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怕了?”扶苏问道。
胡亥摇头。
“
为什么哭?”
“我想母妃了。”
扶苏柔声问道,“丽姬伏法,胡亥已为母妃报仇,为何还要伤心?”
“报了仇又如何?我的母妃再也回不来了。我宁愿……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母妃就不会死……”胡亥晃着脑袋,眼里全是哀伤。
扶苏听了他的话不由怔了一下。
胡亥继续哭诉道,“死去的是我的母妃……这种失去母亲的滋味大哥哥是不会明白的……”
扶苏神情落寞的道,“我从没有见过我的母妃,我出生的时候她就死了……”
“啊!”胡亥惊呼一声,低下头道,“大哥哥,对不起,我……”
“胡亥,我想你母妃若是还在世必定不想看到你为她如此哀伤颓废……”
“真的吗?”
扶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所以快点振作起来吧。”
胡亥听了他的话不由沉默下来,像是在回忆也在思索,过了片刻,他答应道,“好。”
扶苏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仰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夜凉,胡亥在屋顶上被冷风一吹阿嚏不断,他扯了扯扶苏的衣袖道,“大哥哥,我冷……”
扶苏似乎这才清醒过来,搂紧胡亥一跃而下,径直将他送回殿内。
狩猎的活动依然如往年一般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扶苏却对这种运动兴致缺缺,不过为了不扫嬴政的兴他仍是骑着乌骓马跟在狩猎的队伍之中。
赵高策马在队伍中遍寻胡亥的身影,几欲打马上前,突然背后一阵凌厉的风声带着箭呼啸而来,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箭擦过他的耳尖,嗖的一声插入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上。
虚惊一场,赵高回过神,看到扶苏握着弓的姿势,心中一紧,连忙道,“长公子,你这是作何?”
“赵大人……得罪了。”扶苏勾起嘴角,道,“本公子手滑。”说着又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瞄准了赵高的方向。
赵高的身子颤了颤,一脸恐惧的望着扶苏,就在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扶苏,还不住手!”
被这么一惊吓,扶苏握着箭的手一松,那箭便脱了弦迎面飞向赵高,直直的插在他束发的玉冠上。
赵高摸摸
脑袋,还好。
嬴政策马而来,对他道,“赵高,你先下去。”又转头训斥扶苏道,“既然箭术不好,便不要乱射。”
扶苏撇了撇嘴,反驳道,“儿臣倒觉得正是箭术不佳才更应勤加练习。”
嬴政一脸怒容,正欲发火,一直在旁边将这场变故皆看在眼里的胡亥也打马到扶苏跟前,睁大眼睛,惊讶的道,“原来大哥哥也有不擅长的啊……胡亥可以帮你。”
他这么一出口打岔,倒给了父子二人一个缓和的机会,嬴政的目光在胡亥面上扫过,最后落到扶苏身上,冷声道,“扶苏,你随朕来。”
胡亥担忧的望着扶苏,扶苏冲他眨眨眼,让他放心。
一路上,嬴政都沉着脸一言不发,扶苏亦明智的选择保持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硬。等回了宜春宫,嬴政立刻屏退了宫内值守的宫女侍从,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嬴政坐在案前,依旧对扶苏不理不睬,只是自顾自的拿起案上摆放的竹简翻看起来。扶苏在他下首正襟危坐,见他无意与自己言语,也并无焦躁之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嬴政起初还只是随意的翻看,后来干脆批阅起奏书来。这么一来所耗费的时间便长了,不过这对于扶苏来说并不算太难熬,他在山上练武修习时,常常扎个马步都要几个时辰不能动弹。
二人互不理睬,似乎在暗中较劲等对方先开口。时辰就这么一耗而过,殿中一直很安静,直到殿外的侍从小声地提醒嬴政道,“陛下,该是用膳的时辰。”
僵局这才被打破,嬴政吩咐用膳,侍从领着宫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佳肴摆放在案上。
嬴政望了一眼仍在殿内笔直端坐的扶苏,终于开口说了句,“过来和朕一起用膳。”
扶苏听话的挪了过去,坐到嬴政的身边。
嬴政执起酒盏,突然开口道,“扶苏,你收手吧。莫要玩火。”
扶苏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无辜的道,“儿臣不知父皇是何意。”
“丽姬也好,胡姬也罢,朕后宫不缺女人,但你的手莫要伸的太长,连朕身边的近臣也要动。”嬴政放下手中的酒盏警告道。
扶苏愣愣的望着嬴政,而后格格的笑出声来,“父皇认为是我做的?”
嬴政挑眉,“除了你还能有谁?当年你遇刺之事与她二人脱不了干系,
你这么做朕不闻不问就当为你出了口气,只是你莫要太过才好。”
扶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那儿臣说赵高也是主谋之一,儿臣定要他死呢?”
嬴政皱起眉,“赵高你先别动,朕留着他自有用处。”
他这话倒令扶苏诧异不已,赵高何德何能能得嬴政如此重视提携?不过他还是开口提醒道,“父皇,儿臣以为赵高此人看上去是个献媚逢迎的小人,实则内心深沉,所图大也。父皇将他放在身边不亚于养虎为患,还是早早除掉以防后患。”
嬴政颇为不悦的道,“赵高跟随朕身边多年,他的为人朕比你清楚。”
扶苏后面要出口的话被这么给堵了回去,他叹了一口气,索性也就闭嘴不言,心里嘀咕道,这顿饭吃得实在是难受之极。
至上林苑之事后,嬴政与扶苏之间的父子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扶苏在朝上数次与嬴政争锋相对,惹得嬴政极为不悦。说来也奇怪,父子二人政见不合、矛盾日趋激烈的同时,扶苏直言敢谏、贤仁为民的美名却迅速在朝野之间传播开去。
转眼入冬,嬴政去了骊山的温泉行宫休养,扶苏这次却被留在咸阳城中,所有人都以为长公子失了圣宠,却不知扶苏已在朝堂之上渐渐站稳了脚跟。
☆、骊山夜雪
扶苏漫步在雪地里,任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落在身上。
昨日夜里大雪来的太过突然,纷飞的雪花落了整整一宿都未曾停过。大雪给这座黑色宫殿裹上了一层厚厚银衣,比往日的庄严肃穆多添了几分柔和。
扶苏在雪地里行走,地上却没有留下半个脚印,这踏雪无痕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练得出来的。
皇帝不在,整个咸阳宫也显得极为宁静而祥和,一路行来偶尔会遇到值守的侍从或宫女会向他躬身请安,他越走越偏,最终来到一片残砖断瓦前停住脚步。
若是初进宫的新人一定会惊讶如此奢华高贵的咸阳宫中怎会有这般荒凉之地,而他曾在这里一住便是十三年。当年的偏殿被赵高一把火烧没了,嬴政之后也未令人重新修筑,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这一晃又是七八个年头,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垣残璧,早已不复当年的光景。
扶苏走到一处还剩下半截的砖墙前,伸手抹掉覆盖在石砖上的白雪,裸露 出来的砖块上还能隐约可见当年被大火灼烧过的黑色痕迹,仿佛记录着一段血腥与残酷的过往,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从不曾磨灭的恨意。
他一直以为他在上清山修炼过《上清心经》已经足够淡定得可以忘记过去,可是当一切发生时,他依然无法淡然处之。面对昔日的仇人,他还是冲动了。
其实至他离开上清山后,根本就未曾想过回到这座冰冷的宫殿里,他还未做好准备便迎头撞上了出巡在外的嬴政。他依稀记得师父在山上曾告诉过他,他不仅仅是扶苏,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天命,那时候他还是懵懂的,以为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嬴政,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他顺应了天命,回了咸阳宫,被承认身份,被嬴政利用,被众人羡慕。
他只能带上厚厚的面具伪装起自己,这里的日子没又一天是快乐的。可是就这么离开,他又不甘心,被忽视了那么久,失去了一切,什么都不做他岂能甘心?这太不像他。这样纠结复杂不平的情绪在内心积压得太多,久而久之,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扶苏的手指死死的扣子石块上,似在自言自语,“玉姨,我不过是稍稍试探了仇人一下,他们便吓得狗咬狗……该死的都死了……可是赵高还在呢,父皇不让我动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自然无人回应他的话,只有大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
过了半晌,他嘴里发出格格的笑
声,这笑声在空旷的上空回荡显得格外森冷。
“下一个是谁呢?父皇,好不好?”
嬴政在骊山行宫休养已有大半月之久,这骊山汤泡过之后整个人都觉得舒爽了许多,他躺在卧榻上难得的好眠。
后半夜,嬴政突然惊醒过来。
殿里用来取暖的火盆不知何时已经燃尽,殿内一片寒意,他只当是值守的宫人偷懒望了给火盆中加木炭,想要起坐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不好。”他暗暗心惊。
殿门突然被推开,寒风扑面而来,让他觉得越发阴冷。
一个人影出现在殿门前,嬴政只觉得那个身影莫名的熟悉,遂开口问道,“扶苏?”
那人没有应声,只是径直走到殿内,拨亮了灯火。
昏黄的火光下,嬴政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不是扶苏是谁?只是这样的扶苏却让他觉得陌生。
“你不在咸阳宫跑到骊山来作何?”
扶苏拍掉落在肩头上的雪花,而后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他盯着嬴政的脸瞧了半天,方才淡淡的开口道,“儿臣多日未见父皇,想念不已,便连夜赶过来探望。”
嬴政往殿门望了一眼,殿外一片寂静,瞧不见半个人影,只剩落雪无声。
扶苏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着眼里,自然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遂开口说道,“父皇,没有人会来,你又何必枉费心机?”
嬴政已心知不妙,开口问道,“你欲何为?”
扶苏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嬴政的脸,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他只能怀着一颗仰慕的心远远地瞧着这个人的背影,如今他却离他这般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冰凉的手指触到嬴政的脸颊,他突然笑了出来,“父皇,原来你长得这般好看。”
嬴政瞬间冷下脸,警告道,“扶苏,你休要胡闹!”
扶苏哼了一声,“儿臣并未胡闹,儿臣想这么做很久了。”
“自你回宫以来,朕自问从未亏待与你,你为何还要如此做?”想到自己还对他寄予希望,大有栽培之意,如今这不孝子居然敢对自己下药,嬴政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愤懑之情。
还真敢说!扶苏嗤笑一声,不屑的道,“当日在南郡父皇是为对付燕国刺客设下的圈套吧?其
后承认我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除掉左相王绾及其同党……在博浪沙父皇将天子六驾让给儿臣真是无上荣光,差一点儿臣就死在那铁锤之下……父皇对儿臣当真是好。”
“扶苏,你这是在怨朕吗?”嬴政自然听出了扶苏话里的讽刺。
“怨?”扶苏挑眉,又何止是怨!他恨这个人冷漠无情,恨这个的曾经对他不闻不问,但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我怎会怨父皇,我仰慕您还来不及。”他说完,俯身而下,将头埋在嬴政的颈侧,突然张开口在那颈项上重重咬了一口。
嬴政吃痛,发出一声闷哼,他厉声道,“扶苏,你闹够了没有?”
扶苏勾起嘴角,并不作答,而是将手探入他的前襟,在那精壮的胸膛上流连,触到那胸前的突起,手指便在那处按压,揉捏,直挑得嬴政心内欲/火翻涌,奈何无法动弹,只能咬着牙愤愤的盯着他。
扶苏却越发来劲,手指一路下滑,游移到小腹,一路往下……
“你给我住手!”嬴政疾声喝止道。
扶苏却并不理会,一把握住了那灼热的东西揉搓起来,手指甚至还在那渐渐变得硬挺的顶端上轻轻掐了一下。他一边动作一边故作惊讶的道,“父皇,您不是很喜欢这样吗?上次出巡在外,您很享受啊……”
那夜醉酒之事于嬴政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根本不愿回想,现下听扶苏提起,又想到如今被这逆子羞辱却无力反抗,愤怒之下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脸也因了生气而憋得通红。
扶苏望见嬴政满脸通红,愈发诧异,“父皇,您这是害羞了吗?”
嬴政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他努力压下怒火,冷声道,“扶苏,你身为大秦的长公子就只会用这种魑魅魍魉的伎俩来羞辱朕吗?”
扶苏停下手中的动作,瞪大眼反问道,“父皇觉得这是羞辱?难道父皇不喜欢儿臣这样服侍?可是您的身子不是这样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