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敢岂敢。佑辰是我朋友,劳烦将他交给我。”左御凌说着上前想要揽过江佑辰,卫衣侧移身形,一个漂亮的滑步躲开他伸过的手。轻蔑道,“好像他也是我的朋友。麒麟阁主此举到底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左御凌反问,对他怒目而视。
“我在西域听闻了,武林大会上,你公开救治你的弟弟,舍弃江公子的性命。如今,还来做什么呢?现在江公子是我府上的客人,我卫衣在江湖上好歹也算有点名望,所以,有权利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卫衣不愧是第一公子,面对麒麟阁主左御凌,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连这样的话都说的振振有词。
“这是我与佑辰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左御凌怒喝一声,准备抢人!
卷五 天伦乐,斯须九重真龙出 第九章 封闭的心
江湖第一公子卫衣,无门无派,却令各大门派组织都不敢轻易招惹。
先不论他飘忽鬼魅的武功如何高深莫测,单是人品就足以让众人钦佩尊崇。无论黑道白道,全都恭敬称呼一声“第一公子”。
如果说赫连澈是武林翘楚,是人中之龙;左御凌则堪比森林之王,人中之虎;而第一公子卫衣,便是林间清风,云端白鹤。
他的来历不明,好似过了一夜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江湖上。随行侍卫明飒都比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厉害不止百倍,更何况身为公子的他。
所以,在左御凌掠上前来想要把江佑辰抢过去的时候,明飒身形一晃,拦在了卫衣的前面,与之过招。
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左御凌竟然不能进退自如!
他识趣地住了手,看着卫衣“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我只是想带他去疗伤。”卫衣微微仰头,带着些睥睨。
“他的伤很重。”左御凌内疚道,“血无法止住,所以……”
“所以你放弃救他。如今赶来,是要与他共赴黄泉么?”卫衣玩味地问道。
“是。”左御凌点头,“不过,已经找到救治的办法,请公子将他交给我吧!”说着又上前想要接过江佑辰。
卫衣仍然闪过,若有所思道“你想通了,你找到了救治办法,不代表他会想通,也不代表他会跟你走。不然他也不会擅自离开碧血堂跑出来乱晃了。他已心如止水,你再怎么努力都只是惘然。”
“不会的,佑辰聪慧绝伦,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会想不明白?”左御凌坚持道。
“是么……”卫衣轻轻一笑,如回风舞雪,清冷淡然,他抱着江佑辰朝前走去,“他现在是我的客人,客人的去留,自当由客人自行决断。不如等他醒来?他若想跟你走,我便放人,他若不想走,你就必须离开,不许在我府上久留!如何?你敢打这个赌吗?”
“我为何要与你打赌?”左御凌跟上他,“即便他不想跟我走,我也会治好他。”
“随你。”卫衣眸光波澜不惊,仿佛早已看遍世间所有的事——生死轮回、悲喜荣辱。
这一住就是三天。
赫连澈白亦然已经将救治方法飞鸽传书告诉他,但病人如不醒来,就无法进行。
江佑辰日渐憔悴,却迟迟未能醒来。
左御凌心急如焚,握了他的手唤他的名字,叙说幼时的事,上天入地,什么都说了个遍。江佑辰总算在第三天深夜有了意识。
“水……水……”干裂苍白的唇轻轻动了动,吐出含糊不请的字。
左御凌心下一喜,连忙奔到桌前去倒水,又是吹气又是扇风。一杯热水很快变成温水,他半扶起江佑辰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小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
江佑辰喝得很急,一杯水很快见底,最后一口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左御凌连忙放下水杯轻拍他的背,江佑辰斜斜的倚着左御凌,无意识地呢喃“亦然……亦然……”
后背的手动作慢下来,左御凌迟疑着垂眸看向昏迷的人,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凛冽的英俊线条。越来越让他无法割舍,可惜,他却想着念着别人。
也对,白亦然古灵精怪,至纯至爱,没理由不被人喜欢。更何况是跟他朝夕相处了七年的佑辰。自己不也曾迷失在那澄澈的眼神里吗?
只是,这种滋味,这种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的滋味,他是第一次体验。他想,他是可以理解卿儿的。因为,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佑辰……”左御凌轻轻叫道,江佑辰艰难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眼神有些失焦,“……御凌?”
“佑辰!你总算醒了!”左御凌掩盖下内心的酸楚,声音带着惊喜。
江佑辰闭上眼睛,讽刺道“你来帮我处理后事么?”
“佑辰!”左御凌看他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心一下子跌落谷底,“你怎么这样说!”
“那你来干什么?炫耀你救了卿儿么?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劳烦不起麒麟阁主的大驾!”说着挣扎起身,脱离他的怀抱。
左御凌只觉怀中一空的同时心中也一空“佑辰,你别这样……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来,先吃下这几颗药。”他顾不得其他,从怀中掏出白翼风给他的灵药便递了过去。
江佑辰别过头去“不用了,我生无可恋!”
“……别这样……就当是为了亦然……”左御凌心痛道。
“亦然?”江佑辰被这个名字灼伤,垂下眼眸。掩盖眸中神色,轻道,“他有赫连师兄照顾,又关我何事!”
左御凌没再说话,而是做了一个让人跌破眼镜的动作——他亲自将药含在口中,欺身而上,霸道地吻上江佑辰的唇,药晕开的苦涩味道传遍两人的口腔……
“唔……”江佑辰挣扎着,无奈失血过多,气力不足,被左御凌禁锢地死死的,无法动弹,请凉的苦涩的味道自口腔一直蔓延至食道,直至落入腹中,竟是激得伤口越发疼痛。
他软了身躯跌入左御凌怀中,急促地喘息,忽而苦笑“这哪儿是救我……分明是想害我……唔!”剧痛煎熬着他的神智,左御凌当机立断割了手腕的血脉,将伤口覆上江佑辰的唇,血液仿佛有灵性一般,自行窜入江佑辰口中,一滴滴流遍全身……温暖,而血腥。一如得不到的爱恋。
卫衣坐在屋顶,看着翩跹的白雪,自顾自灌了一口酒。明飒遍寻不到,急得在庭院中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卫衣轻轻抿嘴,如沐春风的笑漾开,他灌完最后一口酒,将空酒壶扔向明飒。明飒听到耳后呼呼风声作响,极其敏捷地侧身,抬手抓住了酒壶,再一抬眸,便看见卫衣晃着双腿坐在那里对着自己浅笑。
映着四处飞舞的雪花,明飒只感觉那清俊的容颜恍若神明一般优雅,那个迎着风雪的人一点点慎入内心深处,驻扎、生根、无法割舍。
低叹一声公子,明飒双足一弹,片刻便立在卫衣身侧,仔细将厚厚的裘皮大氅披在他肩膀,低头系好,鬓发垂落,拂过卫衣半是绯红的脸颊,多了丝意义不明的暖昧。
“飒,他们进展如何了?”卫衣抬手摆弄着明飒的发,一圈圈绕来绕去,像个顽皮的孩子。此时的他,哪来半点第一公子的睿智请冷?
“自然是如公子所盼了。”明飒垂眸答道,他一直不敢直视公子的眸,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卫衣用力扯下他的发,明飒不得不凑近他,极力侧着头不去看他。卫衣眸底闪过戏谑的笑意,反问“是么?”
“是。”头垂得更低了。
“看着我。”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卫衣的声音除了低哑还带了些浓浓的盅惑。
明飒俯身,企图搀扶起他“公子。你喝醉了。”
“飒……”卫衣趁机凑过去覆上明飒的唇,低叹一声,便开始了细细的品尝。
明飒被迫抬眸,对上卫衣晶亮的眸,雪落,遮盖他促狭的笑容。
“公子,是故意让飒难堪吗?”明飒浅尝辄止,揽着卫衣掠下屋顶,稳稳落在庭院正中,“江佑辰,是公子的什么人?”
“问这个做什么?”卫衣靠过来贴着他的胸膛,满足地喟叹一声,“西域之行真累,伺候本公子就寝吧……至于佑辰的事,改日再谈不迟。”
“……是。”明飒无奈摇头,抱起已然入睡的卫衣走向长廊,公子总是这么的随心所欲。到底要到何时,他才能体会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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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御凌按照方法结束治疗之后,江佑辰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佑辰,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左御凌扶他躺下。
“你这是何苦?”江佑辰低声问道。
“如果我说,我自始至终喜欢的是你,你会试着接受我吗?”左御凌豁出去般垂眸盯着他,“你会放弃白亦然,试着接受我吗?”
江佑辰怔愣片刻——中了妖咒时两人同床共枕、他帮他喂药、用温水擦拭瘀伤、失去记忆目中无人却为了来害他的事气得暴跳如雷、口口声声要去杀左御卿、中毒时左御凌不顾一切……种种场景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不知是悲是喜。
左御凌见他沉思,忐忑不安地等候考虑后的答案,岂料江佑辰冷笑一声,椰愉道“你是在同情我吗?”
卷五 天伦乐,斯须九重真龙出 第十章 双龙
“我……”左御凌张了张口,只听江佑辰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对我只是朋友情深意重,你心中想的,只有卿儿!”
“你既已知晓,就该明白我为何会对卿儿念念不忘!”左御凌接道,“当年被人陷害,意识不清将卿儿……换做你,又会怎么做?”
“你这是在数落我了?”江佑辰轻咳一声,闭上了眼睛,“抱歉,我累了,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休息。”
左御凌深吸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朝外走去。
江佑辰又道“啊,对了……”
左御凌欣喜地停下脚步,转头却听到冷漠的话语“多谢麒麟阁主的救命之恩。”
左御凌失望地低下头,最终叹气离开。
房门关好的那一刹那,江佑辰缓缓睁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忧伤……本不想欠任何人的情,可还是不断地惹下一身情债。
他自幼就深深明白自己与常人是不一样的,他没有娘亲的疼爱,爹爹怕他难过才骗他说娘亲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也很爱他,只是因为病魔才会提早离开他们。但是,他机缘巧合中听到爹爹与师父的谈话,那时他便知晓,娘亲原来还活着,却是活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不管她的初衷是为了什么——虽然现在他知道娘亲忍辱负重潜伏在茗扬那里是为了自己所中妖咒的解法——他终究是恨她的。于是开始埋藏所有的悲哀,他笑着,笑得比任何人都快乐……
亦然,那个纯真少年,带给他无数的惊喜与希望。那么,自己呢?自己为了御凌,一度将亦然推至火坑,是不是,在内心深处,御凌要更重一筹?
疲惫地合眼,江佑辰唇角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夹杂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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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渊。
几天的休养,赫连澈的手臂已经疼愈。此刻他正拿了鲮鱼含来的信函坐在桌旁展开查看。我打了个哈欠,懒懒问道“是谁的信?”
“左御凌的。”
“哈啊?左御凌?!他是不是找到臭屁辰了?臭屁辰怎样?没死吧?”我噌地坐起,急切问道。
“看这话问的!”赫连澈摇摇头,拿我没撤“找到是找到了,但是佑辰对他敌意十足,这不,跟我诉苦来了。”赫连澈将信递给我,见我未着衫坐在那里忍不住皱眉,拽过被子裹好,亲自拿着信给我看。
我满足地靠着他“这能怪谁?当初我一直让他救臭屁辰,可他不听!非要救他弟弟!”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斐然,我伤脑筋地想想,长叹口气,“唉,不过,毕竟是兄弟情深啊,令人为难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能祝他好运咯!若是我在,肯定能帮他把臭屁辰搞定!”
赫连澈没有说话,而是盯着我,直看得我发毛,我轻吻上去,浅尝辄止,问道“怎么发起呆来了?”
“亦然,我问你一个问题。”赫连澈声音凝重,表情严肃。
“嗯?什么问题?”
“倘若我与斐然同时有难,而你只能救一人。你会救谁?”赫连澈抛给我一个伤脑筋的问题。
我眨眨眼“两个都救。”
“只能救一个。”赫连澈强调。
“我能力大,就两个都救!”赖皮道。
“你在耍赖,不好好回答问题。”
“你干嘛突然问这种无聊问题!”我白他一眼,无比认真道,“你不是想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我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会、救、斐、然!”
赫连澈微微一笑。竟没有生气或者是有半点的不高兴!
“你怎么不生气?”我重复道,“我说,我会救斐然。”
“我知道。”赫连澈依日在笑,我瞪着他,“真是怪人!”
“因为你还没说完。”赫连澈吻过来,“后面是不是要说,会陪我共同赴死?”
“想得美!本公子要活得好好的,连你那份也好好活,干嘛要跟你一起死?”我故意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