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不同别处,一言一行都需得谨慎”忍着饿,言耀辉对小六训话,道“逾越规制是最容易被参奏的,万不能落人话把。
挨训的言家小六委屈着,处于上位可不是他情愿的,被那么雌人天天围着,现今想闲逛玩玩都不不了,其要还有一蚌人拉在后面还没到呢,包括他家的小避尘在内。看着消瘦了的三哥,小六能察觉出蚌此行定不怎么顺利,怀着安托三哥的心意,小六眨着眼睛,笑道 “三哥,你不用担忧,选衅小六都是知晓的。在来之前,母辛特地着人还送了个保身符,京中应该没人敢对我无礼。“
保身符按捺着腹中饥饿,又不好直言要吃要喝的言家小三辛苦非常,听了这话,好奇心驱使下看向他家小六,亲家夫人还有那么出格的好东西么
“是一句话。”言家小六轻笑道 “母亲传来了一句话给我,说进享后只要遇上对我不客乞或是对我不满的,只要说一声您对王上的圣意不满吗就能应对了。”非凡
凭着这一句近乎戏谑的话,却能轻而易举就会将对方推向违逆圣意的背面,只是,杀伐之气太重了世,希望小六尽可能不要声言,毕竟这种话要是在恰当的时机说出来,会轻易夺人性命的
心照不宣的小六轻轻点点头,就算再顽劣,也需晓得轻重,不是当真触及到他未来的前程,这种取人性命的言祸,他是不敢轻易挑起的。
“三哥,你别担心。” 挨着三哥,小六悄声道“这次奉自上京,拜见完王上,我们就回程,会在入秋前回塞北就算京中有什么意图,不放我们回塞北,母亲也会在适当的时机传来一蚌将疆域纷扰的战报,或者其他更严重的传报逼得京城不能扣留我们。到时候,三哥直接随我们去塞北就是,我就不信有谁还能拿出什么借口阻拦三哥出京远游;
言耀辉点点头,对他来说,江暮和小六来京,正是他脱离京城的好时机,细想来,就算是至上的意愿,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强行下诏吧。这蛙时间他行止谨慎,再也不能行张扬之事了
靠着三哥,听着最近发生的事宜,大致上梳理了一下,小六诧异着,道“选么说来,自三哥进京起,回京的萧泓至今不但没有出头,甚至还跑了”
没错,无论言家如何折腾,萧泓争自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目前也正在京郊大营中,害得言家想找茬都找不着。要不是萧泓明里暗里都直言坚决缠着他不放,不这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吗撅起漂亮的嘴唇小六哼呼着,这个吃白饭的,居然
装傻,还真小看了萧泓了呢。
此刻天际渐暗,掌灯了,在小院子玩闹了“红烧肉”绕着跑得进进出出,欢甚非常,其中,还嗷嗷两嘌于,挺逗。
看着抱着长尾巴到处转悠的“红烧肉”,稍作安静的言耀辉抬目看向合着门的内室,父亲和江暮的谈话没有结束依照现在趋势,已能确定出抵偿给他的内城府邸就是用以安置进京的江氏暂居的,这个远比越制更让人不可捉摸的问题让他非常不舒服。非得要江暮住到那个宅邸去么依照江暮的身份,这才是真正的越制吧。可能是想得太多吧,晕近饮食很不妥当的耀辉突觉腹中绞痛起来,话语之间,愈加难忍了。
算了,难忍也先忍会儿吧,眼前还有蚌重要的事情需要整理。疑惑归疑惑,不解归不解,既然着今进京的塞北江氏暂居的公函已往呈达了,江暮和小六的住处必须要安置。要打理一栋誊空了内城府邸,除了需要时间和精力,更需要一位对大户府邸很熟悉信得过的管事来运作,选种人才,小户人家的言家是绝对没有就是了。看了看挨着他转悠的铭文,言家耀辉放弃了,思来想去,只能看向一直矗立着的黑虎了。
将手中的房契交与黑虎,言耀辉道“你按照这上面的地址,先行过去安排你们少主的住宿吧。”
看着递在他手上的房契,黑虎有些哑然,虽说他是少主的管家,可他这个全武行的总管是不问家宅内务的,何况,刚才听得些零星点点的闲聊,也得知三少府邸是处在内城中的一栋被贬的大员宅邸,他怎会打理宅门
第五十三章
看了黑虎一眼,知道江氏所谓管事和一般人家的管事所负责的事情大相径庭,这种事情,黑虎是做不来的。
想了想,小六立即有了人选,“对了,珍姨呢”左右瞧瞧,好奇怪呢,理应在父亲身边的她怎得不在
珍姨当初亲家夫人留下服侍小六去塞北的那位端丽女子言耀辉不解,小六怎么突然提起这位
对上三哥的疑惑,左右也没有外人,小六低语道“珍姨说想要侍奉爹爹,早一步离开塞北往我们家乡去了。”
想要侍奉他们的父亲听着的言耀辉也没有太奇怪,说真话,这么多年了,来言家磨蹭着婚事的众多,十之七八并不是冲着言家最讨人喜欢的双生子,而是冲着父亲而来。私底下,想成为父亲继室者甚多,每次全家出行,最易惹来莺莺燕燕的从来都是父亲,只是父亲一直不曾再动心就是了。
对上小六铭文眨巴着的好奇探究的眼眸,言耀辉干咳着抬手给每人敲上一记,“不像话,小孩子不许窥探长辈的事情。”
揪着嘴巴,小六好遗憾,“想必是珍娘和爹爹走岔了吧,要是珍姨在这里,应该能指点如何接受府邸的事情。”
话虽如此,稍作考虑,还是得需要一个精通京中事宜的管家来安置,毕竟宅邸在内城,进出不妥当,惹出窃笑,并不好玩。
清楚着自家人手从来就没宽裕过的小六建议道“这样吧,着人住母亲大人的娘家府上借个管事先帮一下如何”非凡
听了小六提起林家,言耀辉没有应答,伸出脚尖挑着脚下转悠的红烧肉的长尾巴,受到挑逗,红烧肉扭身扑上来,毛茸茸肉呼呼的真逗。转开话题道“它怎么这么乖怎么驯养的”
看三哥回避开林氏,举着扇子的小六和对面的铭文对视一眼,噢,看来母亲大人的娘家并没有帮衬呢。
一步窜出来,铭文将脚下的“红烧肉”抱起放在案上,高举举着两个大胖爪子左右摆,逗着三少开心。现在渐渐大的“红烧肉”在白天总是找着空地儿睡,天一黑就上蹿下跳的忙和,害得别人为它烦恼些,好在,在塞外的,对熬鹰有些门道的黑虎驯养一只小虎绰绰有余,经过调教,打小就离了娘胎的小虎天生的野性被剔除得差不多了,当然,拔除掉它的野性也是为它好。
“黑虎花了不少心思驯养,”小六侧身挨着三哥一起逗胖乎乎的“红烧肉”,道“它天性是猛兽,非要转变为家养宠物,也得守着些规矩,若是凭着天性顺意咬了人,就算一回,也留不得性命。”
“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应该永避开尘世,杀戮是解决问题的最下着。”拍拍语中含煞的小六,耀辉轻轻道“小六,需记得,世上从来就没有不衰的权势,切不能沉湎忘却了。”
耀晴伸手摸着三哥苍白的面颊,轻轻道“小六记住了。”
铭文抬头,“老爷,少主。”将小虎跑开放一边玩儿去,好奇着老爷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和少主说了这么久。
先前会儿,他们就从内室出来了,听了些对话,兄弟情深的姿态让言茂很欢喜。
“爹爹,我和您说--”见得爹爹出来,冲上去搂着颈脖,将自己的脸颊挨着父亲的脸颊磨蹭着,小六一向是家中最得宠的幺子。言家耀辉轻轻拍了拍身边的铭文一下,铭文眨着眼睛,老爷一家就是他的家人。
撒娇过后,小六迫不及待的将在塞北见得的暴雨后繁花瞬间涌现的胜景告诉爹爹。
小六口齿素来就非常伶俐,描绘着当日所见似梦似幻,如临仙境,一旁的铭文不停的点着脑袋帮衬着,听得言家父兄皆好奇不已,天下当真还有那般的胜景
“此来行走有什么打算”拍着小六,被渲染得也展颜了的言茂询问着。
“既然到了京城,自然要拜访一下特地来参加婚宴的嘉朋。”耀晴取出一串子名册,笑道“母亲给的,按图索骥,若是一家家回访得需不少时间。”当然,除此之外,去拜见为他们保媒的永固王爷王妃也就理所应当了,同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永固王爷可别想独善其身。
看着名册上密集的名字,忍着腹中绞痛的言耀辉由不得失笑起来,亲家夫人还真是有趣,按图索骥,小六当真将当初参与婚宴的公子们一一都拜访了,想必京中及是热闹吧。
顺着刚才听闻了言耀辉轻飘飘回避了的话题,江暮转向言家父亲大人,问道“有件事想请教您一下,您对林政皓有什么看法”
林政皓江夫人娘家侄子言茂看了江暮一眼,“问这个做什么”
江暮道“母亲嘱咐我去看望外祖和舅父之前向您请教一下。”
端着茶水不,对干涉别家子弟前程没兴致的言茂看了看发问的江暮,“你应该晓得,凡大门大户,在姻缘上无不是错综复杂,一里干涉了正统的血缘排序,家患无可避免。姓江,本就不该过问姓林的家事。”看来江夫人在娘家依旧拥有很高的权威,但外嫁出去的姑母干涉娘家族中的事情,于情于理都甚不妥当。
转过去挨着父亲腿边的小六看了江暮一眼,拉了拉父亲的衣襟道“爹爹,是林家族长借着派了长子过来祝贺婚事之际,暗下还送来了一封长辈的联名信,信中请母亲暗下观察一下林政皓言行。”小六对这个表兄没有什么印象,挨着父亲的耳边低声道“母亲本没有要干涉娘家事宜的意思,可旁观后,林政皓对明里暗里的诸多时机全无把握,一味拘泥既定的身份,缩于人后,让母亲对林氏家族的前景及其堪忧。母亲的意思是,一根绳子栓着,再顾及脸面,也不能全然开脱,就算不讨好,也得提点两句。”
言耀辉不语,代表林家出面的林政皓回避言家事端,只能算是审时度势和独善其身,亦是理所当然。只是,要相帮就是显出诚意,若是想要婉拒也要有所谋略,这两点,就算想处于中立的立场,推一下才肯动弹一下,林家少爷做得都不得体。说句实在话,大户人家的子弟却显出小家子气的姿态,着实难看,接触了一回之后,他就未曾主动寻林政皓帮衬。
江暮看着言家父兄的态度,虽然并没有明说,其判断应该和母亲的判断相同。
虽然对亲家夫人让晚辈多管闲事之事极不赞成,但言茂也承认,大凡大户世家一旦没落,想要重现曾经的辉煌是及其艰难的,经历二十年的沉寂,有的家庭在韬光养晦,有的家庭静待时机,有的在默默运筹,当然也有不少在漫长的等待中丧失了等级中丧失原本的优越,无疑,二十年的沉寂使得林氏子弟没了显于人前的胸襟和气度,作为将林氏家族未来家主的身份,林氏林政皓的才智和器量皆不足以引领家族往中兴或是没落的岔路的可能。
“去拜见林氏家时,别多话,何去何从,让林氏自家选择。”叮嘱着言茂缓缓道“亲缘远胜于理性,无论是对还是错,林氏的家事最终还是林氏族人做主,一时言多,早晚都成为敌对掣肘。”
言家人本就是没有多管闲事的风格,对林氏,感情上仅限于母亲大人的娘家人这个称谓,听了父亲叮嘱,小六记下了,江暮也认可,不表态的姿态就是一种否表态。。
点燃起来的灯烛下,摆着丰盛的晚宴,虽说言家从来不是富庶的人家,但,一家子挑嘴的毛病都不小上,这顿全是淮扬的本帮菜,大掌柜用上了不少心思呢,想必东家的宝贝外孙不撅嘴了吧。
安置排布坐下,对究竟怎么安置内城府邸一事也搁置一边去,若是实在没法子也就算了,反正言家也没什么体面可言了。
面对满桌的美食,先前饥饿难耐的言耀辉反倒没了胃口,舀了一碗清汤喝着,顿觉原本就痛楚的腹中绞痛得更加厉害了。
三少端着汤碗的手怎得颤了起来“三少,您怎么了”最先发现了三少不对的铭文窜了过来。
随着铭文的嚷嚷,看过去的言茂也一惊,其实今日见得耀辉了小三就觉得耀辉脸色很不好,先前以为累着了,没等着安抚,就顾着千里迢迢而来的小六就没什么加以在意,现在见得小三这般,连忙着人找街尾药房的坐堂先生来看看。
最是见不得痛的小六围着流着冷汗的三哥心疼极了,铭文也是忙前忙后窜,将少主挤到了一旁。
常年坐诊在西街药铺的是位具名的医者,一听是请他为扬州言三少看诊,二话不说,扛起药箱就跑过来了,后面随着的药童也脚下跳跃起来。能见着行善天下的扬州言三少本人已经不轻易了,何况,还能见着那位传闻中飘逸如仙的言家小公子,这么个难逢机会可决不能错失了。
对靠着床榻边半侧半卧着的言三少做了一番望闻问切后,大致上是脾虚胃寒,开了些补元气的方子,嘱咐着好生静养,当然,热汤流食还是需要吃些的。
心疼着三少的铭文拿过方子抢着去抓药,尽快煎出来给三少喝。
“先生,您有没有法子能让小儿暂缓些疼痛”看了看靠着床沿抽搐疼得脸色惨白的耀辉还反过来安抚焦虑着的小六,作为父亲,言茂心里也揪了起来。
名满京城的言家这般父慈子孝,为人医者的先生自然要再展现一下精湛的医术。反正天色已暗,挥笔再开了一付定神的安神汤,“这付安神汤煎了喝下,能让三少沉睡,明日我再来号脉看看。”
“麻烦先生了。”着人赶紧再去配药,言茂感激不尽,能让小三缓和疼痛,多睡几日也无妨,反正最近也累极了,休息一番也好。
这边为三少生病的事情忙得一团之际,外头又传来个让人极为懊恼的事儿。
第五十四章
没被理睬的红烧肉嗷嗷叫唤着,跑前跑后忙了起来。
轮值换班的瞄着脚下跑动的“红烧肉”,闪动眼眸瞄了一眼烛光如炽的忙碌着的东厢房,嗯,一起伸出条腿拨窜来窜去的小虎玩。江氏的上上下下都对“红烧肉”感兴趣,但,皆少有机会能摸摸抱抱,小老虎是少夫人的宠物不假,同是也是铭文总管的宝贝,更是黑虎的心头肉,一眼没见就到处找,使得他们能靠近的机会都少有。趁着现在难得有机会,旁边换班的也挨过来赶紧搓揉两下,瞧,圆盘的脸蛋上竖着的圆圆耳朵上面的黑斑点多有趣,厚实的爪子配上龇牙咧嘴的小样儿,嘿嘿,好逗。照着这么个长法,再大些可就不好玩儿。
狭小的弄堂过道来了个递拜帖的。递上拜帖的是萧府的大管事,他奉了主母的吩咐送来一张小柬帖之外,同来的还有些美貌的素衣侍婢,拎着精巧的食盒的她们带来了萧府内厨子精心烹制的扬州美食。
挨着廊下的侍卫们的目光顺着这些人而转动,嗯,除了他们家少主,居然还有其他人家上杆子也想要讨个男儿媳,心中钦佩横生。
将萧府内大厨依照扬州食谱烹制的餐点放置在已经堆满美食的桌上,萧府的侍婢们道了万福后,告退了出去,站到廊下,不是她们不想伺候,而是这个院落的厅室实在狭小。
除了这些特地让府内厨房精心准备的扬州小菜之外,萧夫人还带来了一封小柬专程交付言家家主言茂亲阅。
端正拱手在正堂前,萧府大管家呈上主母的亲笔小柬。一旁的黑虎接过递交给亲家老爷,接下的言茂摇摇头,习惯了别人按部就班,乍然有这么位对世俗规则不甚在意的萧夫人,感觉上,多少有些受制。
在京城,大府大管事都是有身份的,要么是世代为仆,忠心耿耿,深得主人信赖;要么则是由亲信门人,除了料理府内上下,还会参与视听幕僚,除了正主外,无不都要礼让三分。前来的萧府大管家是前者,素来忠心不二,自从自家大公子一心想赖着的这位言三少进城后,他就细细端详,眼看着扬州言三引发的事端一桩接着一桩,每一件看上去皆喜乐荣华,细思量下来,无一件不是掀起惊涛骇浪,惊心动魄,对应这样的人家,他已经做好了谨慎再谨慎的打算了。
萧府的大管事姿态谦卑恭谨,就算满心再忧烦,言茂也端正颜色,温柔和气。
小笺中前半段尽是些风雅的寒暄,在中间转告了言家家主,萧府已着资深管事前去新府邸帮着分忧,最后,特地叮咛叮嘱,新人江氏言耀辉来回礼拜见主证婚人之际,勿忘了将系着缎带的小虎一并带来,切记切记
萧家还真会上杆子,对此,本不想说些什么的言茂忍不住道“萧夫人这样行事,萧大人当真就不干涉”
听得哑然的萧府大管家无言以对,虽然多年来,他家大人坚决不承认,可溺妻的行径早已家喻户晓。需晓得,能在京城中成为传奇存在,素来并不容易。
得不到回答,言茂只得合了小柬轻语道谢了,挨在一旁的铭文接下小柬送到西屋去。
依偎着三哥的小六接过看了一下,诧异之极,悄声道“这位萧夫人挺有趣。”
“是有趣。”急痛躺在东厢的言耀辉也探身看了一下,轻轻摇头低声回了一声。其实还有一句,言耀辉没说出口,那就是就怕太有趣,破了言家的命门。
言家对没有敌对之意的人事物从来就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不动声色占据了平衡点的萧府不但没有给言家找茬或是挑衅的机会,还搅和得言家再难出招,是非的人生啊,真头疼。
示意请施完针的大夫去隔壁用食,顺便也支开不停借着如炽烛光不时偷看小六的药童。好在,此时,药房的药取来了,铭文和药童一起蹲守在小院中的小炉子前,仔细盯着三碗水倒下去,须得煎得一碗方行。扇着火苗,两个年纪相仿的没会儿就叽叽喳喳聊开了,从药童那里,铭文得到不少煎药诉诀窍呢。瞄着紧挨着的两个脑袋,立在院落中的江氏侍从默契着将其遮挡了住,可别被黑虎瞧着,会惹麻烦的,此次上京,体面为重之重。
看了看特意支开大夫的三哥,再看看小柬中留言,稍作思量,小六轻轻道“三哥,看来我是不是需乖一点”
看了小六一眼,忍耐着腹痛的言耀辉默然,此行借以京城变故生事,再借以事生谋计,议生说,说生进、退,如今一个显而易见违制的判决,已然将他困顿在京城中,暂且不得移步,至此,他也将时机全然用尽。京城中人无不是成精之辈,不会再给言家什么可乘之机了,至此,他行事再不能有任何取巧之态了。
“淳厚无为是治国之根本,喜乐智巧过甚则易被称之为侫民。亲家夫人的策略虽好,可也需斟酌行事。京城的乱局早晚会平息,终究是需要相映衬辅助,不可矜持傲慢。”摸着小六的垂发,言耀辉轻语,“要记得,我们家之所以虽有是非之家的诨名,却在邻里往来间不见厌恶之色,那是因为言家只留下讨喜的姿态,从不曾留下狡黠侫色。无论可成不可成,皆万不可在在民间失了清誉,否则,千百功夫定毁于朝暮秽语。”
靠着疼得发出虚汗的三哥轻轻揉着小肚子,素来乖巧的耀晴认真听着,不断点头。
到了晚间开始欢腾的红烧肉饿了,窜上到厅堂里盘旋着所有人脚下嗷嗷叫,盯着脚下这个目闪碧色荧光的玩意儿,廊下的素衣婢女们皆惦着足尖小心翼翼,厅内还在等着回函的萧府大管事也受了一惊。主母热衷想要抱抱的这是这么个玩意儿真让人担忧。
在执笔回萧夫人的信中,言茂言辞极尽客套,既然萧府已经预先派人去了,难不成他还能当真严词驳回更何况,现在不是言家萧家的纠纷,而是庙堂上不明确的动静让人无法揣摩。为此,就算烦恼三千,也只能在回函中欣然领情。
小院中的药香渐渐浓郁,拿了回信准备辞别告退的大管家很识趣得注意了一下东厢房,怎么,言三少病了这边还没走,那边又来了个递着拜帖的,这次再次让人意外了,盯着这封拜帖半晌,杜府这又是哪来的
全然没有往来印象的杜府管家送来的主人的信笺中除了大半的风雅之语外,在最后转告杜府派遣了资深管事偕同一些婢仆前往内城新府邸帮忙打理。
全然不所所云的言茂看向东厢屋,在东厢内躺着的耀辉细细思量一番后,向小六摇摇头,他丝毫想不出他何时认得什么姓杜的。自打进京开始,原本以为能走动的无不回避不及,寻不出帮衬的他除了赖上了永固王府之外,毫无可依附。
扬州言三得了内城宅邸作为赔偿,明显的违制搅扰得言家都惊心,没想到,居然除了萧府之外,还有别家上杆子帮衬,这是谁家啊连带着刻意脚下一缓的萧府大管事也靠着一旁瞧着,也算熟悉,也不算熟悉,反正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隐晦。
若是亲家夫人的娘家林府派出管事帮一番还算合情理,这杜家是哪儿冒出来的想了又想,言家父子依旧全没有印象。杜府派来的管事也不着急,肃手一侧,静等着回信。隔着会儿,倒是一旁和灯烛融为一体的江暮想起来了什么,道“据我所知,珍娘姓杜。”
东厢房内的小六听得眼睛一亮,等着父亲应允后,隔着垂帘,抬声问话道“可是珍姨的娘家府上”
杜府的管事低声道“姑小姐托人送来了家书,帮得迟了,请言老爷恕罪。”
果然是珍姨的手段。该如何说呢,正因为自己不能服侍在父亲身边,小六挺高兴有人一心惦记着父亲的,何况,珍姨挺不错。
不知道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言茂动笔再写了一封回信,将写给萧夫人的回信一字不漏得重写一遍交给了杜府的管事,既然有人愿意掺和进言家,对言家而言并不是坏事,至于两家如何调节管事问题,那就和他无关了,反正他是不会往内城居住的。
端着煎好乌黑黑的药汁,小心的挨着内墙边端进了东厢,苦香味顿时弥满开来。靠着床沿的小六接过吹了又吹,耀辉撑着连声阻止住铭文企图要往药汁内放红糖的举动,他绝对喝不惯动了红糖的药汁。
好遗憾的铭文赶紧出去顺了一盘子点心,等着给喝完药的三少吃。可能是针灸和汤药的缘故吧,没会儿,言家耀辉了就有些昏昏欲睡了,连带着,一旁悄悄啃着小点心的铭文也打起了哈哈。
捏着同样内容回信的两府管事相互看了一眼,得,这言家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赶紧各自回去复命吧。告退之前,萧府的大管事轻声提醒了一下,“言老爷,需着一位您信得过的,将今日京兆府书簿送交的房契和登记财物的簿册一并带上,方能揭了刑部贴上的封条,其外还要全面登记宅内的财物,都不能有所疏忽,这需要值得信赖的人去做。”萧府的管事了清楚,想必这位言老爷还想尽力和天斗吧。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也就是说需一个表面领头的吧,有个表面的领头管事,别家府上派遣去的也就只算是帮忙的意思吧。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这样也好,可谁去当这个表面领头的总不能请大掌柜去吧,最近铺面里生意好得忙得不得了。
“铭文。”
听了老爷的招呼,靠着床沿打着盹的铭文立即惊醒了,赶紧跑了出来,“老爷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看着睁大眼睛的铭文,言茂轻敲着桌面,哎,除了铭文之外,言家根本就没有实际意义上使唤的,也没什么可值得信赖的,让铭文去锻炼锻炼也好。
将文簿全交付在铭文手中,至于怎么办,言茂也全然外行,就随意做做吧。
“你们也去吧,天色不早了,该收拾一下休憩了。”言茂嘱咐着一直枯坐着的江暮,既然是奉旨进京的,明日怕会有人接接洽。
江暮点点头,起身撩着帘帐,小六挨着三哥身边已经睡着了,一旁的大夫算着时辰,开始起针了。看着沉睡的小三脸上没有痛楚,言茂也安心了些,回身嘱咐大掌柜多准备些药资。
“为了能尽早见着您和三哥,耀晴赶得急,累坏了。”轻轻抱起耀晴出了厢房,江暮低声道“父亲,您不用担忧,既然我们来了,回程之日,自当有法子将三哥带走。”
言茂点点头,现如今,他还真须得依靠江暮了。
准备离开的江暮稍作犹豫,再言道“父亲,耀晴此来给您带来了的礼物中有一匹他及其喜欢的马驹,过两日方就能到达。那匹马驹是一匹不能长大的马驹,您请婉转回绝耀晴,这件事,耀晴还不知道。”
是吗天下还有不能长大幼驹言茂点点了头,对一位父亲而言,有什么比孩子们平安和顺更舒心的了,耀晴的心意他心领了。
一旁随身的黑虎看了少主一眼,他听得面色艰难,小避尘长不大吗家主知晓后,岂不是沮丧之极
横在小院和胡同中的随侍们都往外撤离,捞起乱跑的红烧肉,临行前,黑虎指定几个留下伺候亲家老爷,当即被言成拒绝了,“不用,穗少指派的两位一直尽心尽办,足矣。”一旁垂道听着的两个随侍都感动得热泪盈眶起来,让仅为就事论事的言茂看得无语,血性十足的北方人淳朴起来还真是有点过。
大掌柜领着江氏一行人往内城去,暮色降临,外城的花街灯火如炽,内城一如既往陷入了静默,除了高楼华檐下的灯笼闪着光辉之外,四下静悄无声。
将静悄悄的内城惊扰的是整齐划一的步伐,惊扰得沿街的门子掩着小门探出脑袋探看过去。瞄着这趟子人马,穿梭来去宵禁的禁卫军选择了无视,他们可不想被个男媳妇噎得憋气。
第五十五章
一个士族没落了,想要翻身已然及其艰难;而当一个士族打上谋逆的烙印,除非改朝换代,则绝无可能中兴再起。这就是天道。
主人尚且魂飞魄散,何况于家蓄的奴婢。主人下狱定罪,作为财产的一部分,原属这个府邸中的家养婢仆也被官府没收,面临的就是被官卖,若没有人出资相赎,女子们基本上都会沦为官教坊的官妓,再难有见青天之日。
岂料得源于一场莽撞失态的言辱,官府登记在册的家畜侍婢们借此峰回路转,一并判于了新主人,这等如天降鸿运般幸运事立即成了一桩奇事。
话说如此,从知晓开始一直盼着能被新主人提出牢狱,可据看管的衙役说,新主子言三少千般不愿接收府衙判决下的宅邸,惊得她们无不虔心祈祷大慈大悲的言三少能将她们领出生死之地。
算是天地神明听得了祈祷,今日被衙役提了出来,移交原来的府邸边角小门候着,等着新主人接收。只是,当几乎同时出现的两位来接管的管家,一并人等全然不知该听谁的才对。
惶然尚未平定,天色渐渐暗淡,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路汉子,残断的肢体,狰狞的面目,这些毫无在意自己缺陷的汉子们如标枪一般矗立着,让经历生死一线的婢仆无不胆颤心惊。沿首这道,时不时特意过往来张望的眼色不止,照着以往京城仕人尊大的惯例,多半要轻蔑鄙视一番,可,现如今,西南战线迫在眉睫,谁敢在此时此刻向这些为君效命已损了受之父母的肢体的边疆汉子们斜眼鄙夷时势当前,门第再显赫,也当需安分再安分。
笼着手,萧府的才管家和同城杜府老管家相互看着,各自算盘着胸腔活络开来,有对方相伴,倍觉温馨。
天色愈加黯淡,寂静的内城一角,就算紧闭府门,也在高檐门廊上悬起风灯,独独这户朱门上贴着封条,本该破落的门边角门边人头攒动,在寂静的月华下愈显诡异。
穿行交错的禁卫小分队不时审视那些身虽残缺却依如标枪矗立的汉子们,看着被战祸积渐出的残肢烙印,心目中免不得对自荐从戎的萧将军的敬意更增添了几分。
齐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如行军般的队列显示出今日将京城掀起阵阵涟漪的塞北江氏到了。天色不早了,娇贵的主人已经困倦得酣睡了,既然四下安静没外人看着,一并摆设场面都省略了吧。
光是看着朱门高阶的门庭,开道而来的江氏随侍无不满意之极。
拿着房契和名薄的言氏遣派的管家站在前列。面对眼前这位欢噗着的少年郎,两位资深的老管家立显忧郁。
拿着府衙判决下的文本和房契做了个小小仪式,将朱门上的官府封条揭开,开启这栋关闭没几日的宅院。
无数掌起的华灯将偌大府邸映衬得灯火通明,确实,倘若没大府的管事指点,还真没法子安宿。
已经达成默契的萧府、杜府两家老管事有序得将怀拥着酣睡的素衣少年的佩剑江氏少主迎进正门,侍从和亲随则进退于旁门进退,一并婢仆从小旁门进出。抬眼看延绵在月华下的华宇翘檐,江氏一并人等也对两个老管家客气有加。相互默许就是一种妥协,没人想刻意树敌,这种自动送上门来的盟友还是以礼相待的好。
宅门内的状况比预想的要好得多,外府内宅荒芜的时间有点短,事出仓促,一并家俬都没有损伤,连池塘内的红鲤也欢悦得摆着尾巴,都还喘着气。仔细看了一下,除了廊下的花木稍有点萎靡之外,没有一处衍化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只需要浇花锄草和扶正掀翻的座椅,再洗涮一下浮尘沉灰就好,只有高堂厢房内空了的百宝隔断显得空荡,少了些奢华,若是新主人正式搬回,想必离繁华也不会太远才是。
先将后室正堂之东的花苑收拾出来,几十号人一起上,打了井水,试擦了内外浮尘,再换了帘帐,没会儿就收拾妥当。齐齐掩着门退了出去,江暮这才将怀中的耀晴放下,想必明日耀晴醒来定喜欢这般奢华的府邸吧。
除了这个东苑之外,别处都在忙碌。找着小厨房,翻出腌制的牛肉和梁上悬着的熏肉,再翻出些谷面,立即抱来柴火,升起小灶,黑虎注意到吃不惯言家准备的淮扬菜的少主一直没怎么支筷,嘱咐着赶紧准备些给少主送过去。
地方大,放下地的红烧肉有得玩了,这次特它看中了假山,窜溜着玩起了下山虎,可惜,大脑袋上顶着的锦缎绸花将威猛味破坏殆尽。
跟着两位将一并事宜安置得井井有条的老管家,支撑起不断往下垂的眼帘,铭文虚心学习着,将来也好帮着六少打理。
“铭总管先去睡会儿吧,今夜只是稍作对应,明日再细作安排。”看着不时将困顿的眼睛陡然睁得大大的少年郎,被唬得一惊一乍的两位老管家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起劝着。
没得反对,路经于此地黑虎一把夹着强行瞪着眼珠子的铭文安置往少主暂住的东花苑的小厢房去了,一沾了枕头,立马就呼呼睡了。哎,铭文天一黑就入睡的毛病,是江氏人人皆知的事情,只能说端是有福吧。
又是一夜过往,次日,没人太在意内城宅邸发生了什么,毕竟看不着,倒是对昨日来京的扬州言三家幺弟恍如谪仙般的绝美热议不已。从一早儿起,西街的药铺前就挤满了打听的闲人,没办法,正因为没瞧着真面目,所以才能将想象发挥得出奇得淋漓尽致。
一早上,往西城深巷内小院来的大夫将言家暂居的小厅拥满,后来居上的由太后遣派来的太医在礼让中趋前,闭目仔细为内室卧着的言三少把脉。
绝非是深宫中的太后娘娘有多么关心有佛之青莲之美誉的言三,无不心知肚明,她老人家所关心的是言三是否是在装病,以搪塞婉拒不将关押在刑部牢狱中的年幼姑娘们领出来,若是如此,对言家而言,欺骗得罪了尊贵,将极为得不偿失。
第五十六章
事实证明,昨夜药性过后,腹痛难耐的言三少的额上虚汗淋漓,夏末未凉,呈现怯寒。望闻问切之后,御医悄然扫了一下言三少的掌纹,纹中未显有棺材纹,稍松一口气,可幸得不是肠痈。
同来的几位也陆续把脉后,皆往小厅中会诊。看了昨日药行中坐堂大夫所开的方子,再评议了昨日施针的穴位,给予肯定,中规中矩没有差错,不错。
自个儿赶早跑来靠着一角旁观御医把脉的坐堂大夫听得喜色满面,得了皇城御医的认可,将来他可算是身价高涨了。见着师傅这般风光,看管着药炉的苗火,精心准备汤药的药童对自个儿的未来也充满了憧憬。
扬州言三的病况毫无虚假之处,只是一夕间由行云际坠入尘埃的年幼小姑娘们须得尽快着手领出来大狱才是,派遣为说客的老御医盯上了言茂,在场的无不是懂眼色的,自然都识趣得往外间出了去。守在一旁的更加忠心耿耿的两随侍也在言老爷示意下出了去。
言茂和耀辉都很清楚,赔抵的宅邸已然被塞在了手上,江暮也暂住了进去,就算打定主意不掺和,也脱不得身。已经到了这份上,父子俩齐将推辞之心收敛住,言茂直接细问“此事非同小可,可有名册谁人担保,若是错领了一人,可就是同犯重罪。其外,将其领了出来,以何种身价安置是安置在京城中还是安置于淮扬”
很意外据说是巧舌如簧的言茂不但一下子应承下来,还直接说到了具体,让被委派为说客的老御医满心欢喜。毕竟,能完成尊贵之人的吩咐,也是桩功劳。
“先生过虑了,定不会让先生难为。人由得刑部按册领往京外转接,一并手续移交往淮扬衙门存档。”老御医低声道“不瞒先生,太后私下有话转告从曾巡查淮扬老臣处得知言氏待人慈悲,故此一心将家庭血脉之幼女托付,以安残年。身为罪人,生死由命,永消籍贯,当永不得回京。此外,老家人还有一言转告,请先生息了与天争之意,莫犯了忌讳。”
拱手一揖到底,言茂谨严道“言茂谨记提点。”靠着床沿边的言耀辉也支撑了身子,顺同父亲,一并施以礼数。
扬州言氏父子彬彬谦和之态让见惯倨傲之色的老御医很受用,谁个说扬州言氏一家子是刁民真是言辱斯文,回头须得向太后好生禀告禀告。
由得刑部点检,如此一来,言家顾忌也稍有消减,“约定了时日,着人连夜送上南去的商船可好”耀辉低语建议,终究有违法度,自当隐晦着些好。
“此去,我立即呈禀,由上安排。”幸不辱命的御医临行再三安抚了一下病重的言三少,“须静养,补齐脾胃元气就好。”
将一并人等陆续送离,回转的言茂看着腹痛发寒的小三反倒安了心,得了御医的会诊,只要不是肠痈就好。
且不议西城深巷内得病躺着的言三,现在,内城中多半豪门府邸都扎堆着些伶俐的门人,人人谨慎地瞅着昨日灯火如炽的那个方位,每每门前溜达过一个过客,都免不得紧张一番,迎战的姿态摆得十足。
按照道理,一般奉旨进京的外省员属来京,基本上都会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可显然,自称乡巴佬又素有暴发之名的江氏想必不会懂得什么叫收敛才是。看看,今日天色才稍显亮色,江氏进京带来的那些残肢之人就成群得往皇城方位聚集跪拜,尽显对圣君的忠贞。使得不得已绕行着过去的赶着上早朝老爷们瞧得无不发愁,这么些时日无不都看得清明,扬州言氏一家子全是刁民从昨日,言家小六来京第一天开始,基本上能想象出这个死小孩定会拿出当初参加婚宴位置的名单,以同生共死的患难的名头往一家家骚扰折腾,为此,无一家不紧急商议安排下善辩巧言的门人专程着府门前严守,定要将言家小六婉拒在府门之外。
可叹,在各府精心安置皆妥当之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日过午时,江氏的随侍除了分批远远绕着皇城磕头感恩之外,任谁家的高府门庭,他们谁也没去张望。
太清净也成了负担。提起的冲劲在时间之轮中消磨,泄气得到了有些憋气。
遥望门前路径远处,幽怨横生。提着其想着他来,偏生不来;不想他来,可能就能偏生就到,满京城朱门深宅何时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其实,这些在大府前自怒自艾的门人实在是过虑了,并不是江氏男少夫人不想去叨唠各家门弟,实在往京城来一路疾行,舟车劳顿,昨日终于能见得了爹爹和三哥,将心宽下,酣睡至日过晌午还没起身罢了。
主人酣睡不起也就罢了,从一早起就尽心尽办的两府老管家愣是没找到昨日那位年纪轻轻的铭文总管,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这位居然也没起身,害得两位严谨的老管家不知道该不该准备下戒尺好生劝诫教导才是。
一觉睡得酣畅,一直觉得腹中饥肠辘辘,耀晴才醒了过来。
不等询问,撩着帘帐的随侍连忙将一并事宜禀告给起了身的贵主,“少主一早着人往西街向亲家老爷问了安,带回了话,宫内御医为三少把了肪,说不碍,只须当调养就好;午后,少主往衙门去交接所带来的献金名册,会儿就回来;红烧肉已经喂食过了,在外间的假山缝里睡着。”想了一下,连忙补上一句,“下面的一并人等按着少夫人之前的叮咛正尽力展现忠诚;请少夫人安心。”
知道了,言耀晴点点头。按照一路行来的拟定,在塞北,已经在京城贵少面前显得过于越制了,此次上京,自当极力显示忠诚为好,哪怕只是傻里吧唧的愚忠也行。
脸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京城中人都知道江氏率领下的都是忠君耿耿的忠良。
在奢华的雕花松木桶中洗漱沐浴之后,再看着摆在雕栏画栋的中堂内的精美餐点后,言家小六很满意。跟着也洗漱梳洗的铭文跟着六少身后左瞧右看。见得六少闪亮的眼色,铭文咪起眼,细细注意这些好看好用的,临走时可行记得将些顺眼的玩意儿带走。
吃饱喝足了,差不多了,该往哪儿逛逛呢
依照亲疏,应当往林家拜会舅父舅母;但是按照身价贵贱,则应当往永固王府礼拜;至于萧府和杜府则需再往后延了,别的依照情况再定吧。
好了,少夫人下定了主意,去永固五府觐见当初为他指婚的王爷王妃,若是再捞个金腰牌就赚了。
去永固五府呢能见识见识一下王府是什么样儿的,对平头百姓而言,可是一桩大事。欣喜之极的铭文一个劲围着六少转,此行可别将他落下了。
那些用拳头才争夺得到少夫人随侍一职的听得更是无一不雀跃。而外堂听得了两位老管家胡须当即齐齐抖颤得跳跃起来,在京城中,除了宗亲贵胄才好去拜得的永固王府岂能容许得这位觐见feifan
两位老管家同时的阻拦,让兴致勃勃迈步向前的言家小六很不理解。
“往身份尊贵的府上,须先送呈上名帖,是敬请贵人认得名号;往后方能再呈拜帖,才可请示觐见。”萧府的老管家看着这位据老爷弦外之音有“祸水”之称的言家小六少,提点着礼数的老人家很忧心,这般年幼尚不懂事就为人上人,身边又没个得体的长辈悉心教导,这怎么可好
“是么”小户人家的言家小六立即退回正堂端坐下来,道“老管家说得甚是,赶紧把我的名帖先送过去。我喝杯茶歇会儿,再带着拜帖去往。”
好主意,铭文乐呼呼的准备香茗,下面的人立即去送交名帖。
看着这些随侍的一溜烟的顺溜劲,看得萧府的老管家都傻了,杜府的老管家暗下扯了他一下,这些时日,言家父子折腾得还少么看上去年幼的这位小六少却让上百彪悍汉子们敬仰拥戴,还是少操心吧。
萧府老管家无奈着,杜府老管家则淡然处之,他的情况和萧府老管家不同,他此来是家主为家庭的未来压赌注的。前日,二十年匿迹无声的大小姐托人送来了家书,言明身处淮扬言氏言家中,信中未多话,却言意不凡。在京城中,素来以权势权衡,亲情最为疏淡,在京中日渐没落的杜家细细思量,最终将赌注下在了愈发看不清的言家。
吃了几贴药,散着体内虚寒,勉强吃些清补的小食,腹痛稍有轻减,看来今晚再喝一剂安神汤安睡一夜,明日就能吃得多些了。
靠着床沿边,言茂和耀辉低声说着话,无论往后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往坏处思虑,都还得需仔细斟酌。
“姑爷,三少,了不得了出事了出大事了”在外院应酬着探病的各路宾朋的大掌柜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面色惨白,满色惊惶。
靠着床沿说话的言氏父子看向满目惊惶的大掌柜,父子俩都没有脾气,现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乖乖得当着顺民,还有什么事能和他们家扯得上关系
第五十七章
“姑爷,三少,打打起来了。”憋了半大天,撩起帘子冲进来的大掌柜手足无措,手指都不晓得往哪儿去指才对。
光是听“打起来了,”言家父子俩立即就知道是是“只动手,不动嘴”的江暮滋事了。
看着统领京郊一线生意的大掌柜居然惊怖成这副模样,倚着床沿的言家耀辉探身看得有些许同情。这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江氏进京若是如同军列般中规中矩,才是坐待忌讳,安排惹点闲错,显现些暴发之态才是明眼。
不想驳了忙前忙后的大掌柜一番好意,言茂询问道“谁和谁打起来了了”
“姑爷”也是听了伙计传来的这个消息的大掌柜欲哭无泪,“昨日的江少爷在永固王府前与王府禁卫打起来了。”由不得大掌柜不惊怖,当今王上未立太子,本朝唯一的永固亲王府一应规制仅次于王制,虽说今年之前,永固王府门前是京中门可罗雀的好所在,同时也是天下士人奉为高洁之地的存在。更何况,今非昔比,永固王已然被推崇为皇室宗人府之长,如何敢在永固王府前惊动兵戈
江暮和永固王府禁卫打起来了嗯,为什么选择永固王府是事先安排还是临时起意嗯,算了,反正和他们言姓的小户人家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安分为好。
“您不去管管吗”尊崇着清风明月般永固王爷的大掌柜焦虑得看向素来有急智的姑爷、三少。
拢着手的言茂垂下眼帘,淡淡道“若是言氏能压制得了姓江的,您认为言家可会促成小六这桩婚事”
啊,听了这话,大掌柜张大着嘴巴老半天,隔好会儿,道“前院来了几位书生,说是三少的同窗,来探病,见还是不见”
前些时日,把握不定京中事态,耀辉借着京郊山中书院静待了几日,故作之嫌若是被细究起,刻意传议,则就难以把握了。
不难天下人相忘,只怕一人窃笑。示意耀辉躺下将病态多显出三分,言茂起身道“请进来吧。”读书人最好颜色,最好别与怠慢,免得被惦记不放。
脚下摇晃了的大掌柜忧心忡忡,如今,他都有些怯惧,自个儿跑前跑后的,可别栽在这了一场。
京城中的生活一向多姿多彩,不提在短短月余风华满京师的扬州言三,满京城四九城,哪个道道没有新鲜事茶余饭后,挤在廊下,人来人往,信手拈来,无不是话题。英挺逼人的萧将军着卖花小姑娘天天送与三少束青莲的话题是京中闺秀们聚会一处绝少不得的私房话,无不将这桩风雅佳话推崇得如痴如醉,只是随着萧将军出城赴往军营日长,均纷纷暗自惆怅,萧将军去了军营,想必只当做一场春梦,做不得真了。
没消停两日,高檐粼粼的内城中顿起的喧闹迅疾得又将稍作安静的京城搅和起来。外城喧闹,内城则处处严谨,午休乍起,阵阵刀剑相击声来自于永固王府正门前,惊得巡游于此的禁卫小队大惊失色,这位当今唯一的亲王虽然在朝中不被待见,其德性备受士族尊崇,谁个敢放肆于此连忙奔前汇聚,同时放出响箭求援。
负着双手在身后转动着拇指,踱步来到门前的永固眯起眼,看着府门前争峰是刀光剑影,有些烦恼,哎,该怎么办好呢。身边服侍着的内侍早已将高椅搬了来,请着王爷坐下看着眼前的热闹。
引起殴斗的缘由实在有些无聊,全是缘由江暮记挂着薛钰曾经在淮扬时对小六的一番允诺说道,飞驰而至,坚决不许小六进王府。此事被传报了内府,恼得薛钰关恼,叱令定要将江言耀晴带进王府来。
一边要人,一边绝对不放,那只有打起来了呗。于是,经年来,首次接到王妃叱令的府中武士也没考虑,齐齐出动抢人。只不过,对方实在不是好惹,面对抢人,成群的随从结阵相阻,居然全然近不得身。当然,之所以没有强行,是及时出现的永固暗示勿用当真的结果,来去间,并没有什么大冲突。哎,也怪不得薛钰生恼,一早就着了内厨做些南方口味精点的薛钰挺想知道言家小六可安好。
王府内的武士停了手,负有保卫少夫人安全的江氏侍卫们安心了些。只是对少主严令不许进王府,无不沮丧。其中被少主额外叱喝了的黑虎尤其沮丧,他差点给忘了,得以娶得言家六少的少主的这桩婚事从开始就是桩不体面的构陷,若是言家六少赖在永固王府不出来,麻烦就大了。
京中无不知永固王府内规制比皇城尚要严谨几分,其内隐居了不少江湖名家,此刻,四个身影绕着江暮,顿起交错的刀光剑影将一众沮丧之情掩盖了去。
见得求援烟火,紧急汇集而来的数只队列远远听得永固王府空旷的府门金戈声声,当真打起来了在内城中公然动用兵刃动武,当需立即擒下才是,怎得都站着光看不动
不等发问,先行来的抬起下颌向王府高阶上拽一下脑袋,再往旁边再嘟噜了一下嘴角。
以王府高阶为界,端坐在府前高阶太师椅上是轻摇扇子微笑看着场中的永固王爷,高阶之下是一伙儿一色蓝衣汉子,其前簇拥着的一抹纯白。一上一下,皆在热切得看着场中。
那抹白色不是昨日用了寥寥几语就将几位禁卫分队长噎得喘不过气的扬州言三的幺弟,江氏的男儿媳么
“怎么回事”后来的赶紧挨近问着状况,“这言家又抽什么风跑到这里挑衅非凡”
听了询问,皆摇摇头,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还不清楚谁是谁非,只是大致上听说是永固王妃召言氏耀晴觐见,却被这男媳妇的夫君严词回拒,如此一来,惹得王妃盛怒,下令着府内供奉将江氏言耀晴强行请进府去,于是,就打起来了。
第五十八章
还有这等事得永固王妃诏见居然回避不及其中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秘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