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个女娃,将来做我家的媳妇可好?”蔚老夫人略带羞涩地说完,又怕方家嫂子误会,连忙解释道,
“我和蔚湛还没成亲呢,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方家嫂子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们不过山野村民,哪里高攀得上?要是妹妹不嫌弃,能替我肚子里的孩子取个名字,我就高兴得很了。”
“就叫雁卿吧?”
蔚老夫人坐在门前苦苦思索时,适逢天边一群飞鸟掠过,便有了灵感。
“雁卿,雁卿,如鸿雁般轻盈美丽的女子,姐姐觉得如何?”
方武妻子念了两遍,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就高高兴兴地记下来了。
蔚老夫人和蔚湛在方武家住了月余,等员外终于带着一众随从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方家简陋的小木屋了成了亲。
生米煮成熟饭,员外是不认也不行了。
蔚老夫人顺利和蔚湛结为夫妻,员外虽不甘心,可毕竟只有蔚老夫人一个女儿,所以还是明里暗里帮了蔚湛不少的忙。
蔚湛在军中渐渐得到重用,蔚老夫人也有了身孕。
她却没忘了方武夫妇,算着方家嫂子临盆的日子,还特意托人去了信问。
“可惜啊……”蔚老夫人讲到这里,眼里的泪就滚下来了,“方家嫂子的确生了个女娃,可惜落地就走了……否则,她就是成枫你的妻子了。”
蔚成枫听了,觉得好笑,
“所以娘就把那个婚约转给姝儿了?”
蔚老夫人认真地点头道,
“我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方家嫂子。那时方家嫂子失了孩子,伤心过度,方大哥带着她回老家散心,最后两人定居在了那边,我们就失了联络。我担心他们日后遇到困难,于是托人带了一块玉佩给他们。倘若他们需要帮助,可凭着玉佩来找我们。”
“今早守门的小四一拿着这块玉佩进来,我就知道是她们来了。十多年未见,原来方大哥已经病故了,而方家嫂子七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她还是用了我取的名字,叫他雁卿。他们老家闹了饥荒,她不得已带着雁卿来投奔我,我见雁卿乖巧懂事,又可怜那个早夭的孩子,于是作主让雁卿与姝儿订下娃娃亲。成枫,你不会怪娘吧?”
蔚成枫不置可否,只道,
“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孩儿。”
当时的蔚成枫,对这个故事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可现在,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母亲苦苦追寻,才得以与父亲成亲,以父亲木讷沉稳的性子,又怎会贸然带着母亲出逃?还在深山中与她私定终身?
若用情至深,一切不合理都解释得通。
可一旦将感情抽离,这个故事就变成了拙劣的谎言。
“是,我骗了你。”
真相埋藏了这么多年,她贪念了这个美好虚假的故事这么久,她其实很累了。
“没有私奔,没有深林里的九死一生,更没有什么方武夫妻,这一切,都是我编的故事罢了。”
当年她的确被人称道才貌惊艳,也真的有不少人上门提亲,可她老来得女的父亲对她甚是宠爱,她想怎样便怎样,在婚姻一事上,更是遵从她的意愿。
可是为了那人最后的心愿,她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
这个故事要是真的,该多好……哪怕和他就此亡命天涯,也好过事事顺遂,可他心里却装着别人。
更可笑的,她自找的。
所以,怨不得别人,更怨不得蔚湛。
“娘,你为何要骗我?”
蔚成枫很好奇,蔚老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费尽心思为雁卿编造一个虚假的身世?
蔚老夫人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很显然,她又坠入回忆之中。
“我不是骗你,是为了骗过那个人。”
“谁?”
究竟是哪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需要当时在攫阳城卓有根基的镇远将军的夫人这样做。
“当今圣上。”
蔚老夫人篡着珠子,缓缓道。
“成枫,这些年来,你只知道你爹爱着一个男人,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蔚成枫蹙眉摇头道,
“我那时一心只恨父亲荒唐,的确没想过他迷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叫苏鸿睿。”
蔚老夫人轻声道,事隔多年,提起这个禁忌的名字,她仍习惯性地放低声音。
蔚成枫浑身一震。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或者可以说,在攫阳城内,没有人会不知道苏鸿睿。毕竟云泽有史以来,因为叛国通敌之罪被处决,死后连通刚生下的孩子一并抛尸乱葬岗的皇后,只有苏鸿睿一人。
“他就是你父亲爱慕的人,而雁卿……就是他的孩子。”
“雁卿……是苏鸿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