话题,也成了大家的公敌。

    蒋六看见是自家大哥来了,半坐了起来“大哥,什么事儿”

    “山下人说,有个马车朝山上来了。”这算是能够哄逗蒋六的一件事儿了,蒋家大哥边说边打量着自家弟弟的表情。

    “嗯,让毕鹏他们去吧,记得规矩就成。”蒋六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走吧,你也下山去看看。小嫒都说了,你这么窝着,对伤势不好,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蒋家大哥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小弟,自从受完伤,变得像是个大家闺秀了。不仅不愿意出门了,连脾气都变了。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声的附在蒋六耳边“听说山下的醉月楼,又来了几个长得不错的,晚上大哥领你去看看。”

    “你不怕大嫂知道”蒋六斜睨着自己的大哥。

    “呃我我我我就去去,去喝个酒酒。”他又紧张了,自家婆娘,确实说是让自己带着小六下山看看散散心,但是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领着自己弟弟去逛窑子,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想着,蒋子甲缩了缩脖子。

    蒋六憋笑着,像看好戏似的说道“成啊,那就下去看看吧。”

    “好咧”蒋子甲进屋给蒋子捷拿了件外袍,蒋子捷上回不仅断了经脉,更受了内伤,而且那个伤他的人,练得是阴柔的至寒至毒的内法,所以蒋六这半年来只得用药吊着心脉,时常还咳嗽如果不小心伤了风,得了伤寒,估计是要加重的。

    两个人来到山腰,这是蒋六受伤之后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看着前面向这儿奔来的马车,蒋六恍然之间像是回到两年多前,第一次见到颜渊的场景。那人,冷着脸,然后呢,蒋六忽然觉得自己的耳边响起的却是自己受伤之前的暨歆华的那些话,“这种人,不要选”这种人,不要选,又想起自己那半年多来,一直的努力和陪伴却成了那个人利用自己的筹码,蒋六又是阵阵的泛着凉意。太阳有些晃眼,心下忽然有些困乏的蒋六转身就想往山下走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毕鹏扛着大斧,站在路中间叫喊道。

    “敢问是蒋家寨的壮士么”驾车的男人下车道。

    “是啊,算你小的有眼光,看在这份儿上,我们可以给你留个马车”毕鹏轮着两下板斧。

    那边正要下山的蒋六,却是觉得那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一看,发现那个人竟然是玄冥教的右使,万慎

    “胖子劫了他,他大爷的一条亵裤都别给爷留下”蒋六想起这个人曾经卸了自己大刀就来气,怒声喝道。

    终于听到自家老大那让大家怀念不已的粗口了,蒋家寨的一群兄弟顿时豪气冲天了起来。

    “蒋兄弟”那边的万慎喊道,“是我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

    “就是知道是你,老子才要劫了你”蒋六听见他这么说,怒气更盛。

    “难道你不想见颜渊了么”万慎一句话,让一圈人都安静了下来。

    蒋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当初颜渊说完那番之后,自己被伤成那个样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清醒之后,在想到他绝情的时候,更多的却是担忧,只是他一直让自己念着那个人在自己临受伤的时候的那个无情的眼神,每每想到这儿,蒋六的心就会更疼,但是想让自己恨,却只是掩盖自己的担心。

    蒋六听到他那么说,先是上前一步,然后握紧拳又半退了一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见他做什么”

    “他”万慎看到蒋六这个表情,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蒋六看见里面的人,圆目大睁,并没有上前,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他他死了”

    “差不多了。”万慎放下帘子,向蒋六走来,蒋六这才发现,这人少了一只右臂,但是想起这个是暨歆华的手下,一团团的谜团让蒋子捷抽了刀,对着万慎“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这个样子还能做什么”万慎苦笑了一下,“当初是我把你送下山,又通知的你家里的人。”

    “噢那蒋六多谢了”蒋子捷浓眉微调,不知道这个人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万慎并没把蒋六的质疑放在心上“我并不是求你谢我,我做这个也是为了烨宁,为了让他清醒的时候愧疚少一些”提到喧烨宁,蒋六忽然发现眼前的人有些悲戚了起来。

    “那他”蒋六指着马车。

    “他受了重伤,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他送到你这儿。”万慎回道。

    蒋六听到那句重伤,喉中一阵腥甜,憋咳两声,嘴角竟是有了些血色,吓坏了一旁的蒋家大哥。

    “你到底是谁胖子给我把他们都撵走蒋家寨不是医馆更何况,当初是谁害的我家小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蒋子甲难得说了这么多话,还这么顺溜。

    “快滚快滚”山上的兄弟一听说是害了自家大哥的人,全都火了,满山的人举着手里武器叫喊着。

    万慎置若罔闻,只是看向蒋六“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要是不能收留他,我也不能继续照顾着他了。朝廷的人,还在追拿魔教的余孽,我带着他不方便。”

    “他死不死管我家兄弟什么事儿”蒋子甲在一旁听到这话,更加的不耐烦了。

    “玄冥教怎么了”蒋六听他这么说,心下有些微谔,接口问道,而心思却一直在马车上的那个人身上。

    “玄冥教被朝廷剿灭了。”万慎并未多说,但是蒋子捷心里的疑团却是更大了,按说按照当时暨歆华的那些话,玄冥教不应该灭在朝廷的手中。万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我是朝廷在魔教的探子。”

    蒋六像是忽然明白了许多,但是随之而来的疑问却是更多,但是现下要做的却不是那些“那你为何放了他”

    “为了烨宁,马车里还有烨宁的孩儿,希望你们可以善待他们。”说完万慎就解开马车两匹马中的一匹,上了马“他昏迷的时候一直有念着你,我想,你们之间定是有误会吧,保重。”万慎便向夙京方向的路奔去。

    蒋子捷看人走了,看着马车,心里一直紧着却还是没上前,只是急忙喊了毕鹏“胖子把马车驾回寨子里,让小嫒给他治伤快”

    “六子你这是干嘛”蒋子甲拽着蒋子捷的袖子,这不明白了,听他们的意思,真的是那个颜渊负了自家小弟,那还管他死活干嘛

    “不管如何,先救活他”蒋子捷被毕鹏驾着向寨子驶去的马车,喃喃启口。

    “他刚才不是说还有个孩子那是怎么回事儿”蒋子甲忽然想起来问道。

    “这”自家大哥一说,蒋子捷才想起来,还记得那时候暨歆华说喧烨宁有了他们的孩儿,可是喧烨宁不是男人么难道一直是男扮女装不对,那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但是,这孩儿蒋六拽过一匹马,“大哥,晚上我就不去了。先回寨子了。”说完也追着马车回了蒋家寨。

    他想着,就算恨也好,但是他不想让那个死,况且,他根本不恨他。

    桃子惹祸端

    “小嫒,怎么样了”蒋子捷坐在床边,看着趴躺在床上的人,掀起来的衣服下面,都是深深的伤痕,尤其是竟然还被人穿了琵琶骨,蒋六的手把着颜渊的一只手。

    本来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不想进来的,可是在外面左等右等,小嫒还是不出来,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就进了屋子。看到床上形销骨立的人,从小很少流泪的蒋六也红了眼圈。

    “这”小嫒看着自家大哥的样子,欲言又止道。

    蒋六抿了抿嘴,握紧了颜渊的手“说吧”声音里更多的却是无力。

    “他的身上伤太多了,最致命不是后背的琵琶骨,而是和你一样的阴寒的内伤,而且,他应该是在极寒之地呆了很久,所以,外寒入内,这身的武功是废了。虽说已无无性命之忧,只是估计要调养很久”郝嫒面色复杂的看着蒋子捷,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自家老大对这个人的感情很不一般。

    “武功不要紧,只要保住了命就好。”蒋六低声说道,郝嫒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那个孩子呢”蒋六又想起来另一个来。

    “孩子抱给五姐了。说是给找个奶妈,孩子不足月,身子太弱了。”郝嫒接口道,又拿过一旁的药碗“大哥,药差不多凉了,我喂他吧。”

    蒋六接过药碗“我来吧,你忙了半天了,下去歇着吧。要用什么药的话,和账房说一声,从我的账上支。”

    “嗯”郝嫒看了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颜渊的蒋六一眼,轻叹一声,出了屋子。

    蒋六并未说话,将因背后有伤趴躺在床上的人,反身抱了起来,将颜渊的头搁在自己的右臂弯里,左手拿着勺子先试了试药的温度,才喂给仍在昏迷着的颜渊。

    屋里只有颜渊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蒋六间或低沉的咳嗽声,还有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喂完药,蒋六拿过一旁的布巾擦拭了一下颜渊嘴边的药渍,又给他喂了一些煮的软糯的小米粥。喂完饭将人放在床上,又让手下打了些热水,帮颜渊净了身。看到本就精瘦的人,现在更是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肋骨根根可数,背脊突出,本来白皙的皮肤,却是布满了伤痕,蒋六拿着布巾的手顿了顿,又恢复了刚才的淡漠的样子,手下却更加的轻柔了起来。做完这些,本来自己身子还没有全部恢复的蒋六,额头早就布满了点点汗迹。然后整个人就是这么坐在床边看着颜渊,目光木然,手却紧紧的握着颜渊放在身侧的手。

    “六子,该喝药了。”蒋家四哥端了一碗药,和一些吃食进来,全家人都知道自家小弟把那个害的他变成那个样子的颜渊又弄回了寨子,可是却没有人敢来说什么,最后这个劝慰加刺探的任务就落在因为倒霉抽签抽到的蒋家老四的身上。看到呆坐在床边的蒋子捷,蒋子鼎轻声的对他说道。

    “嗯,放着吧。”蒋六没转头,只是启口说道,声音不大,像是怕吵到床上的人似的。

    蒋子鼎看到蒋六和颜渊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下微谔,按说夙夜男男之风虽然盛行,但是这断袖分桃的事儿,他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家兄弟身上,蒋子鼎面容僵硬的开口道“六弟,你和他”

    “都过去了。”蒋六并没有说别的,不过,这句话已经将他们的关系说明了。一旁还抱着一丝侥幸的蒋子鼎,瞪大的一双眼睛,跟看到了鬼似的,呆呆的站了好久,本来伶牙俐齿的人张了好几次的嘴,最后还是只字未说出了屋子。

    “咋样咋样”刚出了房门的蒋子鼎就被蒋家大哥和蒋家二姐一把抓住了。

    “嘘”蒋子鼎压低声音,指了指屋里,蒋家一家老小,甚至连蒋子舞那两个小儿子都跟在一旁,恍然的点了点头,一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前面的堂屋。

    “老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蒋家老大看着自家四弟欲言又止的样子,按捺不住的先打破一屋子的安静。

    “呃那那啥”蒋子鼎抓了抓脸颊。

    “你怎么也和大哥似的了”蒋子怡拍了一下桌子,蒋子鼎让一屋子的人的着急的心都提在嗓子眼了,但是,更多的却是好奇。首先,先不说那个颜渊害了自家老幺,但是蒋六再次看到颜渊的眼神却不是恨难道之前大家猜错了,不是颜渊害蒋六变成那样的但是,为什么当初蒋六又不许大家提起那个人呢好奇,把问题搁在自己肚子里猜,根本就不是蒋家人的风格。

    蒋子鼎喝了一口茶,在大家很明显要吃了自己的眼神中又咽了几口口水。

    “四哥你倒是说啊平时教育我们那些之乎者也的那劲儿到底哪去了”抱着孩子的蒋子舞也憋不住了。

    “六弟可能和那个颜先生,是是是那个关系。”蒋子鼎咳了咳,这让他一个熟读孔孟的人,怎么说的出口啊。

    “什么关系啊”蒋家大哥更加着急了,站起来向前迈了一大步道,“你猜啥灯谜呢”

    “分桃”一旁一直没张口的蒋家老三蒋子炳挑眉,语气虽说是询问,但是鲜少表情的脸上竟是惊讶。

    蒋子鼎尴尬的点了点头。

    “啥桃子吃个桃子能有啥的”蒋家大哥还是不明白的抓了抓头发。

    一旁的几个女人也是迷惑着。

    “就是男人和男人那个啥”蒋子鼎扼腕一般的说道,“像男人和女人一样行周公之礼,呃,就是上床”

    “啊”蒋家大哥忘记自己往前迈了一步了,直接往下坐在了地上。

    “啪”正端着茶的蒋子怡把杯子掉到了地上。

    “什么”蒋子舞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

    “噗”正喝着茶的蒋家老三没想到自家老四是这么个解释,直接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啊”蒋家大嫂惊呼。

    “哇哇”蒋子舞怀里的小婴儿被吓得哭了出来。

    一屋子的狼籍,好不热闹。

    “这可咋办”蒋家大哥坐在地上呐呐的开口,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询问。

    抱起孩子哄着的蒋子舞也呆愣接口道“不知道”

    “”蒋家老三不置可否。

    蒋家老四在自家二姐的怒光中,恨不得缩到凳子下面,好像分了桃子的是他一样。

    “不就是分个桃子,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蒋家大哥坐在地上还没起来,脑袋中还有那句话的冲击。

    “大哥那只是个典故不是真的吃桃子”蒋子鼎扶着额解释道。

    “”本来一屋子的惨淡愁云,让蒋家老大和老四的对话冲淡了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蒋子怡又问了刚才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看六子自己的意思。”蒋子炳说道。

    “长兄如父,我们不能看着六子作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蒋子鼎也淡定了下来。

    “你对一个山贼说什么世俗伦常”蒋子炳凉凉的提示道。

    “”接下来又是新的一轮的沉默。

    “六子说已经过去了”蒋子鼎忽然想起来蒋子捷的那句话,抚掌说道,语气有些激动。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过去了么”蒋子炳又打破了大家的幻想。

    “三哥你别总打击大家好不好”蒋子鼎哭丧着脸说道。

    “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们。”蒋家三哥老神在在头都没抬的回道,“不管怎么样,还得看六子自己的想法。”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们在这儿干着急也不是个事儿,六子从小要倔,相中牛粪,给糖球都不换。”一旁的蒋家二姐无奈的接口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其它的人也都同意,毕竟这事儿这些人商量再多的计策如果蒋六都不同意,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办,最主要的是,现下到底是怎么个态势,大家也都不了解。

    “那行,就这么算了吧。”蒋子怡发了话,几个人站起身刚要往外面走,蒋子舞身边的大崽小崽扯了他们娘的衣服“娘我们也要吃桃子”异口同声,竟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几个大人都顿住了脚,蒋子舞气的一手拎了一个小娃子的耳朵“吃个屁”

    一病病一双

    郝嫒和韩高又回到屋子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可是屋子里却还是一点光亮都没有。郝嫒心下一惊,还以为竟是没有人照顾着,急忙掏出火折子点了灯,却发现蒋六不是何时已经倚在床柱边睡着了,可是手还是和颜渊交握在一起。

    郝嫒看了看旁边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和药,看着昏睡的蒋六,心里划过一丝难过,自家大哥自从受了伤之后,睡眠一直不好,不管自己怎么帮他调理都不好,身子怎么调理也不见得好,人也不像以前那么有精神,时常昏睡,但是却总是惊醒。

    “大哥”郝嫒轻轻推了推蒋六,“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咳咳”蒋六闭着眼轻咳了几声,慢慢转醒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手,刚才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惊慌一闪而过。“没事儿的。”

    “把药喝了吧。”郝嫒端了蒋六的药。

    “他的呢”蒋六接过碗问道。

    “他的在这儿。”郝嫒指了指桌子上的另一个碗,“我还要给他过针,打通他的血脉,只是过程可能比较疼,大哥你上那边坐一会儿,让韩高压住颜哥,要是他乱动的话,容易经脉逆行。”

    “不用了,我来吧。”蒋六用一旁的巾帕抹了抹脸,却还是挂着一抹倦色,但是却拒绝了郝嫒的提议。

    此时的郝嫒也不好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儿了,毕竟这打通银针走穴,总不能是隔着衣服吧。幸亏这颜渊也就是上半身因为受了重伤经脉受阻,否则这活儿,别说郝嫒不想干了,估计蒋六也不会答应了。

    蒋六给颜渊喂了药,当然还是和中午的时候一样,旁若无人一样,可是,被忽视的两个人,看在眼中,可不像自家大哥那个淡定了,两个人看了好几眼,从惊讶,到困惑,到了然,到百感交集。

    喂了药,估计着药劲上来了,韩高就帮忙按住了颜渊的腿,而蒋六则按着颜渊的肩膀,可是又怕人因为疼咬了舌头,拿了布巾塞到了颜渊的口中。

    一旁的郝嫒从药箱中拿出银针,用火灼烤之后,先按了按穴位,慢慢的下针,蒋六很明显的感觉到手下按着的人的肌肉僵硬了一下。随着郝嫒下的针越多,颜渊的四肢从僵硬到抽搐,到痉挛,虽然整个人还是没有意识的,但是疼痛却是自然的反应在身体上。

    蒋六浓眉紧皱,怕人乱动,下手却不敢太用力,毕竟他的后背还有些伤,一不小心半愈合的伤口就会裂开。蒋六看到昏迷着的颜渊的眉头紧皱着,没有血色的脸上,竟然疼出了汗。蒋六低下头低低在颜渊小声说着“颜兄,一会儿就好,再忍忍,再忍忍”满眼竟都是疼惜之色。奇怪的是,那颜渊便也没有挣扎的那么厉害了。

    从未看过自家大哥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话的两个人差点呆掉,郝嫒下针的手都有些失了准头。

    “好了。”大概过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郝嫒才大出了一口气。刚才施了针,又用药罐将针孔处的寒毒拔了出来,累的四个人都是一身大汗。当然,没有意识的那个是疼的。

    蒋六怕出了好多汗的颜渊受凉,刚要起身给颜渊擦拭一下后背的汗迹,便眼前一黑,差一点就倒了,幸好一旁的韩高眼疾手快,将蒋六扶了住。

    “大哥,你身体还没好利索,你还是先休息去吧。”韩高将蒋六扶坐在床边。

    “不用了,我吃点东西,就在这外间住就好,正好能照应着。”蒋六拿过旁边自己的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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