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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 第7节

作者:周而复始 字数:27045 更新:2022-01-01 02:25:48

    山泉叮咚声声中,远处阵阵喧嚣起,伸长脖子看向山门那边,有什么新鲜事吗

    前门很忙碌,远远的,浇菜的一位同窗欢喜着咆过来传告了一件好事,不知是谁家大户赶来了两辆车,一辆车车载满是米面,另外一车还有不少鲜活的鸡鸭,单是米面就足以二十石,正着人往火房安置呢。

    在此私学书院中求学者,家境清贫的学子不少,除了尽其所能上缴些学资外,书院也少有所得。能得大户人家资助也是维系学院的重要渠道,只是这般大手笔在以往并不多见。

    二十石大米敲打着衣物的言耀辉打心眼期盼今晚能吃上一顿大白米饭,哎等一下,不会是他家送来的吧

    很有可能。想到此,挽起洗涤好的衣物,言耀辉站了起来四下看看,远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靠着林子边向他摆手,借着要小解,他过去探问。

    见了过来的挽着袖子提着湿濡衣摆三少,争相告罪的两人都心头酸楚,三少吃了不少苦吧,瘦得厉害呢。

    对着红了眼眶的这两位表现出的忠诚,自认为仅仅是小户人家后嗣的言耀辉多少觉得有些煽情,在书院这几日,除了对每日非得早起很有意见外,别的都能应付,就当是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锻炼吧,没什么不好。

    往林中再避一避,以便细细说话。押运两车“粮草”送到书院的两人按照言老爷的嘱咐,将家中几日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最后,不无担忧,道“三少,这两日,您可得好好想着对策。”

    仔细听了父亲托来的话,言耀辉当即嘱咐道,“你们先行在山下路边等我,我去向院长告辞,今日就一同回京去。”

    一同回京两人大不解,言老爷嘱咐的话中并没有招三少立即回京的意思啊,两人连忙劝诫,“就算要回京,也需等得京中来人来请上几回才是。”三少在书院暂居,这般吃苦受累,难道不是秉着赖着不走的意思么

    “和一时有所求的大人们摆谱,事后事态一平,定结下隐忧,如此,才是得不偿失。”言耀辉轻轻摇头,既将萧泓所言全部证实了,也就是说他们家所设的保身布局确定是被搅散,言家已然锋芒毕露,此后行事应该再难有取巧之机。看来行狡诈之事,稍有不慎,被反噬的后果,他是避不开了。

    不再多加劝说,听命于三少的两人快快退去了。

    回了溪边,言耀辉将手中洗涤的衣物托给了旁人,寻了借口回了草庐。除了随身的,其余的皆在留言分配给了平日里艰苦的同窗。将辞别信掩在薄被中。

    四顾再无遗落,这才转身迈步往院中正堂去,整理衣襟,临行前,需向山长正式辞行。

    示意外头求见的言耀辉进来暂候一边,书院山长与管事商议着讲学事宜。商议完毕,看端正肃立一旁的言耀辉一眼,管事颔首予以赞许。

    礼让着山门管事离去,言耀辉挺高兴,在书院的时间虽然短暂,费劲精力做的表面功夫还是大有成效的,看,师长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和蔼满意。

    抬目看着退避一步的言耀辉,长须风骨的微笑道“今日的米面是你着人送来的”

    正自满着的言耀辉听得怔了一下,一袭布衣的他看上去很富足吗

    “在风华楼前,我见过你一回。”院长微笑道“君之气韵一如当日。”

    面对少有戏谑的神色,言耀辉真正诧异起来,这还是出京以来,第一次被外人认出。咳,萧泓不算数的。非凡

    回悟过来,躬身应道“换下一身绫罗,言三从西街走出京城,认出着布衣之人为言三的,只有您一位。”

    对世人愚昧不予以置评,摆摆手,山长摇头淡淡道“希望圣上能借以横扫污秽,整肃吏治,福荫天下百姓。”负在在背,看向言耀辉,他问道“你求见我,有什么事吗”

    “学生是来告辞的,感谢山长这几日的督促教诲。”

    “告辞当时你来书院时说立志潜心修学,以备将来金榜题名为百姓做一番伟业,怎地现在就要离去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吗”看向言耀辉,长须的山长满脸诧异,言三入山门来不过几日就要离去据他的观察,言三不像是耐不得清苦的骄奢之人啊。

    这些冠冕堂皇的虚妄之语居然被山长记得清楚,言耀辉还真有些脸红。

    脸红归脸红,该摆谱的时候,也不能不显摆。

    端正颜色,言耀辉回应道“向山长辞行,并不是学生的本意。今日,在京中父亲大人着人传了话,不知道为什么,学生受得京中一些大人们的抬爱,传出要将耀辉得圣恩赐下的员外郎虚衔擢升为京官正职,这几日就是传报到学生暂居的书院来了。”

    “人事就是天命。若是学生全然不知晓此事,还也就罢了。现在得家父提前告知,若是学生还在书院静候,除了做作,着实是大不敬,也是对其他苦读的同窗们的亵渎。”言耀辉作揖道“至此,学生向山长辞行,尽早回京和父亲商议出拒绝的对策。学生多有不足,处理了琐碎,他日重回山门,山长请芴嫌弃。”

    山长看了端立的言耀辉良久,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没有多问,点头道“去吧。”

    行了别师的大礼后,言耀辉立即离开了,须得赶在关城门前赶进城,直接就赖到永固王府去,这时候,不能将他家唯一能依靠的大靠山再闲置一边了。

    第四十八章

    曙光东升,等着上朝的大人们窃窃私语,“听说了没有,昨晚进城了的扬州言三直接就进了永固王府,现在都没出来”

    “不是听说,是真是。”一旁一位大人悻悻然。今儿晚,曾被请去当说客的老大人得了言茂的托话,特地跑上门通知,言三确实应正在永固王府的客厢小住,而且更糟的是,很有可能和之前所预计的那样,坚决赖着不出来了。

    扬州言三的行径让着急于处理切身利益的大人们很傻眼。本来还做好给足言三面子的准备,万万没想到言三居然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了。这对言家父子将满朝京官当成什么了刁民一家子刁民捞起袖子,被这件事触动了的大人们恼了,一个劲的吸气吐气以来压制情绪,不就是不想嫁人么,等着

    事不关己的听了则是难以忍俊,免不得戏谑得瞅向萧大人,有这么户人家当亲家,萧大人可真有福气。

    面对同僚们的戏谑,端正萧立的萧大人充耳不闻,从没回京城起,对言家所做的一切举措,他就已经疲了,萧泓再三叮嘱对付言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现在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决策。

    “关心言家是不是在捉迷藏,还不如关心关心朝局。”萧大人不冷不热得低声嘀咕了一声,当即让周遭有戏谑之心的同僚都安静了下来。左右看看,小聚一起低声议论着,最近几日,朝议都是由阁部主持,据说王上的病况不容乐观,这可怎么得了。

    在看到把持朝议的六部阁臣走过,窃语声声立即就停止了。按序就班排列好走进金殿,得谨慎些,据说阁部又有大事了。

    朝旭东升,午时当空。

    用了午时膳食,和王妃正堂高坐品着清茶的永固侧目询问道“言三还没起”

    “还没。”随侍轻轻回应。从一早到现在过午,着人去客厢看了好几回了,扬州言三这会儿还没醒。

    听了回报,等着昨晚赖上门来的言家小三拜见的永固盯着廊道外倾洒着的艳阳,裂着嘴角,“就算是心宽,也不至于这般散漫吧。我怎么觉得他是已经做好了光明正大嫁给萧泓是准备”哼了一声,没好气得吩咐“像话吗把他拍起来。”

    陪坐一旁的薛钰也有些忍俊不住,摆手让随侍不要行动。道“别刻薄了,想必最近劳心得很,难得他能心宽。会儿饿了,自然就醒了。”

    点着落在案上新递来的呈报,永固摇头道“是我着急么再睡,洞房都收拾好了。”

    瞧瞧被永固手指点着的呈报,薛钰咳了一声,真头疼,一再出岔子,现在确实不是耽搁的时候,总要细细商议才对。侧首吩咐一旁宫人,道“去拿块才出炉的米糕放在枕边,应该能唤醒他。”睡了半日,应会腹饥难耐才是。

    睡梦中梦到了家乡香糯桂花糕,扑鼻的米香致使睡了半日有余的言耀辉顿觉饥肠辘辘,挣开眼,醒来了。

    端着新出笼的香糯桂花糕糕点在床边的宫装侍女见得贵客醒来,连忙相互招呼,左右涌出好些侍女。

    靠着床榻,两三个宫装少女展着衣物,趋前侍候起身的客人穿衣,一旁还有几位端着漱洗用具候着,一边做事,一边悄悄都看着府内难得的贵客。

    睡得过久,脑袋也有些迷糊,腹内也觉得饥饿难耐,肌肤碰触柔滑的丝,被摆布着的言耀辉终于清醒了过来。哎呀,过了,昨晚赶着关城门前进了城,现在他所在的是永固王府待客的边厢。

    抬目看透进来的阳光,大致上揣测了一下时辰,言耀辉顿时满脸绯红,丢人了。

    围着贵客上下忙碌着的宫装少女们不时端详这位年轻清俊的男子,这就是惹得萧将军恋慕到得下相思的言三少么,呀,好幸运。在京城中,萧将军和言三少的事情早已成了闺房内风雅的私房话题,暗下里,拥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女子们多得很呢。

    年轻人睡到日上三竿,怎么说都是件理应羞愧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别人的府上。吃了两块点心就匆忙跟着领路管事往内堂去,进了内堂,言耀辉向上座的王爷王妃告罪,他也并不是故意想给长辈留下懒惰的印象,困顿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在书院时,姿态做得有点过火。

    本来怀有要对年轻人散漫进行训诫的永固瞧瞧,和前半月相比,言家小三明显瘦削了,也没了话。看来,虽然折腾得别人食不下咽,用尽心思的他自己个儿也并不轻松。好吧,也不刻板了,直接话到正题。

    拿起将早些时候送来的呈报递向言家小三,永固道“你送交在京兆府的诉告,今日京兆府做出了判决。原本送去西街的住所,你父亲已经接下了,这一份是抄录副本,看一看吧。”在言在酣睡不醒的时辰里,今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件很大的一件事。喔,也并没有多大,相比阁部呈报加大肃清的一串新名单,这件事很温馨和婉。

    啊判下来从王爷和王妃不太轻松的表情中,言耀辉已经得到些讯息,看来不是什么对他有利的结果。

    永固盯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来倒去的看个没完没了的言家小三,被转得发晕的薛钰别开了脸,显然,言家小三很想从这个判词中找出些可以攻击的破绽。

    言家还想生事哼了一声,永固道“京兆府是不会让你们家在判词上找出可以生事的任何漏洞,就此打住。”被折腾道这份上,要是京兆府出来的判词上还能有被言家抓出些字面上的漏洞,就等着上下全部撤换了。

    判词很简单明了,出言侮辱从五品礼部员外郎言耀辉者,是在宣布获罪前犯下的侮辱斯文和公然损坏民财的过失,故此,为此,京兆府依照刑不上大夫的定罪原则,驳回以大罪之人侮辱仕人的重罪论处,判决言耀辉获得受损财物的双倍赔偿。介于立案是在宣布罪行之前,经过仔细斟酌,判定被诉者充交国库的财物中拨出一处宅邸,以折价冲抵赔偿。

    整个判状中没有可寻的有利之利,可也没斟酌出什么不利的症结,为什么王爷王妃的气色如此不善在这个判状里,他忽略了什么不该忽略了的东西吗

    言三轻轻道“请王爷指点。”

    永固不想说。薛钰接了话茬,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次获罪下狱的一些家门原本是什么身份吧。”

    言耀辉点点头,萧泓曾经说过是些外戚,当时只听了只言片语,觉得神叨叨的,又不想掺和,也没有往下问。听了薛钰这话,言耀辉是个聪明人,转念一想,掩不住震惊,失声道“您的意思是说,冲抵赔偿给我的宅邸处在内城”

    薛钰轻轻点点头。言家小三很聪慧,不需别人指点,就能把握实质,接下来在商议如何进退的问题上就好说话了。叶子 手 打

    举着判状,震惊的言耀辉盯着再次细看,怎么可能偌大的京城俗称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衣食住行理法严谨,但凡是内城中居住,无一不是身份贵胄的世勋爵位王公贵族,虽说最近内城空置下来好些豪门宅邸,再怎么也轮不着赔给他吧。

    “王爷已经着幕僚细看了,没有可以可寻机的,你就不必费心了。”看着还在企图想要在判状上找出些什么的言家小三,薛钰摇摇头,现在不是搞笑的时候,“若是往前溯源半个月,照你的身份,那个宅邸的门,你都难得以靠近。”薛钰轻轻道“如今,就算你已经是从五品的身份,也并没有资格迁居那种宅邸。”

    这那,噎了半天,言耀辉道“这么说来,小三需立即往京兆府严词婉拒”

    看着求教着他们的言家小三,薛钰摇摇头道“其中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你现在看的是抄录来的副本,原件上有道朱批,朱批着只有一个字--可。”

    朱批只有当今天子才可以用朱笔批文吧也就是说这是旨意肃静的内堂中,顿起逼人寒意。

    “理应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回视看向他的言家小三,永固道“不要问我,本王也猜测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图。”

    一旁的薛钰也不语,王上懈怠朝政二十年,临了了,居然雷霆横扫,由不得人不去胆战心惊。

    “难道就没有大人提出异议吗”匪夷所思的言家小三很不明白,据说王上身边有言官,也有谏官,这也太离谱了。

    “想必是有的吧,可没有机会说话,其实王上好几日都欠安,朝议都是由阁部主持,今日,阁报呈报了一些之前被遗漏了的需审查的新名单,从监察司那里还得到明确被掌握罪行,有几位大人在当场就被廷尉拿下了。”永固淡淡道,“再怎么清明,也没必要在这当口,对已经被朱批过的状判提出异议,况且,他们很想借此来平息眼前的危机。昨晚,你来内城,应该看得出在外城没什么变化,在内城,天色稍暗,就已经户户紧闭。”

    昨晚过来的言家小三已经深切体会了内城的清冷,要不是看着他进了永固王府,昨夜就得在府衙的大牢中暂住了。低头看了判状一眼,耀辉道“这么说来,若是接下了这份赔偿,就是越制不接,则是违背圣恩”这么被王上如此“厚爱”着的言家小三倏然,他家祖祖辈辈居住扬州,要不是为六弟送行,他们兄弟都还没出过家乡地界百里之外,至于年年出外游历的父亲,眼界虽高,却绝不会任性寻事的,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不要起得太复杂,”也想不清楚的薛钰只能给予口头上的宽慰。

    永固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薛钰,道“其实,这件事在别人眼中,基本上都是认为王上是为你们定下了住所以备成亲之用。”这是安慰性的话,照迷样复杂的状况去看,要是当真是赐予他们成亲用的反而是件好事。

    言耀辉诧异,将手中的判状放回桌上,道“前几日耀辉在出京的途中遇见萧将军,当时将朝中对言家太多容让的异常向萧将军请教,萧泓曾经言辞灼灼说过,就算得圣恩,也远不足以享有开无故之端的可能。耀辉不觉得萧将军有敷衍的意思。倒是觉得小三和萧将军都觉得背后有人欲借此事为契机,以达成什么目的。”

    看了看小三,永固道“萧泓的回答中应该没有敷衍你的意思。至于以此为契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这是王家私事,你很想知道”

    言耀辉当即请罪,这次惹下杀戮血腥的源头,就是源于外戚干涉进了王家立储的家事,他绝对没有触这个霉头的本意。

    点着案上的判书,回归正题,永固道“现在说说这个怎么办吧。”

    “我立即准备个牌匾给京兆府送去,以示感激青天;也尽快去一下监察司求见吴源吴大人,收拢幼女的事情显然是监察司呈报的,就请监察司出面,拿出手续或是上呈忧虑,渠道更为妥当。这些事情都办妥了之后,四处求见拜访一下众位大人们。”毫不犹豫,言家小三做出了决意。

    什么,现在就全然妥协永固和薛钰一起看向言家小三,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吧,不想再布局折腾了

    “您也看出来了,言家之所以步履艰难,并不是言家一再错失良机,而是来自于朱批。”言耀辉轻轻道“就事论事,再在既成事实上纠缠不清,不早作安排,错失了将各位大人都卷进来难得时机,言家以后可就难以应对日后随时砍杀过来的三纲五常的利刃。”

    很想说些什么的薛钰沉默着,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很清楚,在皇城中,龙阳、断袖算不得是瑕疵,世家公子行事再荒诞,也只会留有风流的雅名,若是言家坚守毫不退让,就算占据了眼前的安稳,将来反噬得更艰难,若是能借这个难得的时机,将旁观者一一拖扯进来,将来被翻案的可能性则越小。只是如何一来,言家小三就难为了。

    看着做出对策的言家小三,永固缓缓道“你和你父亲商量好了”

    “是。离开京城前,父子有一番细谈。”言耀辉点头。按照最坏的打算经营,也就没有了烦躁。

    永固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还是赶紧去办吧。

    行礼告退的言耀辉想到什么,再行求教,“耀辉有个疑惑想请王爷提醒。”

    真有些不习惯言家小孩表现出的一派好教养的姿态,永固希望别是什么奇怪的提问,有些警惕,道“你说说看。”

    “耀辉想请问,萧将军是位什么样的人”

    和薛钰相互看了一眼,永固由不得诧异得道“奇怪了,你为什么这么问”

    “刚才一席话后,耀辉忽然觉悟出之前所做的种种事宜中只有一家获益者,就是萧将军。”

    “是啊。”永固和薛钰齐齐点头,以静制动,萧泓便宜占得大发了。

    看着没有丝毫意外,甚至都有些理所当然的永固、薛钰,陡然悟出错失了什么言耀辉斟酌了一下,道“迄今之前,我一直将萧将军看成是个单纯的二愣子加傻瓜蛋,这个判断,是不是错了”

    二愣子,傻瓜蛋萧泓留给言家小三就这么个印象吗薛钰和永固瞅着绝无说笑意味的言家小三,齐齐有点受噎。

    全然想象不到萧泓在言家眼中居然是个傻楞的印象,薛钰道“在扬州时,王爷应该转告过萧泓是什么人了吧。”

    “王爷说过。只是说他是位同行的京城公子。”形容萧泓是二愣子,还是言耀辉斟酌了寻出的较为得体的词句,面对诧异得都发怔了的王爷王妃,言家小三也得到了些答案。

    听了这话,想了想,想到确实没介绍的永固干咳了声,哎,他绝无要为萧泓遮掩的故意。当时在扬州巧遇江氏之际,看得出言家毫无攀附权贵的意思,也就没加以多事介绍。这么说来,言家人从一开始就将当事人的萧泓排在了需要严戒的范围之外

    不知道是怜悯坚持不渝的萧泓,还是去同情完全忽略萧泓的言家小用,永固道“这样说吧,听说昨日你的父亲对上门来的说客申诉委屈中说了这样一句话京城满地皆为凉薄。此言显然有些过激,但京城中确实有一处如履薄冰之地,就是宫廷。自束发起,萧泓就在相辄的惨烈尤甚于朝中的宫中行走直到今年年初,你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您的意思就是,看上去愣头愣脑的萧泓其实是个精明之极的那种人”言家小三扬起眉,真可恶,萧泓居然一再蒙骗于他。

    “他哪里愣头愣脑了”绝非是想要为萧泓辩护什么的永固扬眉,清晰自己全无必胜筹码,萧泓却在毫无作为中将不可能转机为可能,这般以静制动的稳重怎么和愣头愣脑打上勾道“萧泓性情虽然倨傲,却鲜少有宿敌,在京中,没几个年轻一代能做到这种境界的。前途显赫,要不然,萧泓凭什么能让百官个个羡慕萧大人有此佳儿当然,现在也没人再羡慕就是了。”

    是吗还真没看得出来。言耀辉顿生懊恼,早晓得也就不至于做出白白送萧泓那么多好处的事情。

    说着话的当口,王府的管家求见了进来。

    深受王爷信赖的王府管家带来了宫内传来的太后口谕,“昨日宫中为王上祈福,佛堂内所供奉的阿育王佛塔突显灵光,大吉之相引起宫内欣喜,议论此乃吉祥圣物,太后和太妃们决定要将其供奉往京郊寺庙,让天下子民供奉,已经着选时日,特别指名献出佛塔的言三准备同行。”

    听完了宫中传来的口谕,永固薛钰并不太意外,毕竟这次获罪者众多是外戚,京城中就这么大,无不姻亲带故,就是永固也被生母太妃托话了好几回。看向眼睛陡亮了起来的言家小三,永固薛钰苦笑,看深宫中的长辈们自个儿跳出掺和进来,言家小三就这么幸灾乐祸么

    除了这一件,王府的管家还带来了两件最新的趣事,第一件就是刚刚才,言三的父亲言茂着人向京兆府送去了清正明镜的牌匾,以示对律判的感激;第二件事是在京城中出现了一只脖子上系着缎带的小老虎,这只家养的小老虎似乎和主人走丢了,正趴在北城的风华楼上等着被认领。

    系着缎带的小老虎是红烧肉小六已经到京了听得言耀辉又惊又喜,虽然相隔的时间不久,能再次见到自家的小六,他很欣喜。

    看着言三表现出的欣喜,永固道“那个系缎带的小老虎是江家的”

    “是,是江暮送与小六的幼虎,肯定是小六进京了。”

    哦,那就是说奉旨上京的是江暮和言家小六,怎么没听到传报这不管了,能再看到言家小六,薛钰之前静谧的脸上终于展露出温和来,能再见到那个晶莹剔透的孩子,他无比欣慰。

    看着露出些欢喜的薛钰,永固反倒轻轻摇头,得小心了,想必被薛钰威胁过的江暮那小子应该是不会情愿让言家小六进王府的吧。

    确认了小六来了京城,又得了父亲也开始示好动作,言家小三也当即正式告辞。萧泓曾经对他说过,京中的大人们的脾气不太好,在各位大人们还能压得住脾气之前,得尽力拉拢才是根本。

    阳光璀璨,从侧门走出王府的大门,昨晚没有进得王府的两名随侍一直就盘踞在边门口等着,见了三少出来,两人连忙迎过去。

    至于盘踞在永固王府前大道两边巷道处的若许人,确认了扬州言三出了王府,多半一哄而散,纷纷跑回去向主人报信去。

    第四十九章

    午后艳阳高照,从深宫中传达的口谕将言三“逼”得主动走出了永固王府。听了这道传报,心有所求的无不松了一口气,其中,原先准备想借以安置京官官职以来困住言三在京的那些大人们更是将最近一直郁闷着的胸腔好好舒展了一下。

    以德为资,给言三个闲职本来并没什么大不了,可问题在于,依照扬州言氏最近以来的所作所为,若是被这家子借而拿来造势,那麻烦就大了。况且,倘若萧泓与言三当真促成姻缘的话,可怎么将官职收回来种种顾虑中,可亏了也想尽快了结此事深宫内的娘娘们及时出了手,不然早晚成桩笑料,万幸。

    在众多盯梢的关注下,贪睡得错过了两餐的言三忍着腹中饥饿,首先去拜访了监察司,得好好向招惹出此事负有一定责任的吴源吴大人说道说道。

    由于是正当轮值时间,无法正当回避的吴源吴大人被迫将早已众所周知的言家担忧和委屈再复听了一遍。刨去其中的委屈诉苦,所表述的意思无非只有一个,就是言家借大善之名是为了独善其身用的,绝对不是用来收拢危及自身隐患的。在再三得到允诺一定会向上呈达顾虑之后,言三开始了拜访众位大人们的行程。

    看着告罪着前来的言三一派谦恭的姿态,大人们无不暗下感叹,能公然在上京玩过家家,人,果然不能貌相。

    其实,无需言三将姿态摆得多谦恭,就已然得到大人们一致予以和蔼对待,毕竟,上京大人们的眼睛向来都是雪亮的,朱批上一个“可”字,不但了断了京城京官无作为的不良传言,同时也增添了更多隐晦无限猜想。

    被慈祥盯着的言三尽可能恭恭敬敬。对面相和察言观色自幼就有些探究的他对大人们皮笑肉不笑的态度相当谨慎。当然,言三过虑了,就算再怎么想找茬挑剔,这些大人们都将自尊心收敛得很严实,在这个时间段里,去挑衅无法把握背景靠山的人家,绝对不明智。况且,今日早朝后,也都知道从塞北马场紧急调运往京城的战马已经就要运抵京郊,其中押运的是奉旨上京谢恩的江暮江枫晚和言家幺子。对塞北一帮子乡巴佬人马的到来,中立在朝政之外的士族家门所保持着一贯的静默渐渐透出一股沉凝的气氛。

    觐见大人们的行程在顺风顺水中。对请罪的言三一番勉励后,大人们就闭紧嘴巴,绝不在话题外多说一句,以免惹上不必要的纠葛。之后,就算完结了会面,被精通世故的小吏请出了官署府衙,就算他想赖着多留会儿都不能。

    言三回望感叹,看,一旦延宕了时机,言家的伎俩就此被看穿了,再难有可乘之机,往后一行一言只能谨慎再谨慎才行。

    已经看穿和被看穿,饿得难耐的言耀辉也不再多事了,打起最后的精气神,回了吧。

    京城的街道上依旧繁华热络,今天可有件大好事了,听说了么,上次扬州言三少说的供奉在深宫的阿育王塔显灵了,宫了立即宣召了已经回家乡的言三回京,择日随行将法塔请往京郊寺庙着让天下子民供奉。

    这件事对京中人而言是件很隆重的大事。京在信佛者众多,对往生异常执着,听了这桩异事,无不合十虔诚祷告后,均仔细交流着请法塔的真日子,万万不能错过了请佛保佑平安吉祥的盛典。

    当然,众所周知,这座嵌宝真身法塔是扬州言三请来的,宫内传诏言三准备同行供奉虽不算是特别恩旨,可不管如何,借着这个传招,扬州言三不得不重回京城的事实让京中闲人们无不喜闻乐见。借此,前一些,扬州言三少在东街布铺预定备以在礼佛时穿着的银白缎料也在这个消息被证实之后,瞬意就告罄了。

    无疑,今天的京城一如既往的喧哗热闹,除了为供奉佛塔的事宜被急招回了京的言三这件好消息之外,茶余饭后中还有一个新鲜话题,今日京城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北城的风华楼上溜达来了一只小老虎,惹得以风雅为名的风华楼内喧嚣不已。

    对一只小老虎表现出的大惊小怪,绝非是风华楼的食客们没见过世面。源于猎奇,一些豪门在庄园豢养几只猛兽并不是新鲜。可在京中,除了皇家猎场外,没有谁家会拿小虎当宠物来饲养,毕竟,百官中有以虎为象征的品阶,没谁家愿意惹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只是谁家府上的

    闻风的几位公子们在楼上往下探看,颠着四只胖爪子的小老虎在楼下的桌案下到处转悠,拿小老虎当宠物饲养的例子,他们恰恰就知道有那么一位,就是为了想撇清和萧泓的关系,折腾得好些长辈们食不下咽了的扬州言三的弟弟言家小六。

    人怕虎,虎也怕人。虽然看上去个头不小,其实还尚幼的小虎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寻找着它的主人,随着闻风聚过来看的小老虎的看客增多,半大不小的小家伙也紧张了,弓着身子,刨着地板,,对着接近它的人龇牙嗷嗷吼叫起来。

    要是它再大点,应该会惹人畏怯,偏生除了个头比狗大不了多少,原本万兽之王的威仪也都被脖子上扎着的锦缎花结给彻底掩盖了。看着胖胖的脑袋上拱着的大花结,怎么也生不出畏惧心来,正瞧得热闹,围聚着的人群被些蓝衣锦带的汉子们分开了,“红烧肉又乱跑了,回头看怎么收拾你。”一个跑了进来的俊秀少年探身一把捞起嗷嗷叫的小老虎又亲又捏,一把抡起扛在肩上转身就跑了。

    来得快,去的更快,没等回神,突然冲进来的人群就穿梭进人群中没了踪迹。

    往楼下探看的几位公子们瞅着晃动的马尾一溜烟没了的身影,虽然没了印象中的两个鬟和长长飘带,瞧着那样子还是能肯定那是言家的书童,相觑对视着,齐齐生出大遗憾,唉,萧大公子要是没去军营该多热闹。

    一直就处于热闹中的西街今天也很热闹,珍宝斋今天又有风光的事情了。宫内专程着人传来了太后的口谕,诏令回京的言三闭门斋戒沐浴,等待选定的时日随行将供奉在宫廷内的法塔请往京郊寺院。对虔诚信徒而言,是一件及其荣耀的事情。专程过来的信徒们看着西街珍宝斋内层层叠叠绽开的各色莲花,低低将前些日子传闻开的传说再一遍遍的散布。

    对外头这群神叨叨的家伙们赶不得轰不得的大掌柜怨怼得扭头对上了账户先生,很喜欢打理花木的账户先生颇觉委屈,不是他特意侍弄的,只是现在正是好时节罢了,过些日子,想养好也不可能了。

    在深巷的小院中,好好打扰了京兆府尹一番后才回来的言茂和提前回来的小三商议着这道宫内口谕,都有些拿不准,究竟是祸还是福,越加看不清了。

    外面脚步声骤起,似乎来了好些人,是谁放在手中的点心,耀辉起身,看着大掌柜匆匆迈了进来,低声道“姑爷、三少,六少着铭文先到京了。”

    铭文来了么那小六也近了吧得了这话,喜得言耀辉连忙往外走去,言茂也站起身往院门外看,打开的院门鱼贯得进来了一式的蓝衣锦带的年轻人,从中间有个俊秀的少年郎。

    “老爷三少”一眼见着堂前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的老爷和大有变化的三少,铭文兴奋得冲过来。

    见着总算将双鬟改成了马尾的铭文喜勃勃的模样儿,言耀辉很高兴。看着更欢甚了的铭文,言茂也笑了,之前一直担忧小六的心情也都暂时纾解了些,小六应该过得没差错。

    院子有点小,按刀向亲家老爷和亲家少爷见礼后,一式衣装的年轻人们严谨得排布一边候着。

    大掌柜赶紧招呼在院内服侍的伙计们准备些茶水,连铭文都能随身带着十多个随侍,看来,东家的小外孙嫁了一家不得了的人家呢。

    抬目看看阔步上前礼见的魁伟的年轻人,真意外,是江暮身边的那个近身随侍黑虎。不错,月余不见,原有的戾气和缓了不少,气度稳重多了。

    招呼着铭文和黑虎进内屋说话,言茂和言耀辉还有些事情需要他俩仔细证实。

    得了亲家老爷的招呼,黑虎迈步跟上,对这位将他家家主欺凌得经常面壁思过的亲家老爷,他是不敢怠慢的。

    对铭文的到来,言耀辉欢喜得询问道“几时到京的怎么没见着小六”

    “是刚刚会儿进的城,少主和六少还在十里亭修整,这次上京,少主带了好些贡品等着交付,分作了好几路,得押后会儿交结才能脱身。”能这么快就能重见着老爷,围着老爷转圈圈的铭文喜乐得了不得,老爷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么可亲可敬。“六少可想老爷三少了,着我先来看看老爷人、三少。”

    铭文话回得有些笼统,言茂和言家耀辉听得却都点头。理应如此,以奉旨来京,在行事上定需多加严谨才行。

    陪着姑爷身边的大掌柜将目光调低,瞄着围着姑爷转悠的铭文的脚底下一起跑着的四只脚的玩意儿,那个是什么

    忽略脑袋上的锦缎花结,盯着黄黑相间脑门上深色的纹路,大掌柜坚定了猜想,没错,这绝不可能是谁家成精的老猫,这是只小老虎。

    言茂也随着瞅了瞅在脚底下,这玩意儿还留着呢仅一月未见,“红烧肉”增添了不少肉。

    顺着老爷的目光,铭文将地上的“红烧肉”掐抱了起来,“老爷、三少,您看,红烧肉长大了呢,六少让我带给老爷和三少瞧瞧。”铭文好小心哦,现在小家伙有点会闹点乱跑了,在这里可不能得罪老爷,不然可当真要变成酱肘子红烧肉了。

    被抱着的红烧肉有些不耐烦,不停晃动着系着缎带花结的大脑袋,看得言茂都有些忍俊不住,和上次见的相比,小家伙有模有样多了。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伸手捏了捏毛茸茸的大脑袋,言茂询问着。

    还有什么铭文恍悟,连忙挨着上前,悄悄道“老爷,我跟您说,六少带了好多好东西孝敬您呢,是什么现在不能说,保证让您欢喜得不得了。”

    现在应该没什么事能让他欢喜的了吧,哎,言茂招黑虎上前,将前些日耀辉写给他的信笺递给了黑虎。

    黑虎上前,双手接下,在亲家老爷的示意下细细看去,其中有句“小六诉告萧泓拐带民财”他是看懂了,只是

    书信中的小六是指的是他们少夫人吧少夫人诉告萧泓拐带民财这是啥意思

    提起当初萧泓卖马的事,要不是这会儿提起,他早都给忘了。自古英雄哪个没有落魄的时候,这算不得是窘事,何况萧泓的那匹随时尥蹶子的欠揍的马儿也不值得惦念,就算收回,估计也就是拉磨拐面的下场。他们家的少夫人还没定下居所,一收到传达的旨意,立即就匆急火忙的往京城这边来了,哪里有空去惦记其他,身为东院的管事,黑虎断然予以否认,“怎可能绝无此事。”

    听了黑虎言辞灼灼的回应,言茂和小三互看了一眼,本来还心存侥幸的思绪也就此中止,现实的麻烦确实已跳跃出言家能掌控把握的范畴。

    撇开及其不顺耳的“少夫人”这个称谓,言茂着耀辉将信笺烧了,道“你们此来,塞北如何安置的”既然是一家子,也容不得他不把握。

    “少主少夫人一动身,老太爷和家主、夫人就当即返回塞北去了。”黑虎谨慎回话,废城是江氏的根本,从今春起,江氏所有主人一连数月在外面流连,自然谨慎防范,不能有任何纰漏疏忽发生的。

    第五十章

    证实先前企图的侥幸不再存在,就此为止。

    言家耀辉拍着铭文住侧室去,不放心的他有些话需要叮嘱。好太没有听到乡音的铭文一跟着三少后边欢喜得不得了。脚下的红烧肉也在忙前忙后四处转悠着熟悉着看了看气息稳重黑虎,见识过江氏上下体制森严的言茂也不想多话,上京不同别处,想必江夫人也定有所交代。

    没什么话好说,安静得只剩下大眼瞪小眼,一抬眼就能看到院落中矗立着的一排排彪悍的年轻人先前服侍着耀辉的两个随侍早巳从侧厢房内跑了出来,诚惶诚恐得挨着一边候着。言茂看得有点头疼,言家没资格摆这种排场。

    等着耀辉着铭文从侧厢房一出来,言茂让黑虎去官驿准备一下,毕竟是奉旨进京,官署该有安排才是。

    看了一下亲豪老爷,侍立一旁的黑虎道“呢己经去过了,官驿说咱们少主和少夫人就安置在您这儿。非凡”

    说到这里,黑虎不由自主四日扫视了一下选个街坊巷道最深处分成前后院的幽静院落。地方小了些,亲家老爷肯定得住正堂,三少则是住东倒间,少主也只能住西侧间了,那可他们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在院落中搭帐篷吧。看来得好好费点心思盘算隔壁的几个院落是不是能腾出来了。

    “”再次被“少夫人”这个词烦恼了一下的言茂皱眉,“江暮和小六住这儿”

    对着铭文询询教导了一番后耀辉听得也诧异。这个院落对言家父子而言也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目前住着他们父子加上两个随侍和几个杂役,都已经不宽袼了,哪里住得了这些人

    对能和老爷、三少挤在一块儿,铭文非常兴奋,地方太大,他反而不怎么习惯。

    言茂看了喜滋滋的铭文一眼,照铭文之前说,江暮是以谢恩名目上京的,此来还携带来了大量良驹以交付军营顺便还押解带来了不少贡品,札部官署安置方为妥当,怎可能会安置在这里这算是怎么回子事儿想必江暮自己也不愿意吧。

    “去官驿住。”言茂吩咐。可能不能安置在迎候外部使臣的奢华之极四方馆,哪儿也都比住他这里要稳妥些。

    “是官驿中的差役说是上头吩咐下来,少主被安排在三少的府邸了。”听了言家老爷通情连理的吩咐,黑虎很高兴,这所民间宅子离“府邸”速个称谓的差距也太大了。

    “你刚才说什么”垂日瞧着在脚下盘旋着的红烧肉看得热闹的言茂抬眼盯住了黑虎。

    被盯了的黑虎一怔刚才回话中他说了什么不稳妥的话吗

    伸手按着铭文的肩膀听得此言,如雷击般的言耀辉凝神,道“黑虎,你刚才说官驿安置你们少主住宿地是我的府邸,”

    言耀辉很震动,对“抵债”给他的内城府邸,言耀辉和父亲已经做好了对策,除了不主动去官暑拿抵押于他的房契之外,决定绝对不经手不居住,在以后,寻找个时机将其转卖或是转赠将所得都献出去就是了,没想到,这一出是想逼得言家不接也得接还是

    看了看神情严峻的亲家老爷,察觉出话外之音的黑虎凝重起来,追随少主住扬州求亲的他很清楚这位亲家老爷胡搅蛮缠的能耐,让这位亲家老爷都惊动了的应该不是好事。再看看三少对了,比他们先到京的三少将萧泓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不顺利吗

    压制住好奇心,铭文抢着答话,  “早世时候进城时,分了两路,一路往宫驿递交上京的公函一并安置一些随身器物;另一路进城起就按照六少嘱咐找西城的珍宝斋,半路上,找走丢了红烧肉花了点时间,到了西街口,先前去官驿去安置的人也寻到了西街,他们说官驿的人说上头有交代,少主的住所安置在三少的府邸了,要不,叫他们进来问问”

    旁观着的黑虎关注着亲家老爷的反应,回了话的铭文也是在右瞧,照老爷和三少的反应看,官驿转告让他们少主少夫大居住到三少的府邸这件事,不是什么好事。

    再次厘请这不是言家能掌控时局的言耀辉和父亲对视,彼此有些恍悟又有些迷离,甚至打心里透出些骇然难不成言家之所以能得到一再的“眷顾”的原因来自于江氏抑或是因为江暮

    “铭文,你立即去官驿撒野打滚也别松口。”拽住铭文的手,闪动眼眸的言茂道  “能闹多太就闹多太务必闹得能知道的都知道,切记。”

    撒野打滚也别松口看了看神情疑重的老爷、三少,眨眨眼,铭文转身撒腿就往外跑,赶紧办事去。

    探手将穿过身边的铭文一把捞住,黑虎凛然道“亲家老爷,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嗯,很大的不对。”言茂道“铭文去闹事,你去城门外候着,见了江暮一进城,你一定要让他坚决赖着住在官驿,别出来走动。”

    这是什么意思黑虎看亲家老爷的脸色虽然没有什么起伏变化,却透着打不妙。赶案告辞出发吧,先按照亲家老爷所言,先堵住少主和少夫人,再商议其他。

    没等走出院门,铺子的跑街小伙计磕磕绊绊得冲了过来,伴着远远得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喧哗声声,小伙计惊慌失措地道“姑爷,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朗朗乾坤下,京畿重地的天于脚下能出了什么事情言茂站了起来。一直没有说话余地的大掌柜看了跑街的小伙计一眼,六少和江少主往这边来,至于让久居京城中见惯了贵胄子弟排场的伙计唬到脸色发青

    靠着门廊,听着若隐若现的喧哗,黑虎缓缓道“我想,应该是少主和少夫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一听此言,言茂当即快步出去,言家小三也追随着父亲出了院门住深巷外去,不管是小六不懂事还是江暮想显摆,总之,在教训他们安分守己之前,得把他俩堵在街道口,决不能进门就算赖也得赖在官驿才是。

    第五十一章

    一踏出院堂门,先前耳闻的喧哗声陡然加高,被黑虎捞了回来没的铭文探身住深幽的巷道往外看去,能瞧着一片狭小天地前人头攒动,没错,应该是六少已经过来了

    这是可随意逾制的地盘么亲家夫人难道没有叮嘱过迸京要安分些吗,快步向前行的言家耀辉示意铭文暂且等一下,一边阻拦住准备先行开路的黑虎,已经阻拦不了眼前,那么,只能先把握眼前的状况再说了。

    冲着这么热闹,蜂拥而来看热闹的愈加多起来。涌在巷道前张望着的的人潮被眼前的状况吸引了,对后加入的全然没有在意全神贯让占据着自己的地盘。

    离得不近不远,垫高足尖能看到西街的状况,看着眼前的一幕,陆续而至的言家父子当即默然了。

    繁华的西夫街的街道两边分布着上百号衣着浅蓝的彪形汉子,他们将客商和行人全部给阻在两边,整个街新被腾了出来,追随着姑爷三少身后的大掌柜瞧得脸色刹青,京城中,就是手握虎符的大将军也不敢摆这种谱的。

    喧哗未止,脚步声声,从闻风而至的迎城禁卫军源源不断得从各个街口涌来,之前把守着各道口的衙役赶紧将有利位置全部让出来,在京城中,保身的法则就是别踏浑水。要是卷入奇怪的事件当中丢了自家性命,那就太冤了。

    作为警备京城歌序的禁卫军们迅速将西街合围虎视眈眈盯住这些在京城聚众的家伙们。甚至给人一种两军对垒的错觉。形势很紧张。

    看着眼前将商客和行人阻拦在治街的上百号衣着浅色蓝裳的彪哥汉子,走近了,看清了,选世公然在京城开道的人之所以引起喧哗,是因为这些公然在京中开道的他们很与众不同。

    将街道分开,沿街而直的这些汉子们着着一式样的短束,衣裳太新,一眼能断定是临时换上的,看上去有点别扭,但蜂拥而至的看热闹的百姓发出的喧哗声声并没有耻笑的意味,猜测疑惑的意味更加浓郁,因为沿街开道的这些汉子居然大半是残肢,除了有断了胳膊的,缺了眼目的,其中甚至有个站着笔挺的汉子的一条腿设有穿鞋,露出裤管的是一段木头,还有几个年轻人半面挺俊朗的,可侧面居然有着被火燎过融化般的半张脸,看得有点恶心,又有些让人生寒。

    大掌柜看得发呆,这些是什么人啊目视这些汉子,身上的残缺是在戌边激战后留下的印记吧,言茂眼角在跳跃,言家小三也陷入肃穆,随着旁边瞧着的铭文摸摸鼻尖,至于黑虎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警戒着的禁卫军谨慎看住这些不知所谓的家伙们,心中也嘀咕,之前听闻箫将军他们在塞北抵御外藩的时候,出现了不少江湖门派子弟挟武犯禁污蔑戍边卫国的勇士,前一阵子,朝廷为此正对四海江湖

    门第定罪,地方的反弹已经隐隐若现,清剿也是早晚的事情,这些人总不至于是所谓的讧湖中人吧就这份模样,混得还真惨淡。

    玎珰的马玲声起从开辟出来的道路中,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两旁的这些汉子们纷纷将已经挺直的腰挺得更直。

    看,一定是正主出现了。

    远远看去,一位骑着骏马的佩剑公子和一辆马车同行而至,马车的规制毫无特别之处,只不过,出现的场面多少有蛙记异,马车前除了有指引的官支,两旁有守护的,后面跟着有柙后的,前后左右围着一辆马车就有几十号人,极尽谨慎的姿态显示出车由有价值连城的珍宝。连世随着马车前后左右过来的几十号人,模样和之前肃立着两道的汉子们没什么两样,触目伤痕累累的也占了大半,但,扫视往人群中的眼神连着的寒火让四周的喧哗声压抑得渐渐低微。

    在众日暌睽下,整个队列一直挨到禁卫军平举的长戟前才停下。引路的小吏瞧着这种两军对垒般的形势,立即一步滑开自个儿跑开了去。

    这种对禁卫军威仪视若无睹的气焰让禁卫军很火大,齐齐看向了领队的队长,只要军官下令,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居然在京中嚣张的家伙们无视禁卫军的马车停在了禁卫军的长戟前,选种令人不敢想象的嚣张惹得旁观的商客无不案张马车中究竟是什么人物啊好奇心激起,无不垫高了脚尖伸长了脖子探看。

    等候的答案出来了,马车停下了,从卷起门帘的马车内出来了一位衣着素白的小公子,站在车辕上,夕阳西下,蝉鸣不停,突然刮过一阵凉风,倍觉惬意。

    夕阳夕照的光芒掩映过来,素白的儒衣长衣染上了一层华贵的金色光芒。近旁押着脖子的瞧得发怔,这位应该是一位公子吧生得这般模样,想招惹是非么

    随着马车的骑马的佩剑公子伸手将他托了下采一旁随行的皆无不伸出手虚托着,那副谨慎着一个不小心摔了的姿态看得有点发疹,至于这样谨慎么

    被如捧珍宝般请下马车的小公子落地,让周遭生出一种沾染了尘埃的感觉,有世欢喜,又有世不忍。

    落地的小公子玉雕般的素白手指扶着折扇遮掩着眼角以下的脸面,扇上露出的眼眸让人有流光溢彩的错觉。瞧着眼前森严严阵以待的一伙禁卫军,小公子眨动流水般的眼眸,诧异得道“哎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京城外,有拱卫京畿的两处军帐;京城内,除了守卫宫廷的龙禁卫之外,筛选严格的禁卫军同样也拥有着绝对的荣耀,此刻,年轻的军士们皆被选么一句你们有什么事噎得喘不过气来。最可气的是托着这个小公子下车的佩剑公子居然对他们看都没兴趣着一眼的姿态,备伤自尊的禁卫军都忍气吞声着,离得近的都看得很清楚,这位遮掩着半张脸的小公于胸前悬着块金符,眼神不差的,基本上都能确定金符上雕刻着的是凤纹。

    被噎住了禁卫军队长好会儿说不出话来。没得到回应的小公子左右看看释然而笑,道“噢,原来如此,对不住,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塞北过来的乡巴佬,脑袋里除了知道为君效命戍连卫国之外,没见过什么世面,又不太懂上京的规矩。”

    话虽如此,连些自称乡巴佬的的傲慢的客伙们哪有半点卑微等一下,塞北来的乡巴佬

    忍气吞声的禁卫军言乍然一想,再次看向眼前断肢残骨的汉子,当下恍悟,知道了,这些人就是引起朝堂骤变的诱因之一的塞北江氏,这些就是被被工湖门第称之为杀人如麻的塞北豺狼,这些就是引得众多世家静默沉寂的那些被放逐的人。先前的郁闷当下沉淀,再次关注这些残肢断臂的汉子们,禁卫军中有些人的目光开始游离,眼前这些说不定就可能有他们的血亲。

    “请不用过度警戒,就算是再不懂规矩的乡巴佬,也知道不可以在上京滋事。”晶莹剔透的小公子含笑道“看,我们还特地都换了新衣服了呢,只是他们年年月月和蛮夷作战,损伤了受之父母的发体,若是有碍大家观瞻,请务必见谅啊。”

    看着眼前这位昂起的脑袋,斜着的眼角,笑眯眯说着卑微言辞的小公子,再次被噎得胸闷的禁卫军几个分队队长相互扫视了一眼,默然交流起来,要是这些位都是来自塞北,一定就是朝堂私下热议着的奉旨进京的江氏,难怪都是一幅桀骜不驯的凶杀之气。至于眼前这位毫无疑问,百分百是御赐成婚的江氏男儿媳,他另外一个身份是扬州言三的幺弟。

    小队长们很快达成了一致意见,撤退。连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不愿意招惹这一家子,他们何必去招惹麻烦。何况,看上去,这位小公子 远没有扬州言三性情温柔。

    “京城中不容许结队,以后请要注意收敛。”收队前象征性的交代叮咛一下。

    “记下了。”打着扇子的小公子含笑道“乡下人第一次上京,能不能请您帮着指引一下去监察司的路”

    “监察司”脱口而出的队长不得不警戒,晕近源于监察司掌控了大量的朝官罪行,那扇深幽的大门在京城中犹如鬼门关般,塞北江氏要找监察司做什么告状要是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们先下手。

    “武林中人在塞北勾结蛮族顽抗诽谤朝廷,更公然诽谤污蔑戍边的勇士,让对朝廷坚贞不二的边塞勇士们都倍觉屈辱,借着奉旨进京的机会,一致要求为衙门审案定罪做个人怔,免得江湖武林的大门大派为了脱罪,还要煽动不知真相的百姓来诬陷朝廷构陷忠良。” 小公于诧异道  “您几位不如道这件事么”

    听了这话,几中小队长愈发胸闷了,当即着几个领着去。时问仓促,也有所耳闻,江湖门第对官府要发难一事巳往生出反弹之意,而塞北过来的这世人出现的时机无疑是绝佳的。

    “不要把头低下去,那是你们为了保家卫国付出的荣耀”小公子含着笑,以上位者的慈悲温和的道  “去告诉那污蔑了和你们同生共死的家伙们,你们在塞北是如何忠君卫国的。”

    “是少夫人”透着虔诚和狂热,所有有伤的汉子们齐刷刷出列一致向少夫人致礼告辞,至于一旁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的少主,他们都将其完全忽略过去了。

    看着老爷的脸色,一旁陪着的铭文挨着过去,套着老爷的耳朵低声道  “老爷,为了争夺陪行上京的一席之地,除了黑虎之外,少主家的其他人全疯了,少主不过问,也不如道怎么甄选的六少折中选择了为他们。”嘀嘀咕咕的铭文有一件事没说,一路上只喜欢漂亮发光东西的六少被这些人唬得一到天暗就紧随着少主,平白被占了好多便宜,真郁闷。

    远看那些残肢破面的汉子们,确实磕滲人。耳朵边听了的言耀辉轻轻咳了一声,轻轻敲了铭文一记,君子不该以貌取人才是。

    被三少警告了一下的铭文悄悄道  “您不知道,少主家可不得了,随随便便召唤一声,就能跑出上千号人马,要不是咱们家六少聪明,夫人的人马就一定会抢占大半席位,要是将夫人那边的人都带上京来,问题就复杂了。”

    言耀辉轻轻点头,听说了,亲家夫人的人手都是被放逐的世家子弟,要是将这些被放逐的人带来,及其不妥当,江暮此来还不知是福还是祸端,处处要谨慎才行。

    “江暮不问吗”言茂扫视了一眼直勾勾看着前方的黑虎,黑虎这是什么表情

    铭文瘪瘪嘴巴,悄着声回道“在塞北,咱们家六少是最大。”

    是吗言茂抿着嘴巴,同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的言耀辉撇撇嘴,亲家夫人还真疼爱小六,可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管的吧。譬如现在,怎么全是他家小六出头,江暮没嘴巴吗

    被盯了的黑虎低声解释,“少主只动手,不动嘴。”

    第五十二章

    听了这话,言家父子均释然,若是这般,那还是由他们家小六出头吧,用说的就能解决问题远比直接动手解决的好。

    禁卫军整队离开,被派出来的两名禁卫客客气气的领着占据西街两侧的残肢汉子们往监察司击。

    听话听音,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从中多少能体会到塞北边域的艰难。更重要的是,在京城中,熟稔世俗套路的京中人刚才都看得很明白,要是当真将缺胳膊少腿的这世自称的“乡巴佬”的人当真当作乡巴佬看待,说不准要倒大霉的。听着步伐中夹着木棍击地的锉矬声,在目视这些在塞北边域留下残肢的汉子们远去的背影,悲壮的气息让远离战祸的京城中人久久收不回来目光,西街陷入空寂。

    小六出现得虽然张狂,但挽回得相当得体。关注完小六妥当解决了非难,言茂向黑虎轻轻点点了头,

    得了亲家老爷的示意,黑虎踏步上前将眼前围观的人群分开,开出路来,言家父子立即展露在人前。

    “呀言三公子”被突然拨开的人群回身看来,讶然而呼。扬州言三的出现立即将处于短暂静默的西街顿时煽动得热闹起采,无不争相伸颈探头。最近时日以来,京城中不认得扬州言三人还不少,可是不知道扬州言氏则越加不多了。

    当闻得扬州言三出现,消息素有灵通的京城中人立即猜出这位三言两话将禁卫军都收持了的小公子是哪位了,八九不离十,铁定是言三少那个奉旨成亲的幺弟了

    无数的目光从别处张望过来,一旁分开的人群个中走出的一位着着一袭银缎长衫的正是为奉送佛塔特地回京来的扬州言三少。对虔诚于佛宗的信徒们还合十嘀咕起阿弥陀佛起来。

    对这种异动,自身难保的言耀辉也不去装模作样得应酬了,将漠然内敛于心,江山纷扰,百姓苦楚,京中子民却大行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行当如此狂热,着实惹人生悲。

    流转眼眸,见得巷道中走出的父亲和哥哥,顾不及已快成年,冲进父亲怀中,兴奋得不得了的小六欢呼着,“爹爹三哥。”转目见着言家父兄,旁站着江暮脸上也泛出不知名的变化,原本的冷淡也顿时和缓下来。

    拥着投入怀中的小六,言茂细细端看,幺子眉目间跳跃着欣喜让他宽慰了许多,萦绕着对小六的歉疚也稍稍安平了一点点。

    挨着父亲怀中撒娇,又转向三哥怀中依偎,特受宠的幺子的特权发挥得淋漓点致。

    噢,瞧瞧,刚才谈笑间将禁卫军打发了的小公子哪里有什么上位者的威凌,分明是家中最得充爱的幺子,眉目间跳动着的欢悦也感染了旁人,让人无不生出怜爱之情。

    拥着幺弟,耀辉极是欢喜,仿佛昨目还在襁褓中的小六,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希望上天不要将不得已在人情世故中游走的言家堕入尘埃。

    挨着最爱的父兄,小六和一旁围着转的铭文拉拉手,虽然分开没多久,一起长大从来没有分开的他俩有着和血缘之外的亲厚,随着出了巷道的大掌柜瞧得激动,时光飞逝,当初襁褓中的粉嫩嫩的小人儿如今长得这般大了,若是老东家见着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模样呢。等到年下回扬州,将今日的事和东家好好说说,让老东家也高兴高兴。

    相见的无尽欢喜的父子没等开口叙谈,从对面人群中冒出几个人来,从气势上看,是衙门中人。

    京兆府差来的书薄将所携带的匣盒送交与扬州言三,不等说话,拱手道“这是抵押赔付的房契,府尹大人嘱咐送交,我告辞。”说完就拱手回转,一副生怕被言家追着的姿态转眼就溜得没了踪影。

    既然判决是尊崇了上面的意思,府尹大人坚决不允许已经生效的房契留在京兆府过夜,特地指令他往西街,还严厉叮嘱  “就算是甩,也要杷判决生效之物扔给言家。”很巧,刚才早采来了会儿,亲眼见识了扬州言三的幺弟只用三言两话就将京中禁卫军都憋屈得无言以对的场面,想不咂舌都不成,百感交集的书薄钦佩府尹大人的英明决定,和这家子牵扯上关系,后果很难估计。

    想拒绝都来不及的言耀辉看着手中的匣子,里面放置是他打定主意坚决赖着不去交割的房契么看来,打定耍赖主意的言家是赖不掉了。

    紧随着京兆府派来的书薄走了之后,从街头又跑出个自称是负责安置进京人员安置的官署派来的小吏,他们送来了官署正式公函,指明塞北江氏暂居言三的府邸。将公函交付给了江氏管事后,不多话拱了拱手,转身走人。

    显然,为避免言家滋事,官署各处都做好了合理的对应。

    看了看接在手上的公函,铭文轻轻拉了拉老爷的衣袖询问地看过去,要是之前的吩咐没变,得趁早赶着没黑前闹了。

    “既然公函明文下发,就收拾一下让江暮小六居住吧。”拱了一下闪动着寒光的父亲,言耀辉轻轻摇摇头,今日和各位大人们的见面时,大人们的戒心已经显现,若是为此再纠葛下去,落得自讨没趣就难看了。

    看了一下将转动的心思收敛回来,言茂向小三点点头,该放低婆态的时候非要逆势而行,实在是大忌。

    暂且跳过平日从来不懈怠的表面虚礼,现在也没有心思,没法子了,先进屋,他有话要细细询问江暮。

    不再在喧哗窃语中流连,一家人往深巷走去,很快,除了少数的随侍,其他的全部被安排究竟用食。张罗着的大掌柜心中有数,看来小六少今晚一定是要得住在内城了,希望姑爷一家能商议出个好对策。

    院子中,借给言三少的两个随侍兢兢战战守在院落中,这么些年身为旁支的他们能见少主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敢有一丝懈怠。陪着往前的言耀辉看得默然,看来少言寡话的江暮远比他们目视的要有势力得多,想必也不会拒绝将这两人转赠给他吧。

    进了屋内,除了铭文黑虎之外,其他人都远远候着。至于天性就不那么合群的“红烧肉”正在院于的水塘边匍匐着,紧紧盯着爬出水塘的家养乌龟,随时准备出击。这会儿,大家都有事,就没招惹它。

    将在外人而前有一套规矩省略,对自家人没要求的言茂直接将江暮叫进了内室钿谈,言耀辉也要好好和耀晴说说话。

    “三哥,你怎么这么瘦了”摸摸显而易见得消瘦了三哥的脸,小六好心疼三哥,瘦削的脸色还没什么血色。一旁也挨着最温柔的三少的铭文一个劲点头,没错,三少消瘦得厉害了呢。

    瘦了么言耀辉摆摆手,哎,说起这,他都有些汗颜了,前些日子,去往偏僻的塞北没被饿着,倒是在富庶祥和的京城反而被俄得发昏,前些天在书院中能在表面上表现,却不能掩饰挑食的天性,短短几日已经犒得发慌,四了京后贪睡又延误了餐食,回了西街院落,没等吃得周全,铭文的到来让他又放下了碗筷,现在腹中早已饥饿难忍,希望大掌柜能快点着人把饮食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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