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箫咬紧牙关,坚持到底走下去,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一直往前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韩子箫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竟然忘了自己还空着肚子。瞥见远处一株灌木上挂着红色黄豆大的小果子,韩子箫心里一喜,过去摘了些,放在嘴里试了试味道,有点酸有点甜,也还算过得去。
吃了些酸甜的野果开了胃,一天没吃东西的肚子再次咕噜咕噜地叫起来。韩子箫摘着野果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多吃点能勉强填一填肚子。
一边摘着红色的小果子,韩子箫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那被他遗弃在深山里头的褚慕卿。他也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甚至还没喝过一口水。想到此,韩子箫眼睛一酸。
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他正午的时候出来,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是申时了。
离开褚慕卿两个时辰,恐怕他已经遭遇猛兽也不一定。
韩子箫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沾满了野果红色的汁液,颜色将近血的颜色。韩子箫紧紧一闭眼,脑海里想起昨夜刺客刚出现时,褚慕卿拉着他躲开的场景,那个时候,若不是他,恐怕自己已经死了。
韩子箫猛然睁开眼,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包起这红色的野果子。转身,往回走。
回到离开的地方,褚慕卿还在,连坐在地上的姿势都不曾变过,双眼闭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下官在山里迷了路,现在才回来,实在对不住。”韩子箫歉然道,瞥见他紫色的衣裳上停了一只不知名昆虫,弯下腰伸手轻轻拂开。
褚慕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韩大人何必再折回来。”
韩子箫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下,把用布包起来的野果子在他面前打开,“王爷若是责怪下官去的久,下官向您赔罪就是。”
韩子箫把果子递到他面前,“这果子是下官走了好远的路才摘回来的,味道还算过得去,王爷姑且吃一些果腹。”
褚慕卿抬眼看了他一眼,韩子箫想起他中了毒,手脚都不能动,便捻起一个送到褚慕卿嘴边,“还请王爷不要嫌弃下官手脏。”
褚慕卿迟疑了片刻,张开嘴,含住他手上的野果。韩子箫再继续喂了他几颗,“王爷,离这不远有一条小溪,下官看这天也快黑了,不如我们先去溪边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本王现下不过是个废人,随你打算,即便你现在弃本王于不顾,本王亦不会有半句怨言。”
韩子箫笑了笑,“王爷多虑了,王爷于下官有恩,下官怎能弃王爷不顾。”
褚慕卿连吃了十几个小野果子,便不再张嘴,“剩下的,你吃罢。”
“下官已经吃过了,这都是给王爷带的。”
褚慕卿看着布上的红色野果子,有些被挤烂了,汁水溢了出来,染湿了其他完好的果子,混在一块有些恶心。
“本王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般狼狈。”褚慕卿轻声感慨道。
韩子箫道“这世上谁都有狼狈的时候。”
褚慕卿不语,唇边挂着一丝苦笑。
韩子箫看了看西边的太阳,道“时候不早,王爷,下官背您去溪边。”
太阳就要下山,不久夜幕便要降临。韩子箫把褚慕卿安置在溪边的一块石头旁,让他靠着石头坐着。
、第10章 有真意无真情2
摘了一片叶子卷成漏斗状装了点水喂给他喝。从褚慕卿嘴角漏出来的水,韩子箫用袖子抹去。褚慕卿抬起眼睛看着他,韩子箫对上他的视线,轻轻一笑,他却将脸偏开,错开他的手,“不必。”
“王爷可还要喝点”韩子箫问。
“不用。”
韩子箫道“那王爷先在此处歇息,下官去寻些柴火回来生火。”
韩子箫进了灌木丛,将地上的枯枝捡了一些过来。此时,前方传来唰唰的声音,韩子箫凝神听了听,顺着声响往前走。发现声音是一只山鸡发出来的,被灌木丛里头的藤蔓困住的山鸡扑腾着翅膀,但身子被藤蔓缠着,挣脱不得。
韩子箫心里一喜,忙放下手上的柴火过去抓住那只山鸡,怕到手的美味跑了,就地放了血。这下,晚膳有着落了。
韩子箫抱着柴火提着一只山鸡回来,山鸡放在一旁,从怀里取了打火石升起了火。
火堆在离褚慕卿不远,褚慕卿看着那冒着缕缕青烟的火堆发愣。视线再移到溪水边处理山鸡的韩子箫背影上,在残阳的笼罩之下,他的背影有一丝的暖意。
被放了血脱了毛去了内脏的山鸡串在棍子上架在火堆上烤,不久烤肉的香味就向四周弥漫开来。韩子箫在褚慕卿的身旁坐下,闻着烤鸡的香味心情十分愉悦,“王爷,您闻闻,这山鸡多香。”
褚慕卿不语。
韩子箫也不再说话,他知道落得这种境地褚慕卿面上不表露,但是心里一定比他更难受。
山鸡烤好后,韩子箫扯下一个鸡腿,将鸡腿肉撕开一点一点放在一片大叶子上,喂给褚慕卿吃。褚慕卿吃了点后,道“本王够了,你吃罢。”
“您才吃这么点,哪里够果腹,再吃点,最起码,把这鸡腿肉都吃了。”褚慕卿这一天只吃了一点野果和这么点鸡肉,哪里都垫肚子。
韩子箫捻起鸡肉递到他嘴边,“王爷,来,再吃些。”
褚慕卿顿了顿,张口咬住他喂过来的鸡肉。这大概是自己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喂着吃东西。
褚慕卿瞥见他裸露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痕,伤痕周围呈青紫色,问“你这手是昨晚被伤到的”
“嗯。”韩子箫应了一声,“不过只是点皮肉小伤,不碍事。”
褚慕卿抬了抬眼,“这可不是皮肉小伤,暗器上有毒,这伤口还会扩散,你要留意些。”
“多谢王爷关心。不过时下最重要的还是走出这大山,待出了去再处理伤口也不迟。”韩子箫说话间再喂了一块肉给他。
褚慕卿道“本王饱了,你趁着热,快吃一些。”
“嗯。”韩子箫扯下山鸡的另外一条腿,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吃了一条腿,再吃一个鸡翅膀,还不见饱。但一想到明日或许没这么好运气抓到一只山鸡,韩子箫摘了几片叶子,把剩下的包起来,明日再吃。
韩子箫往快要熄灭的火堆添了点柴火,火堆里升起无数点火星子,混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烟火。这盛夏的夜晚不冷,在这深山里头,没一点火光便什么也看不见,有一点火光,起码还能看得见四周的事物。
韩子箫在附近的灌木丛里用匕首砍了一捆树枝,带着叶的树枝绕着他们所在的石头围一圈,即便做不了屏障,深夜里要是有猛兽靠近也好有个警示。
安好了栅栏,韩子箫走到石头旁坐下,歇了会,抬头看了看天空,慨叹道“昨夜的星辰也如今晚这般好看。”
但今日的境地却与昨日差了十万八千。
褚慕卿今日一整天少有开口,虽然平日里他的话也不多,但今日比平日显然异常。韩子箫许多时候都只能自言自语。
过了许久,褚慕卿道“你可以不必顾及本王,你一人走出这大山,更容易不是。”
“若是弃王爷不顾,下官良心不安。”
褚慕卿自嘲地笑了笑,“你就是因为良心不安才带上本王”
韩子箫顿了顿,“不全是,昨日若不是王爷相救,下官恐怕已经命丧暗器之下。王爷于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又怎能弃王爷不顾。”
“刺客是冲着本王来的,若不是本王的缘故,你也不必遭罪。”
韩子箫深吸了口气,面带笑意,“无论如何,都是王爷救了下官,只要下官还有一口气,便不会弃王爷不顾。”
褚慕卿的眼睛注视着那堆火,轻抿着唇不语。韩子箫这人油嘴滑舌他一早就知道,但方才那句话却让他心头一暖。
褚慕卿良久不语,身旁的韩子箫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睡着了。褚慕卿突觉肩膀上一重,韩子箫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褚慕卿侧着头,火光下韩子箫的眼睫垂着,睡得很香甜,今日他累了一天,也该乏了。褚慕卿试图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用尽浑身解数也只是让手指头微微动了动。
翌日,韩子箫醒来后,洗漱完毕。在灌木丛里摘了叶子打了水让给褚慕卿漱口,再洗了一张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韩子箫出身富贵,这还是第一次这般悉心照料一个人。但又不得不这样做,他若是真的走了,恐怕自己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至于瓦解褚慕卿势力的事,还是待日后两人脱险了再说。
洗漱后,韩子箫喂褚慕卿吃了点昨天剩下的山鸡肉,鸡肉冷了味道比不上昨天,但总好过一大早就饿着肚子。
吃了山鸡,韩子箫背起褚慕卿继续走,沿着溪水往下游走,说不准就能找到农家求助。
韩子箫觉着沿着溪水走是对的,最起码在这大热的天气下,渴了还能喝到水。路边偶尔见着有野果子,顺道就歇息歇息,吃点野果填肚子再继续走。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正午日头当空的时候,韩子箫终于看到了人影。前面不远,一个年轻人正在溪边掬着水喝。
韩子箫喜出望外,“王爷,前边有人”
褚慕卿抬了抬眼,果真看到了人,看衣着打扮,该是普通的老百姓。韩子箫扯着嗓子对前面的人大喊“这位兄弟”
在溪边喝水循着声源看过去,站了起来,顺带背起旁边的竹篓。问对走过来的韩子箫,“阁下方才可是在喊在下”
韩子箫喜不自禁,“正是。”
那名男子看了看韩子箫身后的人,有些疑惑,“看两位公子锦衣华服,想必非富即贵,怎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韩子箫将褚慕卿放下来,看着眼前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男子道“实不相瞒,在下与好友出来游山玩水,谁知途中遇到恶人,好友身中剧毒,才落得此境地。”
“原来如此。”那名男子看向褚慕卿,“不知这位阁下中的是什么毒”
韩子箫道“在下也不晓得,只知好友中了毒后全身便动弹不得。”
背着竹篓的男子点了点头,道“在下的师父是一名大夫,两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大可找师父看一看。”
“求之不得,怎会嫌弃。”韩子箫心里头欢喜,差点忘了相互介绍,想起来后对着那名男子拱了拱手,“在下韩子箫,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对方也拱了拱手,“在下江远志。”
“原来是江公子,幸会幸会。”韩子箫道。
江远志拱了拱手回礼,道“幸会。”再看向褚慕卿,“那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褚慕卿淡淡道“姓楚,名清。”
韩子箫听褚慕卿这么一介绍,心中意会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再将刺客引来可就死路一条了。
江远志领着韩子箫去他师父家中,他是医馆里头的学徒,隔三差五便要来山里采药,有时去得远了,还要在山里头歇息。
江远志见韩子箫背着褚慕卿满头大汗,主动道“韩公子,不如换江某来背一背楚公子”
韩子箫知道褚慕卿这人心高气傲,定不会喜欢一个刚认识的人背他,便道“多谢江兄好意,韩某练过几年功夫,还能再坚持坚持。”
“那韩公子累了可要说一说。”
“好。”
韩子箫就这么一路撑着,走到旁晚才去到江远志所说的师父家中。江远志的师父名为秦九,住在山下,家中有一妻一儿,还有两个跟着他学医的徒弟。一个是江远志,还有一个才十二岁,名为黄芪。
、第11章 有真意无真情3
秦九对着褚慕卿望闻问切了一番后,问“对楚公子施毒的可是一位面色惨白,唇色黝黑的男子”
褚慕卿点了点头,“正是。”
秦九道“那没错,楚公子中的毒是江湖上白面人的软筋散,此毒不会取人性命,但中毒者逐渐乏力,两个时辰之内便会浑身无力。”
褚慕卿问“那此毒可有解药”
“这软筋散的配方十分独特,除了制作此毒的白面人,还无人知晓配方。只知人一旦吸入软筋散,毒便顺着气深入血骨,难以解除,老夫医术不精,实在无能为力。”秦九顿了顿,道“不过楚公子不必担心,这软筋散的药效并不会持续一辈子,一两年内,软筋散便会在血骨里渐渐淡去。”
“一两年”褚慕卿蹙起眉。
秦九点了点头,“也有中毒深者,十几年才淡去的。”
韩子箫叹了一口气,看向秦九,“秦大夫,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倒也不是。”秦九捻着下巴的胡须,“老夫恩师乃是解毒高手,若是他能答应医治,或许还会有快速解毒的法子。”
“不知秦大夫的恩师在何处”韩子箫问。
“他独自一人住在深山里,离这倒是不远。”
身后的江远志道“我晓得师公在哪,届时,我可以带你们去,只走半天就能到的。”
韩子箫对江远志抱了抱拳,“那有劳江兄带路。”
秦九道“今日天时已晚,不如两位暂且在寒舍住下,明日再去也不迟。”
“多谢秦大夫。”褚慕卿道。
“寒舍地方小,也只剩下这一间房了,平日里是给病人住的,还望两位不嫌弃。”秦九道。
褚慕卿道“无妨。”
韩子箫也应和道“韩某与楚兄昨日还是在野外露宿的,今日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心满意足。”
韩子箫和褚慕卿便住了下来,打算明日一早去找那位住在深山里的大夫。
晚间,江远志送来了晚膳,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菜肴。韩子箫扶着褚慕卿坐起,喂他一口一口地吃饭。
褚慕卿只是吃了小半碗就说不再吃了,这两天他的食欲很低,韩子箫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才食欲大减,也不勉强他多吃。
韩子箫吃了饭后,借了医馆的浴房好好地泡了一个澡。从澡房出来,正见到江远志,他在井口旁洗着今日采回来的药材。
韩子箫走过去,“江兄可要帮忙”
江远志抬了抬头,“不必,今日采的药材不多,很快就能洗完。”
韩子箫在他旁边蹲下,随意捡起簸箕里头的一根树根模样的东西端详了一会,“这是什么药材”
“这叫远志,又名蕀蒬,具有安神益智,化痰消肿的功效。”
“远志”韩子箫觉着十分有趣,“这不是与你重名了”
江远志道“我爹是名采药师,他给我取名的时候取了中药名。”
韩子箫轻笑,“不过,这是个好名字。”
江远志见盆子里的药材洗好后,放进簸箕,再把水倒了。韩子箫在他倒水的时候把地上的簸箕端了起来。
江远志收拾好了木盆,伸出双手道“韩公子,把簸箕给我吧。”
韩子箫将簸箕递给他,随口问“这药材要放哪”
“先放在外面晾着,等明个儿太阳出来了,再晒。”江远志端着簸箕放在附近的一张旧桌子上,手脚麻利地把簸箕里药材扒开。
晾好了药材,江远志转身道“对了,韩公子,我今日少有见那位楚公子讲话,他平日里可是这样的”
韩子箫顿了一顿,回道“楚兄性子偏冷,平日里也少话。”
“原来如此。”
韩子箫想起褚慕卿还在房中,便道“时候不早,我先回房,江兄早些歇息。”
“我还有几个方子要抄写,抄完了就歇息。”
韩子箫道“那江兄先忙,明日见。”
韩子箫回到房中,褚慕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韩子箫进了房知会了一声,“下官回来了。”褚慕卿不应声,韩子箫也习惯了,兀自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眼睛在房里逡巡,想着今晚睡哪个地方舒服点。
视线绕了两圈,落在房里唯一的那张床榻上,这房里能躺的也就是那张床,不然就得趴在这桌子上将就将就。
韩子箫轻叹了一口气,坐下喝茶。
“本王要寝了。”身后的褚慕卿开口道。
韩子箫应了声,过去服侍他躺下,褚慕卿道“本王睡外侧,你睡里侧。”
韩子箫愣了一愣,褚慕卿这话里头的意思显然就是默认了他们今日要同榻而眠。已经两天晚上没好好睡个觉,好不容易今晚有一张床,韩子箫也就跟着默认了,“王爷行动不便,还是下官睡外侧。”
“随你。”
韩子箫把褚慕卿往里面挪了挪,趁着褚慕卿还没反悔之前,熄了灯,躺了上去,“王爷若是晚间要行方便,只管叫下官一声。”
“嗯。”
韩子箫的身子沾了软榻,加上刚泡了个澡,不一会儿便睡意浓浓,沉沉地睡了过去。两人之间本来是有空隙的,但韩子箫沉睡后,翻了个身,身子就贴住了褚慕卿的。
绵长的呼吸就在褚慕卿的耳边一起一伏,贴的十分近。褚慕卿蹙起眉,还没人敢如此放肆贴他这么近,但是他现下动弹不得,自然不能推开他。
韩子箫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就贴着褚慕卿的,一只脚微微搭在他的腿上,心里一惊,睁开了眼睛,看大褚慕卿眼睛还是闭着的,他立马翻了个身,离得更远了点。
过了不久,褚慕卿开口道“起了。”
韩子箫看这时辰也不早,便起来披上外袍,江远志送了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作为早点。韩子箫打水伺候褚慕卿洗漱,再给他喂了小半碗粥。
褚慕卿道“本王腰间有一块玉佩,你扯下来,给秦大夫作为谢礼。”
韩子箫放下粥碗,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王爷的玉佩还是自己佩戴着,下官身上还有几锭银子。”
韩子箫给了五两银子给秦九,但秦九说没能替楚公子解毒,不收诊金。韩子箫执意要给,说是一点心意,最后塞给了秦九那位才八岁的儿子,说是给他买些零嘴吃。
离开了医馆,江远志背着一篓晒干的药材要给他的师公送过去。韩子箫背着褚慕卿跟在他后面。
江远志在前面道“师公当年在江湖上可是不得了的名医,好多江湖人士都不惜花重金请他治病,后来请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师公觉着烦,且他喜好安静地研制新药,不愿人打搅,所以才搬进了这深山里头来住。”
韩子箫道“那江兄的这位师公还真是个古怪的人。”
江远志笑了笑,“韩公子说的没错,我那师公确实是个古怪的人,届时与他相处,你们可还得要习惯习惯才是。”
“身怀绝技的人总会有些古怪,韩某倒能理解。”
“师公喜好抓人来试药,去到那后韩公子和楚公子还得小心,若不是治病的药,可千万不要乱吃。”
韩子箫嘴角扯了扯,“这”
江远志笑了笑,“不过韩公子放心,师公试药前总会问一声,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勉强。”
韩子箫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途中经过一眼泉水,韩子箫往后扭了扭头,“王楚兄,不如停下来喝口水。”
褚慕卿嗯了一声。前面的江远志听到他们的对话,道“是我不好,一直顾着自己走,忘了从早出发到现在韩公子还没歇息。”
韩子箫将褚慕卿安置在一边的树下,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珠,“我身强体壮,这还不算什么。”
江远志摘了叶子给他们舀水喝,韩子箫接过蹲在泉眼边上连喝了好几口。江远志舀了一点给褚慕卿送过去,“来,楚兄喝点水。”
褚慕卿不喜外人接近,便婉拒道“多谢江公子,我还不渴。”
韩子箫走过来,接过江远志手上的水,“楚兄不渴也喝一点,前面路还远,也不知前面还有没有水。”
江远志道“是呀,去师公住处的路上,也就只有这有水喝。”
韩子箫蹲了下去,给褚慕卿喂了点水。
歇息够了,再继续往前走。
抵达那传闻中的神医住处时,已经过了正午。神医所住的竹房外栽了一些果树,桃子李子这个时候也正好成熟,挂满了枝头。
、第12章 有真意无真情4
竹屋前面的空地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躺在树下的躺椅上,一手执着蒲扇,微微闭着眼,十分悠闲。
听到有声音,老人家睁开了眼睛,看着来人,立即坐了起来,咧起嘴笑的像个孩童,“小远志,你这回可是要给我试药来了”
江远志把背后的竹篓放下来,“不是,我给师公送药材来了。”
“这回带了什么药材”说着,老人家立即从躺椅上起来,翻着江远志手上的竹篓,过了片刻的,点着头道“唔,不错,看在你有心的份上,待会回去的时候在园子里摘点桃子李子,回去慢慢吃。”
“谢谢师公。”
江远志看了看身后的韩子箫,“对了,师公,我这次还带了两个人来,他们是过来求医的。”
老人家拿起竹篓里的药端详着,“求医,求什么医常见的大病小病你那师父难道还应付不来”
“不是常见的病,所以师父让他们来找您了。”
一听不是常见的病,老人家立即兴奋了起来,放下了手上的药材,“人在哪”
江远志往后一指,“就是这两位公子。”
老人家顺着江远志所指看过去,韩子箫面带微笑,“在下韩子箫,见过老人家。”
老人家上下打量着韩子箫,“看你神清气爽,患了什么病”
“老人家误会了,患病的不是在下,是在下的好友中了毒,特来此求医。”
老人家凑近绕着韩子箫走了一圈,打量着他背后的褚慕卿,抚着长长的白须,“在外头医不了,先将他移到房里。”
韩子箫把人背进了房,老人家没有去探脉搏,伸出两个手指头按了按褚慕卿的几个穴位,每按一下褚慕卿的眉心就要锁紧几分,似乎是很疼。
老人家道“他全身筋脉完好但不能使出力气,看来,是中了软筋散。”
褚慕卿问“不知老人家可有办法解开”
老人家捋着胡子,“至今中了软筋散来向我求医的你还是第一个,不过,我曾想过一个方子医治软筋散,待我回头去找找,看能否找得出来。”
韩子箫、褚慕卿“”
身后的江远志无奈道“师公,你怎能把药方乱放”
老人家嘿嘿一笑,“这不是因为好玩才弄的,好长时间用不上,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扔哪了。”
韩子箫道“不如在下帮着老人家找找。”
老人家不高兴了,“你左一句老人家,右一句老人家叫的我心烦,我有那么老吗”
韩子箫歉然一笑,“实在对不住,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老人家道“我本名黄易仙,不过,你们既然是小远志带过来的,便跟着他们唤我一声师公罢了。”
“是,师公。”韩子箫道。
黄易仙捋着胡子,“那方子找不出来也不打紧,左右我有的是时间,再研制一份也不是难事,这段时间,你和你这位知己姑且在这住下,诊金和食宿的花费我都不收,你就帮着我洗衣做饭浇树晒晒药材。”
洗衣做饭浇树韩子箫心里喊苦,但又不得不答应。
江远志晚间还有药方子要抄,明日还要跟着秦九出诊,所以将他们送到这,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带着一篓桃子就折回去了。
韩子箫中午也只是吃了点桃子填填肚子,下午便被黄易仙打发去树上摘桃子酿酒。黄易仙在一旁指导他酿酒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手臂上的伤,立即抓住他的手腕。
韩子箫疑惑,“师公”
黄易仙端详着他的伤口,道“你也中了毒。”
“我这是小伤,不痛。”
黄易仙轻哼了一声,“你当然不痛,白面人研制的毒可都是让人察觉不到痛的。”
韩子箫疑惑,“那这好还是不好”
黄易仙道“这伤口虽然不怎么痛,但是会慢慢扩大,到时候你这一条手臂都会废了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韩子箫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确实是比之前更大了一点,但是他确确实实不觉得有多痛。好在,眼前就有神医,韩子箫笑了笑,“师公如华佗在世,这点毒对师公来说不算什么。”
“那是当然,白面人在江湖虽威名远播,但他制的毒还没有是我解不了的。”黄易仙放开他的手,“这回算你走运,我最近刚研制了一种能让腐肉重生的药,正好,你可以试试。”
韩子箫虽相信黄易仙医术高明是真的,但想起江远志说过黄易仙喜欢找人试药的话,不由怀疑,“师公,腐肉重生与我这伤口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你这伤口扩大就是被毒侵蚀腐烂。”黄易仙握住他的手,“不信,我弄给你看。”说着,从旁边取了一根竹签,在他伤口的地方划了一下。
韩子箫啊地叫一声,黄易仙扔掉竹签,“叫什么,你又不痛。”
韩子箫平息了一下心情,方才确实不痛,只是看着他用竹签划自己的伤口下意识就叫了一声。看着被划开的地方有脓水出来,韩子箫心里一紧,难道真的会一直蔓延下去
黄易仙道“你先用布包一包伤口,别弄脏了我的酒,我去给你配药,晚上便能给你配出来。”
韩子箫从怀里取了一张帕子包住伤口,“多谢师公。”
韩子箫一边酿酒一边想,这回自己可是亏大了。首先落得这个境地是因为褚慕卿,再则,他这几日每天背着褚慕卿走山路,累得腰酸背痛,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现下,明明求医的是褚慕卿,他却要做牛做马来给黄易仙打杂作为诊金。
想想家里头那位唯利是图的大哥,若是碰上这么一档子事,铁定是不做的。
旁晚韩子箫被黄易仙唤过去做饭,可怜他韩子箫还没亲自做过饭,自然不会。原本还以为不会做饭就能免去做饭这一苦活,但显然韩子箫想得太美,黄易仙亲自过来教,“水放少了,再加点腊肉加点蒜一块煮我说你腊肉切这么厚作甚,你让我怎么吃盐加多了多了,你要咸死我啊快快,手脚快点,要出锅了,不然就糊了”
韩子箫端着饭菜去房里喂褚慕卿,褚慕卿嚼着一块萝卜,抬了抬眼,“你菜你做的”
韩子箫道“除了前天的山鸡,下官还是第一次下厨,王爷姑且凑合着吃。”
褚慕卿唇边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还是落难后褚慕卿的唇边第一次有了笑意。韩子箫看着他的笑颜,顿觉得摄政王浅浅笑着也很好看。
出乎韩子箫的意料,褚慕卿竟然把一碗饭都吃完了,这两日他胃口不好,明明美味佳肴他也只吃一点填填肚子。自己做的菜自己都觉得不堪入口,还打算等会塞几个桃子填肚子。他却给了面子吃了一大碗。
回头把碗筷洗了,天也大黑了。
黄易仙从药房里头出来,手上握着两个小瓶子,对着韩子箫招了招手,“子潇,过来。”
刚从伙房进来的韩子箫走过去,和黄易仙一同在堂屋里的桌子上坐下,“师公有何吩咐”
黄易仙示意了手上的两个小瓶子,“医治你手上伤口的药我已经调制出来了。”
韩子箫再次想起江远志说过的话,看着黄易仙问“师公,你这药可有人试过了”
黄易仙笑眯眯地,“不曾,你将会是第一个。”
韩子箫看着那两瓶东西咽了咽口水,“要是吃了,可会有事”
黄易仙笑意更深,“你放心,药是我配的,即便不能疗伤,也绝不会害死人的。怎么,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韩子箫干笑一声,“不是,只是觉着师公可以在牲畜身上试过后,看了疗效后,再放到我身上试。”
“你放心,我已经试过了,没有大问题。”
韩子箫心里头还是不踏实,黄易仙这个模样就像是哄着孩童喝苦药的无良大人,说这药不苦,这药是甜的,你喝了就知道了。
、第13章 有真意无真情5
黄易仙幽幽地道“子潇,你何必犹豫,你要是不吃我的药,等会我把药倒了,再过个几天,你伤口上的腐肉蔓延,你的手可就要截了。”
韩子箫想到这手在不痛的情况下被腐蚀,心里一个寒战,看着黄易仙,笑了笑,“师公的医术高明,我又怎能不信。”
黄易仙摇了摇手上的两支瓷瓶,“那这药你喝不喝,不喝的话我可就去倒了,不然占着我这两只瓷瓶碍位置。”
“师公,你可保证喝了不会有事”
“那是当然,你要是有事我还要挖坑埋你,多费事,我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韩子箫黑线,“那就好。”
深吸一口气,死就死接过瓷瓶,打开塞子,韩子箫抬头问“为何有两瓶”
“有花的那瓶是药引,先喝药引,再喝药。”
“嗯。”韩子箫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打开瓶身上有花的瓷瓶,仰头一口喝下去。
黄易仙指着另外一瓶,“现在可以把药喝了。”
韩子箫嗯了一声,把药也一口喝了下去。
黄易仙笑得很灿烂,道“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你手臂上的伤口就能完完整整的愈合,不留一点痕迹。这药若是拿到市面上卖,没有上千两的白银我绝不卖,不过你放心,这药你是第一个试的,不收银子。”
韩子箫把两个空瓶子还给他,“多谢师公。”
黄易仙收起两个瓶子,道“时候不早,你赶紧去歇着。”
韩子箫回了房,房里褚慕卿靠在床头坐着,韩子箫想,他也是蛮可怜的,这几天不能动,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想做什么不能做,连身上哪痒都不能挠。
昨日两人同榻而眠,今日同榻似乎已经顺理成章。韩子箫伺候褚慕卿躺下,褚慕卿问“方才你在外头与黄易仙说了些什么”
韩子箫宽衣解带,“黄易仙研制了一味新药,说是能让腐肉重生,赶巧下官手上有一道伤痕,他便让我试了药。”
“腐肉重生竟还有这药。”
“下官也不知是真是假,黄易仙说若是凑效,明日一早伤口便能痊愈。”韩子箫捞起袖子,将绕在上面的帕子解下来,那道三寸左右长度的伤口已经化了脓,帕子也沾了些。
“你也倒真信了。”
韩子箫耸了耸肩,“时下这个境地,不信也得信,左右这药吃不死人。”
韩子箫吹熄了房里的灯,走到榻边躺下,刚躺下没多久,觉得十分热。韩子箫掀开身上的被子,却不料越来越热。分明先前还不觉着十分热,难道是药效的缘故
身子发热厉害,韩子箫也没去理会,只当是药效,但越发觉着不对劲,腹下燥热,分明就是那种感觉
韩子箫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褚慕卿听到声响,淡淡问“怎了”
韩子箫此时全身血液沸腾,心跳也跳得十分快,“药,药有问题。”
他下了榻,摸着黑点起蜡烛,开了门出去。黄易仙刚要睡觉,看到韩子箫出来,便问“你不歇息怎的跑了出来”
韩子箫十分难受,“师公,那药,那药,你是不是,配错了”
“我亲自配的药怎会配错”
韩子箫双手撑住桌子,“那,那我怎会怎会”
黄易仙往他身上扫了扫,笑了笑,“有那个反应是正常的,因为腐肉重生的药引是春药。”
“你”韩子箫全身血液沸腾,脸上烧红,“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呀。”
韩子箫晓得这是上了当,“给我解药。”
“这是疗伤的药,又不是毒药,哪来的解药。”黄易仙兀自解释道“腐肉重生的药我研制了多年,失败过几次,后来发觉是少了药引,而这春药便是最好的药引。你想,吃了春药,人体就能从内而外发热,与我配制的药一块作用,腐肉很快就能长出新肉。”
韩子箫此时生不如死,身上的亵衣被汗染湿了,他喘着气道“就怕,就怕明日伤口好了,师公却要费力替我办后事。”
“你傻哟,春药那是多容易解的事。”黄易仙往那房间一指,“那里头不是有一位现成的。今日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待他无微不至,关系一定非比寻常,你想要解药那是多方便的事。”
“师公,你误会了,我与楚兄不是你所想。”
黄易仙笑了笑,“是不是都好,左右两个男人,睡那么一两次,有什么大碍。”
韩子箫欲哭无泪,那里头可是摄政王,睡了摄政王,脑袋是不想要了
黄易仙指了指房里,“要不,我去跟他说说。”说罢,黄易仙进了房,对床榻上的褚慕卿道“楚兄弟,子潇说想与你颠鸾倒凤,不如,你就委屈一次,让他那个一次。”
褚慕卿闻言,脸色虽难看,但依旧沉住气,冷着声音道“我如今废人一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绝不可辱”
“哎哟,楚兄弟,这个颠鸾倒凤是两个人都快活的事,哪里侮辱你了。”
褚慕卿心中有气,瞥了一眼黄易仙,“既然两人都快活,黄大夫为何不留着自己快活”
黄易指着他道“你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子潇那般为你,你给他睡一次又怎么了”
“师公,别说了。”倚在门口的韩子箫道。
黄易仙过去扶着韩子箫往房里走,凑近他耳边道“你快去榻上躺着,实在忍不住了,扒了衣服强上就是,左右他现下动弹不得。”
韩子箫满脸通红,“我,我还,忍得住。”
黄易仙抬起他的手臂看了看,两眼闪着光,“你看,师公没骗你吧,你才刚服药不久,这伤口便开始流脓了,等脓水流了出来,腐肉就会渐渐重生。”
韩子箫看着手上的脓水,全身难受得要死,根本无暇顾及。黄易仙将他扶到床边,“你在房里,可别乱跑了,不然可是要出大事的。师公我先去歇息。”
黄易仙偷偷溜了出去,还把门在外头反锁了。
房里只剩下褚慕卿和韩子箫。褚慕卿冷着脸,“本王的命是你救的,你想要随时拿去。”
韩子箫靠着床双腿伸直坐在地上,全身的血液沸腾,心跳仿佛随时都能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苦笑着,“王爷,下官救你,可不是为了等你说这句话的。”
褚慕卿偏头看了看背靠着床沿的他,“那是为了什么”
“就当是下官良心过不去。”韩子箫扯起嘴角面前笑了笑,看着从伤口溢出的脓水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江兄那般提点我不要乱提黄易仙试药,没想到我还是上当了。”
“他给你的药是假的”褚慕卿随口问。
“下官倒是宁愿他给的是假药,因为,因为真正的药,药引是春药。”
褚慕卿蹙起眉,难怪黄易仙方才要进来说那样的一番话。
韩子箫全身冒汗,呼吸越来越重,“方才黄易仙说的话,王爷不必往心里去,不过是一点春药,下官,还把持得住,不会冒犯王爷。”
褚慕卿不说话。韩子箫靠在床沿坐了一会,全身燥热,便从地上起来,“好热,我看,我还是出去外面,吹吹风,凉快凉快。”
韩子箫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使劲拽了拽也拽不开,便开始用力捶打,“师公,开门我要出去”
叫了几声,韩子箫喉咙干哑,已经叫不出声。方才还只是发热得厉害,现下开始全身像是爬了上千只蚂蚁,爬进了骨肉里,并不痛,就只是难受,想要得到解脱。
韩子箫脱了亵衣,上身贴着门降降温,也只有刚贴上去的一瞬间,觉着有些凉意,一会儿,门也不凉了。张了张口,口干舌燥,连声音也发不出。
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