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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 第21节

作者:李子圆子杏子 字数:22667 更新:2022-01-01 04:27:40

    等一下,从头至尾没人能确定那是万炎的军队,莫不是说,至始至终都是万冷的手笔

    想得多了,脑子又开始隐隐发沉,却突然让沈风逸回过神,若从始至终都是万冷一人,自己的毒也好,很多事也好,一下子就都能说通了。

    眼神一凛,沈风逸抬头看着收拾针包的梅显,“舅舅,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梅显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还未开口,便有一人推开欲要通传的小冬子,一脸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不如,让臣来告诉皇上吧,他不仅知道,这事,从头至尾可都是他这位好军师出的主意”

    第一百零四章

    周秦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何麟,怒喝道,“放肆这里是皇上的书房,未得召见径直闯入,见了皇上也不叩拜行礼,如此罪犯欺君,你就不怕诛你九族吗”

    何麟满脸鄙夷,“欺君若君不再为君,我又何来欺君一说呢”

    “何太傅,有些事情暴露得太早了,可未必是件好事。”沈风逸反而没有周秦那么生气,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临了倒显得无比平静。

    “臣不过是来提前恭贺皇上,劳心劳力这么久了,终于可以歇歇了,实在是皇上的福分。至于那承景宫御书房之类的,皇上有精力起来就多坐坐吧,以后想坐都坐不到了。啊,对了,忘了跟皇上说一声,这宫里的禁卫已经都换成了我儿的手下了,至于于府安宁王府,我想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忙于自家的白事,想必也是无暇顾及皇上的安危了,所以这宫里的守卫什么的,还是交由在下来得稳妥些。”

    沈风逸忽略了他的一堆废话,却堪堪抓住了“白事”二字,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三分,“何太傅这话是何意思这平安日子,何来白事”

    何麟眼神飞扬,“也是,皇上是没去过战场的人,这自古沙场多白骨,能回得来的,就是命硬的。”

    因为想到远在西饶军营的宋瑞,何麟的这句“命硬的”差点没让沈风逸炸了毛,咬了咬牙,才把自己窜上的怒火压了下去,“何太傅,妄言了。”

    亲眼看着沈风逸将眼力的火气压了下去,何麟更是满目不屑,他就是见不得沈风逸这般软弱可欺的样子,自己都如此出言不逊了,他却还只是温温吞吞地来这么一句“妄言”,真不知道先皇骨子里的血性,怎么到了沈风逸这儿就半点也没了呢,果然还是自己的外孙肖似其父,比沈风逸适合这皇位多了。

    “是不是妄言,皇上会知道的,我想皇上应该有不少话想要问自己的好舅舅吧,臣就先行告退了。”说完,跟来时一样,不行一礼,径直转身离开。

    因着何麟刚才的一番话,周秦的眉心已经紧紧皱起,“皇上,你看”

    沈风逸略显疲惫地闭着演,摆了摆手,阻止了周秦的话,“周相也先行回府吧,若有什么新消息,尽快告知朕,这宫里,恐怕是来不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是。那这梅”周秦原本仍想说梅先生,可一想刚才何麟的话,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了,索性沈风逸也没在这事上纠缠,听出了他的意思。

    “周相自己先回吧,朕要同舅舅说会儿话。”

    “可是皇上”

    “周相”沈风逸提了提声音,周秦虽不赞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行礼告退。

    随着周秦的离开,剩下的两人一个闭目斜靠在床栏上,一个细细地理着针包,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小冬子再次进来,将沈风逸的药送来,梅显接过药碗让小冬子先出去了,转了转手里的药碗,面无表情地递到沈风逸面前,“该喝药了。”

    沈风逸缓缓睁开眼,半仰着头看向梅显,“舅舅既想毁了云国,又何必日日替朕施针用药难道是要朕拖延着这条残命亲眼看着云国是怎么没的吗”

    梅显表情未有丝毫改变,仍是直直地伸着手臂举着药碗,“你既是洛儿的孩子,我自然会想尽办法不让你有事,只是这云国,不毁不消我心头恨。”

    深吸一口气,沈风逸抬起右手,用力将药碗打落,“若云国不在,朕也没有在的必要了”

    梅显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地上砸碎的药碗,仍旧不动如山,“我去让小冬子重新煎一碗过来,”说着转身想要往外走,却在抬起脚时,半侧过脸补充道,“你会好好吃药的,至少在见到宋瑞那小子平安回宫之前,你会的。”

    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梅显一针见血,沈风逸虽然坚持不肯离开皇宫去解毒,却不代表他便是听天由命地等死,他要拖着他的命,等宋瑞的消息,等宋瑞安然归来

    那日之后,沈风逸发现,自己不管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倒不是说会限制他的行动,只是会随时掌握他人到了哪里。

    再一次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状似不经意路过的一个禁卫,沈风逸垂下眼帘,这几日周秦都未进宫,不知是没有新消息呢还是何麟连周秦都禁止了呢沈风逸不禁在心底冷笑,就这么担心发难的时候我不在风尖浪口吗

    正了正目光,已经能做到无视那些如影随形的盯视的沈风逸,该怎么逛还怎么逛。无意中一抬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翡畅殿的外面,看着那落锁的殿门,沈风逸神情略显恍惚。

    当初是一方阴暗地笼,以为逃离了那里,便是逃离了捆束,可如今才发现,外面才是真正的牢笼,权利、欲望、金钱每一样都可能会成为束缚你的牢笼,回想起来,反倒是在那地窖中的日子才是最开怀的了。

    “小冬子,让人打开翡畅殿,朕想进去坐坐。”

    “这皇上,里面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故而也为打扫过,脏得很”

    “无碍,朕只是想进去看看,看看它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是,奴才这就去。”

    一个人站在殿外等着去取钥匙的小冬子,看着已经有些斑驳的殿门,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好似就发生在昨天,而当初那两个相伴自己左右的人,一个已经不在了,一个生死未卜,很多时候,他都很想认真地问问老天,自己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罚自己这辈子过得这般憋屈与煎熬

    可旋即,沈风逸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老天也不算亏待自己,至少,他肯给自己一个宋瑞,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连这最后的恩赐也决绝地收回

    “皇上,钥匙拿来了。”

    阻止了小冬子要去开门的动作,沈风逸自己拿过钥匙,“你就在外面候着吧。”随后自己开开了上了铜锈的门锁,推门进去了。

    翡畅殿里所有的摆设还维持着当年刘直故去时的样貌,也幸而先帝对于这个侍奉老太妃一生的奴才格外开恩,自刘直去世后,便落锁关殿,再未赏给其他人住过,这才让所有的东西仍旧维持不变。

    只除了那年久未扫的积灰,以及屋梁房檐处密布的蛛网。

    好似在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时光流逝,诉说着,它也并非一成未变。

    一个人迈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看过正厅,一步一步迈入内室,却在内室的床塌边发现半只脚印。

    印在厚厚的灰尘之上,无比清晰,一看就是不久前才有一人站过而留下的。

    别人也许不清楚,沈风逸却清楚得很,那塌下便是当年自己待着的地窖。可这么多年了,为何会有人想起来查看翡畅殿就算发现了这个地窖,又能如何,早已经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呀

    带着满腹的疑问,沈风逸决定将脚踏搬开,看个究竟。

    这一走进,更是发现,其他地方多多少少皆有蛛丝缠绕,唯独这脚踏上干干净净,除了未扫掉的灰尘,一看便是被人动过的。

    于是,索性去外室的桌案上拿过烛台,又在房里寻到了火折子,打算下地窖看看。

    而这一下地窖,沈风逸发现,自己拿的烛台根本无用,地窖下面的墙壁四周被人按上了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地窖内亮堂无比,原本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却在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简易的小床,床边有一张雕花的四方小桌,只是看着像是刚雕完,连漆都没有上。

    再定睛一看,四面墙上,有简单的文字,有寥寥数笔勾勒的简单人物,而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沈风逸的嘴角便已经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偏偏眼睛里的水汽却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甚至挡住了他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视线。

    一看这些字,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宋瑞弄的,而那些小人,除了宋瑞,也没第二个人能在画得如此抽象的情况下,还是能让沈风逸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两了。

    墙上的文字跟简画,并不是工整而有内涵的诗词歌赋,而是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滴回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一起吃东西,第一次教他认字,第一次教他下棋,第一次那些字,时而横着,时而竖着,时而还会斜着,那随意的地步,好似是宋瑞在摆弄这些东西累了的间隙随手涂鸦出来一般,可却承载着两个人一路走过的风雨路程。

    沈风逸一点一点地沿着墙壁走着、看着、笑着、哭着他竟然不知道,宋瑞在他完全没察觉的时候潜回来这里,将这处带着自己满满黑暗童年的地窖改造得这般温馨明亮,一如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宋瑞时,那种满地窖都流进了阳光的感觉,温暖熨帖。

    看完了满墙的涂鸦,信步走至小床边坐下,摸着手下垫着的被子,连日来未曾有丝毫轻松的沈风逸,难得的感觉一丝放松,忍不住躺下感受一下,不知道宋瑞在折腾这些的时候,有没有也这样在床上小憩片刻呢

    这般作想,便忍不住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只是这一埋,却被枕头里的东西硌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满眼疑虑地重新坐好,拿起那个软软的枕头在手里颠来倒去,一点点的摩挲着,感觉,里面有块硬硬的东西。

    莫非是宋瑞缝进去的

    脑子里禁不住出现一幅宋瑞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拿着针线的画面,不知为什么,一阵恶寒。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沈风逸专心致志拆起了枕头,幸好这针脚缝得不好,他拆起来容易多了,待得口子能容得一只手伸进去,沈风逸连忙在枕头里摸索,终于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球。

    沈风逸拿着木球在手里研究,整个球光滑无比,也没什么可以打开的裂缝,对着光亮照了半天,也没看出点头绪出来,索性揣进了怀里,留着出去再琢磨。

    刚将脚踏移回原位,原本被吩咐等在外头的小冬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周相,周相有急事求见。”

    沈风逸一见小东子的模样,便知道应该是出大事了,方才还沉浸在宋瑞给他制造的温暖里的笑容散去,目露暗光,“让周相在御书房候着,小冬子,摆驾”

    周秦早接了口谕在御书房内候着,沈风逸急匆匆跨门而入,却在看到周秦官帽边檐的一圈白布时,差点一个没站稳。

    “周相,这是作何打扮”

    周秦眼神灰败,叩头一跪,“臣不敢隐瞒皇上,莫司谷从边关发来急件,西饶大军将”不知为何,周秦似乎说不下去,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半天后才再次开口,“西饶大军将于之泓、宋瑞二人的尸首送回了云国大营,说是二人所住的军帐意外失火,所以,送回的尸首早已烧得面目全非,莫司谷的意思是,眼下军营中的将士们都认为这是西饶人有意为之,所以群情激奋,特恳请皇上下旨出兵”

    而事实上,沈风逸根本没有听到周秦后来说了什么,整个人便倒在了小冬子身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黑,而沈风逸睁开眼的刹那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梅显,“朕,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我也不想看见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着将一个东西放在沈风逸手中,“你后来晕过去了,周相不便久待回去了,这个东西说是莫司谷随急报一起传回来的,让我交给你。”

    沈风逸连看都不需要看,手刚触到时,便知道了,那是护身符,是她出发前特意给宋瑞的护身护。

    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死死握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它还是热的,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还有着它主人的气息。

    “看样子,你这出兵的旨意是下定了。”

    没有回答梅显的话,沈风逸只是自顾自地开口,“我以为,你至多不会放过宋瑞,却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于之泓可是跟了你靠近二十年的徒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时至今日,梅显仍旧保持着那副冷漠从容的姿态,“冷儿既然说了是意外走水,定然就是意外。”

    “你认为朕会相信意外走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头刚收到被请去西饶大营扣下不放,紧接着就接到走水烧死的消息,若这都能是巧合是意外,简直是滑稽透顶”许是说得太急,沈风逸倏地一阵咳嗽,“想当初,宋瑞还一本正经告诉我万冷对于之泓有情,现在看来,都是做戏,只是做戏做到这个份上,这一局,我就算输给万冷,也不可厚非了,终究做不到他那般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逸儿”

    “住口你没资格这么称呼我朕这天下唯一有这资格这样称呼朕的人已经被你们毁了,还毁得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给朕滚,滚出去,不要让朕再看到你”喊到后来,几乎是声嘶力竭。

    梅显皱了皱眉,“你还是尽量平复情绪吧,否则毒走得也会更快的。”

    “快又如何宋瑞都没了,我拖着又有什么意义早点离开这个阴冷灰败的人世,何尝不是种解脱”

    不愿让沈风逸继续这么激动下去,梅显难得的让了步,“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进宫来。”

    “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

    只是,这头梅显一离开,床上的沈风逸于瞬间恢复了平静,方才眸子中那种痛不欲生的神色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若方才那个癫狂的沈风逸,是另一个人一般。

    “小冬子,进来伺候朕歇息,朕今日乏了,谁来也不见”

    是夜,宋府内正因突然而至的噩耗而笼罩着一层悲痛,家丁们在宋明山的要求下,正在加紧布置灵堂,正在一群人虽已伤痛到无力思考却还要强忍着安排后事时,守门的家丁却突然来报,说宫里有位公公求见。

    宋明山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时候宫里派公公来是为哪般虽心中不解,却还是赶紧将人请进了书房,自己也匆忙赶去。

    一进书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公公所穿服饰,赫然是皇上身边的小冬子,“原来是冬公公,不知”宋明山的话,在那人转过身来时,立时消了声,“臣参见皇上,不知是皇上深夜驾临”

    “好了,不说这些,朕之所以选这个时候这身打扮过来,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记好,今日来的,只是替皇上安抚忠臣家属的冬公公。”

    “臣知晓了。”

    “朕也就不兜圈子了,朕来只是告诉你,宋瑞应该还活着莫司谷随信捎回的那个玉佩是个假的,朕想了几想,恐怕是他们那边有了什么变故,所以宋瑞决定将计就计,索性诈死,而莫司谷传的急报也应该是在宋瑞授意下写的。”

    “这皇上怎么就这般肯定”

    “历来军事急报,哪有稍回死人信物的更何况,若不是宋瑞授意,我不认为莫统帅能知道那个东西的重要性,毕竟,在旁人看来,那只是一块简单的玉佩,还有,若真只是稍回身份象征物,又为何只有宋瑞的而没有于之泓的所以,综合这些来看,这应该是宋瑞故意卖给我们的破绽,目的,是想要我们知道他无碍,但是却要配合着他,装作真的相信他已死。”

    想想自己儿子那古灵精怪的脑子,这事还真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可看着沈风逸信誓旦旦的样子,宋明山自然也愿意相信宋瑞还活着,“那皇上现在需要臣做些什么”

    “朕跟你说的这些,你只需自己知道,不可再府里其他人,后事该进行的照常进行。待会儿朕会以慰问之名再去趟于府,具体安排,朕会告知于大人,朕要你们两人配合朕,演好接下来的戏。”

    “臣遵旨。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臣担心,对方若觉得犬子与于贤侄已经故去,会不会下一个要除的便是安宁王府的世子毕竟,若我三府都为丧子而痛,自然无人会再顾及这京中军防了。”

    沈风逸也忍不住皱了没,对宋瑞他有十成的把握相信他能处理一切突发的变故,可对于沈云飞,他却是了解不多,更何况,沈云飞不同于另外两人,他是被自己派去直面何照然的,这一时间,他也不敢打包票,沈云飞会没有半分危险,“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眼下,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会逢凶化吉了。”

    只不过,出乎几人猜测,十日后,他们仍没收到任何有关沈云飞的消息,却等来了何照然领着二十万大军回京,已经离京城不过一百多公里了。

    而此时,皇宫里乱成了一团,沈风逸从那日接到宋瑞噩耗开始便卧床不起,除了梅显动武才能强制替其施针用药外,再没见过旁人。宋府、于府也是笼罩在一篇凄凄惨惨的悲凉之下,于环朗、宋明山称病在家,两家轮流着请高僧念往生经,一时间,似乎除了府内丧事,再无心其他。

    “皇上,何太傅他执意闯进来,奴才拦不住。”小冬子苦着一张脸被何麟推搡着进了殿内,连忙向沈风逸告饶。

    而此时的沈风逸正因为被梅显强制着施了针满腔怒火,“何麟你也太目无王法了就不怕朕砍了你脑袋”

    “哈哈哈皇上说笑呢砍臣的脑袋皇上也真说得出口,不如皇上喊一声,看有没有人来应你”

    “如果你是来耀武扬威的,那就给朕滚出去,等到真有本事结果了朕时,再来说这些废话也不迟”说完,沈风逸直接背过身去,连眼神都懒得施舍一个。

    何麟也不恼,毕竟对于自认胜券在握的人来说,沈风逸的这点垂死挣扎,根本不放在眼里,“无事臣自然也不会来污了皇上的眼,只是,有些事,不得不请皇上早作准备,让位诏书还是趁皇上还能醒着的时候赶紧立了吧,免得到时候昏睡不起,想写都没这个能力了。”

    沈风逸瞬间又转过身来,眯着眼睛问道,“让位诏书何太傅想让朕让给谁呢莫不是沈风睿那个蠢东西吗”

    “皇上,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与其云国被外族屯兵,倒不如传给自己的亲弟弟,好歹云国血脉还在,倒也不算愧对列祖列宗不是”

    “亲弟弟敢问何太傅,你们在谋划这一切的时候,可有想过,朕是他的亲哥哥呢让位诏书朕是不会写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皇上,莫怪臣没提醒你,到时候大军入宫,有没有诏书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臣之所以想让皇上写封诏书,也不过是为了顾全皇上的面子,毕竟自己主动让位的,跟被别人拉下来的,还是有些差距的。”

    第一百零六章

    自那日何麟进宫要求沈风逸立让位诏书之后,再没在皇宫里出现过,想来也是,对他来说,整个宫里的守卫都在他手里,他确实没必要时刻盯着。

    而宋、于两家,完全遵照沈风逸的意思,忙碌着各家的丧事,也已多日无人进宫,唯有安宁王隔三差五还会入宫一趟,却也不会逗留太久。沈风逸仍旧闹着他的“脾气”,只是每到夜深的时候,小冬子会用承景宫里的小炉偷偷地替沈风逸煎药。

    尽量心里相信宋瑞另有打算,可除了那枚假的护身符,再没给他递过消息,沈风逸多少还是有点焦急,这么多日来的压抑与操劳,已经让他越来越觉得身体疲惫,若不是让小冬子背着旁人偷偷给他增加药量,恐怕,他每日的清醒时间,都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只是,这么加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拖多久了,何照然的大军已经离京不过百里,宋瑞他们又在何处呢

    一面告诉着自己,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可另一面,困在这宫内,相当于耳聋眼瞎,沈风逸只能靠着与宋瑞之间的默契揣测着他的意图来变相配合,可是这样的配合,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着实让他开始隐隐地感觉不安。

    这日,梅显照例按时进宫,像之前的许多天一样,一番缠斗束住沈风逸后方能替其施针,只是这日,施针的梅显,不复往日沉默。

    “你这样拖着没有任何意义,等你彻底昏睡不起了,我照样可以带你上山解毒,这云国,该毁还是毁,你所有的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的笑话”

    沈风逸睁着通红的眼睛盯视着梅显,“若真到那般,我亦生无可恋,纵使你能解了我的毒,可你能管得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吗”

    梅显难得地眼里流过一丝情绪波动,“这般决绝的性子,可一点也不像你的母亲。”

    “舅舅这固执的性子,可也跟母妃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

    梅显未再开口,静静地替沈风逸施完针,解开他的捆束,一边收拾着针包,这才出声道,“何照然的大军已经驻扎在城外五十里处,其中精兵已尽数进城,最迟明日棺盖定论,我无论如何都会带你出宫”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承景宫。

    明明一切事端皆由他一手挑起,可为何表现得最漠不关心的也是他呢是因为自信结局既定,还是,多年执念早已没了那份期待

    然而,容不得沈风逸细想,梅显前脚刚离开,何麟便大摇大摆着带着一队禁卫进来,而出乎沈风逸的意料的是,站在何麟身后的不是旁人,正是沈风睿,他竟然连沈风睿何时到的京城都不知道,何麟的保密工作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番程度了

    “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京中内外的情况,说句心里话,老臣未云国尽心尽力,耗尽一生心血,实在也不愿见到自相残杀的画面,所以,还是希望皇上顾全大局,不过是一封让位诏书而已,何必顽固不化呢”何麟笑得一脸狐狸样,满脸的褶子都似乎因为兴奋反着油光,平白让人看着恶心。

    而身后的沈风睿,早已衣服不耐单的模样,“外公何必跟他一个阶下囚说这么多的废话看我一刀了解了他,这皇位我想怎么坐自然便怎么坐。”说话间已然动作迅速地抽出腰间佩剑,倒是被何麟快一步阻拦。

    “不可鲁莽”

    沈风逸看着两人意见相左,满脸讽笑地看着沈风睿,“真不知道,你这样的草包凭什么坐那把龙椅,”说着转向何麟,“还是何太傅深谋远虑,知道若直接杀了朕,这皇位的继承便名不正言不顺,永世背着个谋权篡位的名声不说,效忠于朕的部下日后也定然无法降服,到时候,皇位还没坐稳,朝堂若不能掌控,便平白地给你们的盟友留了可钻的空子,想必,真是那般的话,你那皇位能不能坐热就要另说了。”

    何麟被沈风逸说中心思,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却也知晓,沈风逸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也是彻底跟他撕破了脸,此时他为刀俎沈风逸为鱼肉,让他逞几句口舌之快,影响不了大事,当务之急还是要借这股势如破竹之势,逼着沈风逸写下让位诏书才是正事。

    “既然皇上看得这般明了,这中间利害也就无需老臣再苦口婆心地劝说了,这样如何,咱们各退一步,皇上您写下让位诏书,老臣保证不滥杀一人。”

    “哼”沈风逸冷笑,“真是好大的退步啊若朕就是不答应呢”

    “那就休怪老臣无礼了来人呐,将我们的皇上押去含元殿,我要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依然能拟了这封诏书。”随后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禁卫去御书房取了玉玺后再奔含元殿。

    而当沈风逸被禁卫驱使着来到含元殿时,却看到于环朗、周秦、安宁王也已经在了,只是每个人的身后都立着两名禁卫。其余官员,到场的只有何麟一派,想必是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这让位诏书来路不正吧。

    “人也算聚齐了,老臣这里已经替皇上拟好了让位诏书,待会儿玉玺取来,还要接皇上的手,将玺印盖上,才算是彻底结束了此事。”说话间,从袖中掏出拟好的诏书,而那名被派去取玉玺的禁卫也恰好赶到了含元殿。

    “将玉玺给我递过来”何麟笑看着沈风逸,话却是对着那位禁卫所说,之间那位禁卫捧着玉玺,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走到何麟面前,低垂着头,甚是谦卑。

    “回太傅,末将恐怕不能如您所愿”

    这一声,引起一片哗然,就连一直笑脸盈盈的何麟也瞬间收了笑意,目露凶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字面的意思。”那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头,那脸,分明就是久无消息的沈云飞。

    随后沈云飞转向沈风逸,“害皇上受惊了,还望皇上恕罪。”

    看到安然无恙的沈云飞,沈风逸对于宋瑞他们的行动更加放了心,淡笑地说了声“无妨”便神情倨傲地望向了错愕的何麟。

    虽然还没能想明白沈云飞是何时混入宫的,但何麟知道,此时再追问这些不过是浪费时间,而一旁的沈风睿一见有了变故,立刻便沉不住气了,“不过是一个诏书,影响不了本王坐上龙椅,来人”

    随着沈风睿一声令下,殿外涌进一批禁卫,人人手中执刀,静立待命。沈风睿狂妄一笑,“来呀,替我拿下这些奸贼”

    沈云飞看着沈风睿大笑一声,“奸贼这个词用得不错,听见没有,还不快拿下奸贼”

    话落,进殿的禁卫纷纷行动,将何麟与沈风睿团团围住,而另一部分禁卫见此,赶紧抽刀相向,一时间,禁卫分成两派,对峙着。

    沈风睿怒不可揭,“你们一个个脑子坏掉了吗本王说的是沈风逸不是让你们捉拿本王的”

    而不同于咆哮的沈风睿,一直沉默的何麟已经看出一些端倪,自己果然大意了,自认为是何照然的部下,也就勿须多心,却不想,竟还是被沈风逸的人混了进来。

    沈风逸轻笑,“何麟,朕今天就让你知道,想要坐朕的位置,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这辈子都是妄想”

    虽然眼下变故丛生,可何麟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之人,仍旧维持着冷静,“看样子,皇上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着,一拍双手,殿外立刻有人燃起了信号弹,随后震天杀声从宫门处传来,分明是精兵入宫的节奏。

    “老臣早就说过,请皇上立诏书,不过是不想见血,可既然皇上不体恤臣的一片苦心,臣也就没必要手软了。”

    不消片刻,整齐划一的士兵已将整个含元殿团团围住,为首的统将入殿后跪立抱拳,“末将,幸不辱命”。

    沈风睿一改方才的暴躁,洋洋得意地睨着沈风逸,“我的好皇兄,都说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还真是,现在可以乖乖滚下来,让臣弟坐一坐了吧”

    沈风逸从容地笑望沈风睿,“就怕你没这个命坐。”

    一激便怒的沈风睿,果然怒目而视,冲着跪立的统将喊道,“给我杀了他我倒要看看是谁没这个命坐”

    原本半跪着的统将,一跃而起,踏着几名禁卫的肩,几步来到沈风睿面前,抽出佩剑,剑尖指向沈风逸。

    “你现在还要说我没这个命吗”

    沈风逸笑得更欢,“当然”随着话落,统将的剑一个调转,堪堪架上了沈风睿的脖子。

    这一下,莫说沈风睿了,便是一直稳如泰山的何麟也沉不住气了,“孙副将你们何将军是这么吩咐你行事的吗”

    谁知“孙副将”挤出一个嬉笑,“何太傅,何将军自然不会这么吩咐我,可是,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何将军已经是阶下囚了吗”说着一把撕去脸上的伪装,那哪里是什么孙副将,分明是已经“死了”的于之泓

    何麟指着于之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于之泓咧开一口白牙,“托您的福,我死而复生了”随后扭头冲着沈风逸道,“臣救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无妨,你不晚点来,我又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场好戏呢宋瑞呢”

    就在二人说话间,沈风睿突然暴走,一剑挑开于之泓的剑,剑尖冲着沈风逸便刺了过去,就近的几人一愣之下,竟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刺上沈风逸的胸口,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一箭穿过沈风睿的心口,让暴走的沈风睿身形一顿,带着满目的不甘心,倒了下去。

    “就知道还是要我看着,不然你们几个还是会出幺蛾子”伴随着说话声的,是喘着气进殿的宋瑞,隔着整个含元殿,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不管事实如何,至少这一刻,他是安然地立在那里,睥睨着天下,那就足够了。

    “你不是看着何照然吗怎么过来了”于之泓讪讪地收了剑,不想被他说自己大意了,便先一步转了话题。

    “交给沈风烨了,我还是觉得你看着你们不放心。”

    沈风逸略显诧异,“阿烨也来了”

    已经走到众人面前的宋瑞,微微一笑,“没有他,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混进何照然的军营里,偷梁换柱呢”说完还不忘冲着何麟龇牙咧嘴地一笑。

    依然知道胜负已分,此时的何麟倒也算是平静,“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能从万冷手中逃脱,还能瞒得这般严实”

    宋瑞笑得更贱,“是啊,所以说,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总归是赶不上变化快的。何太傅,这种从云端掉进深渊的感觉如何刺激不”

    何麟闭了闭眼睛,“成王败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沈风逸太想跟宋瑞好好说会儿话了,只想尽快了结眼前的烦乱,“来人,将何麟押入天牢,容后再审其余同党余孽,尽数收押,交由大理寺发落。”

    然而,刚吩咐完,一阵眩晕伴随着头疼突然袭来,沈风逸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第一百零七章 完

    这一次的昏睡,不同于前几次,连梅显的针灸都不能立时让沈风逸醒来。梅显收了针,神色凝重,“应该是他偷偷给自己加了药量,现在毒素已经压制不住了,不仅压制不住,还因为他自以为是地增加药量,药性相冲,恐怕”

    宋瑞抱着沈风逸,闻言立时回头,“恐怕什么”

    “恐怕离彻底陷入昏睡不远了。”

    倏地睁大双眼,宋瑞呆愣愣地看着好似睡着一般的沈风逸,猛地转身拽住梅显的袖子,“可是,这毒是你研制出来的,你一定有办法解的,是不是”

    梅显嫌恶地抽回自己的袖子,“半个时辰后他应该还能醒来,只是能醒过来多久我就不能确定了,至于之后,就要看造化了。”说完,不等宋瑞挽留,便径直离了承景宫,回去自己临时居住的韶华殿去了。

    宋瑞傻傻地守着沈风逸,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他有那么多的话想跟沈风逸说,想告诉沈风逸自己是如何逃出西饶军营的,想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制住何照然的,想告诉他自己是如何坚信他能看得懂自己的暗示的,想告诉他

    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着,沈风逸能好好的醒来,能冲他笑冲他哭冲他怒冲他哀。

    脑子里完全不受控制地一会儿想前一会儿想后,最终还是觉得怀里的人动了一下,拉回了宋瑞的思绪。

    “醒了”小心翼翼地将沈风逸半抱着坐起,好似对待一个瓷娃娃似的。

    沈风逸一时有点不适应,忍不住笑出来,“我不是纸糊的,你别这么紧张,就是能睡,醒过来的时候跟平时一样的。”

    哪怕知道沈风逸说的实话,宋瑞的心也一点也放不下来,“梅显说,你私自乱加药量,导致药性相冲,这毒已经克制不住了,所以你次啊会那么突兀地昏厥,而这一次能醒多久,下一次还能不能醒来,就”

    宋瑞说不下去了,沈风逸也低着头沉默,许久后,沈风逸悠悠开口,“宋瑞,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还没到绝路呢,反正何麟的事也了了,我带着你跟梅显一起上山解毒去”

    谁知,沈风逸却缓缓地摇了头,“何麟从来不是大问题,问题在梅显,他太执念了,一日不毁云国便一日不肯罢休,若不能让他彻底放弃复仇一事,即便我解了毒又能如何”

    宋瑞简直快被沈风逸的神逻辑气炸了,“难道你不解毒他就能放弃复仇一事了你是不是中毒中傻了等你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更加可以为所欲为,到时候你连阻止他的办法都没有你忘了那句最俗的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宋瑞,你没跟他接触过,所以,你不了解他,他的执念,不止在复仇这一件事上,也在对我母妃的愧疚上。故而,若我因他之故而亡,他便再也没脸提此复仇之事,到时候,没了内忧外患,云国不管交到谁的手里,我都能瞑目了。”

    宋瑞气得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暴走,“云国云国云国那你可曾想过我你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一点一点地没有呼吸,一点一点地冷了身体吗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

    沈风逸垂下眸子,“所以,我刚才,才会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给你。”

    “老子不要下辈子”睁着通红的双眼怒视着沈风逸,“老子只想要这辈子,下辈子的事谁能知道会怎样孟婆汤一碗,忘川水一过,谁他娘的还记得上辈子的事这辈子还没过明白呢,你没资格跟我说下辈子”

    第一次,沈风逸见识到暴走发怒的宋瑞,他也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宋瑞来说,就是自私,就是残忍,可是要他为了自己的性命,罔顾云国,他偏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他也不愿意做这样的选择题,难道对他来说,就不是残忍吗他好不容易跟宋瑞互表了心意,好不容易想抛开世俗好好地只要眼前这人,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却到头来,没能好好地跟宋瑞过一天的寻常日子,难道他就甘心吗

    可有些事,就是这么无奈,怪只怪,人太渺小,谁也反抗不了命运这个东西。

    尽量放低了声音,“临轩,我还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呢,你过来陪我好好说说话好吗”

    原本暴跳如雷的宋瑞,却被沈风逸这句话戳得没了脾气,耷拉着脑袋,坐回床边,后来索性脱了鞋钻进被里,从后面拥住沈风逸,下巴搁在沈风逸的肩上,声音闷闷道,“你想说什么”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是怎么从万冷手里逃出来的,又是怎么缴了何照然的大军的”

    “从万冷那儿逃出来多亏了尔蓝帮忙”虽然内里抓狂,却只能按下脾气,顺着沈风逸的要求说起来。

    原来,那日宋瑞在西饶军营的一闹,让守备更加森严,可是宋瑞心里不放心沈风逸,便每日在尔蓝送饭过来时,都磨她,而尔蓝在知道沈风逸已经中毒的时候,愧疚心更甚,最终答应宋瑞,想办法放他们离开。

    待得他和于之泓逃离西饶军营悄悄潜回云国营地后,便收到了沈云飞派暗卫送来的密信,于是索性跟莫司谷商量,瞒下两人已经离开西饶大营的事实,就当他们两个还被扣着,之后两人便离开了边城,前往司城寻找沈风烨,将他的自卫军以及早前派出至今未归的两万御林军一同化整为零,在何照然大军的必经之路上设埋伏。

    幸好何照然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将二十万大军拆开行军,所以,他们在一番观察之后,决定出其不意只攻何照然所在的分支,再然后由宋瑞和于之泓易容替换了真正的何照然和孙副将,将何照然和孙副将易容成沈风烨跟沈云飞,对其他支队便宣称,沈云飞与沈风烨内外勾结企图截杀大军已经被平乱了。

    然后就这样在为惊动任何一方的情况下,顺着何麟的意思,该进京进京,该逼宫逼宫,这才得以在最后的一刻给予了致命的一击。

    沈风逸听完,微微一笑,“我想,那两句所谓的尸体,是万冷故意送去我军大营的吧。”

    “这个我也没想到,他这样做,简直就是让何麟一会儿更加相信该铲除的都已经铲除了,彻底地放心了。”

    “我想,万冷到底还是怕寒了于之泓的心吧。”

    对此,宋瑞倒是不予评价了,那两个人之间恩恩怨怨他根本无心去管,眼下,他唯一在意的,只剩沈风逸身上的毒了。

    似是察觉到宋瑞的心思,沈风逸拍了拍宋瑞搂着自己腰的双手,“地窖我去过了,很漂亮,我很喜欢,我还从枕头里掏出了一枚木球,只是至今不知道是作何用的,我想不知道也关系了,恐怕我没办法再醒过来了。临轩,我便只剩这最后一个要求了,你就答应我可好”

    宋瑞咬着牙关就是不愿松口,沈风逸也不说话,就这么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宋瑞的胳膊,那轻柔的劲儿,差点没惹得宋瑞落下泪来。

    吸了吸鼻子道,“那个木球,是我想回来后再刻好给你的,又怕丢了好不容易打磨好的木球,便顺手缝进枕头里了。你说你便就剩这最后一个要求了,那是不是代表,若梅显放弃复仇的执念,你便允许他替你解毒了”

    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沈风逸回答,轻拍的手也早已停下,宋瑞侧过脸去,看到沈风逸不知何时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终于没能忍住眼眶里蓄积泪,埋首在沈风逸脖颈间,任由他们肆意地淌下。

    就这么无声地哭了许久,宋瑞猛地一抬头,用袖子狠狠乎撸了一下自己的双眼,字字铿锵道,“你的命我要,你的要求我也遵守”

    随后将沈风逸好好安置躺下,盖好被子,大踏步地离开了承景宫。

    韶华殿前的空地上,宋瑞与梅显隔着数十步,相对而立。

    “你如何才肯放弃复仇”

    “除非我死”

    “你是指,打赢你吗”

    “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就算我动用云国大军,可仍旧有万冷锲而不舍,他会遵照你的意愿,继续下去,所以,我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我,宋瑞,今天要在这里,以一人之力,打败你”

    “蚍蜉撼树”

    “即便是蚍蜉撼树,即便是螳臂当车,我今天也要拼了,若赢了,你就必须放弃你的复仇。”

    “你赢不了,只有死”

    “若死了,请将我跟逸儿埋在一处”

    “我不会让沈风逸死”

    宋瑞露出轻蔑一笑,“你以为,这事,你做得了主吗”随后低下头,在心底苦笑,这事,连我都做不了主,更何况你呢。

    宋瑞的话让梅显想起之前沈风逸的那句“你就算就得了我,又如何防得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正思索间,一阵剑风呼啸而来,梅显轻皱眉头,一甩衣袖,便将剑势扫偏,同时自己侧身躲过,宋瑞一击不中,换招再来,两人于瞬间便对下了上百招,可也同样明显地能够看出,宋瑞已经开始渐渐落了下风。

    再一次长剑抽甩,梅显一手甩袖卷住剑锋,一手探出,直接拍在了宋瑞心口处,直击得宋瑞口吐鲜血,连腿三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我早说过,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狠狠喘了几口气,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边的血迹,宋瑞眼神执着,“若是不试,我怎能甘心”话音未落,人便再次冲来。

    这一次,不过数十招,便被梅显当胸一踢,狠狠提出数丈,躺在地上的宋瑞顿了片刻,先是胳膊撑着身子,又是一阵急喘后,腿才哆嗦着支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只是这次,连擦去血迹的力气也无了。

    梅显看着挣扎着站起来的宋瑞,“你何必这般找死”

    宋瑞张着猩红一片的嘴,露出一个笑容,“因为,我不想逸儿死”说完,大吼一声,再次提剑而来。

    而之后,宋瑞便这么接二连三地被梅显打落在地,再接着挣扎爬起仍然冲向梅显。身上早已是一片血迹斑斑,早已分不清是他自己吐的还是梅显打的,亦或摔在地上擦的。

    最后一次摔落在地,宋瑞狠狠地吐出一口血,一直在挣扎着爬起来,却一直没能起来,梅显看着挣扎的宋瑞,难得的皱了眉,“你的牺牲,毫无疑义,我说过不会让沈风逸死自然不会让他死。”

    宋瑞早没了元气大声说话,声音嘶哑地回道,“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梅显没想到,让宋瑞这般连命都不要的理由,竟只是一句,那不是他想要的,难道,只要是沈风逸想要的,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吗

    “你何必如此执着于这点,代价未免太大了。”

    宋瑞喑哑的笑声低低地传来,“你的执念哪里就轻过我了你为了复仇代价就不大吗”

    一句话,却让梅显愣在了那里,代价他根本就没有考虑代价,他只知道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不论牺牲什么,可事到如今,被人问一句,值得吗,他竟没办法斩钉截铁地说一句“值得”

    为了复仇,他断绝了自己的喜怒哀乐,连收徒弟都是他的计划之一,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在哪里,却到死都没能见到一面,如今,连妹妹的孩子,也要因为自己的复仇被自己逼死吗

    看着仍在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宋瑞,梅显第一次觉得有些恍惚,那种为另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感觉,自己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就在梅显出神之时,宋瑞好似终于积蓄了力气,嘶吼着站起来,却已经跃不起来,之时一步一步,挪到梅显面前,抬起佩剑。

    而这一次,梅显没有出手亦没有躲。

    看着自己架在梅显劲上的剑,宋瑞笑得血顺着嘴直流,“我赢了你要遵守承诺”

    梅显目光复杂地看着已经明显撑不住的宋瑞,喃喃道,“你赢了。”

    宋瑞的嘴咧得更大,“逸儿拜托”随后“轰”地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梅显看着倒下去的宋瑞,那一身的血肉模糊,那似乎不见起伏的胸膛,竟无法判断,眼前的人是死是活。

    宋瑞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晃动的车顶,好半天都想不起,自己醒之前做了什么。

    “宋将军可算醒了”

    缓缓地转过头去,不确定地问了声,“小冬子”可惜,低得好似没有声音

    “是奴才。”

    宋瑞又憋了半天,才能再次发出声音“我这是在哪儿”

    “快到梅先生的无山了,”许是看出宋瑞说话的艰难,小冬子不等他发问,便把知道的都说了,“皇上在另一辆车上,由梅先生照顾着,我在这边照顾宋将军,至于宫里,皇上早前留过诏书,说他若有不测便传位永康王,可是,永康王执意说皇上只是来解毒,不肯接受,直说在皇上回去前,摄政治国。”

    放下心的宋瑞,挣扎着想要起来,“我要去看看他。”

    “宋将军,你伤得很重,还是别乱动了。”

    宋瑞不听,执意要起身,正跟小冬子纠缠间,马车似乎停了,掀开车帘进来的梅显,看到正在拉扯的两人,眉头一皱,“看样子,这药你是不需要喝了,都有精力跟别人拉扯了。”

    完全无视了梅显的讽刺,宋瑞急不可耐地问道,“逸儿怎么样了”

    “不好不坏,保持着昏睡,但是身命体征都还撑得住,就快要进山了,不会有大碍的。”

    松了口气的宋瑞,趁着小冬子一时不注意,终于脱离了他的阻拦,“我去看看他。”

    “你能动得了”梅显显然不相信重伤刚醒的宋瑞有这体力。

    可是,他低估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深。

    宋瑞完全没多余的精力回答梅显,只是一点一点地挪到车门边,顿了一顿,再一点一点地挪下车,拖着步子移到另一辆车前,却实在没了爬上去的力气,只是趴在车门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沈风逸。

    梅显对于宋瑞这么不惜命的举动,实在是无语了,之前为了遵照沈风逸的意思,不顾死活跟自己打,这会儿没事了,还是这么不顾死活,早知如此,自己还救他的屁啊

    实在看不得宋瑞趴在车门处的样子,梅显一抬手,将他扔了进去,可宋瑞丝毫没因为被撞得气血翻腾有一丁点的不快,反而无比感激地回头看了梅显一眼,之后在沈风逸身边坐下,看着昏睡的沈风逸,好似终于圆满了一般。

    “他会没事的,对吗”

    “有我梅显在,自然不会有事。”

    眼泪都笑出来的宋瑞,嘴里反复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我们不需要去等待下辈子了。

    太好了,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我们终于能换老天一次怜悯。

    太好了,我宋瑞,到底做到了让你沈风逸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怀疑,正文就到这里结束了,这篇文断断续续更了半年之久,能坚持看到最后的,李子都万分感谢,没有你们,我好几次都快要写不下去了,回头再看,李子自己知道实在是错漏百出,不足之处,比比皆是,但是,李子想说,不管最后的成品如何,李子都是实实在在用心来写这篇文的。还望各位看客,莫要较真,权当消遣,随意看看便好。

    另外,番外还是会有的,至于写谁,嘿嘿,保密。

    最后,这是李子下一篇的新文,现耽

    重生之三流厨子目前正在全文存稿中,有兴趣的亲可以移步过去,瞅两眼。

    恩,就是这样啦我们有缘再见╭3╰╮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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