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绍景一点也不意外,“外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臣想”楚汜直言道,“荣国公怕是想直接见您还是请您亲自走一趟吧。”
“也罢,改日朕亲自去一趟吧。得到外祖的支持,镇这个恩科,就已经达到一半的目的了。”
楚汜点了点头。
开恩科,选良才委以重任,培养只忠于绍景之臣,争取荣国公,架空秦中海这几个步骤看起来容易,实际上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楚汜不由得轻叹,这才第一步就走的这么小心翼翼,以后的日子可有的捱了。
“在想什么,我的太傅大人”绍景欺身上前,凑在思虑已经飘远的楚汜耳边低语。
“皇上”楚汜被吓了一跳,站立不稳差点就要跌到,绍景一把扶住他道“小心”
楚汜直直的撞在绍景怀里,有些尴尬,就要挣脱出来,却被绍景揽住“朕救了太傅大人呢,不知道有什么奖励”
楚汜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皇上突然吓唬臣,臣会摔倒”
“是差点摔倒。”绍景呵呵的笑,低头就去轻啄楚汜的耳垂,“游之,你放心,朕不会伤你的。”
楚汜却是把脸埋在了绍景的胸膛里,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明过心意,耳鬓厮磨间已不需要多言。但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是止于拥抱和亲吻,并没有更进一步。是不想吗不,不是,只是每次冲动起来,赵沛源在朝堂上那句嘲讽深深的刺痛着两个人。绍景不愿意坐实这句嘲讽,而楚汜表面上虽是不在意,但是内心,那句话却如一根刺一般梗在心头。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握紧拳头,握紧这天下,让这世间,再没有人敢多嘴半句。
后来绍景亲自去了趟荣国府,与荣国公密谈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绍景的面色有些无奈,荣国公的脸色却是极其的好。楚汜后来问过绍景谈话的内容,绍景只是不置可否道“外祖毕竟还是护着朕的楚汜你且放心吧。”
楚汜见绍景实在不愿意说,只得道“你不愿意说就罢了只是你确定荣国公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吗”
绍景道“自然。你还不信朕么”
楚汜道“那好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恩科的事了。”
绍景笑道“也不用太急,楚汜,就快除夕了。”
楚汜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眉眼,见他含笑的模样,自己也不禁欢喜起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除夕这么高兴”
“是啊,原来做皇子的时候,最盼着除夕。”绍景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足足有三天的假啊。”
绍景作为皇子,而且是太子,太傅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绍景又失了母亲爱护,自然要分外努力,比其他人更优秀,才能赢得父皇的青睐和疼爱。
“我见到陛下那年,陛下还是个会哭鼻子的小孩儿”
“不是哭鼻子”
楚汜话说了一半,就被绍景截住。
“何况那时候你不也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绍景把楚汜圈在怀里,恨恨道,“要不是那时候你”
楚汜却是懂他未说完的话,用手轻轻拍了拍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征和十五年,楚汜刚刚十六岁。当年秋闱楚汜名列二甲第七,年岁乃三甲里最少的,一时间风头无俩。是年除夕,康启皇帝宴请百官及新及第的举子们,楚汜作为个中翘楚自然最引人注目,诸多官员纷纷来敬酒,不知不觉竟是有些醉了。楚汜实在受不住,告饶离席,就在御花园游荡,赏赏雪景,顺便醒酒。
正在无意中游荡之时,就看到一个年约十三四的少年在荷花池边上来回徘徊。旁边有个人正伸手去推那少年。楚汜喝的有些醉了,不受控制的就喊了起来“何人在此造次”
“你”绍景被这楚汜这一声吓到了,猛然转身,就看到一直跟着自己的太监猛地推向自己,绍景又惊又惧,下意识的弯腰,两下身错旋步,绕到那太监身后,抬腿把他踹飞了出去。
那个太监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荷花池边,寒冬腊月本应该冻得结实的池面被那么一撞居然生生裂开一个大口,很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的,那太监整个人就沉了进去。冬天衣服厚重,吸了水如同一个千斤坠一般拉着人往下坠,池水又冰,人扑腾不了两下就冻僵了,绍景就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太监沉了底儿。
楚汜已经飞奔了过来,把绍景一把抱在怀里,绍景也顾不得这个陌生人是谁,只是红了眼眶窝在楚汜怀里,死死的拽紧他的袖子。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巡逻的侍卫的注意,待一队人赶了过来,原地便只剩下一个大窟窿冰面和窝在楚汜怀里的绍景二人。
“太子殿下”那侍卫长一看眼前的情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瞧绍景那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失职是跑不了了,连忙跪下请罪“臣护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此时的绍景已回过神来,便从楚汜怀里抬起头来道“孤孤要回宫”
“是”那侍卫长连忙派人护送绍景,绍景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走到楚汜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臣叫楚汜。”楚汜误打误撞之下目睹并阻止了一场谋杀太子的案件,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绍景问的问题也就直愣愣的答了,连礼都没行。
“你,很好。”绍景稳下心神,“孤会向父皇禀告,让他好好赏你的。你且回去吧。”
说罢,便形色匆匆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宫里。
楚汜后来听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特别愤怒,只是按部就班的吩咐刑部办理此案,然后又赐了绍景若干赏赐压惊,而下手的太监已经溺毙,头绪全无,最后此案竟然不了了之。
这便是楚汜和绍景的第一次相遇。
因着救驾有功,楚汜没有像他的同期那样被外派做官,而是留在了京城,成了太子的幕僚。
外人都道楚汜好命,可是通过这一件事他就明白了,皇上和太子之间,感情并没有多深厚。都道天家父子情薄,而绍景和康启皇帝之间,只能用无情来形容。
皇帝一直中意二皇子的母妃僖嫔,僖嫔肚子又争气,先后产下二皇子绍昱和四皇子绍晟,若不是僖嫔的家事低微,皇后之位也落不到绍景的母妃,荣妃身上。康启皇帝在大臣的劝谏下立了荣妃为后,心里却是不情愿的。德顺皇后生下绍景之后不敌生产之苦去了,这让康启皇帝有气都没处撒。若是皇后无所生养,本着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的原则,二皇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立为太子,奈何现在有了个嫡子,康启皇帝就算再偏心,也不敢公然违反祖宗定下的规矩,只得立了绍景为太子。
绍景的年岁越长,模样越发像德顺皇后,康启皇帝看了就闹心,索性连绍景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绍景从小没有母妃的爱护,好在还有荣国公这样强大的外戚依靠,磕磕绊绊有惊无险的成长着。
第7章
大绍的国都偏北,每到冬天的时候都分外的难捱,加上北方的经济程度远不如南方,迁都的事早几代的皇帝都动过那个心思,不过由于这项工程太过巨大,必经之路上还有鞑靼们虎视眈眈,万一出了意外可就是动了国之根本,只得一直搁浅着。绍景跟楚汜提起来这个事的时候,楚汜难得的皱起了眉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楚汜慰道。
“朕知道不是时候”绍景喟叹,“我只是有些恨,恨我大绍不够强盛,鞑靼在边境虎视眈眈,一直觊觎着我国疆土。”
“赵将军那边传来消息了么”楚汜有些担忧的问道。
楚汜口中的赵将军全名赵沛清,名门之后。跟前一阵因殿前失仪而被罢官的赵沛源是同宗,赵沛源是得了祖宗庇佑,赵沛清这将军之位可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垒起来的。
“喏。”绍景一甩手,也不背会,就把手里的军报扔给了楚汜。楚汜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边境的鞑靼们又不安分了。
“不知道赵沛清还能撑多久”绍景叹了一口气。内朝还没安定,边境又不安生,山一样的事务压了下来,让他连口气都喘不痛快。“还说过年跟你出去走走”
楚汜走上前亲昵地用唇蹭了蹭绍景的鼻梁,道“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等到大绍内外安宁,咱们俩就出去游山玩水。”
“好。”绍景含笑吻上楚汜的唇。
寒冷的腊月,关外的风分外凛冽,似刀子一般割在苏赫巴鲁的脸上,苏赫巴鲁并不在意,他打了个呼哨,在前面探路的族人听到了,就向着他的方向跑去。马蹄踏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嘚嘚”的声响。
“苏赫巴鲁”巴音驾着马来到苏赫巴鲁身边,苏赫巴鲁拍了拍巴音的肩膀,示意他回去再说。一大群人马追随着苏赫巴鲁回到了驻扎的营地,白色的蒙古包在纷纷白雪中几乎看不清形状。
“冻死了”巴音掀开门帘,把手搭在暖炉上取暖。
苏赫巴鲁在他的后面进了帐篷,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小块茶砖,掰下来一块扔到炉子上的水壶里。
巴音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咋舌道“你还真是会享受出来探路都带着茶叶”
苏赫巴鲁呵呵的笑“昨天顺手帮了一个大绍茶商,他送我的。”
说话的工夫,水已经沸了起来。苏赫巴鲁掀开壶盖,拿过水囊把鲜奶倒了进去。一时间,帐篷内奶香四溢。
“苏赫巴鲁,巴音,你们这可不地道,自己躲起来喝奶茶”一个高壮的鞑靼汉子掀开门帘进来刚好闻到奶香,再看炉上沸腾的翻滚的白色液体和泛上来的茶叶末儿,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哪儿能。”巴音连忙摆摆手,让那高壮汉子和后面的人进来坐下,“这不刚煮好你们就进来了吗。”
苏赫巴鲁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问道“马都绑好了吗”
那汉子道“我格日勒图你还不放心吗”
苏赫巴鲁点点头,那几个汉子就围着矮桌盘腿坐下,接过苏赫巴鲁递过来的茶壶,斟了满满一大碗奶茶喝了下去。
“哎,这天气里,能喝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全身舒坦”格日勒图大口饮下奶茶后感慨道。
苏赫巴鲁道“快完事了,最多再两天。”
格日勒图笑道“嘿嘿,勘察完地形,来年春天真的要开战”
巴音皱着眉道“格日勒图没影的话别瞎说”
格日勒图凑到苏赫巴鲁面前道“苏赫巴鲁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什么”
“其实”苏赫巴鲁把茶碗放下,道,“如果可以,我并不想来年开战。”
他这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
鞑靼内部分为好几个部落,可汗是几个部落长轮流当的。现任的可汗凌丹汗是在位已经二十年了。这对于其他部落首领来说,太过漫长了。有些部落首领年纪大了不愿意争,可有的不过四十出头,正值壮年,而凌丹汗已经快要七十岁了。但是那些部落首领只有贼心可没贼胆,不过随着凌丹汗年岁越来越大,办起事来也越来越糊涂,脾气变的暴躁,刚愎自用。只是这些年的在他的统治之下积威甚重,下面的人敢怒不敢言,倒是让各个部落的首领那份心思开始活络,蠢蠢欲动。一直以来唯我独尊的凌丹汗脑海中充斥着扩展疆土一统天下的雄图霸业,平静表面下暗涌的激流全然看不见。
苏赫巴鲁一行人就是受了凌丹汗的命令,趁着冬季人烟稀少,悄悄的越过了鞑靼和大绍的边境探查地形。苏赫巴鲁是鞑靼一个部落的首领,年纪却很轻,只有三十多岁,很受民众的爱戴,本是呼声最高的下届可汗。凌丹汗却派了他来探查地形,若是真开起战来,苏赫巴鲁怕是免不了要冲在前锋的。
“苏赫巴鲁,要我说,”格日勒图打破沉默,“回去把那个老头子宰了,你直接称汗算了,他把你往前线派,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格日勒图怕是早被剐了,现下在场的都是彼此信赖的朋友,他说的一点顾忌都没有。
苏赫巴鲁不置可否“完成任务早点回去,我想念额吉做的奶豆腐了。”
蒙古包外的寒风被围毡隔绝,却仍然不死心的拍打着毡布,风声呼啸如同鬼魅凄厉的呼号。蒙古包内的火炉正旺,膛内的枯枝烧的噼里啪啦作响,仿佛要把一切吞噬。
“老爷,醒醒酒吧。”宫中的筵会结束,王二搀着自己老爷回了府上。楚府已经从京城最偏远的山脚下搬到了京城里,地点是皇上亲自圈的,牌匾上的字是皇上亲自提的,这无上的荣宠,就算不张扬,也被有心之人看了个满眼。来楚汜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楚汜又经常不在府上,前前后后多少事,都靠王二才把这个家撑了起来。
“王二”楚汜的脚步有些不稳,他靠坐在椅子上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二让人把热茶端上来道“奴才不辛苦。”
楚汜接过茶,拨了两下茶碗,道“我没记错王二你今年有三十了吧。”
王二道“虚长老爷几岁,是,三十了。”
楚汜道“而立之年了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在那偏僻地方浪费大好年华,也还没成家吧。不知道你有没有”
王二赶紧截住了楚汜的话“臣不需要。”
楚汜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着,总是好的。”
王二道“那老爷呢”
王二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楚汜却是知道他的意思。
楚汜道“我我不一样。”
王二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呢老爷也是人,回到家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嘘寒问暖上下打点着”
“王二,你还记不记得,来之前,我跟你说的话”楚汜截住王二的话头道,“天家的恩,只能受着,没办法推脱。我跟他他”王二是楚家的老奴,很多事看的门儿清。他知王二是心疼自己,为自己鸣不平,但是楚汜并不习惯向旁人剖白自己,最后只得一挥袖“你下去吧,我头疼,先睡了。”
“奴才服侍您”
“不用了。”楚汜摆摆手,不再多言,站起身来绕过屏风。
王二看了一会儿那屏风,低头收拾好茶具,给楚汜带上门退了下去。
楚汜合衣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帐子发愣。
他挂着这个太傅的头衔,实质上做得却是参知政事的工作。皇子的师傅有很多,不差他这一位。而且绍景似乎,也并不喜欢他接触皇子。
那日他因事从御花园借道,路上撞见了绍景的大皇子,还有他的母妃。楚汜按规矩给他们母子俩行了礼,正在寒暄的时候,绍景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把他带到了文德殿。随即命人关了殿门一把抱住他狠狠地咬了上来。
是真的咬。
凶悍的,急于将他撕裂的咬。
楚汜禁不住他的撕咬只得使劲的捶了绍景两下,绍景这才放开他。
“朕是皇帝。”他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
是的,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所以注定他的心不可能只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还会有很多的皇子皇女,巧兮倩兮的万千佳丽。他不可能抛下这江山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百年之后与他生死相拥。
他从始至终,只能站在阴暗的角落里。
“我知道。”楚汜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埋首在绍景的胸前,用力的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
这样就很好了。楚汜这样对自己说。
酒意慢慢涌了上来,楚汜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第8章
信使快马加鞭驰骋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那马四蹄几乎不沾地的飞奔着,但那信使还嫌不够快,用马鞭抽打着马臀,恨不得直接飞到城里。他的背后是飞溅的冻土和积雪,还有深深浅浅的错落蹄印。
京城的城门越来越近,他不禁高喊“报狼牙关急报”
那城卫见信使风尘仆仆的飞奔至眼前,也不敢打开城门,只是高声问“你是哪里来的信使有何急事”
那信使翻身下马,因为长时间的纵马他的腿已经僵硬无法站稳,“扑通”一声径直跪在了地上。他咬牙用佩刀撑在地上,顾不得擦去脸上的灰尘,从怀里掏出信物和急报“鞑靼突袭,狼牙关求援”
那城卫一听吓的手一抖,连忙打开城门“快进来,进来说”
此时京城里的百姓还沉浸在新年的热闹氛围中,虽说康启皇帝驾崩行三年国丧大礼,可是这并不妨碍官宦百姓私下相聚,饮酒玩乐。街上的小贩高声叫卖,姑娘家们三三两两出来挑买胭脂水粉,随意支起的茶摊上有各色路人坐下歇脚,更有那民间艺人在路边随便圈块地,表演杂耍绝技,周围群众围观叫好,手中的铜钱不吝惜的往中间砸。信使带来的那份战报,掩饰在这些繁华之下,悄悄地送到了提督府上。
九门提督把战报打开一瞧,眼睛来来回回绕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看错,登时拍案而起“快备轿进宫误了大事老夫要了你们脑袋”
提督府上海懒散着骨头的轿夫本来无所事事蹲在门口晒太阳,隔着老远还没看到人,就听提督大人喊了这么一句,一个个的忙扣上帽子系好腰带,一边踢踏着鞋子一边绑上绑腿“大人大人,您了莫急这就走”
“快快快”九门提督也顾不上对他们吹胡子瞪眼,一屁股上了轿子“有多快跑多快”
“您了瞧好儿嘿”那几个轿夫健步如飞,扛着提督大人往禁宫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风驰电掣,轿角四周挂的装饰叮咣乱窜,九门提督的胃都快颠出来了,但他顾不上这些,还是一直催促“快点”
正在逛集市,一身便装的秦中海盯着风风火火从自己身边绝尘而去的轿子,转过头对着身边的人道“阿福,去探探。”
“是。”那阿福扭身,也不知怎的使了几个步子,就隐匿在了人群里。
“阿贵,今天什么日子”
“回老爷,二月初五。”阿贵凑上前回道。
秦中海掐手算了算“日子过得真快。”
“真是欺人太甚”绍景把战报狠狠的拍在御案上,案桌上的笔筒烟台茶碗一顿摇晃,刺耳的撞击声昭示着天子的愤怒,下面弯腰待命的老臣赶紧跪下“皇上息怒”
“息怒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朕如何息怒”绍景把战报甩了下去,“你们自己看”
跪着的大臣们把战报传阅,一时间悉悉索索,就是没人敢张嘴。
“从年前边境上那群蛮子就不安分现下狼牙关都快破了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要破玉衡关直接打到京里来”绍景看着跪在那儿不吭声的大臣们怒气愈盛,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出来。
“皇上。”楚汜侍在一旁见绍景有失控的趋势,连忙一步跨到他面前道“鞑靼觊觎我大绍疆土已久,他们这是瞅准了新皇登基趁虚而入,皇上莫要动怒,赵将军那边应该还能撑些日子,咱们要好好商议对策才是。”
楚汜这一番动作把绍景的怒火堵了回去,他闷声道“别跪着不说话朕养了一群哑巴不成”
这个时候殿下才有人颤颤悠悠的开口“臣以为战事要紧,当举全国之力对抗外敌”
“废话”绍景踱来踱去,满心的焦躁无法抑制,“把军机处的大臣们叫来一个时辰之内朕要对策”张盛德得了令跑出去指使小太监们去跑腿,绍景又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臣遵旨。”那些大臣们对皇帝的怒火避之不及,这边一下令,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楚汜你留下。”
楚汜本打算随着大臣们一起去军机处,听绍景这么说,只得留了下来。
那些大臣们留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急冲冲的去了。
绍景的手不停地颤抖,尽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知道他刚才有些失态了,但是他真的无法控制。
除了怒火,还有,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无法压抑的,胆怯。
是的,他在害怕。身为一个皇帝,他居然会害怕。因为他所得的一切,得来的都是那么不真实,不安稳。他的皇位,他的天下,他的臣民就像是一场奢求了多年才得来美梦,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沉睡着的他,把沉溺于这一切的他推醒。
“珩曜。”楚汜从背后抱住他,两只手分别按在他一直不停颤抖的手臂上,试图平息他的颤栗。“我会在你身边,别怕。”
“朕我”绍景终于平息下颤栗的身躯,扭身回抱住楚汜“游之,别离开我。”
“只要你需要,臣会一直在你身边。”
勒住楚汜的双臂愈发用力,楚汜却是一声不吭窝在绍景的怀里。这是他能想得到的,最好的安慰绍景的办法。他的帝王有多不安,多害怕,他都清楚。
他怎么能不清楚呢,他是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的。
从软弱的皇子,到君临天下的帝王。
就算缺席了五年时光,他依然还是了解他的。
“楚大人”楚汜安抚了绍景之后,正往军机处赶,就听得身后有人唤他,回头一看可不得了,居然是荣国公。
“荣国公”楚汜几个步子过去就要行礼,荣国公却制止了他“不忙不忙”他站在楚汜身旁拍着楚汜的手,一副提携后辈的模样“楚汜,我大绍的将来,就要靠你了。”
“荣国公抬举晚生了。”楚汜有些搞不清他的意图,他和荣国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同为人臣,抬头不见低头见,寻常的寒暄还是有的,哪儿像今天一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句,着实让楚汜摸不着头脑。
“陛下有多器重你,老臣都看在眼里。”荣国公却无意解答他的疑惑,“你也是往军机处去吧走吧,咱们正好一道。”
楚汜只想着军情紧急,也顾不上别的,一躬身道,“您请。”
两个人急匆匆的往军机处赶,刚到大门口,就听得里面吵翻了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不够老子绝不发兵”
“冯将军粮草征调需要时间,您就先带着您的兵去吧
“我这一走补给跟不上怎么办老子的兵豁了命去打仗,难道还要饿着肚子”
“要不,要不礼部”
“哎礼部也没有多余的钱款啊”
楚汜和荣国公到了门前,楚汜刚要推门,就被荣国公拦住了,他示意楚汜稍安勿躁,在门后闭眼听了一会儿他们争吵,摇摇头,又点点头。
楚汜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可是荣国公那尊大佛在门前横着,自己总不能推开他老人家自己进去吧那可是天子的外祖
好在荣国公听了一会儿,就在楚汜忍耐不下去之前推开门进去了。屋里吵得热火朝天的一群人看到进来的是谁之后,都霎时噤了声。
“荣国公。”
“庞大人。”
刚才还挣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位大人见到荣国公以后都老老实实的行了礼,有一人凑上前去搀扶道“老师您怎么来了身子骨可好些了”
荣国公任由他学生搀扶着自己做到了主座上,道“你们继续,我听听。”
众人心里话道您老人家在这谁敢在您面前吱声啊,万一吵着您了您这一抽过去我们这不自己作死么
“刚才吵得热火朝天,怎么我一进来让你们说话反而不说了嗯”荣国公坐在凳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席下这些人,“孰重孰轻分不出来吗”
他手中的拐杖用力的敲打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
“你们可都想清楚了,到时候蛮子打过来,别说你们攥着的那点银子,整个宅子都得让人掀了,懂不懂”
“是是是是”席下站着的那些大臣连忙称是。荣国公德高望重,手里握着兵权,又是皇上外祖,在朝为官四十余年,影响甚笃。
“不如今年恩科就不举了,还能省下一笔银子,正好填作军费”户部有人提议,楚汜一听连忙道“不可”
“有何不可”提议那人为官资历尚浅,不过掌管钱财确实有些能耐,颇得户部尚书器重,因而有些恃才自傲,他早看不惯楚汜“在其位谋他政”的行径,直接呛到“楚太傅不曾教育皇子,倒是跑这边参合军事来了”
他这话暗贬楚汜身为太傅却愈权参合他事,楚汜被梗在那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第9章
“老夫当年也是以侍郎身份上了前线,打了胜仗回来。国难当头,能者多劳。”出人意料的,开口解围的却是荣国公。
那晚生见状立时不敢吭声,规规矩矩退到了人堆里。
“这般热闹,我倒是来晚了”大门被推开,原来是秦右丞到了。
这下人来全了。
两个老对头这次对上却没像平时那样针锋相对,互相点头致意了一下,秦中海一屁股坐上了荣国公旁边的椅子,开口问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军机处的大臣连忙把刚才的情况讲了,又把众人的矛盾说了,然后就像是完成任务一般心满意足的功成身退。
废话朝中两尊大佛都在眼前了哪儿还轮得到他们说话
“确实是难办前线战况紧急,各地的赋税还没征上来,”秦中海看向荣国公,“这恩科要不顺延”
“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荣国公道,“这仗不知道要打多久,肯定是要多选些良才的,依老夫之见,这恩科不仅要举,还要大举。”
“荣国公太想当然了吧。”秦中海皮笑肉不笑的抽动了两下嘴角,“钱从哪儿来更何况若是选出来的竟是些文弱书生,选了什么用”
“此言差矣。”荣国公不紧不慢道,“今年的恩科,文武并举嘛。”
秦中海顿了一下道“文武并举”
“我朝建朝以来,素来只看重文才,而武将的选拔只是单一的从军队里提拔,未免有些不济。大绍一直以来都还算安宁,重文轻武的种种弊端也就被压了下去。如今那鞑靼来犯,正是个好时机,咱们就把这科举,改上一改。”
科举改革。
从本心上来说,大绍的官员们是不愿意参合这事的,自己窝在哪一处都安稳惯了,这事若是成了,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整个朝纲都将焕然一新。若是不成,就是动摇了国之根本,所有人都得赔进去。
“怎么不说话”秦中海瞧了瞧下面站着不吭声的,道“荣国公,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参合吧。”
他这一番话带着嘲笑的口吻,而下面闷不做声的大臣们,也似乎是用沉默表明赞同秦右丞的话。
“臣以为,荣国公的提议可行。”楚汜却在这时候开了口,秦中海脸上的得意还没消失,就僵在了嘴角。
这个时候却有人插话道“怎么个可行别的不说,大敌当前,军费都吃紧,哪儿来的钱搞科举改革就算搞起来了,选的出的弄不好净是些只会纸上谈兵之流。若是那群蛮子直接打到了京里别说恩科了”
“妄言”荣国公猛地把手里的茶盏砸在那人脚下“这还没开战,就想着打败仗若不是老夫清楚你的底细,就把你当那细作抓起来候审”
“学生胡说,学生胡说”插话的青年被荣国公那么一砸,也顾不得被溅的满身的茶水,赶紧跪下磕头认错“学生糊涂了,老师教训的是。”
旁边的人见状,更是默不作声,心底有各自的盘算。
那学生说的倒是大实话,大家都是那么想的,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枪打出头鸟,荣国公教训的也不只是那说错话的学生,也是给下面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大臣们提个醒,更是砸给秦中海看的。
“依臣之见,军事要紧,皇上和后宫的用度是不是可以削一削”楚汜心里又算了算,道“康启皇帝百年,三年国丧,刚刚过去的年节也没有大办,应该也剩余不少吧。”
“是有一些,”户部尚书肉疼,那些钱本应该偷摸进了自己口袋,被楚汜这么一问,只得招道,“不过削减皇家用度”
“老夫去跟皇上说。”荣国公开口。
“那毕竟还是九牛一毛啊”户部尚书道。
“现在各地的赋税还在路上,最迟三月也就到了,”楚汜道,“军情要紧,先筹一批让冯将军带着兵马先走,后续粮草一定及时送到。”
“还是那句话,”冯威粗声粗气道,“粮草不够,老子绝对不发兵。”
这样一来,又陷入了之前的僵局。
“老夫给你做保。”荣国公拄着拐杖敲打地面,“你还信不过老夫吗”
冯威脖子一梗,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恩科还是要举的。荣国当年英姿,虽未得见,却一直有所耳闻。”楚汜谦道,“若是能选出几个能像荣国公那般入得厅堂上得沙场的能人,不需多,有两三个,便可保我大绍经年无虞。”
荣国公听了这话分外受用,他扭头对秦中海道“秦右丞以为如何”
秦中海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完全把自己丢在了一边,看意思这庞老头和这个楚汜是一伙的无误。听到荣国公询问自己的意见,便知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说什么。他在心底冷笑一声,表面上还是平和的道“荣国公思虑周全,就这样吧。”
荣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去回禀皇上,就听秦中海接着道“我看楚太傅果敢刚毅,
不妨也去锻炼一下,庞大人,您弄不好就有接班人了呢。”
“秦大人这是要让楚太傅上监军的意思”荣国公扭头看向秦中海。
秦中海忙摆摆手“去不去哪儿是老臣说了算呢,这不还得看皇上的意思么。我就是想瞧瞧,楚大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呢。”
“臣自当鞠躬尽瘁。”楚汜却没给秦中海难为荣国公的机会,当即表态。
“好太好了”秦中海拍掌大笑,“老夫最欣赏年轻人这股冲劲”
“朕不准”绍景听了军机处来人的汇报,前面的都痛快答应了,听到要削减皇家用度的时候眼都没眨一下,但一听到楚汜要被派去监军,立即强烈反对。
“皇上”楚汜连忙出声安抚,“臣既然在朝为官,自然是以国事为重,大绍需要臣”
“楚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是要去战场”绍景恼道,“大绍再缺人也轮不到你一个太傅出去冲锋陷阵”
“皇上”楚汜欲出口再劝,一直沉默的荣国公及时开口道“皇上,您有没有想过,楚汜在这个位置,不尴不尬的,平时有您撑腰,倒是没人敢当面非议,但若是他自己办事,总是免不了受冷遇。老夫看这孩子隐忍,进退有度,定是个成大器的。现在出去闯一闯,哪怕立不了功,也算有些作为,您再怎么封赏也好有些由头,无缘无故的赏他,总是惹来闲言碎语。人言可畏啊陛下,这还用老臣跟您说吗”
“外祖”绍景无奈的看向荣国公,“绍景他身子不好,早些年遭的那些难更何况,他,他没上过战场,懂什么啊。”
“老夫当年也是懵懵懂懂的上了前线,照样立了大功回来。”荣国公看向绍景,目光炯炯,“楚汜是有头脑的人,到哪儿都有用武之地。”
“可是”
“有什么可是”荣国公的语气里含了警告,“皇上那点心思只当别人眼睛都是瞎的瞧不出吗”
楚汜听到荣国公这一番话,登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私底下暗传,和被人当面挑破,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就算楚汜做过很多次心理建树,但是在被荣国公说破的那一刻,却依然抑制不住的把头低了下去,连带着身形,都显得佝偻了。
绍景却是没发现楚汜的异常,还想再分辨几句,荣国公又接道“秦中海在朝里的势力,这还用我说他既然想让楚汜走,楚汜难道能留得下来更何况您若真的把他强留了下来,他还有更多的法子收拾楚汜。他既然认准了楚汜是你我的嫡系,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不如遂了他的愿,让楚汜去吧。真要立了大功回来,就是咱们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这个时刻万万不要糊涂啊,陛下”
皇帝沉默了。
做到他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中海的手段和人脉。可是楚汜楚汜
“皇上,”楚汜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眼底一片平静,他对着犹豫不决地帝王道“让臣去吧。”
绍景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涌起无法抑制的心慌。他伸出手想拉住楚汜,楚汜侧过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皇上让臣去吧。臣是男人,臣也有想守护的东西。”
我想守护你,和你的江山。
第10章
二月初十,冯威为首,楚汜任监军,率十万兵马奔赴前线。
“犯过国土者”
“杀”
“扰我安定者”
“杀”
“杀杀杀”
每一个杀字都仿佛带了十万分的杀意,震天的呼喊激起了阵阵尘埃,震耳发聩,如同一阵阵惊雷直接在头顶炸开,让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但是被吓住的围观百姓很快就意识到,发出这样喊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即将去讨伐鞑靼们的大绍将士,短暂的沉默后,便是漫天的欢呼。
“好样的”
“我大绍的男儿当是如此”
许多年后,大绍国都里所有围观过那次出征的百姓都记得,那一日,他们的天子登上城门,檄文激昂,撒酒祭天,畜血衅鼓注1,为远征的将士们送行。而他们的将士英勇无畏,毅然前行。在那一天,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天子,还有撑起整个大绍的脊梁。
绍景站在城楼上,手里捧着酒盏,对着下面的兵马遥遥相敬,城楼下的将领们则举盏回敬。没人看清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哪里,但是楚汜知道绍景的视线在何处。
因为就在他的身上。
他看到绍景的眼睛在说
楚汜,活着回来。
臣,一定。
楚汜把杯中酒饮尽,随手一扔。随即调转马头跑到队伍前列。
“开拔”
“苏赫巴鲁”高壮的鞑靼汉子纵马来到苏赫巴鲁的面前,脸色匆忙的问道“凌丹汗要派你去打头阵,你知道不”
“嗯,他派人过来跟我说了。”苏赫巴鲁看清来人后,头也不抬继续忙活“格日勒图,你来的刚好,来帮我把这个毯子卷起来。”
“这些活你让奴隶们去做就好了哎不是”格日勒图险些被苏赫巴鲁把话题绕开,“你知道他让你上打头阵你还去”
“凌丹汗的命令,当然要服从。”苏赫巴鲁皱起了眉头,“对凌丹汗这样不敬重,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谁敢”格日勒图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拳头。
“来,抱到那匹马上。”苏赫巴鲁把厚厚的地毯扔给格日勒图。
“好嘞。”格日勒图把地毯扛在肩上,脚下飞快地往马队奔。
“哎不对苏赫巴鲁你又转移话题”
风汉子懊恼的呼喊由远处传来,被草原上的风吹得有些飘忽凌乱,苏赫巴鲁打了一个呼哨,挥动着双臂示意格日勒图快点,悠扬的呼哨声随着风走遍草原每个角落。
待看不清格日勒图的身形后,苏赫巴鲁才停下动作。广阔的没有边际的蓝天,有零星的野禽飞过,苏赫巴鲁抬头看了一下,弯腰抓起随意扔在地上的弓,又从箭囊里抽了一支箭架在手指间,用力拉开了弓弦。
准备就绪,蓄势待发。
咻
一击即中。
苏赫巴鲁养的小牧羊犬飞一样的窜了出去奔向被射中的猎物掉落的地方,而苏赫巴鲁只是站在原地眺望着。
这片蓝天,这广袤的草原,以及大绍那些繁华的城市,都必定是属于我的。
没人能看懂苏赫巴鲁在想些什么,也就自然没人看出来,他埋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熊熊燃烧着的野心。
快了,就快了。
京都距离狼牙关约有五百里的距离,按照平常的行军速度,约要走上二十日。冯威带领将士们急行,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到了边塞。
狼牙关将破,赵沛清带着不足四万的人马在进行抵抗。好在狼牙关易守难攻,只是长时间的对阵,士兵们得不到休息和补给,已是强弩之末,完全凭一口气撑着站在那里。赵沛清站在城楼上亲自指挥,投石机起起落落,石块如同雨点般往下砸,鞑靼们都缩在掩体后面不敢露头。
冯威到的正是时候。
他隔着漫天的硝烟,也看不清赵沛清的位置,便鼓足了底气高声喊道“赵将军吾等率十万人马前来支援”
这一吼中气十足,恍恍惚惚间就传到十里之外,冯威周身的士官都不得不掩上耳朵。
“冯威”赵沛清看清来人大喜“兄弟们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前线。
这一会儿工夫急行军已到城墙下,士兵们训练有素,自发的接替已经那些奋战多时的士兵。
“冯威”赵沛清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城楼,他的发髻歪在一边,满脸尘土,眼睛里充满血丝,哪儿还有半分将军模样
“赵将军”冯威见状连忙过去扶着赵沛清,“您,您”
后半句却梗在了喉咙里,话锋一转“我带援兵来了”
“我看到了”赵沛清站直身体,“西北,东北两个方向,还有城楼的加固”
“您放心”冯威道,“末将一定守住您快去休整前线有我”
赵沛清得了冯威的保证,才让人搀着下去休息。
楚汜作为监军是不必上前线的,更何况绍景交代过一定要保证楚汜的安全,是以此刻他正在后方的大营里焦急的踱来踱去,后面跟着的是绍景专门派来保护他的两个侍卫。
“赵将军”
“水快快快”
“将军”
营地门口一阵骚动,楚汜掀开门帘,就看到后勤的士兵忙作一团,正把人往担架上抬。
“赵将军”楚汜凑上前去,担忧道“可是受伤了”
“楚大人”赵沛清惊道,“您,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待得空了细说您”
“我没事”赵沛清摆摆手,“一时松懈体力不支罢了,休息片刻就好。”
“哎前面的让让嘿”
医务兵可不管你是谁,他们眼里只有伤员。见到躺在担架上的赵沛清,有个大个兵直接撞开楚汜抬起了担架。
楚汜知道军营不比官场,他冲赵沛清道“稍后详谈”
赵沛清伸出拳头表示知道了,楚汜这才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