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西洲的手指顿了顿。
[小阿洲:听说过这个人]
[宵夜:???连你也听过?看来是真的小有名气,听别人说他想拍戏,好像最近还有个著名大导演找过他,说有个角色为他量身打造,你说气不气人?让我们表演系的怎么混?]
云西洲想了想,认真分析。
[小阿洲:你们类型不一样的,虽然我不是很懂,但从外表看,你的戏路要更宽一些吧,你只是缺少机会]
[宵夜:是啊,缺机会,如果我父母是艺术学院的院长,我还愁资源吗?我哥倒是有几个钱,但他根本不愿意帮我,说既然我选了这条路就要自力更生]
云西洲不忍心说萧闻砚坏话,小心地劝着萧烨。萧烨还是很乐观的,吐槽归吐槽,他本人热爱表演,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心理不平衡就放弃梦想。
跟萧烨聊完天,云西洲下意识又点进朋友圈,往下翻了翻,却发现萧闻砚那条状态不见了,他进去萧闻砚的朋友圈,发现确实已经被他删除。
云西洲垂着眼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发消息给他。
[小阿洲:哥,演出结束了吗?晚上回家吃饭吗?]
萧闻砚这次回得很快。
[xwy:晚点回去。]
云西洲的心思围着萧闻砚转,关心的自然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又对着手机酝酿了半天,问他:[为什么把状态删掉了呀?]
[xwy:因为忘记屏蔽陆济君。]
云西洲笑了起来。
[小阿洲:等你回家。]
萧闻砚没有立刻回复,云西洲跑去画画的房间把一切收拾干净、物归原位,将画装好,准备明天带回学校去。不过也不知道萧闻砚会不会好奇他的画,那就先放在外面好啦。
云西洲又坐去阳台边听歌,看到夕阳坠下,萧闻砚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xwy:陆济君不放人,抱歉,我让人订了馨味斋的饭,大约半个小时以后送到,晚上回去好好陪你。]
云西洲有些失落,但萧闻砚繁忙是常态,他也不好说什么。
[小阿洲:那你少喝点酒啊。]
[xwy:尽量。]
萧闻砚订的饭很好吃,云西洲吃完便跑去主卧打开家庭影院,他来过太多次,电影几乎看了个遍,最后只挑了一部刷过两次的电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过,云西洲有些无法沉浸,甚至频频走神,后来电影里的声音就成了绝佳的背景音,而他开始刷起朋友圈来了。
他的很多朋友还是很有趣的,就是人太少,没看多久就翻到了一周前的状态,于是又从头开始。刚一刷新,就出来一条1分钟前发布的状态。
“第一次在这么多镜头下跳舞,紧张又刺激,还好大家都没有出差错。感谢今晚的化妆老师、摄像老师,谢谢并肩战斗的同学好友,舞蹈系有你了不起~”
配图是一张怀抱鲜花的个人照,照片的主人身穿洁白的演出服,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在清晰的镜头下露出干净美好的脸蛋,青春洋溢,自信满满。
云西洲心里不免一沉。
刷新一下,果然看见熟人的点赞跟评论。
[章禄元:我跟你妈妈都在镜头前盯着呢,快回家吧,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林宜:儿子最棒了,今晚回来吗?]
章悦林很快就回复了林宜:[ToT还在外面吃饭,太晚的话就明早回家]
云西洲回想了一下自己和章禄元有多久没有联系过,这样和谐温暖的家庭氛围他更是自小就没有体会到,从他记事起,面对的就是章禄元和云菁三天两头的吵闹,虽然那时候两人已经离了婚,见了面还是会互相埋怨,吵几句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他夹在中间是最难过的。
章禄元没怎么管过他的事,云菁去世以后,他才把云西洲接回家。云西洲在那个不属于他的家中勉强生活了两年就坚决去了寄宿学校,这些年只有重要的日子才会与他们“团圆”。
云西洲很羡慕章悦林。
手指下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不小心又刷新一下。这下,章悦林的状态多了一个叫“xwy”的人的点赞。
云西洲心脏一紧。
他没有为萧闻砚设置多余的备注,但也一眼就能确定这个“xwy”不是别人,因为云西洲忽然发觉章悦林身上这件黑色外套很眼熟。
今天早晨,萧闻砚就是穿着一件一模一样的黑色大衣,站在门口回身吻了他。
第4章 云章
云西洲一直知道萧闻砚是那种轻易能获得别人关注跟好感的男人,否则他也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但他也清楚萧闻砚有了他之后,就没有再跟任何人暧昧过,萧闻砚那样的人也不需要搞暧昧这种东西。
云西洲想了半个小时才劝好自己,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乱,他心里乱,就想继续画画,连带着对方才完成的作品也不满意了。
可此时他灵感猝然枯竭,只想随便画画了事,于是在身后摆了张小桌,置好手机,安安静静地对着画纸录视频。
最后也没画出什么令自己满意的东西,他稍稍处理了一下视频,就上传到某站。
云西洲的账号叫小阿洲,有小几万的粉丝,有的人喜欢看从无到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有的人借此助眠,更有人单纯痴迷云西洲入境的手。
云西洲的手很好看,皮肤白皙,手指纤细修长,虎口处有一颗痣,会将人的视线不自觉吸引过去。不过他自己并不清楚,上传完毕就代表完成粉丝的期许,看到评论里请求他以后直播画画的声音还会认真想想,然后皱皱眉摇头否定。
晚上十点钟,云西洲听到汽车引擎声,他起身将东西收好,然后才慢慢走了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萧闻砚已经进了门,正在玄关处低头换鞋,他听到动静,抬眼看来,随之便顿了顿,也不知是忘了云西洲在这里,还是意外他竟然还在这里。
云西洲擅长察言观色,微微垂眸,话里倒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饭,在房间待了太久,竟然都这个点了。”
“嗯,”萧闻砚接话道,“那就留下来吧。”
云西洲摇了摇头,既然发觉萧闻砚的不情不愿,也没心思留宿,他把收拾好的东西背在背上,慢慢走去门边。
一凑近,云西洲就闻到从萧闻砚身上传来的陌生气息,香水到了尾调,是一股淡淡的清新皂香,他抬眼看了看萧闻砚平静无波的眼睛,视线又下落几寸,伸手将萧闻砚外套口袋里露出一个角的那张列了物品清单的纸拿了出来。
萧闻砚的大衣虽然昂贵,但也没有特别到令他一眼就认出的程度,云西洲之所以能通过一张照片就确认,是看到了早晨萧闻砚收进口袋的那张折起的纸。
大概是云西洲身上的低气压太明显了,萧闻砚皱了下眉,攥住云西洲的手臂,试探地问:“回学校有急事?”
“没有。”
“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明早再说。”萧闻砚话不重,可目光很沉。
云西洲也反应过来,“噢”一声,有些迟疑地开口:“昨晚我……我现在还很疼,所以就算留下来也不能——”
萧闻砚忽然笑了一声:“因为这个跟我闹别扭?”
云西洲不忍心质问萧闻砚为什么对章悦林那么绅士,怕话一问出口,就会让萧闻砚觉得他无理取闹,他不是的,他可以忍,只要萧闻砚别做得太过,他能忍的。
年初系里会有比赛,拿到第一名就等于拿到减免学费的资格,他一个人过得不是很宽裕,所以不能错失这样的机会。按照惯例,比赛应该就在月底前举行,在这之前,他跟萧闻砚之间不能出问题,谈恋爱以后,只要有一点小情绪,也会让他灵感尽失,他不能出差错。
云西洲不想让他知道真实原因,可又讲不出谎话,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步抱住了他。
这么近的距离,那股皂香更浓了,云西洲忍着心里的不适,抓着他衣服的指节都捏得泛白。
萧闻砚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嗯?”
云西洲总算酝酿出一句谎话:“在屋子里闷太久,有点想你。”
萧闻砚有点好笑:“那还要走?”
云西洲被噎了一下,他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将脸埋在他胸前,萧闻砚一手揽着他往沙发边走,坐下来以后,直到嗅觉麻木,云西洲才抬起头,揉了下眼睛说:“困了。”
“你去休息,我洗个澡。”萧闻砚说。
云西洲点头。
萧闻砚洗完澡爬上床时,云西洲还没能睡着,但眼睛闭着,侧躺背对着萧闻砚喜欢睡的那侧,假装呼吸匀停。
灯还亮着,房间里却很安静,云西洲猜不出萧闻砚在做什么,他有些好奇,但实在没心情应付他的怀疑和盘问,只好强迫自己在亮光下入睡。
过了不知多久,云西洲才感觉四周一黑。
萧闻砚在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躺下,再无别的动作。
云西洲慢慢睁开眼睛,忽然有点后悔,他不该装睡的,如果他醒着,萧闻砚至少还会想办法敷衍他,抱一抱,亲一亲,等他睡着再把他放到一边。
他忽然想起跟萧闻砚的第一次。
那天他很疼,但不想让萧闻砚觉得他娇气,硬生生忍着没有哭,可到了结束的时候,萧闻砚将他往旁边一放,像摆脱束缚一样从床上逃到浴室洗澡,他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泪水蹭了满手,他拿纸巾擦干,丢到床边,跟地毯上的纸团混在一起。
萧闻砚三十一岁了,比他大了整整十岁,可能对于萧闻砚而言,感情早就变成了生活的附属品,在他生命中,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比如工作、金钱、权势。
云西洲羡慕他一呼百应,被他为人处世的风度折服,欣赏他的专业跟老练,而相应的,萧闻砚对于他们的感情就会少一些诚恳和倾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随着云西洲越来越喜欢他,从心底不自觉冒出来的期盼和要求就多了起来,却只能被他压回心里。
但是想到章悦林身披萧闻砚外套的照片,云西洲心里的那点贪婪就又不可控制地钻出来,驱使他转了个身,抱住了萧闻砚的一只手臂。
第二天云西洲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他坐在床头定了定神,刷了一会儿视频的评论,他没有回复的习惯,只是把一些他能做到的要求记在了心里。
洗漱完走到厨房,云西洲看到一份被盖在透明锅盖下的早点,萧闻砚给他发了微信,说出门晨跑去了。
萧闻砚一直有自己固定的作息时间,他很宽容,并不会要求云西洲早起陪他,有时甚至会在外面吃完早点再回来,两人的生活习惯互不干扰。
萧闻砚不会做饭,云西洲咬着包子,对早点的来源心知肚明。
吃过饭,他给萧闻砚发去微信。
[小阿洲:哥,我回学校了]
云西洲回学校以后就径直去了画室,对于过一阵的比赛,大家心中有数,凡是有想法得奖的,这种时刻都不会允许自己掉链子。
艺术学院在R大其实比较鸡肋,只有云章艺术研究所还算能打,能进去的人基本上不出几年就能在绘画界崭露头角,直至小有名气,人人挤破头都想来。
研究所的画室也是系里最好的,干净、宽敞,窗外景致更是漂亮,幽静小路直通一个湖中亭,有人会在亭子里晨读。
接近中午时,微信群中收到辅导员的通知,今年的比赛定在下周,主题跟文艺完全沾不上边,叫“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爱也是相互的,云西洲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上面来,随后又摇了摇头,还未上交的那份作业,充其量能称为“爱慕”,相互的爱是什么呢?
他没有体会过。
没见过的东西,只靠想象太难了。
果然,等他周一交了作业,水彩课的授课老师一个电话将他叫去了办公室。云西洲并不忐忑,已经猜到对方会说什么。
水彩课老师姓林,名效,云菁还在世时,她们曾是很好的朋友。
“西洲,过来了?”林效长相很温柔,她冲他一笑,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吧。”
“林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效将他们班的作业抱了过来:“你看看,每一张都看看。”
云西洲迟疑了一下,将同学的作品小心摊开。
每个人对于爱的理解千差万别,作品风格迥异,有很强的个人色彩,云西洲了解他的同学,不必看落款也能判断出自谁手。
一张张慢慢翻完,林效才将云西洲的画拿了出来:“现在你再来看自己的作业,发现什么了吗?”
云西洲一边思索一边回答:“眼睛里的光是爱,泪也是爱,甚至爱过之后的恨和埋怨也是爱,而我没有画眼睛。”
“那是为什么呢?”
云西洲抓着自己的画,抬头道:“可是林老师,我没有说画里的人爱我啊。”
林效一愣。
云西洲低声说:“我喜欢他就行了。”
“阿洲……”
云西洲愣了愣神,过去他还小的时候,会喊林效阿姨,林效就会像云菁一样喊他“阿洲”。
“你是不是觉得……你母亲不爱你啊?”林效轻声问。
云西洲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你母亲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如果不是真心爱你,当初又怎么会从你父亲手中争夺你的抚养权呢,对当时的她来说,或许孑然一身才更好。你看,”林效指了指她的办公桌,还有这间宽敞的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