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泽的舌头被他咬破,鲜血不住地流淌。锐利的眸子已没了任何光泽,哀弱地看着他,有祈求,有眷恋,然而更多的却是痛苦。
苏亦城扭头不再看他,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开口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这样完蛋了么?
陆容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的眼前离去,身子麻木地僵在那里,连伸手挽留的力气都没有了。
痛,嘴里的伤口还痛着,并且牵引着全身。四周仿佛都已被鲜血的味道给熏染,浓烈又妖魅,似乎灵魂已经被这股味道给一片片地吞没了。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会在这里画上一个感叹号。看着好兄弟给自己发来的分手短信,陈一辉差点一口血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果然如他所料,那些事一旦斗破,俩人的关系必定会破灭。
他不知道将过去的事告诉苏亦城是对是错,但是他认为,苏亦城放弃这段感情是错的。
人人都说陆容泽不好说他对不起苏亦城,却都忽略了他对苏亦城的好。陈一辉以前也意气用事地想陆容泽是个渣,全中国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渣的男人来了,然而当陆容泽不眠不休地照顾车祸重伤的人时,他的心也软了。
果然,陆容泽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本打算打电话过去劝一劝苏亦城,可最后想了想,陈一辉还是放弃了。
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旁观者能够劝服得了的,等到某一天彼此真正意识到自己该珍惜的是什么时,才是真的有意义。
毕竟感情这码子是只有当局者才能明白。
·
一周的春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大家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年。正月份医院里冷清得很,一是没有什么病人就诊,彼此闲得慌;二是大家都还提不起什么精神从过年的氛围内脱身,犹自慵懒。
过了个年后的李天羽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又恢复到了以前爱笑的样子。正月初一那天他也去给罗金荣拜了年,貌似那个时候的苏亦城已经不似以往那般健谈阳光了。
只是谁都没有意识到罢了。
今天是农历2013年的第一天班,苏亦城理了理旧日的些资料后便将电脑打开了,不知为何,他很想打开微博,而他也不由自主地把微博登陆了上去。
初一凌晨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那个男人的新年祝福,没有多余的话,只有简短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当时的苏亦城是不想理会他的,可是那双手却不由他的心,竟回了他几个字你也是。
自那以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了,彼此都知道,他们俩,再也回不去了。
苏亦城的微博收听的人很少,除了几个国内的知名医生以外,就只有陆容泽了。
草草看了两眼,全部是些无病□的话,苏亦城觉得无趣,将鼠标移到了右上角的那个红叉,轻轻一点就关闭了网页。
叹了口气,正想感叹这无聊苦逼的正月要怎么熬过去,脑海里忽地闪现过一句话,似乎是陆容泽微博里的。
再次幽幽地打开了网页,苏亦城戳开了陆容泽的微博,首先见到的就是2月10号那天凌晨所发的微博过去了,2012年的所有都过去了,新的一年却不知如何面对。
看了看下面的些许评论,无外乎都是一些附和旧日子过去迎接新年到来的话。然而这其中的真正意思,只有他知道。
管他的,他的事如今于我还有什么关系呢?苏亦城笑了笑,舒了个懒腰,顿觉身心俱爽。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礼拜,这天大家都在赶着下班了回家和家人一起吃元宵,奈何逢单日加班的某人只能水着眼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同事们兴冲冲地赶回家,心里默默地恨着今年的假期生得不是时候。
不过好在老妈贴心,说是回家煮些汤圆,晚上给他送过来做宵夜,也算是小小奖励一下。
当然了,她要煮的可不止一份儿,因为逢单加班的,还有李天羽。
医院临河而建,住院部的后面是一条长河,今晚两岸都溢满了前来放灯的人。从入夜起始至现在,整条河内花团锦簇,有一种百花齐放的感觉。
抬眼凝视着断断续续升至空中的鲜红许愿灯,苏亦城很想从窗口跳出去融入到那片欢声笑语中。
记得很久以前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也这样放过孔明灯吧……只是,自从九年前父亲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放过孔明灯了。
心里小小地酸涩了一把后就去了别的值班医生办公室窜门,也算是给这样原本应该十分热闹的夜晚一个交代。
“亦城!”
在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就遇到了兴致勃勃的李天羽,他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冲苏亦城挥了挥手里的一沓五颜六色的许愿灯,道“走,咱也去放孔明灯!”
苏亦城汗颜了一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竟然想着去放孔明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讶了,同是童心未泯的人说这话,难免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
不过李天羽似乎没有在意他的话,温和一笑,“反正无聊,不如去放几个灯来得划算——我可是买了十个啊,你莫要浪费我的钱!”
苏亦城无法拒绝,只能叹息着跟着他来到了河边,淡淡的河风吹在脸上,为这个冬末徒添了一抹寒意。
很多年没有再玩过这个玩意儿了,拿在手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感觉捧在手里的灯罩在慢慢胀大,温度也缓缓升高,苏亦城竟有些怅惘。
淡淡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宁静。李天羽抬头看了他一眼,试着用手心顶了顶灯罩边沿,开口道“你可以放手了。”
顺着他的话语松开了手,大红色的冠型灯罩中心充满了热流,一遇冷气就升了上去,摇摇摆摆,光华异常。
抬头望着那个飘飞而去的火团,李天羽问他许了什么愿望,苏亦城却当即愣住。
一是他没有什么愿望,二来,就算他有愿望,也会闷在心里,不会那么幼稚地让它随着一个不可能实现自己愿望的东西飘走。
李天羽似乎又回到了彼此初见时的模样,脸上的阴郁之色也在伤口痊愈后渐渐退散,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的,却是那个素来没心没肺地活着的人。
十个灯很快就放完了,看着空中明灭一片的光辉,彼此心中竟都有着莫名的压抑感。
脚下是一片清洌,一盏盏荧光宛若海浪阵阵荡漾开来。那里面,载满了童稚的美好愿望,也承载了恋人们的衷心祈祷。
健康长大。
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想到这个词,苏亦城竟然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