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我也算有错。”魏爸接着说,“你也算拿了个第一,初中开始把钢琴往边上搁着点,准备拉大提琴吧,飞沉你也是。”
翡翠眼睛点头应道,“好。”他问了魏爸关于指挥的事,得到的答案便是要多接触交响乐团里的乐器,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音感。
但在中国选择指挥家之路,还是很残酷的。
“这钢琴比赛禁了,别的可没禁。”魏爸阴笑了两下,方向盘又是一个大打转,“对了,秋水和霞石的都已经打电话过来了,飞沉你想去哪所读”
宁飞沉听了之后,便看了眼魏和,眼中的意思明明白白。
魏和懂了,便挠着头问他爸,“爸,就没人找我的么”
魏爸从后视镜白了自家儿子一眼。
魏和呵呵地笑着,“我知道当然没人找我,怎么可能有人会找我爸,你说我要是成绩考得好,能去秋水或者霞石读么”
“也不是没可能。”
“那要多少好的成绩”
魏爸也呵呵地笑,“那要的是钱。”
那倒也是,小镇子要去城里读书,学费肯定是往高处收,他眼巴巴地望着他爸,自己家里总不会缺钱花吧。
魏爸也看出了儿子的想法,问道,“怎么,你想去哪个学校”
“秋水中学。”
“飞沉,你也是”
“嗯。”翡翠眼睛应道。
魏爸停在了红灯口处,叼出了根烟吸了起来,烟雾缭绕,他开了窗透气,沉默了一会儿,车子又稳稳地发动了。
“那去了那里,你们还得自己租房子,秋水中学没有住宿的。”魏爸说道。
“放心,我们会挑离学校最近的”
“呵呵,钱自己出”
“我们还是未成年啊”魏和惊慌地喊道。
“挑便宜的,水电费从生活费里面扣,不然就自己出钱。”魏爸决绝地说道。
魏和叹了口气,“那好吧。”
“还有,秋水的话是初高中连读的,尤其是特长生,来了就绑着不给走了,你们得为他卖六年的命。”魏爸吓唬道。
魏和看了眼翡翠眼睛,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只要能一起,别的就没关系。”
魏爸从后视镜左右看了儿子两眼,愣是没看出自家儿子到底是哪点让宁飞沉看上了,竟然两人关系这么好。
到了镇子之后,整个小镇的气氛还是带了点惨烈,几日前大整顿的后遗症一直残留下来,商业街也变得有点萧条。
街头巷尾,熟人遇见了打招呼都显得有些拘谨了,魏和跑了两圈,没变化的只有佛经店。
就连大院子,也在谈论几天前抓走贪污的镇长儿子的事情。
魏爸开着小轿车,半道上被记者给拦住了,说是一定要采访一下这颗闪耀耀的启明星,来说一说获奖感言。
翡翠眼睛不善交谈,对这种事情也是没什么兴趣,魏爸一个人在那边说个不停,先说自己有多么慧眼识英雄,接着说这小孩未来成就必须很大啊
魏和懒得听,一个人先跑回院子了。
外婆一听到久违的开门声,连忙把电视的声音弄低了,“哎呀,狗娃回来了啊”老人家花店的货源也受了牵连,提不出货,这几天只好闲在家里。
“比赛比得怎么样啊”老人家笑眯眯地问道。
魏和干瞪着眼,最后只好说道,“还好。”总不能说自己禁赛了这种悲惨的事实吧。
老人家显然是很开心,又系上了围裙带子,“等着啊,外婆给你做好吃的。哎呀,对了,看到你妈妈没有啊”
魏和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她怎么样啊”
“挺好的。”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啊”
“”魏和挣扎了一下,说道,“没,不过估计着快来了。”
老人院眉眼舒展开来,“那就好,那就挺好的。”
魏和呆站了一会儿,随后便进了屋子去学习了,一场比赛已经弄得他心力憔悴了,毕业考可一定要考好了,否则真是什么都不剩了。
傻子强知道魏和回来了,便一个劲地往他们家里跑。
一边吃着香蕉一边问,“魏和,城里好不好玩啊”
“还行,没这里有意思,而且那里的店都是黑店。”
傻子强一哆嗦,“还好我妈要我去那,我死活没答应。”
“你妈想把你送到城里去”魏和问道。
“对啊,想让我去那上初中,她说那里学校好,比这里好多了。”
魏和连忙说道,“那是好事啊,你赶紧去,你妈说了选了哪所没”
傻子强委屈地说道,“我不想去啊,城里人都不待见外地的,杨蓉蓉还说了,城里人考得不好了就直接打外地的学生出气,有的还把考试成绩给对调了,辛苦几年什么都没了。”
魏和惊讶地说道,“她怎么知道这么多不是啊,这不是重点,城里人再怎么凶悍,你说的那些也只是个别的。”
因为上辈子魏和和傻子强那么多年都是呆在小镇的,他这次自己离开了,也不放心让傻子强一人留下来。
傻子强听了上面那话,有点松动。
魏和紧接着说,“而且我和小飞也去,你不如也来,我们还能一起玩。”
傻子强似乎有点开始考虑起好的初中了,但还是摇了摇头,“那我去问问我妈,不过你每天和绿眼睛腻在一起,肯定不会出来和我一起玩。”
“怎么可能,我是富有童心的好少年”魏和四周扫了眼,举起自己桌子上的红领巾晃了晃,并且强调道,“我是好少年啊。”
傻子强呵呵傻笑起来,“得了吧,你知道现在最热门的游戏是什么吗”
魏和回忆了一番,问道,“跳皮筋”
“算了,我先走了。”傻子强和他挥了挥手,“还有啊,祝你拿了第一。”随即便跑开了。
魏和气得一哽,他敢肯定,那傻缺一定是故意戳他伤口的。
不过再怎么傻缺,在初中这事情上还是得帮着他一点。
小镇过了几天,诡异的气氛总算是消散地差不多了,小学的毕业考即将来临。
魏和与宁飞沉之前那半个月的休假根本没人管,因为镇子的那点破事,学校也受了牵连他们接受了不少镇长的投资与赞助,不少建了一半的建筑都停了工,老师跟着调走了几个。
他们班的班主任楚老师便是被调走的其中之一,不知道去了哪,只来得及给班上的同学留下一句话好好学习,茁壮成长。
临考前学生们都乱成了一团,便全放了,让他们自己在家里学习。
小镇的小学初中高中各只有一所,因此,轮到魏和他们开考的时候,马路上已经是热热闹闹的,都是考完了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了。
有几个还约了暑假去哪里玩,又有几个比较调皮的,满镇子的大街小巷乱跑,把石头往人家院子里头丢。
魏和知道翡翠眼睛已经不用在意那个毕业考了,只要随随便便一个能让人看的分数,就能直接进秋水去。
他自己复习了一会儿,觉得没劲,这些考试根本就是让他玩玩就能过去的。
他没忍住,又跑到院子那里去找了翡翠眼睛。
附近的仓库传来噼里啪啦的乐器声,以前的那个乐队如今也并没有很好的发展起来,人数倒是勉勉强强凑到了十个,可都是有着各自的原因,一礼拜顶多只能一起练一次,人还不一定会到期。
绿叶子都发了黑,在头顶上把光线层层遮住,泻下的几点光晕无助地投在地上,天气依旧很闷热,又让人心躁难耐。
他到了黑院子的时候,那里正闹哄哄的,一群头戴着工地帽的吵着推着,他们面前站着的就只有房琪一人。房琪头发散着,叉着腰冷着脸。
“怎么了”魏和赶紧跑过去问道。
“没事,你来找宁飞沉他在里面。”房琪指了指里面,让他进去,一边又和面前的人吵了起来,好在那些人并未动手,否则那还真是不得了了。
魏和在旁边听了会儿,明白了个大概,就连忙跑进房去。
屋子里面,出乎他意外的是,翡翠眼睛竟然在看教科书,这家伙竟然也会关心毕业考
“小飞小飞,你知不知道你们这里要被拆迁了”魏和赶紧抓过书问道。
宁飞沉点点头,“阿姨和我说了。”
“你就不觉得气愤难耐么上头那群人这是要趁乱起事啊”
“让他们去。”宁飞沉拿过书又翻了几页。
魏和想了想,既然无所谓,那就是他阿姨有退路了,只可惜那房琪,不知道是不是唯一一个在意黑院子的,还在外面死死挣扎着。
“你怎么还在看语文书”魏和眼睛趴到桌上,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道,“你毕业考已经不用担心了,我爸都帮你搞定了”
“我觉得我语文水平不足。”翡翠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
魏和顿了顿,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这分明就是在揭别人伤疤,把人家的伤口往死里戳,想到了这点,他就立刻决定了,问道,“你想学什么,我来教你。”
翡翠眼睛看了他一眼,说,“这些诗词挺有意思的。”
魏和低头一看,诗经的子衿啊,还挺有诗意的。
“这些课外阅读的都不会考,你要背了这诗念给谁听啊。”魏和哈哈笑起来,“这在诗经里是情诗,到了曹操的短歌行里面,就成了帝王对贤才的渴望了。”
魏和缓缓地念了几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前几天听别人就是念这首诗给班上的小女孩的。”翡翠眼睛听了一会儿,说道。
魏和瞪大了眼,“这年头还有这种复古的告白方法啊,而且这不是早恋么”
“然后那个小女孩打了那个人一下,就跑了。”
魏和总结了一下,这是那个小男孩连好人卡都没拿到就被拒绝掉了啊,真惨。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光头,和他同桌。”
魏和一愣,“傻子强那家伙竟然都知道念诗表白了不对不对,他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会揍死他么,命途多舛啊。”
翡翠眼睛摇摇头,“那个小女孩和另一个男的亲了口,上车了。”
神展开啊这是魏和大叫,“为什么突然从青春偶像剧变成现代都市剧了,这个社会是怎么了”
翡翠眼睛不答,说完之后便深深地凝视起了魏和,让魏和觉得房间好像没通风,刚刚的激动又让他喉咙有点干。
“我想亲你。”翡翠眼睛突然说道,这实在是把魏和给吓了一跳。
“亲,亲哪”魏和结结巴巴地问道,随后一拍脑子,自己思想真是龌龊,还能亲哪,难不成亲嘴儿么,而且又不是没亲过,矜持个屁。
他大义凛然地就要开口说句“冲我来吧。”翡翠眼睛又道,“亲嘴,就和班上那个女的和开车的男的那样。”
魏和傻眼了。
随即便羞得满脸通红,“这是不对的你要多看看电视剧就知道了,这被人看到了绝对会被谴责的”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看着翡翠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看,又接着说,“其实我也挺想和你亲嘴打啵的,不过世俗难容啊,我们不能这么干。”哎,这就是搞基的悲哀,魏和心酸地想道。
宁飞沉沉默了一会儿,搂住了魏和,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魏和不愿,他就不做,转而便和以前一样,在魏和脸上轻触了一下,说道,“先欠着。”这帐,以后是要还的。
魏和却没想多余的,就傻呵呵地点点头,觉得这翡翠眼睛也就是见了别人这么干,一时好奇罢了,转眼就会忘掉的。
毕业考来了,又过去了。
魏和大笔一挥,答得那叫个行云如水思维顺畅,作文写的洋洋洒洒一大片,一篇描写生命珍贵的,他愣是从撒哈拉写到了诺基亚。
只要是个批卷老师大概都会觉得这不科学。然后刷刷地扣掉很多分数。
魏和自己脑补一番之后,心情顿时糟了,不过又转念想想,考得好考得差,到时候都是靠花钱才能进秋水,便不管不顾了,考完了就给他爸打电话。
“爸”电话通了之后,魏和便大叫。
“魏和刚好,你妈正往你那边赶,你准备准备迎接吧。”
“什么”
“你妈来了。”魏爸简明地又提了一遍。
魏和这才觉得世界玄妙了,他哆哆嗦嗦地问,“亲妈”
“你还想要个后妈呵呵。”
魏和还想问两句,门那边传来了一阵开锁声,老房子的电话机不好,门锁也都老化了,魏爸在那头听得一清二楚,说道,“好像来了,那我先挂了。”随后便是嘟嘟嘟的声。
老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对面平房屋顶碎了一半的瓦片和布满苔藓的墙根,女人的一只脚也跨了进了,魏和走到了客厅口去张望。
门口的女人渐渐地露出了全貌,那眉眼那身段,果真是他的妈,头发挽成了一个髻,几缕发丝柔软地垂了下来,魏母很会保养,脸面粗粗一看,毫无岁月的刻痕。
“只有你在”魏母扫视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最后只能将视点落在魏和身上,“你外婆呢”
魏和点点头,“外婆去花店了,她那店开了有六年了。”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这种兴趣的。”魏母摇摇头。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我晚上就走了。”
“这么快”魏和震惊地问道。
“听你爸说你要读秋水,我要和你们校长沟通一下。”这所谓的沟通,有时候是免不了一番赞助的,魏和上学的成本也的确大了点,不过上辈子倒是没人理他,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镇子的初中解决了一切。
“哦。”知道了之后,魏和也没什么大反应,他和他妈聊天跟陌生人之间的差不多,热都热不起来,但一想到两人的母子关系,魏和心里难免失落。
魏母进来之后也不客套,她本来就是在这房子住了十几年,离得再久,感情也是在的。
她就和贵妇一样端庄地坐在魏和书桌的凳子上,看了两眼魏和准备看的课外书,问道,“你开始看这些了”
几本谈论西方古典乐的硬皮书,其中一本介绍起源的还是原文,魏和从地摊上淘来以后就没动过。
“之前打算看的。”魏和站在旁边抓着门说。
“不错。”魏母给了点称赞,又翻了翻他的作业本,也都是红钩钩,虽然现在看已经有点晚了。但她不管再怎么看儿子的东西,就是闭口不提那日的凯利文大赛。
魏母又问了点翡翠眼睛的事情,让魏和跟着那人好好混下去。
后来还是魏和忍不住了,他问道,“你就不想说一说上次的钢琴比赛么”
38章
“你想我说你什么骂你一顿么”魏母问道。
“没”
“那你还想我说什么,这事情已经够丢人了。”魏母说道,“我的儿子禁赛两年,收的关门弟子发挥失常,比赛冠军的奖杯被我老公的弟子捧走了。”
魏母的语气带了不甘与气愤,这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魏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亲妈,站在一边手足无措了,好在没多久,魏母就自己镇定了下来,而大门也又被打开了,是他外婆回来了。
这在魏和眼中,简直就是救世主降临。
老人家拎着一束花还买了不少菜,魏和狗腿地迅速跑过去抢过,“外婆我帮你放水槽去。”说完赶紧跑了,他是吃不消那个亲妈的。
老人家一看客厅,知道自己信息没错,开心地几乎要落泪了,“阿妹啊。”她喊道。
魏母也从里面出来,扶着老人家往客厅走,“妈,最近怎么样,我挺久没来了,工作有点忙。”
老人家都激动地说不出话了,就听着魏母抱怨工作的事情,许久插不上半句。
魏和也干脆窝在了厨房里面,厨房正对面就是傻子强的家,那小光头如今头上也长出了青茬来,这么多年的发型总算在他妈妈的允许下,能换一个了。
傻子强现在就在水槽那里欢天喜地地洗碗,透过了玻璃窗看到了魏和,就跟他招手,随后跑出来找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