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双倍宠爱作者沾灰的尘
文案
吴英莱觉得,他的一生从苦开始,由甜结束,典型的先苦后甜,他感恩。
萧立觉得,他重来的这一世,就是为了让这个前世坎坷走完半生的孩子幸福,这是他最甜蜜的责任。
吴英湖觉得,他之所以会走上歪路,完全是因为前面的例子太好,好到让他羡慕,于是也想要找到一个那样的人。
灰灰觉得,如此甚好,甚好。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英莱萧立 ┃ 配角吴英湖吴家人
童稚篇先苦
1、相依为命小修
河的一边是公路,一边是起伏的群山,最高的那一座也不过是两百余米的高度,但位置却极好,往四周望去都是一览无余。
此时,四处都传来鞭炮声,而这座山顶上却只有树木的摇曳声。
小小的土堆上插着六根香,两根烛,没有立碑,没有像别人家那样用水泥修建,只是没有一根杂草在上面,真正的黄土一杯。
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墓前,头发有些长,遮住了眉眼,巴掌大的小脸上仅露出的半截也是秀气的,带着些营养不良的黄色,衣服已经看不出底色,鞋子也破了个洞,露出大脚趾。
就那么静静的坐了很久,四月的山里天气还有些凉,小孩环抱着膝盖,眼神茫然,直到又一阵鞭炮声把他惊回了神。
今天是清明,可是这里除了自己不会有人来。
“爸,妈,我都快要忘记你们了,怎么办”
“爸,妈,皮皮又和人打架了,他打赢了回来却哭了,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别人骂他是没人要的杂种。”
“爸,妈,皮皮问我是不是因为他不乖,你们才不在的,我说他是世界上最乖的好孩子。”
“爸,妈,皮皮说想要爸爸妈妈。”
“爸,妈,我也想要,你们回来好不好。”
“爸,妈,我想上学,英杰的课本我看了,那些字我都认识。”
“爸,妈,我好想你们,好想”
细细的哽咽声堵住了所有的语言,小孩像是想把所有的难过,所有的不知所措都哭出来。
明明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和别人一样上学,他有严肃的爸爸,爱笑的妈妈,爱当他小尾巴的弟弟,他的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他,同学也和他好,考试总考一百分,可是现在,除了弟弟,他什么都没有了。
天天有做不完的事,要赚钱,叔叔要是赌输了还会打他出气,婶婶会偷偷的把家里最好的都给英杰和英敏,他还要保护他的弟弟皮皮。
好辛苦。
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小孩哑着声音小声的唱妈妈在时教给他的歌曲,“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声音哑得再也唱不完整,直到,天色已经偏黑。
糟了
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坐得太久麻掉的腿让他一个踉跄又坐了下去,用力锤了几下,感觉好点了,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跑去。
回到叔叔家的平房时天已经黑了,小孩忍着惧怕硬着头皮推开堂屋的门,可一看到里面的情形,所有的准备都白准备了,叔叔一家四口在吃饭,而他的弟弟皮皮却肿着半边脸站在一边,所有的怕都变成了怒。
三两步跑到皮皮身边,摸着他肿起的小脸心疼的问,“皮皮,谁打你了告诉哥,哥帮你打回来。”
皮皮一看到哥哥就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在哥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
“哼,我打的,怎么,你还想打回去”粗声粗气的男声带着暴戾,饭碗用力一搁,一副蛮横的模样。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又喝酒了,小孩平时能忍,但是他不该打皮皮,皮皮才五岁,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打他
“叔叔,不知道皮皮做错什么了,他还这么小,打伤了怎么办。”
“哟,今天胆子挺大,敢和我犟嘴,怎么,找到什么靠山了翅膀硬了我做叔叔的管教侄子还要向你请示”
小孩把弟弟抱在怀里,他的身体在发抖,他不是不害怕的,叔叔的拳头打到身上,很疼很疼,可是今天,一股气支撑着他,想为弟弟出头的心思强烈得让他战胜了恐惧。
“皮皮要是哪里做错了,请叔叔告诉我,我会好好教他,让他不再惹你生气。”
吴良喝了口酒,火辣辣的感觉一直烧到心里,脸上腾起一片红潮,眼里也带上了浑浊,短命的兄嫂死后,村干部硬是把两个小鬼塞到他家里,答应每个月给一定的补助,可那么点钱,还不够他玩两把的,啧,真想丢河里去,碍眼。
两个孩子互相搂抱的样子刺得吴良眼睛生疼,尤其是吴英莱那倔强的样子更让他火从心起,想也不想的就抄起饭碗砸过去。
吴英莱躲也不躲,或者说他也来不及躲,随着碗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血也跟着滴下来,从额头流到眉毛,经过眼睛,脸蛋,掉落在地上,可吴英莱仿佛忘了疼,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的亲叔叔,依旧倔强。
吴良也被吓了一跳,正想叫自己婆娘去处理一下,可一对上那双眼睛就什么都忘了,抄起离他最近的一个菜碗也丢了过去,不知道是他下意识的避开了,还是喝了酒手抖,这一下没有砸在脸上,而是砸在了身上,疼还是疼,却不会留血。
吴英杰和吴英敏原本被爸爸的怒火吓得动也不敢动,这下更是吓得尖叫着哭出了声。
“嚎,嚎丧啊嚎,你老子我还没死,嚎什么嚎。”吴良气咻咻的抓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眼睛却再也不往两个侄子的方向望了。
皮皮早就忘了自己的疼,边抽气边抱着哥哥的头拼命的吹气,“哥,哥哥,不疼,不疼,呜,不疼哥,好疼的”
苗秀没想到会见血,她只是个乡下妇人,没读过什么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基本数字,对自己的孩子护得紧,什么都先紧着他们来,吴英莱和吴英湖她也打过,但那种打和见血完全是两回事,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慌,不过她还是记得先哄着自家的孩子。
“别哭别哭,英杰,你大一点,带着妹妹进里屋去,妈一会给你们炒蛋炒饭。”
在这个年代,能吃上蛋炒菜是很幸福的事,两人都不哭了,轻快的进了房。
看了眼丈夫,苗秀一手拉一个,把两个像是傻了的小子拎进了另一间房,找出一块也不管干不干净的布塞到吴英莱手里,“捂着伤口,流光了也没钱送医院。”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好像还有点什么药,随便涂一点总比不涂的好。
吴英莱木木的抬起手捂住伤口,疼吗他感觉不到,看着皮皮还肿着的脸,心痛远远超过其他。
皮皮被吓得不轻,抱着自己的哥哥不放手,小声的哭。
被皮皮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唤回了神,吴英莱拉着他坐到自己身上,紧紧抱着他,这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却本能的希望用对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从身到心。
“皮皮,叔叔为什么打你”
皮皮好一会没说话,直到苗秀进来给他涂了点红药水又离开,他才道“叔叔问你去哪了,我说不知道,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就”
原来是因为他,吴英莱心疼的亲了亲他,“怎么不告诉他我去上坟了呢”
皮皮撇嘴,“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要把你叫回来,我不要。”停了一下,他又小声的道“我知道你是去看爸爸妈妈了,我想让你多看看。”
鼻子一酸,连伤得见血了都没哭的小孩眼泪叭哒叭哒的直往下掉,心里更加茫然,哪怕是村干部经常上门来说服叔叔,想让他继续返校读书,甚至说学费可以先由村里垫着,以后再还,可是叔叔还是不同意,说他是家里最大的,要是不在家里帮忙做事,家里吃什么
他那时候好想顶嘴,要是家里要靠他一个十岁的小孩,那还要他一个大人做什么,可一想到叔叔的大巴掌,他只能在心里狠狠反驳。
他已经不能读书了,难道让皮皮也不读书吗爸爸以前说过的,只有读书考大学才有出息,他不想让皮皮没有出息,皮皮明年就六岁了,到了该上学前班的年纪,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叔叔松口让弟弟去
爸爸,妈妈,你们教我,我要怎么做
“哥哥,是不是很疼我再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看哥哥一直哭,皮皮心里好难过,他又想哭了,哥哥一定是疼的,留了这么多血,肯定疼死了,他脸上没有留血都好疼好疼,还是不要告诉哥哥了。
“不疼,哥哥不疼。”抹掉眼泪,吴英莱抽着气亲了亲懂事的弟弟,哭有什么用,哭也帮不了他。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吴英敏探进来一个头,看到吴英莱头上的伤口时缩了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来,背在身后的手伸到两兄弟面前。
吴英敏奇怪的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堂妹,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虽然平时她也不像她哥一样总欺负他们兄弟,但也没有亲近过。
“只有这么多,已经冷了,我偷偷留出来的,快点吃掉,别让我哥看到了,他会告状的。”
吴英莱抿了抿嘴,小声的说了声谢谢,把碗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喂弟弟吃。
吴英敏在一边看着,小小的心里不是很舒服,其实她不讨厌他们,只是爸妈和哥哥都嫌弃他们,她也只好一起。
只是在心里,她还是觉得他们好可怜。
“你自己也吃一点,晚上会饿的。”看他全喂给了皮皮,自己一口没吃,吴英敏忍不住道。
吴英莱顿了顿,抬高碗小口的扒了一口,冷掉的饭还是很香,里面有碎碎的蛋,很好吃。
“哥,你再吃点。”忍着口水,皮皮把碗又推到他嘴边,吴英莱又扒了几粒到嘴里,使劲嚼,好像吃了很多在口里一样。
“哥吃了,来,哥再喂你。”
吴英敏扭开头,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心里酸酸的。
把碗里最后一粒饭也扒进弟弟嘴里,吴英莱把碗还给堂妹,又说了声谢谢。
吴英敏嘴巴扁了扁,把碗往衣服里一藏,什么都没说拉开门离开,她什么都不敢多做,爸爸的巴掌打人可疼了。
等到外面没有一点动静了,吴英莱才轻手轻脚的来到厨房,提起茶水瓶摇了摇,只有一点点水,就算他自己用冷水,也根本不够皮皮洗漱。
头有点晕,胃也在一缩一缩的,感觉不到饿,却疼。
扶着灶站了一会,感觉不晕了就提起壶去装了水,挂在勾上,从角落里扫了些干柴出来点燃,明天要去打柴了。
很快水就热了,把柴退了下来打灭,吴英莱提着壶回房,从床底下把桶拿出来,倒了一半的水进去。
“皮皮,哥给你洗脸,洗了再睡。”
已经有些迷糊的皮皮听话的坐起来,仰起脸等着哥哥擦脸。
两兄弟都洗了脸,吴英莱又把剩下的水全倒了进去,蹲下身给弟弟拖了鞋洗脚。
垂下头闭上眼,忍着一阵一阵的晕眩,手却一下一下没停的给弟弟搓脚,就像以前妈妈对他做的那样,妈妈说这样就会身体好,以后会长很高。
“哥哥,好了,你坐着,我来给你洗。”
“不用,哥自己来,听话,自己擦脚好不好”
皮皮想了想,同意了,擦脚也是做事嘛,也是帮到哥哥了。
把水倒到外面,门关好,就看到皮皮把床拍得啪啪响,“哥哥,快来。”
“好,就来。”
笑着就要过去,眼睛瞟到桌上放着的红药水,只剩一点点了,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不过家里没什么药,还是擦一点好了,要是生病了叔婶会更嫌。
擦好药,吴英莱用手扇了扇,等到干透了点才爬上床,脱了衣服盖上被子,皮皮就熟门熟路的钻进哥哥怀里,幸福的闭上眼睛,每天晚上睡觉是他最期待的事,只有这个时候哥哥才是闲的,哥哥的怀抱真舒服,睡过去之前,皮皮想。
半夜,雷声轰隆隆的响,闪电把整间屋子都照白了,两兄弟都醒了过来,把皮皮放到一边,吴英莱迅速把房间里所有能够乘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熟练的放到几个位置,其中一个放到了床上。
“皮皮,把被子捂好。”
“哥,我想帮你。”听话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腿也收了回来,哥哥的眼睛也太厉害了,他才动了一只脚就被发现了。
“哥很快就好了,听话。”吴英莱温柔的对他笑,如果说这一年来他最庆幸的事,一定是爸妈出事的那天皮皮在别人家玩,不然他不止要失去爸妈,还要失去可爱的弟弟。
雨一直没有下下来,吴英莱不敢睡,床上这个点有时候会换位置,他怕睡着了皮皮会被雨淋到,这种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情况也不是才有,他很有经验了。
把皮皮小心的再往怀里揽了揽,吴英莱忍着睡意等着,等着雨下下来。
“轰隆”感觉像是等了许久,随着一声巨大的雷声,雨终于下了下来,吴英莱手快的捂住皮皮的耳朵,总算是没有把他惊醒过来。
雨声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很大,那种外面风雨飘摇,仿佛天都要塌了的感觉把吴英莱吓得脸色更白,下意识的把皮皮搂得更紧些,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皮皮,他不怕,他不怕
屋里的大盆小盆滴滴哒哒的响起来,有些没有接到的地方很快就把那一片都浸湿了,没有用水泥修整过,原就不平的地面很快就又多出来一个坑,积满了水。
床上的盆吴英莱是用了塑料的,还故意放偏了点,雨水落在边缘上往下流,响声比其他几个地方的要小了许多。
低头看怀里的皮皮睡得很好,吴英莱松了口气,正想自己也闭上眼休息,额头上一凉,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凉。
糟了,不会这里也漏了吧。
手忙脚乱的把皮皮往里移,这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弄醒他了,连滚带爬的起来汲上鞋就找东西乘水,可是屋里能乘水的都用上了,怎么办要不从别的地方拿一个先接着不然这床就没法睡了。
头一转,地上静静放着的烧水壶进入视线,壶就是用来装水的吴英莱眼睛一亮,把盖子揭开放到一边,用那个碗口大的入口对准滴水的地方,听着那闷闷的咚咚声终于松了口气。
“哥哥,快到被子里来,外面冷。”
吴英莱这才发现弟弟醒了,看他掀开的被角赶紧爬上床,把两边的被子拢紧,尽量远离两个漏水点,可是不管再怎么让地方,咚咚咚的声音响在耳边,溅出来的水花脸上也能感受到,吴英莱只好侧过身,用后脑勺对着那个方向。
两兄弟搂紧蜷缩在一起,吴英莱毫无睡意,怜惜的看着怀里睡得不安稳的弟弟忍不住想,要是有个温暖的房间就好了,不漏雨,不会有老鼠的吱吱声,地面上也不会有一个一个的坑,就像就像他曾经的家那样,虽然是平房,但是地上刷了水泥,顶上也不是瓦片,下雨天不漏雨,下雪天也不用担心屋顶会塌。
可是,家没了,连带着他的爸妈一起在一场爆炸中全没了。
头很晕,可又睡不着,吴英莱拼命回想爸妈还在时他们一家相处的画面,想用那些温馨的片段来帮助自己熬过现在的艰难。
到天色已经蒙蒙亮时雨势才小了些,噪音也小了,吴英莱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2、病重修
皮皮是被热醒的,蹬掉被子还是觉得热,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哥,你抱得太紧了,我热”
平时总是自己一说话就会醒来的哥哥今天却动都没动,皮皮在搂着自己的手上拍了两下,还扭了扭身体,“哥,我热。”
吴英莱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臂,皮皮觉得舒服了挪了挪位置继续睡,他还没睡醒呢
四月的天气早上还很冷,没盖被子的皮皮一下子就觉得冷了,本能的朝热源方向靠近,再靠近。
苗秀边穿外套边推开厨房的门,冷锅冷灶的让她觉得奇怪,平日里吴英莱起得早,在她起来的时候早就起好了火,烧好了开水,早饭也是洗好切好放在那里等着她来炒,她倒是想吃现成的,可惜家里的灶当时垒高了,真是,明明比英杰还大了一岁,却比他矮了一截,还是他家孩子好。
走到另一边,推开两兄弟的房门,视而不见那些大盆小盆,苗秀扯着嗓子喊开了,“都几点了,还赖床,等着我把饭送你嘴里来啊。”
皮皮不久前也醒了过来,听得声音像看到救星一样的嚎,“婶,我叫不醒我哥,呜,他是不是也像爸妈一样死掉了,哇,我不要,我要哥哥,我要哥哥。”
“别嚎,我看看。”苗秀心里也有些慌,昨天那个伤口看着是挺吓人的,还留了那么多血,不会是出了什么毛病吧。
把吴英莱的身体掰过来,都到了喉咙口的话一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全给吞了回去,手指碰触的地方传来的温度吓得她迅速收回手,尖着噪子大叫,“吴良,你快过来,快点。”
起来上完厕所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的吴良当没听到,直接往床上倒去,带着余温的被子让他舒服的又往里缩了缩,这大冷天的还是睡被窝里舒服。
苗秀是个以丈夫为天的女人,但是现在她是真急了,要是家里死了个孩子,还是她大伯的遗孤,以后英杰和英敏就不用做人了。
一把翻开吴良的被子,口里边道“快点,吴良,那大崽子好像病得挺厉害,你去看看。”
“要死了,疯婆娘,把被子给老子盖好。”被扰了瞌睡,吴良不爽的很,瞪着眼睛就骂。
苗秀扯着他往外走,“先看看,看完你再回来睡。”
吴良一把甩开她,把挂在床尾架子上的外套往身上一背,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病了就病了,还想让老子去伺候他啊,别以为找个生病的借口就不用去做事了,他不做事哪里来钱,你他妈别问我要钱买米,没钱。”
苗秀也委屈,家里明明好几亩的田,还有大伯家的从去年开始也是他们家的了,可种田也要成本啊,种子她可以回娘家讨,肥料呢田里的薄膜也要钱,什么都要钱买,可吴良有点钱就拿去打牌了,需要的时候就没有,只好把田租给别人种,每年得个几百斤谷,闹到现在连米都要买,她现在还欠着那粮店两袋米的钱,再要去赊,人家只怕也不肯了。
大崽子赚的那点钱全补贴在家用上了,他再能干也只有十岁,能赚多少,不过她没胆子在老公面前顶嘴,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
吴良看着脸蛋烧得通红的吴英莱,本就烦躁得不得了,吴英湖又不停的哭,想也不想的就吼道“嚎什么嚎,嚎他就能起来啊,给老子闭嘴。”
昨晚被打耳光的疼痛还在,半边脸还没完全消肿,皮皮咬着嘴巴抽气抽得像是要晕过去,可怜兮兮的看着叔婶,哥哥生病了,生病了就要送医院,不然哥哥也会没有了的,就像爸妈一样没有了,呜呜呜。
“吴良,怎么办啊,好像烧得很厉害,要不要送医院”
“哪来的钱送医院,你有吗啊,你有先拿给我,我过过眼。”吴良的大嗓门仿佛要把屋子都抬了,烦躁,他昨天输得身上就剩十几块钱,还想今天去买点酒喝,哪来的钱送他去医院,那个地方进去了没好几十块哪出得来。
苗秀不吱声了,年轻的时候被打得狠了,早在很多年前她就不敢再反抗,哪怕心里觉得这孩子也可怜。
“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到吴良说送医院,谁病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边说着话边往里走的人是村里的老会计,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吴良知道这是新上任的妇女主任,嘴巴利害得很,他今年已经在她手里吃过一回亏了。
皮皮看到来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刘爷爷,我哥快要死了,你快救救我哥,我不要没有哥哥,呜呜呜,我要哥哥。”
老人慢悠悠的脚步马上加快了,看到床上脸都烧红了的人脸黑沉如水,那伤口是被吴良打的吧,还有皮皮肿起的半边小脸,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他也下得了手,再看到床上接着水的盆和壶,眼光一瞟,其他地方的也看在眼里,越发气得直打颤,他知道这两孩子过得不好,可吴良为了那点补助又一定把他们要了过来,要了过来又不管他们死活,这畜生,畜生。
妇女主任是个做惯了农活的,力气大,看到这情况哪里还等得,走到床边把人抱起来,边道“刘会计,我先送小莱去医院,这里”
看了吴良夫妇一眼,“吴良,我会把你告上妇联的,你这是虐待。”
“你这臭婆娘,这是我侄子,虐什么待,有种你去告,我让你在这地方呆不下去,臭婆娘。”
妇女主任和刘会计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抱一个牵一个匆匆忙忙的离开,要是家里条件许可,他们宁愿自己养了这两孩子,可现在这年代,谁家里都不宽裕,这该死的吴良,作孽哦。
他们不理吴良,可吴良还不罢休,追出去大喊道“那小子最好是病死了,要是半死不活的回来,我丢他到河里喂鱼,看,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远点。”
这附近的人谁不知道这就是个无赖,吴良吴良,这名就没取错,没有良心到了极点。
谁不知道吴善两口子留下的钱被这吴良霸占了去,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也就能心里可怜可怜那两个孩子,碰上了就给点吃的,尽尽自己的心,吴良这样不要脸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也是要过日子的,那样的人,他们不敢惹。
“陈仲,快看看这孩子,烧得我都觉得烫手了。”
同一个村的人谁又不认识谁,妇女主任打着飞跑把孩子抱到卫生院,交给这里唯一的医生。
陈仲一接过来心里就叫糟,这都烧到多少度了,还不知道烧了多久,还有额头上这伤。
“又是吴良那畜生打的”一个又字足以说明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
“除了他还能是谁,先别说了,快看看,别烧坏了才好,那么好一个孩子”说着妇女主任就抹起了泪,她和吴善两口子是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看着他们宝贝得不得了的孩子成了现在这模样,这心里就揪起来疼。
怎么死的不是吴良那个畜生啊死了他就少了个祸害了。
一量体温,陈仲吓得脸都变了色,“我草,都四十一度了,再晚来一会这脑袋都要烧坏了。”
妇女主任也吓得不行,四十一度是什么概念她不懂,但是她儿子烧到四十度时她就吓哭了,这四十一度
“不会有事吧,啊,陈仲,要是他出了事,我可怎么向吴善两口子交待啊。”
“我先给吊点水看能不能退烧,王姨,你去我师父那里要点白酒来,用火烧热一下来给他擦身,这个法子降温不错的。”
“哎哎,我就去。”
挂上水,看小孩一时半会也不会醒,陈仲倒了点开水,淌一淌降低温度,拿来块干净的毛巾沾了水轻手轻脚的处理伤口,忍无可忍的又轻声骂了句,“我草。”
“来了来了,你师父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我自己进去找的。”王姨打着飞跑进来,看到陈仲洗干净的伤口不由得眼眶又红了,那个夭寿的烂货哟,昨晚那么大的雷那么吓人的闪电怎么没把他给劈了,老天爷真不开眼啊。
“加热了的吧,擦这几个位置就行。”陈仲虽然是在外面读的医学院,却是在这横山村土生土长的,在这卫生院两年,他早就学会用最通俗的方法来让人听懂,老乡不识字的多,说那些学名人家根本是抓瞎,有听没懂。
“哎,好,我记住了。”
直到这时,刘会计和皮皮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刘会计近六十岁的人了,明年就准备退位让贤,又常年是伏案写算的,身体本就不算好,这一番急走,汗都出来了。
皮皮也没了力气,可是一看到还没醒来的哥哥,眼泪又叭哒叭哒的往下掉。
刘会计看得心疼得不行,拖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把皮皮抱在膝上坐着,拍着他的小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有小陈医生在,你哥会好的。”
在小孩心里,医生是可怕的,苦苦的药是他给的,痛痛的针也是他打的,可是,知道这个医生是在救哥哥时,他一点也不害怕了,眼巴巴的看着陈仲,心里想着,只要哥哥好了,以后他也要当医生,专门给哥哥看病。
某些执念就是从现在开始形成,谁又能说孩子的愿意是说变就变的呢至少皮皮,以后的吴大医生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愿意。
陈仲被他圆溜溜的眼睛看得心软得一塌糊涂,要不是现在手不干净,真想把这孩子好好抱一抱,乖巧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
给伤口上好了药净了手,陈仲把皮皮挪到自己腿上抱着,一手抓着吴英莱的手把脉,那糟糕的脉象让他又想骂人,顾忌到腿上的孩子才死死忍住,妈的,那一家人到底是怎么折腾这孩子的,一年前秀秀气气健健康康的孩子现在底子亏成这样,那吴良也不怕他兄嫂不放过他。
“很糟糕”刘会计不想皮皮听得懂,模糊的问。
摸了摸回头看他的小脑袋,“需要好好养着,底子亏大了。”
刘会计摸出烟斗,搓了坨烟叶子塞进去,点上火一口一口的抽起来,以吴良那畜生的性子,哪会好好养着哥哥的孩子,不打不骂就已经是很好了。
“而且他的胃好像也有问题,一会让我师父来看看,我说不好。”
3、苦日子 修
陈仲学的是西医,回来横山村后才跟着卫生院的一个老中医学中医,把把脉没问题,真要从脉象上细致分辨出哪个部位出了什么问题,他还不行。
刘会计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皮皮微肿的小脸,“你叔叔打的”
皮皮委屈点头,用食指戳了戳,还是疼。
那个畜生,伤一个还不算,两个都要伤齐了心里才舒坦吴善啊,你们两口子要是有灵,怎么不好好收拾那畜生。
“我就说我那瓶好酒怎么少了一半。”闻着屋里的酒味,老中医深呼吸了几口气,像是要把损失的酒都吸回来一样。
王姨双手一摊,“人命关天,需要的就是您那点好酒。”
老中医踱着步子慢悠悠的过来,看到吴英莱的样子不由得也皱起了眉,涂了药水的伤口实在碍眼得很。
陈仲赶紧让出椅子,知道师傅性子的他更是把那椅子拖得离病床近了点。
皮皮伏到他膝盖上,眨巴着眼睛问,“胡爷爷,我哥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胡润山原本的家离吴家不远,口袋里总喜欢放上一把甘草,自己嚼上几根,看到小孩子也会一人给上一根,对这个贫瘠的小村来说,这根甘草可能就是一个孩子一天的零食,所以这一片的小孩大都非常喜欢这个老老的爷爷。
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就失了孤的孩子,胡润山尤其疼爱,只要碰上了就总会掏出东西来给他,或者是糖,或者是一个半个果子,一来二去的,皮皮和这个胡爷爷的感情好得很。
照例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糖,撕开包装塞到皮皮嘴里,再把孩子抱上膝盖,“爷爷看看就知道了。”
皮皮懂事的连吞咽甜甜口水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紧张的看着胡爷爷握着哥哥的手腕,在他心里胡爷爷是很厉害的,没有胡爷爷治不好的病,看到胡爷爷他就知道哥哥肯定没事了。
他哪知道,这时候胡润山的心里早就骂开了,这身体底子都亏成什么样了,胃溃疡不说,再迟一点怕是要穿孔了,天杀的畜生,要真把英莱小子折腾没了,吴良那一家子都得毁,吴良毁了不要紧,可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啊他怎么就不能替自己的骨肉想想。
看胡润山的神情刘会计就知道要不好,得赶紧想辙把皮皮打发出去,不然以胡老头这不遮不拦的性子,皮皮怕是又得吓哭,孩子才几岁,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陈仲小子,你带着皮皮去我家一趟,要你婶子煮点有营养的东西来给莱伢子吃,看他瘦得。”
陈仲极有眼色,把皮皮牵在手里道“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里,平时也自己开火,我去熬点粥,英莱暂时只能吃点流食,皮皮,去帮陈仲叔叔好吗”
“好。”
等到两人离开,刘会计才问道“情况很不好”
“胃坏了。”胡润山恨恨的出声,“莱莱子才几岁九岁还是十岁吧,现在就胃溃疡了,我想像不到再这么下去他会如何,大概二十岁就可以去见吴善两口子了。”
刘会计和妇女主任都知道吴英莱的身体不会好,但他们也没有想像坏到了这样的程度,两兄弟到吴良家才一年不到吧,这一年他们有吃过饱饭吗
大概是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胡润山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皮皮那小子皮实得很,我平时碰上他也会给他把把脉,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我还以为他们两兄弟至少吃饱了饭,想必莱伢子把自己那份大都省出来给弟弟吃了。”
王姨又抹起了眼泪,“刘会计,这样不行,再把两孩子放到吴良那里真会死人,这么乖巧的孩子,我我忍不了了,我回去就和家里的商量,反正我只有一个孩子,现在也进高中了,平时都住校,家里正冷清得紧,有田有地的,裤腰带紧一紧,我就不信养不起两个孩子。”
胡润山哼笑,“你以为我没有起过这样的心但是两个孩子现在的户口都迁到了吴良那里,吴良就是他们名正言顺的监护人,吴良每年从村上能得到一笔钱不说,你们知道莱伢子一天能赚多少钱吗”
“他一个孩子,就算从早到晚不停的织鞭炮封鞭炮插引线又能赚多少”
“要是他真的赚不了多少,吴良哪会死把着人不放手,我去他做事的那家人那里打听过,他一天能赚十二块钱,多的时候能赚十四块,他不止是白天做,晚上还做,别看他小,他的速度比其他大人还要快,吴家现在一天的开支就靠他在撑着,有时候结账的多还会被吴良一次性拿走,所以就算是免了莱伢子的学费,吴良也不让他去上学,要是他去上学了,家里买米的钱都没有。”
一说起买米,胡润山就恨得咬牙切齿,吴家分到的田不管是位置还是地质都非常好,可那败家子一开始就荒废了,后来别人看不下去租了过去种,每年就给个几百斤谷,现在天天买米吃,村里有几户人家是买米吃的
王姨此时已经被老中医的一番话吓到了,十四块钱啊,一个月下来就是四百多块,去镇上做事的一个月也不过是四百块钱而已,这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抵了一个成年人了。
刘会计敲了敲烟斗,“一会我去找村长再合计合计,碰上吴良这样的赖皮货,再好的办法到了他面前都作用不大,吴家老头子到死时都抓着我的手说想不通他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儿子,死不瞑目啊,要是知道他的儿子这么对待大儿子的遗孤,只怕死都不甘心。”
屋里几人都心有戚戚然,他们也怀疑吴良才生出来是不是被人调了包了,完全没有一点吴家人的秉性。
这边几人在叹息,床上的吴英莱却觉得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好难受,身上热得像是要着火一样,可是那火又烧不起来,就是像烤红薯一样烤着他。
他知道自己被人抱起来往外走,听到皮皮在哭,还迷迷糊糊的听到叔叔在喊要把他扔到河里喂鱼,要真是死了就好了,那就能去见爸爸妈妈了,可是皮皮怎么办没有他在前面挡着,叔叔发脾气的时候打的就是皮皮了。
迷糊中,吴英莱想着他所有认识的人,发现除了叔叔家的人,谁对他都挺好的,要是他不会死掉,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回报大家。
最后,脑海中的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脸,这个人,对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跑的人从来不理会,却对他很好很好,经常对他笑,带他玩,偷偷给他好吃的,他叫这个人立哥。
爸妈死的时候要不是立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帮自己做事拿主意,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做什么,叔叔一家只是来露了个面,然后婶婶去后面帮着做事,而叔叔连入殓都没回来,连着两天在牌桌上,挖坟都是村长带着他和皮皮还有立哥一起一一向人跪拜,这原本是叔叔为主的事,他却一直到入土那天才出现,匆匆扶灵上山后又消失不见,所有的后续都是立哥边向大人学边做好的,他除了哭,抱着皮皮哭,什么都做不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却在大半年前离开了,他说他要去大城市赚大钱,要在城市里买大房子,到时候就接爷爷和他以及皮皮一起去住。
他是信他的,信他会回来接他,毕竟他一直就对他那么好,可是这么久,他连信都没有写回来过一封,萧爷爷生病过世时他主动做了捧灵的孝子,哪怕回来后被叔叔揍了一顿,可是他记得很清楚,爸妈去世时,立哥也是陪他一起跪拜的,这个礼他还得对。
其实他知道立哥不会回来了,就像他的小姑姑一样,要不是家里还有一张小姑姑的黑白照片,他都已经快要忘记小姑姑的样子了,当时小姑姑和妈妈告别时他也只有皮皮那么大,只是记性好,小时候的事都记得。
他记得小姑姑边哭边说“大嫂,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和大哥心疼我,总是选着好男人介绍给我,是我没福气,没碰上有眼缘的,但是大嫂,我再在家里呆下去,我会被二哥卖掉去,你知道上次他给我介绍一个什么人吗他倒是说得好,县城的,很有钱,家里有一栋大房子,有几个门面,收租就能过好日子,可是他怎么不说那人结过三次婚了比我大了快二十岁,他儿子都只比我小一岁,就这样的,他也好意思介绍给我,不就是看中人家有钱吗大嫂,我要走了,要是哪天混出头了,一定要给我侄子最好的一切,我要让吴良眼巴巴的看着,小莱,你要记得姑姑,一定要记得,等你长大了,姑姑就回来了。”
前面两年小姑还会有信回来,爸爸每次收到信都半天不说话,后来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爸爸出去找过一次,没有找到,回来跪在爷爷的坟前直到半夜。
立哥,也不会回来了,和小姑姑一样,他也早就不期待了,他还有皮皮,只有皮皮永远不会离开他,就是为了皮皮,他也不能死,不然皮皮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他还这么小
4、别扭的相见修
“醒了醒了。”妇女主任欢喜得从床沿上跳起来,“小莱,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英莱眨了眨眼,“王姨妈。”
“乖,烧已经退了,打完针就没事了,不要担心。”
艰难的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没看到皮皮,连忙问道“皮皮呢”
“陈仲带他去给你煮粥了。”顿了顿,王姨又道“胡医生说你的胃不太好,要好好养,小莱,你告诉我,在你叔叔家,你是不是连饭都没吃饱过”
“王姨,我想喝点水。”
“好好,胡医生有交待,我怎么给忘了。”王姨马上起身去倒水,杯子摇了摇,又吹了吹,“来,慢点喝,还有点热。”
吴英莱其实并不是特别想喝水,这一年他吃得一直不多,连带的胃也小了许多,总觉得什么都不想吃。
只是他不想回答王姨妈那个问题,他清楚得记得当年叔叔做了什么坏事来求爸爸帮忙,爸爸在叔叔走后对妈妈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把这话记得很牢,后来还偷偷问过立哥这话是什么意思,理解了后下意识的就不想把家里的事告诉别人。
“哟,醒来了”胡润山刚把一个病人送走,他琢磨着小家伙也该醒了就过来看看,可不就是醒了。
“胡爷爷。”眨着带着湿意的长长眼睫毛,吴英莱喊得亲近。
“乖伢子,放心,有胡爷爷在,你很快就会好的。”老人大都喜欢乖巧的孩子,吴良不把自己的侄子看重,但是这村里的人却都极喜欢这两兄弟。
横山村不大,有点什么事传得飞快,离卫生院近的拿着鸡蛋或者准备了点钱就急忙忙的过来了,吴善的性子就像他的名字,心好,能帮别人一把的时候绝不吝啬,吴英莱的母亲谢云是个秀丽的女人,难得的还是个高中生,这对于横山村来说是个很有知识的人了,镇上的学校有时候缺老师也会叫她去顶上,她哪怕再忙也从不拒绝。
吴英莱还有两个舅舅,是隔壁永平镇的,条件比这边镇上要好很多,外公外婆是老派的知识人,六几年的时候没少吃苦头,他们不是没想过把两个孩子接走,可碰上吴良这样的赖皮货,他们一嘴的道理也拧不过,除了心疼,也只能让人偷偷的给两孩子稍些吃的穿的。
小舅舅倒是发过一次狠,带人把吴良给毒打了一顿,可那一顿毒打他们是出了点气,但是相应的,那段时间吴英莱身上的大伤小伤就没断过,两人气得再狠也没办法,只能忍着不再动手。
来看吴英莱的人都没有久呆,把带着的东西放下,钱给压到枕头底下,安慰两句就叹息着离开,这样的事他们也无能无力,只能在心里狠狠痛骂那不该活在世上喘气的吴良。
终于没人再进来了,吴英莱松了口气,把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皮皮拉到面前来,从袋子里拿了个苹果给他,“去洗了吃。”
皮皮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哥哥吃的。”
吴英莱还待说些什么,陈仲端着一碗微凉的粥放到他手里,“这是我和皮皮一起煮的,你现在胃不太好,只能先吃半碗,还有不少,一会再吃。”
“谢谢陈医生。”虽然生了病受了伤,但是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吴英莱抽了抽鼻子,把眼里的泪花眨回去,低下头小口的喝粥,压着恶心想吐的感觉,硬是把半碗粥吃得一点不剩。
而此时,两小时一趟的中巴车吭哧吭哧的在村路停下来,陆续有人走下来,其中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在这样一个车子驶过时灰尘漫天的地方尤其显得醒目。
“萧立,有时间记得来伯伯家吃饭。”拿着扁担,手里还拿着两个麻袋的男人笑道。
少年萧立点头应下,“陈伯,我记住了,找着空就来。”
看着他转身离开,男人也柱着扁担往家走,心里琢磨是不是把家里的小子也送去城里打工,看看萧立,才去了一年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跟个城里人一样了,看着就有出息。
萧立走得很快,也顾不得多打量这个在别人眼中他只是离开了不到一年,但是在他来说实际上已经离开许多年的小村庄,他有要见的人,必须立刻见到,迫不及待。
在吴良家门前平了平跳得过急的心脏,伸手敲了敲门,按照了解,这一年莱莱应该没有上学,被逼中断了一年学业。
“谁啊。”来开门的是吴英敏,今天是星期天,她正在洗自己的衣服。
“莱莱在家吗”
莱莱吴英敏停下玩手上泡泡的动作猛的抬头,会这么叫吴英莱的好像只有一个人,眼前这人虽然看起来白了很多,穿得也好了很多,但是她还是立刻叫出了那个名字,“你是立哥啊,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还走吗”
在小孩子的心里,聪明又不爱搭理人的立哥就是他们追随的对象,立哥和谁说了一句话也能引来别人的羡慕,这一片的小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目标就是让立哥多和自己说几句话,好让小伙伴羡慕自己。
不要说萧立以往就不搭理人,这时候更是没时间理会旁人,“我找莱莱,他在家吗”
吴英敏知道立哥一直只对吴英莱好,所以她才会不喜欢他,好不容易把立哥忘了,她也愿意对吴英莱好了,立哥居然又回来了,吴英敏扁了扁嘴,还是说出了实情。
“他生病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生病这两个字让萧立的心揪起来的疼,要不是从小过得不好,要不是他一心出人头地,那么多年没有回来,莱莱怎么会在人生正当盛年的时候就离去。
双腿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往卫生院跑去,他想看到他,想陪在他身边,想让他免去一切苦痛,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没有强颜欢笑,他要他的男孩笑起来时是从眼睛开始笑,露出脸上的小酒窝,有着健康的肤色,会依赖他,难过的时候会找他,想他爸妈的时候会抱紧他寻找温暖。
而不是在死时也只牵挂远在异国求学的弟弟,还是叫他立哥,却只剩下客气,以及麻烦了他的歉意。
他不想他的男孩就算自己再难再痛也只是忍着,那是在他心里住了那么多年的人,支撑着他心里最后一片净土的人,掌握着他最后一丝良心的人。
有了重来的机会,他怎么能容许那人的身体衰败到那种无可挽回的程度,怎么能。
自己就算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又如何还不是留不下心爱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闭上眼,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无力感,他再也不要承受。
莱莱,这辈子我们不要再分开。
门被推开时,陈仲好刚取了针头出来,小绵球压在针口那里压住血,听到响声几人同时看了过去。
吴英莱以为又是谁来看他了,小脸上扬起笑意,只等认出是谁就甜甜的叫上一声。
可是看到门口的人,吴英莱完全愣住了,他想到了是任何人,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萧立。
一直在这里照顾吴英莱的妇女主任声音都高了,“这不是萧立吗怎么舍得回来了你爷死的时候还是小莱去做的孝子,你一正经的孙子却谁都联系不上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萧立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不孝的罪名他背了许多年,不是不痛不痒,只是习惯了背负那些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事。
当时他离开时,爷爷是大力支持的,爷说在这山窝里呆着没出息,要他出去闯荡,只要他出息了,就对得起任何人,他心里牢牢记着这句话,他后来也把赚来的钱大把大把的撒在了这片土地,直到他重新回到这里。
横山村如果没有莱莱,没有爷,那他可以永远都不回这里,忘了这里,可就因为有这两人,他才把这里认做他的根。
至于莱莱替他做了孝子捧了灵这件事他上辈子就知道了。
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就是病床上那个瘦弱得只剩一个骨架的男孩。
“莱莱,我回来了。”
吴英莱紧咬住下唇,好半晌才胡乱点了下头道“你家的钥匙我收起来了,回去我找给你,爷给你留了点东西,我不敢拿回家,放你家又怕被偷,就放到刘爷爷那里去了,你记得去刘爷爷那里去拿。”
他想听的不是这些,萧立看着头也不抬的小孩心疼得无以言表,和他离开时相比莱莱瘦了好多,精神也差了,额头上那个伤口尤其碍眼。
“是吴良伤的你”
吴英莱没有接话,倒是王姨忍不住接腔,“除了那个畜生还有谁能对个孩子下这种毒手。”
“王姨妈,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把我送来医院,说不定我就死掉了,还有刘爷爷。”不想再听萧立说什么,吴英莱连忙接上了妇女主任的话,又对一直旁观的陈仲道“陈医生,我可不可以回去了”
陈仲看了萧立一眼,摸了摸他的头道“你的胃需要好好养,不然长大要吃大亏的,在我这里住两天不好吗,我不收你的床位费。”
“可是”
“好。”
说好的是萧立,他一听莱莱是胃的毛病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不要他的莱莱在正年轻的时候再死于胃癌。
5、更换监护人修
吴英莱不满的看着他,离开这么久的人,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现在一出现就替他做决定,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