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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魔 第1节

作者:无渊可秋 字数:20258 更新:2022-01-01 02:11:31

    成魔重生作者无渊可秋

    晋江20161207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104816   总书评数764 当前被收藏数3048 文章积分36,030,168

    文案

    墨铮一生修道,至化仙境不过短短百载,途中三次入魔都被自行校正,却因仙道落得个身死魂消

    重来一次,了因果,断干连,宁为魔道不修仙,只求挚友长醉于此间

    三山五海,六殿十二宫,仙魔之限,一念之间

    宁入道成魔,不羽化飞仙

    冷漠无情小心眼美人攻x邪魅狂狷颜控有病受

    主攻文,主角修魔

    内容标签重生 仙侠修真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铮阿弦,道妄言阿玄 ┃ 配角 ┃ 其它主攻,修魔

    第1章 身死

    “啪”

    一子落下,不带半分犹疑,却已是火列星屯,瓜剖棋布,再无挣脱之机。

    一阵沉凝,耄耋老者叹了口气,两指一松,白子落入棋罐中,哐当脆响,缭绕着莫名的悲哀。

    “步步紧逼,獠牙亮爪,剑指喉塞,不留半分余地,你的棋风愈发凌厉了。前些年你下到百目之后还会有停顿,但现在”

    老者没有再说,只是摇了摇头。

    “许是师傅的状态不如以往了吧。”

    答话的是一个青年,白袍覆身,宽大的袍绣绣着金色的剑纹,神色淡然,瞳色如霜。他端坐于榻上,腰背很直,长发被羽冠规整地束向脑后,头垂三分,以示尊敬。只片刻他便打散了棋,让一局可比玲珑局的经典战役毁于世间,将棋子一颗颗装进棋罐。

    “对,像我这样半截入土却总也不死的家伙也算是天下少有了。”老者非但没生气,反而自嘲道,眉宇间虽有疲惫却犹带洒脱,“来,陪我喝杯茶,那群小兔崽子没一个懂得茶中妙道,却总爱来我这牛嚼牡丹。”

    青年眉眼一松,柔和了些,“不过是贪图这狮醒茶能让他们少修炼一个月的便宜罢了。”

    他熟稔地用一旁的红木勺舀了茶叶放进盖碗,旁边烧开的水已经蒸腾出白雾,往上一淋,茶叶登时如青螺入水,旋转着飞速下沉,叶芽舒展,嫩绿透亮,姿态喜人。将茶盘右边的茶杯放到老者的面前,右手执起茶杯,左手半展托起茶盘,静静品味。

    “那你呢,阿铮你来我这又是为了什么呢”老者忽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墨铮手一顿,眉间有一瞬的错愕,然后便恢复如初。

    “为什么”

    他问的淡然,食管却如火般燃烧起来,疼痛像四肢蔓延。茶水入肚,茶香自舌尖绽放,那一点不同被瞬间放大。

    茶叶里有毒,他不久之前刚熟悉的那种堕凡尘,无色无味,专门针对脱凡境的修士,一旦饮下,就一点一点蚕食修士的灵力旋,破碎人体力量构造,从而致使灵力反噬,犹如走火入魔。而这正是大日轮宗的独门毒药。

    他与大日轮宗的唯一关系就是不久前他在云台秘境杀了一个长老之子,然而云台秘境和清剑派隔了十万八千里,消息传播的不可能这么快,所以如今的一切,他真是有点看不懂了。

    “因为我就要死了,而你最近收获了一株延寿仙草。”老者苦笑,眉间的洒脱瞬间消失,修成脱凡境已经耗尽他所有潜力,熬到今时今日,已是大限将至。

    脱凡脱凡,脱去凡胎,却终究不为仙他还是凡人,自会惧怕生老病死。

    但这并不是理由,墨铮摇头,他是知道他师尊的,纵横一生虽有愧事,却绝对算不上小人,“你问我要,我不会不给。”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阖目叹息,他原想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卑鄙无耻,无可救药的烂人,至少这样会让他好受些,会让他最喜爱的弟子也好受些,但墨铮却要真相。

    “我知道,但我就要死了”,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苦涩更甚,面色愈发苍老,“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清剑派需要一位新的掌门。”

    墨铮没有说话,此方世界陷入一片寒凉。

    半晌,老者说出了答案,“我中意你的师弟。”

    “所以我必须喝下这杯茶”墨铮终于有了动作,他反诘,抬起头直视他,那张脸没有半点神情,不带半分情感,垂首时的尊崇荡然无存。

    “我很久没见你愤怒的样子了,今天你怒了,我很欣慰。”老者却是笑了,皱纹也舒展了几分,那份欣慰发自内心。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所以他感叹道“我记得当时带你进门的时候,你白白软软的,对所有事物都抱着警惕,一见到生人就喜欢躲在我的身后,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看,那模样真的十分可爱,满门上下都很喜欢你,每天都乐此不疲地逗你。”

    他顿了一下,闭上了眼,“但现在每个人都在敬畏你,甚至怕你。我记得你”

    从前不是这样的。剩下的语言碾在舌尖没有抛出,但墨铮已经明了他未尽之意。他想他应该要有些反应的,但事实上他却神情不动,眉眼如竹中疏影,水中花月,风采卓然,波澜不惊,恍若一滩死水。

    他的心静的不似人间物。

    这是他修的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融于心间,融于每一寸躯体的道,道是无情心不惊,他的忘情道已至明心之地。

    但他知道这样的答案不会让师尊满意,所以,他辩驳,他解释。

    “我是清剑派的大师兄,也是掌刑真人。”他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他的心里还有他们,还有清剑派。

    墨铮并未反驳他的用词,的确,他们的敬畏源于害怕,将他割裂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般满是天真的门派。但没有力量,这份天真只能死亡,所以他只能做一个掌刑人,打磨这份天真,让这份天真得以留存。

    “但你修了忘情道,我一开始就不同意。”老者不置可否,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你还记得吗前段时间内门死了人,有人告诉我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在旁边,但你没救他。”

    “我一开始是不信的,但三人成虎,无风不起浪,一个又一个来告状,我却也不得不信了。”

    墨铮没有半分动容,他只是袍袖掩唇,再次啜了一口杯中的茶,饮鸩止渴,丹田燃起一从烈火,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灵力正在一点点消失“无根之罪。”

    “但我怕,而且我就要死了。”这是老人第三次强调这句话,他的言语也愈发苦涩。

    我怕你忘记它,忘记清剑派,像忘记你的父母那样。剩下的话老者没有说出口,已经没有必要了。

    “所以我必须喝下这杯茶”,这是他的第二次发问,即使到达这种图穷匕见的地步,他依旧显得很平静。但体内四窜如脱缰的野马的灵力和撕裂般的疼痛告诉他,他的情况有点糟,但他仍旧需要一个答案。

    “你的天赋太好,而这正代表着是非,清剑派没有能力湮灭你的是非,所以你要离开。”

    一棍子打死,完全否定。墨铮发现他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那点酸涩的情绪也很快被湮灭,太上忘情道修的本来就是一颗无情心,磨灭一切影响判断的情绪,太上忘情道不愧为世间心境中最难修的一种,他卡在第三境明心已经许久。

    但境界瓶颈就在刚才居然有了松动的征兆。

    或许早一点他就可以弥补一下他残损不堪的身体,但现在已经太迟了。也许他还能再解释一下,但事不过三,这第三遍只会让他愈发可怜。他是一个骄傲的人,这些年忘情道愈发精进,修为愈深,对某些事看淡了许多,这份骄傲却始终没有褪去。

    也许忘到最后,这份骄傲也会消失无踪,但现在,他不愿

    所以他将茶具洗好,归到原处,分毫不差,然后站起来,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道了声“谢谢。”

    谢谢这些年的栽培,谢谢当初的收留。

    没有怨愤,没有悲哀,不过是因果相偿,一切了结罢了。

    墨铮衣袖轻翻,转身离开。

    袖脚翻出的金色剑纹灼疼了老人的眼,他闭上双眼,猛然抛出一句话。

    “其实治好你的人并不是我,我是在一个小山村里捡到了你,这些年为了留住你,这都成了我的心魔。”

    墨铮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谢谢,这么多年,他也猜到了,清剑派还没有这份力量,但他依旧感激他们的收留。

    他推开门,一道身影挡去了所有光线,小师弟。

    他微红的眼眶,痛苦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听到了所有。一时间墨铮已经意识到他的灵力已经微弱到连师弟都察觉不到的地步了。

    小师弟沉默半晌,终是红着眼,憋出了一句“师兄。”

    墨铮一如寻常,“练反手剑时,右腿向内屈,肋下三寸肌肉绷紧,手腕发力,每日三百遍。”

    “是”

    墨铮继续向前走。

    “大师兄”

    小师弟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了哭腔,但这次墨铮没有停下。

    墨铮走的不急不缓,一路上遇到弟子也因慑于他的积威而不敢多看他一眼,匆匆打了个招呼便立即远远遁开,他也不甚在意。

    在他到达逐孤峰他曾经的居所时,毒已入骨髓,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但他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因为他瞎了。

    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无力感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他调动不了任何力量,甚至感觉不到灵力,经脉已损,灵力旋在他体内肆虐。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来送什么解药,也不会再有人嘲讽他这般性子只能去修魔,修仙必是死路一条。

    他不由叹道“这局却是你赢了。”

    但他的心却愈发清明,他感到困扰自己许久的那段瓶颈正在被一点一点填满,很快就要溢出。

    三次出魔,四次入道,他的根基已经像被啃食的桑叶,残缺不全,岌岌可危,那一杯加了堕凡尘的醒狮茶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即使忘情道破境后有洗筋伐髓之力,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却没有任何作用,就算突破也不过是增加经脉的负担,徒添痛苦,终归还是要死的,迟了这么多年的天妒终究是要兑现的。

    但,他不甘心。

    他蓦地一笑,翩惊鸿,婉游龙。恍惚间可窥秋华春夜,春露白霜之景。

    明心境,破

    蜂拥而至的灵力瞬间灌满了脱凡境的巅峰的储蓄瓶,强力镇压所有叛乱,形成一股伟力推着墨铮朝一个新的境界前进。

    脱凡为仙,化仙境

    就在突破的那一瞬间,残损的经脉瞬间破裂,七窍渗出鲜血,研丽颓靡,生机在到达巅峰的一瞬间直线坠落,像折了翼的鸟。

    死机已经漫布他的躯体,灵力开始逸散,境界亦开始跌落,一层又一层,慢慢变成一个凡人,最后直面死亡。

    “朝闻道,夕生死。”

    漫地血色中,他缓缓念出这句话,阖上双眼,沉沉睡去,好似眼前这可笑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这一年,两件大事,一是魔尊飞升,二是墨尊横死。

    第2章 重逢

    “师傅,师兄离开了吗”小师弟跪坐在老人面前。

    老人叹了口气,面容更加苍老,“当然,他不属于这里,停留在这里只会让他停滞不前,我们没有力量庇护他,但你大师兄从来就不是一个薄情的人,所以我们要主动切开这份联系。”这也是大日轮宗的条件之一,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的努力为他人做嫁衣。

    若有羁绊,便断掉这份羁绊

    那杯茶名为断干连,会让饮下者淡漠从前的情感,是凡人入道后常使用的一点小手段。凡人一生不过百载,修道者不知命数几何,如若途中亲人身死,刚入道未尝遍七情者,如何不肝肠寸断

    “大日轮宗会重视师兄吗”小师弟咬紧了唇,手握成了拳,有些不安,有些不舍。

    “当然”,老人沉默良久,然后望向窗外,那是清剑派弟子的演武场,身着白衣,袖脚绣有金色剑纹的弟子们互相对练,剑气纵横。

    “他会变得更好,我们也会变得更好。”

    远处,一个身着大日轮印的红袍老人慢慢笑了,眼中悲伤夹杂快意,他望着手里那块残损的令牌,摩挲了两下上面已经逐渐平坦的字迹,眼眶微红,隐有泪水自浑浊的双眼溢出。

    他颤声道“鸿儿,安息”

    当墨铮睁开双眼时,心里浮现两个字夺舍。

    而且夺得还是个瞎子,因为睁眼和闭眼并没有区别。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腿像是被生生割裂,不得动弹,然而手却能触摸得到。

    所以,这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瘸子。

    总觉得这样的情景有几分熟悉,不待墨铮想明白,耳侧就恍起惊雷。

    “哐当”

    一阵兵荒马乱,尖细高亢的声音像背后吊着鬼一般慌忙响起“殿下,您身体有恙,太医说您必须得好好休息休息,您可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陛下他”

    “他”小太监声音一短,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太子重病在床,陛下却从未看望,说实话绝对会让太子心里更难过,本就不甚机灵的脑子蹬时卡住。

    “对,父皇还是重视我的。”墨铮接下了小太监的话茬,这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夺舍,而是重生,“阿福,过来扶本宫起来。”

    “可是”小太监刚迟疑了一会,就见墨铮朝他这边望来,他缩了缩头,咽下后面的话,顺着吩咐把墨铮扶到了轮椅上。

    昔日身为一国太子,衣食住行必然是最高规格,就轮椅而言,亦是每处棱角都裹上丝绸,椅背和座位都垫上狐裘,甚至为了解乏还设了些机巧玩意,留下了几个暗匣。

    墨铮摩挲了几下扶臂上裹着的丝绸,八十四重云锦,景后最喜爱的纹路,非顶尖绣娘耗三年心力不可成。宫内一年也只有几匹,而后就匀出那几匹给工匠为他造出这把轮椅,谁能说景帝不在乎他呢

    景后是普通农女,不识大字,不通体统,但偏偏入了景帝的心,一路扶持,一路荣宠,而景帝文韬武略具备,被称为不世明君,然英雄难出痴情冢,他唯一值得诟病之处就是太过痴情,强压众世家势力,硬是让一介农女成为后宫之首,又在母后生下一个患有天残之症的子嗣,依旧耗费心血将他推上太子之位。

    然前不久帝都西南不久发生地陷之灾,人心惶惶之际,左相请来一命士,自称截半仙,一入朝堂,便直言朝内有邪魔秽气,而这地陷便是上天在警示帝皇除魔。景帝自是不信的,但这一说法却让深受地陷之害的百姓握住了最后的稻草,群起而应,流传的越来越广。

    民心一逆自可左右朝堂,不得不说世家的这一步走的极好,但仅仅这样却仍是掰不过帝心机诡,景帝当机立断,明面上祭天请罪,开仓放粮,斋戒一月,暗地里立刻控制住左相世家,调集兵力入京,敲山震虎。

    但让所有人都未料到的是,那命士隔日便在朝堂之上图穷匕见,锋刃直指太子,直言太子为邪魔,邪魔在一天,景朝就永远不得安宁,而后便一头撞死在大殿上,血洒金砖。

    简单粗暴,一下子将景帝和世家扇了个晕头转向,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景帝也只能暂退一步,让太子修养生息。

    虽被打了个措不及防,但这并不妨碍世家抓住这个机会,改立太子,接下来几天便是舌枪唇战,机心博弈,看谁棋高一着,太子修养了半月有余,朝堂和民间之势终究是逐渐偏向了景帝。

    这是他很久以前的回忆,而这个又瞎又瘸的人就是他,最开始的他。

    思及此,墨铮望向阿福道“已经是何时日了”

    阿福也没觉得奇怪,太子卧床几天,问时日自没什么不可行的,“已是正月末,园里的白杏已经开了。”

    及至此刻,墨铮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凡间庄子曾有周公梦蝶一说,而真界也隐有传闻,真界之上还有一界,界中甚至有大能能逆转时空,使人死而复生。

    而此刻他重回少年时,虽没了化仙境的力量,但这一身心境修为做不得假。

    清剑门,大日轮宗,掌门,小师弟。

    要证明这些是否虚梦一场很简单,他只需要等一个人,那个他上辈子唯一输了一局的人,算算时日,如他口中所说,他也是这个时候到的吧。

    他转头望向阿福的方向道“随本宫去园中看看那白杏。”

    “殿下,披件大氅吧,外面风大。”阿福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心中却有些疑惑,总觉得太子这次醒来后有什么变了,但他又说不出来哪变了,也说不出来到底好不好。

    “咳咳,”未等阿福想明白,墨铮便好似被风凉着直咳嗽,喉间弥漫一股血的腥甜,他皱眉,对正准备上来看看的阿福道“去给本宫拿件大氅。”

    他将袖口往里捏了捏,肺部像被被火燎了一遍,连呼吸都带着股腥味,重来一次,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

    他如今只是个孱弱的吊命鬼,不是那个翻山倒海的修士。

    阿福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太子已经自行推着轮椅朝园中走去,他也只能急忙去屋内取大氅,边呼“殿下,等等奴婢”

    风有些大,漫天杏白飘零,衬着还不曾化去的积雪,让这片天地显得愈发旷远,墨铮的轮椅停在一棵的梅树的低枝下,鼻尖隐有冷香浮动。

    他伸手去勾面前的枝桠,却在触及柔软的花瓣的一瞬间,肺部漫上一股热意,“咳咳”,即便披上大氅,以他这幅身体在这寒风中着实有些勉强。

    阿福一惊,急忙上前两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清亮的树笛声。

    那声音轻快活泼,自在洒脱,与此刻万物凋零,新芽未生之景格格不入,无端显得诡异。更何况这是太子东宫,而景国上下无人不知太子体弱喜静,不喜人扰。

    阿福眉间浮上怒意“居然有人敢如此放肆,那些侍卫是越来越不禁用了,居然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殿下”

    “退下。”冷淡的命令下居然带上了些许笑意。

    阿福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却是看见太子笑了。自打阿福陪在太子身边以来,极少见太子笑过,不知是天性冷漠,还是后天铸就,太子的眉间永远都笼罩着一股愁意。他悚然一惊,终于明白太子不对劲的地方,在他醒来之后,面上的那股愁意已经消失殆尽。

    他向来知道太子的相貌是生的极好的,那是一种端正的美,而此刻的笑容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长睫半敛,眼角上扬,左眼角缀着的那颗如血红痣熠熠生辉,夺人心神,平白生出了一股冶艳之意,如魔似魅。

    他猛然间想起最近那句传遍大街小巷,引起轩然大波的批语劫煞入相,妻关有血,道衍生变,坎地生魔。

    “殿下”他莫名地有些不安。

    “退下。”这会儿墨铮脸上的笑已经收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便一个人朝声音处去了。

    阿福不敢违背太子之令,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原地愣了片刻,只得一咬牙,决定找皇后那边的人。

    一路穿行,那声音断了两次,又很快续起。墨铮变换了几次方向,如履平地。

    在他停下来的时候,那笛声也停了,木屐扣地的声音响了又停,紧接着一个惫懒的声音戏谑道“本想看看我的笛声能引来一个什么样的美人,却引出了一个又瞎又瘸的家伙。”

    “你很失望”乍然被戳痛处,墨铮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抬头望向声音的出处,他能想象到那人拎着酒,一步三晃,狂放而慵懒的样子,因为他曾看过无数个日夜。

    那人听到这话却忽的起身,下一刻墨铮就感觉到他眼睛上覆了一只手,紧接着那懒洋洋地声音便自他耳畔响起“就算是个瞎子。”

    那只手又掠过他的腿,“还是个瘸子。”

    最后抚上了他眼角的那颗红痣,低声笑道“但依旧让我忍不住心生欢喜,这真是你的罪过啊。”

    墨铮终于向后稍一仰首,躲开那只手,心中叹息,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这个人都不曾变过,风华绝代,天纵骄狂。

    叹息之余,却终于有了些心安,这一切都是真的,无论多么高明的幻术都无法复制出这个人魔中之首,道妄言。

    他的挚友,亦是他之仇敌。

    领他入道,亦推他堕魔。

    但,没关系,这一世他们不会决裂。

    因为,这一世他入道成魔。

    他默默念出那几个已成为禁忌的字,“道妄言。”

    突地,他感觉他的眉心落了一指,很凉,像一泓清泉。

    顺着指尖,道妄言的眼神落在他紧闭的眼上,他毫不怀疑他使点劲这个人就能去阴曹地府见阎王,却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他会知道他的身份,纵使魔道也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那么到底是谁告诉他的他开始一个个过滤那些名额。

    墨铮没有说话,因为警世钟响了。

    “嗡”

    那是帝皇遇危的征兆,也代表着又一场腥风血雨的到来,他隐隐听到了甲胄的摩擦的铿锵声,正迅速朝他靠近,随之而来的是他的侍卫长的一声大喝。

    “皇上口谕在此,太子沦为叛逆,迅速封闭东宫,决不能让叛逆逃出”

    指尖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下意识低头一捻,一朵白杏。

    然后,白杏落到了地上,混在了泥里,他抬头望向前方,有人来了。

    第3章 旧事

    “太子在这”

    张念本为禁军一员,两月前刚被调至太子东宫,本以为就此平步青云,然而太子却因为一场朝中博弈,不明不白的失势,连带着自己的地位也开始败落,一介宦官子弟也敢逼他妹妹下嫁。但连太子也困为这笼中雀,他又怎么逃的开呢

    就在他绝望之际,太子沦为叛逆的消息传来,正好轮到他杏园当职,他离太子绝对是最近的,他的心不由剧烈地跳动起来,如果先众人一步抓住太子,得了首功,是不是就能摆脱这种困境

    就在他这么想时,身体已自行朝杏园冲了进去。

    然后就听到太子冷淡的声音自九天之上落下“张念”

    张念以为自己能轻易抓住太子,立下首功,然而在这样的问话下,他发现他的脚像是生了根,浸入骨子里的敬畏让他屈膝跪下,一如当初侍卫长领他拜见太子之时。

    “是,杏园当职,东宫侍卫张念。”

    墨铮垂眸,纵使这具身体残破不堪,但他的心境修为并未改变,他的神魂之力已经足够干预现世,堪比鬼神,这也是他敢来见道妄临的原因,纵不能活,亦有取死之道

    “你很奇怪。”感受到周身力量一瞬间的变化,道妄言因备懒而半阖的眸子忽的睁开,仿若野兽的金色竖瞳昭然于世,嘴角抹上浓厚的笑意。如果说之前他是对这个人背后的人感兴趣,那么现在这份兴趣转移到了这个人身上。

    墨铮没有答话,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暴露出自己的异于常人的神魂,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过后,艳色的血迹自嘴角滑落,然而对于如今这具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的躯体,对神魂的运用无疑是将他推向死亡,这是灵魂和躯体的不对等,但这点代价他还不在乎。

    “殿下”不过片刻,一个身高八尺,肤色微黑的冷峻青年便领着一干人等冲入杏园,腰间御刀已然出鞘,寒光映白杏,然而见了太子此刻的模样,他却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便无话了。

    墨铮以袖口掩唇,拭去血迹,身体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尾音带上了沙哑,他循着领首的方向道“领本宫去见父皇。”

    侍卫长默然望他,不动,然而他身后的侍卫却蠢蠢欲动,毕竟一个已经失势的太子和如日中天的帝皇相比,差的太远。

    硝烟一触即发。

    墨铮道“杨侍卫。”他对这人还有些印象,他一手提拔的东宫侍卫长,在他被赶出皇宫后,他也不知去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小门派当客卿,整个人变得沧桑许多,修为却也达到了筑基期。

    侍卫长一声不吭。

    不过忠诚。

    墨铮如此想到,阖上双目,掩去溢至唇角的叹息,正欲再次动用神魂之力,却听锵然一声,甲胄磕地,侍卫长猛然跪下,垂下头,“谨遵殿下指令。”

    侍卫长名杨初羡,出生将臣世家,一门上下皆为纯臣,只尊帝皇,为历代帝皇手中的利刃,如今却违背帝王之令而尊太子之令,这无疑是一种背叛。但他没办法看着太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沦为叛逆,他身为太子伴读,朝夕相处了十年,自然知晓太子的心性和对皇上的孺慕,怎么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杨初羡一妥协,他一手调、教的侍卫便不再动作。

    “要我推你过去吗”看了出好戏的道妄言眼中添上了些揶揄般的嘲弄。

    “你可以在宫外等我,但我想你是不会愿意错过这出好戏的。”

    道妄言双眼微眯,笑道“当然。”

    墨铮对这人最是了解不过,嬉笑怒骂,不成章法,除了兴风作浪外就喜欢看其他人苦苦挣扎,不得解脱的样子,情爱纠缠,爱别离,痛痴苦,这些都是他最喜欢的景象,只可惜这次却是让他失望了。

    他和景帝谈不上什么决裂,只是他欠景帝一份因果,养育之果尚未了结。

    檐上龙嘴微张,吐出一点白雪,檐下一人独坐。

    道妄言以不愿干扰凡世秩序为由隐匿了身形。但墨铮却不会信,道妄言出现在此地本就奇怪的很,如说是专程为他而来,未免也太过可笑。

    他们如今不过是萍水相逢,字字算计的关系,那么这皇宫中又有什么值得他来的呢墨铮想了想,也未曾想起这皇宫有什么奇特之处。

    “太子不用着急,陛下只是一时想差了,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见到太子沉思,内事总管王公公以为他还在想皇上的事,不由安慰道,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自然看得出皇后这对母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这次反应如此之大,估计还是太子自身出了什么问题。但宠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重罚,不过是一时气愤罢了。

    想及此,他不由提点道“您母后也在里面。”言下之意是让他向他母后求情。

    墨铮捏着袖子,轻轻拂过上面的皱褶,腰背挺直,君子之礼已然深深刻入他的骨髓,他轻声道“父皇,不如唤皇父。”

    皇在前,父在后。

    王公公脸一僵,刚想说些什么,传令的太监已经得了信回来,道“陛下让太子进去。”

    刚将那扇朱门推开一半,景帝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一个人进来,然后把门关上。”

    墨铮顿了一下,依言挥退了身后的太监,里面必定有些不能现于人前的事,否则景帝不会这么说。

    厅侧的四角铜炉顶上的隙口飘起袅袅青烟,檀香混着血腥无端显得肃杀,星星点点的血迹一路蔓延到堂前。

    墨铮指尖按了按椅臂,终是忽略掉鼻尖萦绕的腥气,装作不懂这犹豫一步就会血溅当场的试探,无知无觉地前行,直到碰到阶梯般的阻碍物才停下,轻轻唤了一声“父皇。”

    景帝抱着已经冰冷的尸体,默默地看着他的长子,并不言语。

    墨铮也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一时间便静了下来,一者堂前,一者厅下,一者真龙在天,一者潜龙困渊,仿佛一场无声的交锋。

    “阿铮你是知道的吧。”半晌,景帝开口道,“你母后薨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前世被无故赶出都城,不久便听闻母后去了的消息,心中便有了些猜测,如今算是核实了。墨铮依旧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心头也涌上一股久违的酸涩,但这份酸涩已经隔世,如果不修忘情道,或许他会为这点涩然而痛苦,然而现在他却只能想想,然后道“节哀。”

    神色不动,无波无澜,一入忘情,终身不出,再多的情也会被磨灭,爱恨也变得不再重要,纵使曾经伤心欲绝,那也只是曾经了。

    景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并未发现墨铮的不对劲,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她曾对我说,她这一生一直在等,等一个人,那个人曾带她下海摸鱼,上树掏蛋,还曾带她手摘星辰,星星像牛车一般大小。”

    “我一直以为那人是我,可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我从未发现,居然是恨我的。”景帝闭眼,轻笑,已至不惑之年的脸上满是嘲弄,明明她对他笑的像蜜糖一样美,他对她那么好,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他呢

    她说她跟他回来,是因为知道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她说她从未为他孕育过孩子,早在他们成亲的那一日她就饮下了绝嗣酒。

    他所以为的两情相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妻儿美满都是一场笑话。他的荣宠,他的欢欣,不过是她安全活下来报复他的资本。

    在饮下那杯带蜜的毒酒时,他问她“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呢”

    她对他笑,眼帘一翻,便是星河灿烂。一如当年,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他“因为他死了啊,你逼得他妻离子散,那我也要你永远生活在孤独之中,尝尝他的苦,尝尝他的累。”

    他感觉不到一点恨意,却被她言语里的怨毒冷的发颤,险些拿不稳手中的长剑,还是她握着他的手将剑缓缓推入自己的胸膛。

    然后露出他最爱的笑容,呓语道“下次别再这么好骗啦。”

    他把这一切都告诉给墨铮,他知道他这个长子不会不懂,他一向聪颖。

    “我离开”墨铮问道,这是他上辈子的结局。

    景帝颔首,道“缺月十六卫会跟着你一起。”

    缺月十六卫是历代皇室专门为保天子安危而培养的一只暗卫部队,有了这只部队,多少也能对他的长子起些保护作用,即使现在他已经不是他的长子。

    墨铮一怔。

    他从来没想过景帝会把暗卫留给他,那么前世必然也是如此,被抓不久就被贬为庶民,逐出宫闱,乍然间的变故和悲哀让他方寸大乱,气血上涌,睡了一月之久,醒后便踏上仙途,那一个月的记忆就出现了断层,现如今想想那一个月里怕是发生了很多事,只是他都忘了,或许是被迫忘了。

    他忽的笑了起来,喃喃道“我一直以为您是恨我的。”

    恨,却因对景后的爱无法下手,只能放逐他,让他如羊入狼群,借刀杀人。

    第4章 妄言

    景帝仰面长阖,似乎要把一生都叹尽“你曾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

    但他先是帝皇,再是父亲,若是让皇室旁落,他哪有脸见列祖列宗即使驱逐这个孩子会让他遭受追杀,甚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消失,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两全之法。

    慈悲,墨铮心头浮现二字,然后哑然失笑,对于帝王来说,慈悲是最无用的东西。总归受了这恩情,他斟酌半晌,终是用了“谢谢”两字。

    景帝先是一怔,听得心头难受,挥了挥手,神情疲惫,“走吧,走吧再也别回来了”

    轮椅一转,钢圈陷入厚重的毛毯,留下一指宽的印记,没有半点声响地离开。

    望着长子瘦弱的背影,景帝禁不住眼角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他是帝皇,可以昏庸,可以暴虐,但绝对不能软弱,即使面对心腹也不能有丝毫放松,能容纳他的温柔的在这世上只有两人,然一人已经去了,而另一人也要被他彻底驱逐。他不由有些恍惚,终于感受到了帝座上的残忍和悲哀。

    出了宫闱,墨铮朝右侧首问道“我们去哪”

    “啧”,道妄言却有些不满地眯起眼,啧道“你身上的魔性居然下去了些。”

    “魔性”墨铮重复着两字,这是一个很新鲜的词。

    道妄言明白他的意思,却是笑了,“也许任何一个仙门老道对你的形容都会是仙风道骨,天生道才,绝世瑰璧,但对于我来说,你心里藏了魔。”

    他特意弯腰凑近,只余一寸之地,指着他心尖一字一顿道“能与我之魔媲美的举世大魔。”

    但让他失望的是,墨铮面不红心不跳,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可怜的生机在他面前摇摇欲坠,他几乎以为这人已经是一具死尸。

    “真是无趣”,他提起身,面上多了些愁容,感叹道“能与我天生一对的居然是个闷葫芦,这真是人世间最悲哀不过之事了。”

    尾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都生生咳出。他眉头一皱,屈指往墨铮身后一拂,为他梳理了一遍生机,眉间皱褶更深,心道看这人面上光风霁月,风姿宛然,但体内的暗创之多,只能说活到现在是阎王懒得收。

    “五脏俱竭,六腑俱损,你活不过三日。”

    墨铮缓过来,哑着嗓子淡淡道“但我活了十五年。”

    “天生如此”道妄言倒是来了兴趣,正如他所言,无论是在那群仙道老儿还是他这个魔道魁首来说,这人绝对是个修道奇才,天资高绝,憾古绝今,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浪费时间。

    而这种人一降生,自胎中所育先天真气必然远超常人,滋养保护五脏六腑,使其免遭夭折之危,毕竟他们也算的上是天道的儿子,要是还没发光发热为这个世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就陨落,对天道而言那实在是个亏本的大买卖,要知道孕育出这样一个人可不太容易。

    那么出问题的只可能是天道

    蓦地道妄言眼中一道精光掠过,闭上眼进入法则之景,感受这人的存在。没有达到他这个境界,挣脱这片天地的轮回,所有人都只是天道交织的结点。然而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他不由勾起了嘴角。

    在这片空间中,唯有他和他是真实存在的。然而和他肆无忌惮,甚至能扭曲这片空间的规则不同,无数天道线条交织成一张蛛网,束缚这个人周身每一个关节,而腿上和眼上交织的线条是最多的,层层纠缠,像裹了一层茧。

    毁视,毁行,千疮百孔。

    天妒

    他到不曾想在这诸法凋撇的时代,居然还会出现中古乃至上古时期才会出现的异像。血脉浓郁至极,天赋过高,以至引起天妒,降下天罚,封印至比常人更不如的境地,甚至被夺取修炼的能力。

    再加上这个人对他毫不掩饰的熟稔。

    他不由叹道“你身上的秘密这么多,都让我有些克制不住,但就像茶馆里说书的,故事总要慢慢讲才有意思。”

    墨铮一时没说话,只是低了头,将飘进手里的杏白花瓣往前一送,风便吹着那瓣杏打着旋儿走了。

    然后望向了远处的摘星楼,这座皇城最高的建筑。

    他淡道“也就是个故事罢了,现如今,才是实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正值雨如酥油之际,鄢城的雨这几天更是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杏喜是最近被这户人家买来做丫鬟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手脚倒也麻利了些,公家十分大方,给的与银两足以她向姐妹炫耀好一阵了,然而心里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这偌大的宅子里只住了两个人,长相到都是人中龙凤,姿仪过人,只可惜一个成天不见人影,另一个却身有残缺。

    “杏喜,你发什么呆哩,待会大老爷就要回来了,要教他看见,可没你好果子吃”桃红用手肘撞她,然后端起一旁的吃食朝门外走去。

    杏喜回过神来,朝她呶呶嘴,小声道“不是还没回来嘛。”

    厨房里默不作声的老妇突然上前在杏喜头上敲了一记,驱赶道“发什么牢骚,还不做事”

    杏喜垂下头,没再说什么,这老妇是管教她们的,得罪她接下来就不好过了,只是手上择菜的动作大了些,似是泄愤。

    “对面是远山浓黛,小桥流水,周围是人世纷扰,看起来到别有一番意趣。”双手缚于脑后,懒懒地靠在湖心亭的凉凳上,道妄言显得十分随意,他睁开一只眼望向一直注视着湖面的墨铮,打趣道“这些天你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莫非是垂涎那鱼的滋味。”

    “我倒是吃过,肉质松软,带着股湖腥味,没什么意思,如果你真想,可以让厨房给你烧一只。但你再看多久,那鱼也不会跳出来飞进你嘴里的。”

    “道兄见笑,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毕竟我腿不能行,目不能视,又看的清什么呢”墨铮笑道,他如今卸下一身正服,身着雪氅,眼缚玉带,腰间缀玉,让人不由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类的形容词,只可惜苍白无血色的唇,动不动咳嗽吐血,风姿尽去,成了个病痨鬼。

    “你羡慕”

    你会羡慕那些正常人

    道妄言抬眼看他,倒有些稀奇。这人自来这之后便愈发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仿佛随时准备飞仙的模样都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说好的魔性滔天,良才美玉呢愈发像那些正道的牛鼻子了

    墨铮摇头,“总归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你如此豁达,倒有些让人不忍将你拖入魔道了。”道妄言起身来到墨铮面前,垂腰捏住他的下巴,眼梢上扬,举止轻挑,眼里藏着魔。

    “只可惜这天底下最不值钱的就是我的不忍了,因为我从来都是逆反着来的。”

    他凑近他的耳际,低低的笑道,低哑的声音摩擦着耳膜,更显邪性。

    “越是不忍,就越要你掉入深渊,掉到和我一块才好。”

    墨铮将轮椅往后一划,拉开了距离,淡道“虽从未指望过你有礼法,但我过惯了讲究礼法的日子,实在受不了道兄这般亲近。”

    他是知道这人的骄傲的,如果被拒绝绝对不会再舔着脸凑上来。

    道妄言心头不由一滞,又是这股莫名的熟稔,这人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熟悉,仿佛无论怎样他都能完美应对。

    只可惜他从来就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他是魔,恣意纵横,无法无天,最讨厌的便是这样一幅八风不动,无欲无情的样子,他眼中露出一丝玩味,笑中染上些许诡意。

    四周太静,只听得稀稀落落的虫鸣,仿佛这处只有他一人。

    墨铮刚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唤道“道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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