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咒了一句,苏亦城郁闷地挂断了电话,不打算再等他了,叫了老妈就出了门。
可是手在拉上车门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心里忽地堵得慌,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作为一个大公司的设计总监,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关机,而且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为止他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炸过来,很不科学
“妈,你先去医院吧,我有点事得去事处理一下。”把车钥匙递给了老妈,苏亦城匆匆地奔到了小区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赶往了陆容泽的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昨天下午和李天羽在咖啡馆时看的那则新闻
十分钟之后来到了陆容泽的公寓外,苏亦城连按门铃的步骤都省了,直接一脚踹向大门。由于用力过猛,他整个人都被大力给带了进去。
没锁门
疑惑间,他正准备开口大嚎,却发现客厅内乱成了一片,报纸书刊什么的散乱一地,包括仅有的几座家具都被推翻了,与素日里的整齐规划有着天壤之别。
陡然间,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苏亦城从杂乱的物品中快步奔到了楼上,嘴里不住地祈祷着不要出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安,最后在陆容泽的房门外停下了脚步。
他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他怕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事物。
然而尽管如此,那双手还是不受控地撑在了门上,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房间内什么都没有。苏亦城总算是舒了口气。
可是,他不在家,会去哪里呢房间这么乱,完全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转身下了楼,苏亦城也顾不上替他收拾一番,拔腿准备再去他公司找找,心道说不定是昨天临时加班把他弄了过去,由于走得匆忙,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找,所以才会将整个房子都扫荡了一遍。
这样一想,心里立马就平衡了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他穿过客厅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沙发后的一双脚引起了他的注意forshei牌的皮鞋静静地套在那双长腿之上,锃亮的黑色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光束,直达苏亦城的双眼。
那是陆容泽最喜欢的一个牌子,每次都会托人从美国运几双回来,曾经也给他买了一双,苏亦城却因为那鞋子穿着太过别扭而舍弃在了家,至今未再穿。
兜里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倏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铮铮然想起,似是在催促着他赶快接听。
然而他却恍若未觉,心脏的跳动陡然加快,双脚也不听使唤地向那边移了过去。
手机铃声催命一般响个不停,原本听着很悦耳的声音,此刻竟让人痛恨不已。
终于,兜里的手机铃声在响了三十秒后停止了,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此刻唯一可闻的,只有他不安的心跳声。
愈来愈近,沙发后的事物也都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在此之前,他想,也许那家伙太累了,就随便找了个地儿休息,这会儿应该在酣然大睡。然而当事实摆在他眼前时,脑海里竟是白纸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
与他所想的完全相反,陆容泽此刻正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周围都是血迹应该说,满脸都是血,细碎的刘海已经被血迹给凝成了团。
“陆容泽”
救护车急速地赶回了医院,罗金荣还未来得及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被儿子一把拉入了急诊室。
苏亦城呼吸急促,眼眶绯红,握住老妈的手都在颤抖“妈,求您,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陆容泽的头部受了重创,应该是被类似铁棒的利器重击过,且左胸处第四根肋骨粉碎性骨折,加之经久未被送到医院,此刻的情况,很不乐观。
罗金荣大致瞧了一眼陆容泽的情况,大脑回冲了许久才反手一把握住了他,内心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转头又看一眼昏迷不醒的人,鼻头蓦地酸了一把。
“他的颅骨受损,伤口并不大。”一个医生一边替他坐着检查一边道,“可是由于长时间未被送到医院抢救,有些”话说至此,那医生低了低头,再也没有说话了。
视线缓缓地从陆容泽的身上移到了说话的医生那里,苏亦城嘴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给忍住了。
在等救护车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给陆容泽做过检查,纵然呼吸已经接近零,可他仍没有放弃希望。然而当这个事实让别人说出来后,他竟然觉得无比痛心。
“妈,这个手术麻烦您了。”苏亦城缓身下去替床上的人擦去了脸颊上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极力忍住要流泪的冲动,哽咽地对老妈请求着,并未回头,“把他颅脑内的血块给取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过来。”
罗金荣猛地抬眼,惊诧道“你疯了,开颅手术有多困难你不是不知道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够做那种手术”她很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之前打电话不接,然而情况已经这样了,就算她此刻开口问,也不会得出具体的结果。只是当儿子说出这个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决定时,她还是吃惊不小。
因为发现得太晚了,以至于让血液流进了颅内造成颅脑堵塞压迫神经,而且根据陆容泽伤口的血液痕迹来看,估计事故发生在昨晚九点左右。
也就是说,延误了将近11个小时。
11个小时候再来动手术,而且是开颅取血块,对于一个只有一口气吊着的人来说,这简直比直接给他心脏插一刀还要干脆。
所以,罗金荣拒绝了他“你若想要他多活几分钟,就放弃这个念头吧。”说着就走过去将心电图给陆容泽插上,看着还在不断起伏的电波,她的心一颤一颤的。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求,苏亦城木讷地坐在病床边看着紧闭双眸的人,没有情绪变化,也没有任何话语,就这么呆着,如同活死人一般。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们都沉默地站在一旁,大家也都是在最近这段日子才知道苏医生和那个经常接送他上下班的男人有着非一般的关系,却不曾想,再次见到他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容泽”
沉默之际,病房的门被打开,大家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颤颤地走了过来,双手在触到陆容泽发凉的手背时,豆大的泪珠如雨般倾泻而下,嘴中不停地念叨着“儿子”。
罗金荣走过来安慰陆母,说着说着,竟也止不住流下了泪来。
苏亦城脑海里一片空白,对于眼下的境况充耳不闻。
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昨晚回去的时候他能够打一通电话,或者直接奔过去,事情是不是就会被完全扭转
如果昨天他没有和李天羽出去喝酒,陆容泽会不会不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如果
李天羽
思绪被李天羽这三个字给堵住了,苏亦城的心倏地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手术由我来做”
他站起来对身后的医生们这样说,而后又看了一眼目光诧异的母亲,扭头对陆母道“妈,容泽的性命就交给我了,如果他不能活,我”垂首下去,他忍住了后面的话。
两个母亲都在这里,失去谁于她们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他不能为了陆容泽而舍弃母亲,亦不愿弃自己所爱于不顾。
想想两人走过的那些路,无论什么委屈酸涩都挺了过来,却在最后给了两人致命的一击。曾经的怨念和眷恋,此刻都化成了一个念头活着。
只要他活着,什么都无所谓。
罗金荣捏紧了拳头,颤声道“这个手术你真的要做”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完成这个手术。”
一个成功几率同陆容泽此刻的呼吸成正比的手术,一个令外科主任无法操刀的手术,他选择了坚持。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坚持到最后。但凡他有一口气在,他就要负责将他的气息延续下去,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
来到陆容泽的跟前蹲下了身,苏亦城握住那只苍白的手,目无旁人的在上面印了一记吻,浅浅呢喃,却是旁人所听不见的“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就算你的魂被勾去了幽冥之地,我也会强行将你拉回。”
作者有话要说哦呵呵呵
虐攻
你们是想他死呢还是想他死呢还是想他死呢
61章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三个小时,罗金荣站在外面惶惶不安,加上陆母一直坐在走廊里无声抽泣,使得她的心更加紊乱。
手心里满是汗渍,她很清楚这番手术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之前推陆容泽进手术室的时候,苏亦城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浓密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虽是沉默,但细细看去,一定会发现他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也担心,担心自己无法将陆容泽救活。
曾经听人说,医者的宿命就是能够救天下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还有一说,医者能够救天下人,然而自己和最珍爱的人却是被命运无情地从“天下人”这个群体中给踢了出去。
明亮的灯光打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殷红的血液沾满了双手,苏亦城拿着镊子和手术剪来回在那颗被打开的颅脑内摸索。随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的动作,窸窸窣窣的裁剪声竟成了寂静空间内唯一可闻的声音了。
一旁的护士不间断地替他擦拭着额间的汗珠,细长的眉毛紧蹙在一起,心里很是为这位医生担忧。
不光是她,随同苏亦城一起进来的医生护士都有些焦急,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却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呆在里面,便齐刷刷地跟了进来。
可是进来后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旁焦急着,或是偶尔给他递递手术器皿,仅此而已。
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口气未松的人此刻依然冷静地操持着锐利的手术刀,银色的镊子不间断地在积满淤血的脑中徘徊,纱布也被用去了一大卷,可还是未能将凝集的血块清理干净。
急,他们都在着急。
却又不能做些什么,于是就更急了。
余光看了一眼摆在左手边的心电图,苏亦城的心颤了一下,急忙对身后的护士吩咐着,连转头的空当都没有“高渗脱水剂静脉注射,要快”
几个小时不言不语,又没有喝一口水,此刻发出的声音嘶哑不堪,令手术室内的人都怔了一下。
氧气管静静地插在陆容泽的鼻中,如今,他只能靠着这种人工续命气体来维持生命了。
颅骨被利器击碎,大量血液堆积凝固在其中,部分血块已经将神经压迫,若不能被小心翼翼清理掉,陆容泽只有死路一条。
强烈的灯光照射在眼前,苏亦城将一块黑色的血块用纱布裹着拿了出来,微微撑了撑身子,却忽地感觉眼前一阵黑暗,双腿也不受控地软了下去。
“苏医生”
“苏医生”
大家惶恐地上前将他扶住,正给陆容泽输完高渗脱水剂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把就要落入大敞开的颅脑内的镊子,心肝儿噗通跳个不停。
眼前又是刺眼的光芒,苏亦城挣扎着从众人的搀扶中起身,夺过镊子继续为那人清理血块。
四个小时已过,若再不完成这个手术,恐怕他会撑不下去。
而自己,显然也没了什么力气。
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大工程手术,在手术室一呆五六个小时并非什么稀罕事,然而今天
不过才四个小时,他居然有些心力憔悴的感觉。
是因为心里承受的太多了么
是对这个手术没有信心么
是怕自己接受不了最后的结果么
再次拿起手术剪和镊子的时候,他竟觉双手颤抖不已,此时,已经无法像之前那般平静地做手术了。
他是个医生,有些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可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也不敢就此放弃。
一直守在旁边的一名医生犹豫了许久,走过来对他道“你歇一歇,我剩下的我来吧。不过,我只能尽力”
“我自己来”
想也不想地立马回绝了同事的好意,苏亦城强制调理了一下情绪,努力让双手颤抖的幅度降到最小。
然而,在他还未触到陆容泽的大脑时,整个人就笔挺地往后倒了下去。
再无知觉。
再次醒来是在两个小时之后,苏亦城“腾”地一下从病床上坐起,一把拔掉手上的点滴针头,双腿发软地奔了出去。
陆容泽,他要找陆容泽。
没了我,他还能够活下来么
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空旷的走廊上,苏亦城揉了揉尚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顿时懵住。
脚步迟迟不得向前,心蓦地疼了一把,他蹲下身紧抠住胸口,痛苦不堪。
“亦城”
罗金荣在从办公室出来,正好见他蹲在地上,心里担忧,弯腰将他扶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他呢”没有回答老妈的话,如今他已顾不上自己舒服不舒服了,只想知道陆容泽的情况,“他怎么样了我就这么晕倒在了手术台后来手术怎么弄的,有没有做完”
就算是做完,都不是经由他的手,不放下,怎么都不放心。
罗金荣愣了片刻,将他带到了重症病房监护室,陆母双眼红肿地坐在床前,细细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颊,无声抽泣。
苏亦城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双脚木讷地走过去,低眉看了看那双紧闭的眸子,又瞄了一眼一旁的心电图,问老妈“手术如何”
罗金荣膈应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说成功,可是陆容泽没有醒来。
说不成功,他却活了下来。
然而他如今这副模样,却是不知道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陆容泽他,已然成了植物人。
望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已经六点半了。苏亦城忍着内心的悲愤安静地坐在咖啡馆里,等待着李天羽的到来。
之前老妈告诉他,在他昏倒过去之后,她还是负责将整个手术完成了,只是由于时间拖得太久了,导致大脑缺氧严重,故造成了神经瘫痪。陆容泽很坚强地留了口气,不过还是摆脱不了他是植物人这一事实。
苏亦城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使得两位母亲都担忧不已。
许久后,他才从无法接受的事实中回神,问了问早上罗金荣为何要打那通电话。
服务员免费送了一杯白开水还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苏亦城摸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任何来电的痕迹。
与其这样焦急地等着,倒不如打过去问问。
“我来了。”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正欲拨打号码的手指颤了一下,苏亦城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半响后抬头望向来人,道“你对陆容泽做了什么”
李天羽拉开椅子坐下,手还未触到那杯白水,就被他这么突然的一句话给愣住了,神色僵硬了一会儿,而后灿然一笑“你说什么啊,他出了什么事么”
“你他妈少给我装蒜”苏亦城压低了声音俯身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冷冷道“昨天晚上约我,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去伤害他吧”
李天羽的笑容不减,轻轻地拿开了捏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双手,道“矜持点,周围的人都看着呢”
苏亦城双眸通红,如浸了鲜血一般。许久后才松了手,嘴角扯出了一抹难以言语的笑意“我不管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也不管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伤害了他,你就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到底怎么了,”李天羽好奇地探了探身子,笑道,“要死了么”
被他一句话气到了极点,苏亦城再也忍不住冲动一拳挥了过去,正好打在他的下巴上。
这一举动立马引得周围的人的围观,服务台的人也急忙赶了过来缓和气氛。
原本宁静的环境因为两人变得喧闹不安,大家开始猜度着打架事件的原委。
不想引出更多的纷争,苏亦城一把甩开了拉住自己的服务员,愤然坐回了座位上,看了一眼摸着下巴神态自若的李天羽,心里更加气愤不已。
劝了好久,见两人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了,几名服务员这才忐忑着离去。
“陆容泽现在成了植物人,不死不活,我只想怎么弄死你才解气”苏亦城咬牙切齿地将心里的怨念说了出来,一双嗜血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的人,毫不示弱。
李天羽躲过了他的视线,良久,才道“没错,昨晚把你拖住,就是为了找机会叫人去对付陆容泽。我这次回来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得你非要下如此狠手”苏亦城很想大吼出来,可是眼下的环境不允许,“如果是因为上次他打你,那么请你将眼光放到我的身上,毕竟他是因为我才动手打你的。”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说着,李天羽缓缓地拿出了一支烟点燃,放在嘴里抽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烟圈,“我只不过是雇了几个混混,将自己的忧虑说与了他们听,然后给了些钱而已。剩下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是在阐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一样。
苏亦城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残忍。
残忍到,可以雇用那些无业地痞流氓闯入民宅行凶,不管后果如何,然后再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见他沉默不语,李天羽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了,起身理了理衬衫,道“既然没事而,我就该回去了,陆容泽我找个机会再去看他。”话闭,转身就走。
“你杀了人,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脚步一顿,李天羽猛地抬眼,脊背僵硬地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62章
老妈说的不错,李天羽是个杀人犯。
昨日新闻里报道说邻省化工厂的工人被人所杀,便是他所为之。李天羽消失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此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