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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春意录 第13节

作者:素衣唤酒 字数:21075 更新:2022-01-01 04:46:44

    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沈琼华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愤愤道了一句,“你从前在南海楚澜时,亲口直言不会忘怀一路相顾之情,这时真是忘得干净了”

    “未曾忘得,”慕歌青敛了笑意,轻道,“只是这一世我欠了许多人的,却是最想偿还了祝归时,”如此,大抵才能换得来世于万千人中与他遥遥一望,“其他的,便只得下一世再去还了。”

    祝归时僵立原地,心中一时沉沉一时平静一时荡跃,混混杂杂辨不出意味。纵是心中不定,被正门大家教养出的肃正仍是深刻在祝归时骨子里,此时便清喝道,“我还未曾沦落到要人这般不计自身安危廉耻相帮的地步”

    不等慕歌青说些什么,温言冷冷道,“此地不得妄动刀剑,你想帮他还是害他”

    慕歌青嗤笑一声,“怎么,怕搅了谁安眠吗”

    不以为意的笑意未曾敛去,慕歌青便听着了几声虎啸,侧首一看,却是那只雪虎露了森森獠牙,满目血腥直向他扑去,惊情一刹,慕歌青只及退出两步,正要反制,空中几声清啸,十几只雄鹰盘旋不定,眼见便要俯冲下来。

    沈琼华惊道,“怎么一回事”

    “想来钟景云自知盛名,故而思虑颇多,忧心自己的人会被什么心思歹恶之徒挟持上山,”温言拉着他退了两步,清清淡淡道,“恶人亮剑,该当如何”

    沈琼华听得这一问,略一思索,了然嗯了一声,“玉簪子在谁手里,它们便护着谁”

    “应是如此,”温言回道。

    “若是簪子敌方手握,它们又如何方能辨别善恶”

    “我非有钟景云心智奇才,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只是一路行来,这人对于他自己的人,当真是护得周全。如今你玉簪在手,雪虎认了你,我们总是安全一些。”

    沈琼华正要答话,耳中忽又听得些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是什么物事在暗处蛰伏,等着时机出来肆咬吞噬一番。沈琼华听得心中泛麻,却见一旁的祝归时直入战圈,要强自带了慕歌青出来。

    沈琼华望了温言一眼,小声问道,“怎么救人呢”

    温言揽紧了他,却是默然。

    慕歌青要伤了他的沈琼华,他未曾举剑并入虎鹰之列,自觉已是宽宏,却还要他去救

    沈琼华瞧他面色,猜着几分,轻道,“总要救了祝公子的。”

    言罢见温言仍是冷面含霜,不言不动,沈琼华没了法子,急切间晃了晃头,瞥见华宫高门处时战栗过身,惊声喊道,“谁”

    温言立时随着望去,瞧清了便也是一心惊骇

    一人身影,于白雪红门前英拔而立,似是等着归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情人节快乐

    这文没得几章就会完结了,过些日子会一齐放出。谢谢点击阅读的小天使们了

    第51章 第章

    温言心间一凛,回眼疾向祝归时那处掠去,指间施力,于一片锋利鹰爪中探过去,直直抓捏住了雪虎后颈,使了力气要将它拖出来,却不想虎身力大无穷,暗含内力的一拽竟是未能得手。

    沈琼华奔过去伸了手去帮他,抓紧了雪虎的皮毛将它往外拖。

    高门前的确确实实是个人下得廊桥许久,他四人竟未有其一探得那人气息,不知他功力修为是到了何等境界。且那人不言不动,只盯着此方乱象,不知是有什么心思。

    到得如今此时,身在他地,四人应当合力合心才是。

    温言与沈琼华合力将那雪虎拖了出来,许是沈琼华情急之下揪痛了那虎,它回身之时,面目狰狞,獠牙森然,直把沈琼华吓得险些惊呼出来。

    雪虎却是见着沈琼华立时便收了凶狠,嘴边的白白胡须抖了抖,歪头定定盯着沈琼华瞧,一副十足的委屈模样。

    一眼入心。沈琼华被它瞧得直要生出万丈的温柔来。

    “误会了,”沈琼华柔声哄着它,手上却是不敢松下力道,“我们是一起的,早在山外你便瞧着了的,是不是”

    见它仍是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瞧他,沈琼华心下软作一汪水,温声又哄了它两句,“真的,那两个不是什么坏人,此前我们一路行来,他们为人如何,你眼心英明,肯定是瞧得到的。”

    祝归时在一片鹰爪之中听着沈琼华柔着嗓音讨好一只虎,好气又好笑,扬声道,“沈琼华,你做什么呢”顿了顿又喊道,“你可摸准了它听得懂你说的字字句句啊我要被抓死在这里了”

    温言手上轻着力度揉了两把雪虎的后颈,口中冷音却是向着祝归时,“闭上嘴,先保着你自己的命吧。”

    祝归时险些呕出一口血,至于这般护着宠着

    鹰爪极致锋利,慕歌青在挣战之中肩伤崩裂,他又一心护着祝归时,身上早不知多了多少抓痕,浓浓嫣色红了脚下一片雪白,正是气力难济时,耳中听得一声虎啸,周身头顶的强压利爪尽数退去,两人瞬时便觉着轻松了几分。

    “祝归时”

    祝归时利落收剑,撕了衣摆去裹慕歌青的伤处,裹了几下复又拆下来,问道,“你那些个伤药呢”似是不曾听得慕歌青的一声唤。见他只盯着自己瞧,干脆亲自上手摸出了慕歌青怀里的几个瓶瓶罐罐。

    “哪个是”

    慕歌青瞧了一眼,指尖点了一支青色瓷瓶。

    就着药粉裹了两人的伤处,祝归时见他仍是盯住自己,淡淡道,“我不愿承你那般大的人情,你保得了性命,算我一份微薄之力,你这份人情,便算是我还了。”

    “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此后不再见我”

    祝归时伸指用力戳着他的额角,“生死之前,你念些别的快起来,去谢谢沈琼华”言罢起身,向沈琼华笑道,“你真是厉害。”

    沈琼华摇摇头,指了指温言,“阿言出力多些。”

    言罢偷偷借着身形掩映,对祝归时比了个方向。

    慕歌青只见祝归时顺着沈琼华的手指望去一点便僵直了身体,跟着看了过去,便也是惊骇在当场。

    “那人不知在那里多久了,如今战歇,他竟还是不言不动的。”沈琼华小声道。

    慕歌青盯住那人,冷声道,“人神鬼魔,总也是要会一会。”

    “没错,”祝归时很是赞同道,“纵是沈琼华弱些,我们也是有四人之力的。”

    温言却轻道,“那人稳稳待在此处,定是钟景云认可之人。我们许是不会落到什么险境中去。”

    沈琼华只盯着祝归时与慕歌青瞧个不停,祝归时浑身不自在,直想着伸指去戳他的额头,眼角瞥到一旁的温言,终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沈琼华,你瞧我做什么”

    沈琼华摇摇头,“我是在瞧你们两个。”

    “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看别的想别的”

    沈琼华忍不住地笑,“那人可在钟景云心血之地驻足,那他定是得了此间主人的许可,我们四人,与钟氏、与钟氏至爱都沾不上关系,本就是叨扰了的,过去还要向那人道一声歉意,何来敌方一说”

    祝归时一怔,他倒是疏忽了。

    “我是瞧你们两个,口径一致,心思一致,倒是挺有趣的。”

    祝归时怔愣一瞬,半晌反应过来沈琼华所言为何,狠狠瞪着温言道了一句,“你管管你的人”

    温言清淡瞥他一眼,稳声道,“他一字一言皆无错处,我管他什么”

    祝归时默然半晌,重重哼了一声,“一个两个的惯会这般气人”言罢甩了袖子,直向华宫处去了。

    慕歌青唇角隐蕴了浅淡笑意,瞧了沈琼华一眼,便也跟着祝归时去了。沈琼华立在当场,满面不解,隐隐听得祝归时念叨着些什么“你少跟着我”“我正门大家所出,竟被你教坏了”之类的话。

    沈琼华瞧着温言,叹道,“看来祝公子是不觉得有趣。”

    温言难得笑出了声,捏着沈琼华的脸颊轻轻晃了晃,“我觉着挺有趣的。”转而握了他的手,轻道,“走了。”

    四人两两作对,一前一后,直向那隐士高人行去。

    沈琼华正要催着温言走快些,却见祝归时与慕歌青离得那人尚不算近便停了步子,倒像是僵在当场了。沈琼华与温言对望一眼,疾行过去,瞧见了那人真容便也是怔愣住了。

    终年覆雪的坤山上,这人只着了一袭三绿春衫,眼上覆着竹月色的缎带,瞧不得一双眸眼是生作了哪般模样,霜色颜容,青白唇色,半点气息也无,竟是个离世之人。

    霜天冷寒,尸身不腐。

    沈琼华惊得退了一步,却又忍不住细瞧了两眼,纵是只得半面容颜,沈琼华仍是认出了他。

    “钟景云”

    “什么”祝归时与慕歌青俱是一惊。

    祝归时更是直问道,“这、这是神鬼之才钟景云”

    忆及一路行来万般种种,沈琼华不知怎的,深心处蓦地翻涌出了酸涩难辨的思绪,听着祝归时一问,竟连一个“是”字也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

    温言攥紧了沈琼华的手,淡声回着祝归时,“秋梧一夜,我与沈琼华遍看钟景云画作,他确是不曾认错。”

    沈琼华定定盯着钟景云,嘴里喃喃问道,“他身后华宫便是陵寝,怎么墓主人却这样曝露在风雪中”

    慕歌青瞧了片刻,忽道,“秋梧家册说他自南海归便殒了命,去时着了榴花红锦衣,怎么如今看来却是三绿缎衫”

    “秋梧家册教绣莹肆意改了个遍,已是信不得了,”沈琼华接道,“只是梅雪言说老管家亲掌钟景云的身后事,扶棺出庄,怎么到这山上却教他这样露于雪野”

    温言瞧着眼前的百年人,清道,“若非老管家扯了谎话,便是钟景云做了别的安排。”

    南海之后,祝归时未曾随行,此时便只得满心惑然地瞧着另外三人猜来猜去,只字半言也讲不出。

    “人身去后,面色多是灰败,”温言与慕歌青道,“可他面容青白,倒像只是在雪地中待得久了。你医毒贯通,可有什么见地”

    慕歌青回道,“不只如此。钟景云立在此处百年,尸身这般完好,仍见英气,鼠虫不侵,若不是有高人加以处理,便是他身上带了什么剧毒之物。”

    探讨猜测一番仍是无头无绪,这人身负盛名,几近鬼神,纵是已经离世,可思及先前一路领教过的厉害,他单单以殒命之身站在此处,四人便不敢妄动。

    一片静默中,沈琼华浅浅叹了一声,“也不知他等到那人没有。”言罢抬眼又瞧了瞧钟景云,却不自主地踏前一步。

    温言疾疾扣住他的腕子将人定在原处,“你做什么”

    沈琼华指了指钟景云的衣襟处,“我们先前太过震惊,瞧过了他的脸便猜来想去的,竟没有人注意到他怀中露了一角信纸出来。”

    祝归时皱了眉,劝道,“此地多变,处处玄机。钟景云甚至可驱使百兽,你别想着去拿了,万一有变,我们大抵是要留在此处陪着他老人家了。”

    沈琼华攥了攥手指,却是一副十分想要上前掏得那纸信笺在手的模样。温言扣着他的腕子,拉他回撤了一步,自己却是上前去,不理三人的惊诧,恭恭敬敬行全了晚辈礼

    “前辈,人命事急,温言无礼了。”

    言罢,探手过去将那纸薄信抽了出来捏在掌心,下一瞬便掠退至沈琼华身边,将人护进怀中。一旁的慕歌青真气瞬提,挡在了祝归时身前。

    半刻已过,景仍是好景,雪仍是冷雪,周遭先前是何种模样,现今便还是那模样,那只雪虎也仍是在不远处的雪地中滚得欢快半点异动也无。

    四人并不觉得羞惭尴尬,只觉少历了一道劫数,俱皆松了口气。信纸经由慕歌青仔细瞧了,无毒无蛊,便又递回到温言手中,温言轻轻捻着薄纸一角,缓缓展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了

    第53章 第章

    “竟然是季将军。”

    祝归时喃喃低语一声,再瞧着眼前的钟景云,忆及他信中所说乌门一役,心下慨然,恭恭敬敬地执手行了大礼。

    其余三人随着拱手执礼,心绪翻涌,久久难以平复。

    “难怪。”

    沈琼华听得温言低声喃喃,立即凑到他身前,“怎么了”

    “我从前通读江湖志时便觉奇怪,”温言定定瞧着眼前英气挺拔之气不减的钟景云,眸色深深,“谢承言是文言妙手,经他手的江湖志记得是漫漫江湖,可其中却是被特意留了很大的篇幅,细细描讲了季家一门。”

    祝归时应着是接道,“满篇的溢美之词,我前后看了又看,总觉实在不符谢承言先前的风格。我以为他是敬佩季家满门骁勇心忠,如今看来,却是谢承言替自己的至交炫耀了一把。”

    慕歌青听罢,忆及朱门前的那一道身影,意味深深地道了一句,“许是钟前辈授意他这般做的也未可知。”

    此言一出,几人俱皆默然,深心处觉着慕歌青所做猜测应是离得当年真相最为接近。

    沈琼华想像着这人候在谢承言的书案前,无论如何也要他夸一夸自己的心上人,不觉便笑了笑,笑过之后却是怔怔盯着温言手里的一纸信言,心中涩然。

    百载流年过,钟景云终是没能等来他的心上人

    百年前乌门一役,季为安一人之力,挡敌军三百精骑,最终力竭而死,尸身遭毁,碎入沙场血土之中。

    “辽辽江湖都以为钟景云自南海归后便去了,”温言依着信纸的褶皱缓缓折了回去,淡声道,“谢承言与他相交甚笃,他也是瞒了完全。”

    慕歌青微微垂了眸子,轻叹一声,“人心痴情,未有极处。”

    季家一门,出了四个将军。一心忠烈却是抵不过为帝者的猜忌多疑,功高震主四字压下,许多事难免变作了莫须有。钟景云名动天下,光明正大地相助季为安,不知处在庙堂之远的皇帝又要如何猜忌,索性便佯死出江湖,素衣素面候在那人身侧,看着他护着他。

    沈琼华轻点了头,循了华墙高处的绯绯桃色望着那些细细雕琢的精致檐角,“这哪里是什么陵寝,分明是钟景云予那人的桃花源。”

    四人念绪杂杂,一时甚觉憾然,一时又觉敬仰。待得平了心绪,彼此相望片刻,眼见各人眸中俱是坚定之意,回身再向钟景云执了礼,“前辈,叨扰了。”

    慕歌青与温言当先一步开了沉寂闭合百年的朱红华门。窈窕春景挟了桃花香气扑眼而来,映着漫漫白雪,愈加显得此处堪比仙境,妙不可言。

    沈琼华随着温言走了几步,忽地回身望住钟景云挺拔背影,心间无端起了悸然。温言轻轻摩挲着他的腕侧,缓声问道,“想着什么了”

    沈琼华仍是望着钟景云,半晌喃喃道,“生死大事,天命有归,强求不得。”

    祝归时猛地回身瞪住他,“你说什么”

    “这十二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信里,你分明是瞧见了的,”与祝归时言罢,沈琼华眼色凄凄不甘地望住温言,“阿言,他何至这样书写还魂珠呢”

    活死人肉白骨的还魂珠,钟景云半字未提,却说天命难违,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红门前。若真有那颗珠子,钟景云何至与季为安远隔千山,连那人完身也不及护得。

    温言闭了闭眼,心下无力他瞧见钟景云身死时便觉心悸,待入眼那十二字,心头更是惊跳不停。告知自己莫要乱思乱想,到得此时,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若还魂珠并未存世,一切不过是世人杜撰,温家与火云便只能眼睁睁瞧着温九公子内腑衰竭而亡,十年寻觅与众人一心希冀祈盼便俱皆成了笑话。

    祝归时几步赶到沈琼华面前,眼尾覆着几分红,容色厉厉,“不许你胡说”

    沈琼华怔怔瞧着他,不及温言反应,忽地点头道,“恩,我胡说的,”手上攥紧了衣角,定定道,“许是还魂珠只解不得钟前辈所中巫毒,亦许是、亦许是”

    他言道此处便再说不下去,眸眼深处极力抑住的谎意难安好似要溢出来。温言瞧得心间作疼,温声接道,“亦许是他早知季将军身殒,红尘无恋,随着那人去了。”

    慕歌青上前几步,轻轻捏住了祝归时的肩,“或许是他将那珠子留予了季将军。若此处寻不得,我们便往乌门处去觅就是了。”

    祝归时重重呼了口气,又瞧了瞧钟景云的背影,低叹一声,“抱歉,沈琼华。”

    沈琼华摇摇头,轻声回他道,“本就是我胡言乱语了。”

    “姑苏相见,我还道怎么温言瞧上了那么蠢的一个人,”祝归时回转目光看着沈琼华,“后来相处日久,才知你聪明内蕴。然而此时此地,我却想着,你若是真如我先前认为的那般蠢便好了。”

    沈琼华张了张口,却是只言未说。他知得几分祝归时的惶然不安他自己受得温澈恩惠,寻了那人十年,得知他伤重,纵是人微力薄也想着去寻那颗百年不曾现世的还魂珠。温澈是祝归时的师叔,他幼时得他赠名教养,情谊便更是深厚,此时知得还魂珠或是不曾存世,心中难过定是比他更甚。

    静寂半晌,祝归时有些无措地问沈琼华道,“你怎么不说话是生我的气了么”

    温言神色淡漠,探手与沈琼华十指相扣,拉着张口欲言的人向前走了,边行边道,“夸人不像夸人,损人不似损人,你要他接什么话”

    祝归时提步追上去,“自然是在夸他啊。”

    慕歌青笑了笑,行了几步,回身看了钟景云一眼。死生天命,果然是逆改不得。

    纵是四人此刻面上一如从前,每人心中却是压了巨石一般抑抑还魂珠多半是不得指望了。

    此间宫阁楼台精致明丽,未有秋梧山庄过半之大,却是瞧得出处处巧思,明眼即见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几人毫无头绪,加之被钟景云信中“天命有归”搅得心绪难安,只无头无脑地一间一间开了门去翻寻。

    天色昏昏隐见墨色,四人穿廊过桥,茫茫行在静静庄中。

    “若是雅阁暖间之中设了精巧机关,我们如何知得,纵是寻得了,又要如何解得”祝归时停了步子,问着其余三人。

    静然片刻,三人同声道,“。”

    “啊”

    沈琼华伸手去拉他,“我们去找钟景云的。他舍不得季将军劳心费神,机关破解之法俱皆细细记在书册上了。纸笔众多,钟前辈许还会记些还魂珠的事情。”

    沈琼华长指犹在半空便触到了一道温热。定眼一看,却是温言伸了手与他指节相缠。

    祝归时怔了一瞬,抬眼瞧着了温言淡冷眸光,一刹了悟甩了甩袖子,将双手往袖口中藏了藏。随后暗暗低声道,“姓温的可真小气,沈琼华要碰碰我都不准,这般霸道无理,大抵只有沈琼华看他像个宝贝似的。”

    祝归时侧眼瞧去,正见沈琼华笑得欢欢欣欣,反手握住了温言的手,当下更加郁郁,闷声道,“快走快走,早寻着便早些各行其道各回归处,我一刻也不要与你们两个待在一处。”

    言罢即走,慕歌青随着他去,言语之中难掩笑意,“你便这般胡乱走了你识得路”

    “不识得,”祝归时停了停,再迈起步子来便又快了两分,“不识得也要快些走,离他们两个远些。”

    慕歌青回首望了伫立原地的温沈二人一眼,与祝归时笑道,“有道理。”

    沈琼华满面无奈,与温言随在那两人身后走着,“怎么祝公子还在生气”

    温言顺着他所想回道,“他气量小。”

    夜上新月凉。

    四人终是寻着了钟景云的,手上光亮微微的火折子耀亮了其上书着的“寻墨阁”三字。依着那潇洒恣意的笔法看,当是钟景云的亲笔题字。

    尘封百年的雕花红木门“吱呀”一声,随着慕歌青轻推的力度缓慢开启,几人立在门前,只觉百年前钟景云的快意平生情深痴痴裹着墨香尘气扑面而来。

    沈琼华小心地笼着火光,燃亮了阁中的灯盏。

    书籍众多,甚至有为数不少的竹简。沈琼华随意翻捡一册看了看,轻声道,“是兵书。”之后翻看了几本书,记的却是烹食之法与心得。

    满间墨字涉猎甚广,摆放的位置也很是随心,着实无法简单归类排除哪些是不需要翻看的。

    想不出省力省心的好法子,几个人只得席地坐了,对着满间的书籍简册一本本一册册翻看。

    纵使满庄开遍桃花,可这庄子终究是建在雪山之上,未曾燃炭的屋子实在冷寒,四人却似是约定好了一般,除这满屋子的书,一物一事皆不去动。沈琼华功力弱,温言忧心他内力真气不及护体,将人半揽在怀中,暖热相贴。

    一时之间,中只听得见书册竹简被翻动的声响。沈琼华翻得专心,正因着只言片字也未曾寻得而起了丝缕燥燥,耳边忽地听得了一道笑声。

    第54章 第章

    “鬼”

    温言只觉耳边炸了个含糊不清的字音,怀中便完全地揽得了沈琼华的温热。

    祝归时被沈琼华那一声吓得不轻,向后倒了一下,险些栽到慕歌青的怀中去。呆了片刻才反应到他是说了什么,心中急急默念了“阿弥陀佛”,佯装镇定道,“哪里有鬼”

    沈琼华一头扎在温言怀中,心头颤颤,闻得祝归时所言便更是心慌,祝公子为何这样问,这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听得了那鬼声吗

    “方才有人在笑,你们不曾听得么”

    最先笑出声的是慕歌青,其声愈见响亮,手上也是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本“粟米食法”。沈琼华犹自怔怔,耳边便听得了温言低低的笑声。

    祝归时黑着面色瞪他,“刚刚是我在笑。”

    “啊。”沈琼华面色染上几分尴尬,只觉得“胡言乱语”一事还未过去,怎么又惹着了祝公子,“你为什么笑”

    祝归时仍是瞪着他,举着手中的书,“因为它。”

    “啊。”沈琼华呆呆地应了一声。

    温言唇角泛着犹未消退的笑意,伸手在沈琼华心口处抚了抚,“好了,没事。”

    祝归时忆及先前在庄门前吼了沈琼华,此时便再生不起气来,缓了声色道,“这书里记的是些趣事,很有意思,我一时控不住便笑出了声。”

    想着沈琼华那嘶哑的一声“鬼”,祝归时又愤愤接上一句,“不是鬼”缓了缓心头气,问他道,“你瞧得什么书”

    沈琼华自温言怀中坐正了身体,乖巧答道,“冷剑匕首的渊源、用法、缺陷。”

    “给,”祝归时递来手中书册,“我和你换。”

    “好啊。”沈琼华欣欣笑着接了,又将自己手中的递了过去。

    慕歌青在一旁瞧着,笑道,“果然还是你们两个好运气。瞧瞧我方才翻完的这本,”说着,小心地托了厚厚一本书册递了过去,口中嘱咐道,“可小心着些。”

    沈琼华好奇着喃喃,“记的什么,这般贵重”

    祝归时阻了沈琼华伸手取书的动作,瞧了慕歌青一眼,笑道,“这么贵重,那便还是你托着吧,我们翻上几页便罢。”

    慕歌青愣了一愣,又见祝归时笑得清清朗朗的样子,便也笑了,低低回了他一声“好”。

    沈琼华听了祝归时所说,伸到半处的手便缩了回去,转眼殷殷瞧着温言。温言见他眸眼晶亮的模样,心中霎时软软化成了一潭春水,探手理了理沈琼华鬓边青丝,继而伸了伸,翻开了慕歌青掌心的那册书。

    未翻上两页,祝归时便目瞪口呆,“钟前辈真是绝了。”

    沈琼华凑在书前,轻声道,“先前我们在秋梧山庄时,梅雪言说机关的破解之法记在了钟前辈写予其心上人的情诗旁,我后来还奇怪,怎么他写给心上人的诗留在了庄中未被带走,却原来,这里有这样一册情诗集。”

    “留了那诗许是因了其上未有季将军的回应吧。”温言一指点在一首七律旁侧的墨字上。

    钟景云的笔意他们先前瞧得多了,极易认得出。这诗集里却是出现了两种笔法,不同钟景云的潇洒恣意,另一笔触却是肃肃端稳,含蕴将气,写着些诸如“诗言妙情,刻铭入心”“与君同念”“思你念你,相思重重”“今日你不讲理,来诗不观不看不赏”之类的回言。

    这般亲昵言辞,想来只能是季为安亲人亲笔所书。

    慕歌青轻轻掂了下手中的书册,叹息般轻声道,“满书皆是情,焉能不贵重”

    沈琼华嗯了一声,“这两人说起情话来可真是动听。”

    “我从前读史,每每看到季将军的夫人因了难产而早逝便觉遗憾,”祝归时瞧着眼前的情诗满书道,“想他经年辗转战场厮杀,看遍腥红,心里定是不轻松,若是身边有个有情人陪着总会好些。如今知得确是有这样一位事事放他在心上的人,心中不知怎的,却更是难过了。”

    字尾语音散去,无人应话,连着各人吐息声都轻了几分,室内便复又静然下去,却是连着纸张翻动的声响也没有了。

    沈琼华忽地转眼看着温言,“你喜欢情诗情话么我学来说给你听。”

    温言不曾看他,却是抬手精准地覆上他的脸颊,掐住捏了捏。沈琼华咕哝着坐回原处,翻开了祝归时换给他的那本书。

    室内先前的郁郁因此冲散许多,各人便也安了心绪,坐回去继续翻着漫漫书籍。

    不多时便听得了沈琼华低低轻轻的笑声,祝归时翻着手上书册,笑着回问道,“是不是挺有意思”

    “恩,”沈琼华应着,“钟前辈这一生,真是妙得很。”

    若是他那与季将军相见一面的祈愿也实现了便更好了。

    这般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慢了慢。翻过一页,纸上墨字墨画一入眼,沈琼华身上一僵,下一瞬立时心间狂跳,惊呼梗在喉间,却是生生压了下去。不过片刻他便有些受不住,微微张了口缓着随了心间急跳而来的促急吐息。

    温言只觉怀中的身体先是一僵,之后竟微微发起抖来,将人揽紧了些,温声问道,“冷了”

    沈琼华闭了闭眼,心绪大乱之下不敢回温言的话,生怕一旁的慕歌青与祝归时觉察了什么,只向着温言的怀中缩了缩。

    四人进了庄门时,面上强装不信,即使是漏洞百出的理由也找了个遍,然而各人虽抱侥幸,心中却已不再奢望还魂珠。

    入得翻检书册,想的便是纵使没了还魂珠,依着钟景云精绝的歧黄之术,许是有着其他法子可医得温澈也未可知,故而将每本书册都看得很是仔细。夜间熬读最是累人,加之日间四人也未曾停歇,到得此时,便俱皆有些困倦。

    慕歌青轻手拿了祝归时手中欲掉不掉的书,稍稍前移,肩上便抵托住了祝归时点个不住的头。祝归时动了动,身体偎进慕歌青怀中,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了些。

    沈琼华望过去一眼,忽地看住温言道,“阿言,我坐的腿痛,我们出去走走,行么”

    “先起来。”

    温言立时扶他起身,直觉是此地寒凉,冻了沈琼华的腿,正要俯身给他揉一揉,沈琼华却是拉着他的手,眸中隐隐见得几分焦焦急切,“只是坐久了而已,走上一走就会好了的,我们出去走走吧,好么”

    温言凝望进他的眸子里,半晌应了声“好”。

    慕歌青对着沈琼华笑了笑。

    沈琼华心中哀哀叹了一声,“并非为了你啊,慕歌青。”当下内里的愧疚之意更浓,愈加手足无措起来。

    温言揽紧了沈琼华,缓步出了。沈琼华呼吸放得轻之又轻,紧紧攥着温言的小臂,不发一声地带着人胡乱走了许久,才寻了一处水榭停下。

    沈琼华松了力,心间稍稍轻松了些,扶着双膝狠狠喘了喘。

    方才沈琼华满眼急切,温言便知他是瞧着了什么事引了不安,当下用了几分力度将人拉起身拥进怀里,掌心蕴着热在沈琼华背上拍了拍,哄他道,“我在呢,什么也别怕。”

    沈琼华一张脸埋在温言的颈窝,音色透着闷,“阿言,这可怎么办”

    “瞧着什么了”

    沈琼华离了温言的怀抱,探手在自己怀里掏了掏,将祝归时先前换给他的那本书递给了温言。

    温言掌上托着这本记了妙趣诸事的书,不知这样的一本书里能有什么值得沈琼华这般大惊失色,脑中灵光乍现,温言心上一颤,“还魂珠么”

    拿着火折子正燃亮水榭灯盏的沈琼华嗯了一声,静了静又道,“是,也不是。”说着,几步过去,小心地将书翻到了记着还魂珠的那一页上

    “不知何人天马行空,想常人之不敢想我数月研琢,不过是治愈了双腿,他却道我得了起死回生之法,此言后得江湖尽知。待三月入扬州之时,已有了还魂珠一说。我笑了又笑,却觉关乎生死一事,当应慎重,便托承言于江湖志中澄清,他却恶趣横生,直言不管。辗转奔波一月,无人信还魂一事是为虚妄,无奈只得将此医法封于金珠之中配与钟氏佩,倒也是合了珠之一字。”

    温言深心中飘飘忽忽,一时想着还魂珠总算有了眉目,一时又冷然记起它无起死回生之能,先生大抵仍是救不得,手上捏住纸页的力度渐深,真气隐隐竟有了乱行经脉的征兆。

    沈琼华眼见他的面色便知这人只瞧了字,当下抢了书,抖得哗啦作响,“阿言,瞧清楚些,快快,瞧清楚些”

    温言回了心神,一把握住沈琼华的腕子,稳住了眼前书页,依着沈琼华的话,细细瞧了书页上的墨画。

    矫矫飞龙,口中含珠。

    “怎么,”温言一怔,“有些眼熟。”

    “是吧”沈琼华应着,手上竟除了狐裘,开始解去衣带,转眼间便露了里衣出来。

    温言一惊之下,即时扣住他的手,难得对他冷了脸色,语音沉沉,其中怒意也是分明,“此处天寒地坼,你也敢胡来”

    沈琼华笑着凑过去啄了啄温言的唇,温声道,“只一会儿,没什么大碍的。”

    指间攥揉着里衣布料,用力一扯便撕裂开来了。沈琼华托着温澈的龙佩要温言瞧,“你看,是不是与书上画的一模一样”

    温言利落地笼了沈琼华的衣衫,又将那狐裘严严密密地裹在他的身上,一手按着他的背渡了真气过去,一手拿了那枚龙佩细细看了看果真是一模一样。

    第55章 第章

    十年流光逝,温言只记得温澈有一枚龙形佩,其上细节巧思早便记得模糊了,如今物事在手,比着沈琼华手中书页所描,一时竟有些怔了。

    沈琼华压着喉间的欢然呼喊,扯着温言的袖口催他打开那颗金珠虽无还魂之奇,可其中封了一套医法,许能给温九公子用了呢

    温言拍了拍他的背脊,安抚着几要跳起来的沈琼华,指尖聚着些许内力,轻轻磨开了白龙口中的金珠。

    一角细薄绢纱露了出来。

    沈琼华惊奇了一瞬,将白龙佩接在自己手中,眼巴巴瞧着温言上手,小心翼翼地剥了那绢出来展在掌心。

    温言低眼细细琢磨着细软薄绢上密密的蝇头小字。

    “阿言,是什么法子,温九公子可用得上吗”

    温言额角凝着薄汗,抬眼瞧住沈琼华,半晌语音哑哑道了一句,“沈逃逃,我们可启程回去了。”

    沈琼华立在原地,欣喜过深,反倒有些怔了,“不是说天命难改钟前辈不是说、说没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他骗人了吗”

    “他没骗人,”温言轻道,“接经续脉,这绢上记得是接经续脉之法。”

    “接经续脉,”沈琼华跟着喃了一声,心中欣喜却淡了淡,“这法子虽是稀奇了些,可当今江湖总是有人做得到,萧教主也能做到的。”

    温言摇摇头,神色变幻不定,“做得到与做得好,导致的结果定然不同。若是当今谁人可保先生接了经脉后得享天年,师父又怎会空待十年。钟前辈的法子实在匪夷所思,有几处甚至违背武学修行之宗,可细细推敲之后即知精妙,得天年、保真气,俱皆是做到了。”

    沈琼华武学修行不足,便更是觉得这法子厉害,盯着那方绢笑得欣欣若阳,“那我们快些回去”

    抬眼却见温言不应不动,捏住绢纱一角的那手发着狠厉,指节泛白犹胜雪色,眸眼聚着恨恨风雷,几欲滴血。

    沈琼华心中一骇,不觉退了半步。

    “沈琼华,你信不信报应”

    沈琼华听他音色嘶哑欲裂,隐隐猜着些缘由,心中立时疼得难受,急急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手上轻轻摩挲着他的背脊,哄小孩子一般哄他,“阿言,你不要胡思,乖,我陪着你呢。”

    温言紧紧箍着沈琼华的腰,音色隐没在他的颈间,模糊难辨,“他十年之中尽耗真气,日日夜夜辗转相思,泣血悔恨,倾心倾力寻百草寻还魂,英壮之年便青丝白雪,可这珠子,本就是先生持有的。”

    “因果报应。”

    温言抬眼,赤红着眸子,低哑着道了四个字。

    “不是不是,阿言,不是的,”沈琼华见了他这副模样,心手俱凉,周身微微颤着去贴温言的身体,“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报应。”

    见温言眸色恨中掺哀,仍未清明,沈琼华一把捧住他的脸,强行要他瞧着自己,“你看着我”许是觉着声色太厉,又缓了气与他轻道,“阿言,从前旧时我不曾经历,纵是知晓旧事惊心,却定然不如你体会得那般深刻,你在此事上是绕了弯绕了。

    我很是生气萧教主曾经所为,可白龙佩还魂珠,扯不上他。

    阿言,不论萧教主当初可曾要了这佩转赠他人,这佩又到底在谁手中,我们都要走这一遭。若不如此,它便永远只是温家曾祖赠予温九公子的家传佩,还魂的秘密就此埋没,我们会奔波终生,身带还魂寻觅还魂,这般,未免悲哀太过。”

    沈琼华将人重新拥进怀里,手上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柔声慢道,“阿言,温九公子积了善,所以这白龙配虽曾落宵小恶徒之手,却总是要回去他那里的。冥冥之中总有定数,不然我如何拾得这枚佩,温九公子怎会救了我”

    他侧了头,轻轻吻在温言耳际,“实是因果天命,却非报应。你乱了心,是因了你还没能走出当年事。”

    温言的额头深深抵在沈琼华颈窝处,微微喘息。不多时沈琼华的颈侧竟觉到几分湿意。沈琼华瞬时慌了手脚他两人一路行来,皆是温言悍然凛冽地护在他身前。虽是初入江湖,经验不足,可他强大可靠,故而沈琼华随着他奔波,心里却是安稳得很。今日这人却紧紧揽着他,在他肩头落泪。

    沈琼华七手八脚地安抚他,话都说不完整。

    温言仍是抱着他的腰,力度不减,只低低道了一声“没事”。

    沈琼华那些个安慰的话说得零零碎碎,努力半晌仍是未曾放弃,手上也加了力气狠狠抱着温言夜间行雪路实是安危不定,天亮前他便拥紧了这人,许他些许安然支撑。

    温言脑中纷纷杂杂,一片混乱,过往种种搅在其中,神思昏然。

    他确是不曾走出当年惨烈。

    温澈入火云时,萧怀眠亲自在他眉间纹刻了一朵火云。与萧怀眠决裂那日,温澈亲手持着匕首,断了那抹红。温言那时与小师妹躲在窗外,眼疾手快地护住了温柔的眼,他自己却是将温澈的面上血红瞧得清明。

    那血连着温澈满面决绝一路蜿蜒着流进他的心里,与后来那夜的青竹林狂火一起深刻入骨。

    惨事之后,他未露软弱,未落一泪。经年之后,有小弟子谈论起来,仍说他心性坚稳非常人可及。然而,他面上清淡,心里却是被旧事缠缚,疼痛不堪,深沉心绪一日甚过一日。

    今日乍见那枚白龙佩,其间曲折半点入不得心去思去想,只起了满心的沉郁,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恨恨怨怼仿如寒冰兜头罩下,几乎将一颗心也冻住了。

    沈琼华细碎的声色绕在温言耳畔,和着胸膛相贴的暖热一点点渗进他的心里,温言终是自浑噩中清醒了几分。

    倘若没有行此一路终至坤山,还魂珠的真相只怕无人知晓,遑论得了正合温澈伤情的接经续脉之法。

    温言心绪渐平,经年种种浮掠眼前,略略想来,当是自这颗金珠被封在白龙佩上的一刻便有了种种定数。他如今有了认定一生的心上人,倒是能以“情”之一字看一看昔年的萧怀眠与温澈火云教主那时轻狂不羁,任性随心,温澈是江南大家出来的公子,温润有礼,骨子里却倔得很,如此的两个人,纵是心中情深如海,相处起来却也多坎坷。

    纵是没有夏侯昭,也会有别的波折。

    “沈琼华,你别离了我。”

    沈琼华松了些力,想着瞧住温言的眸眼,却被怀里的人抱了回去,如此只得重又揽住了温言的背,“你说什么傻话我离不得你的。从来没有人如你一般,也不会有人如你一般。”

    沈琼华想了想,又诚诚道,“往后,我就只对你好。”

    温言肺腑皆被这话暖得发烫,笑了笑,“只对我好”

    沈琼华思索一遭,脑中人物过了一圈,改了说法,“只对你最好。”

    温言侧首亲了亲沈琼华的唇角。

    沈琼华见他只眼尾有些轻红,神色已是恢复如常,心头一松,笑了开来,笑了没多会儿便想起一事,“还魂珠的事,我们要与祝公子说么”

    “自然是要说的。”

    “嗯,”沈琼华轻轻点了头,叹道,“不知祝公子会如何思想。还有慕歌青,他出了毒门,本与此事无关了的,可他对祝公子生了情思,如何都要遂了他的愿,也不知会不会来抢。”

    温言一时沉默,握了沈琼华的手往走。

    “江北火云想着留住先生,不问手段。可那日你言之所说才是关键,”温言轻道,“愿不愿留在火云,要不要归返温家,是先生自己说了才算数的。”

    “故而这方子在谁手里早便不重要了,是不是”

    温言瞧着沈琼华一汪澄澈的眸子,笑了一声,“不是。这方子必须在火云人之手。”

    沈琼华呆了片刻,哼哼唧唧地念叨他明晓道理是一回事,如何作为又是另一回事。温言不作辩驳,只伸了两指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颊。

    沈琼华一路走着,心中因了得知温九公子可得救治,又想着自己藏护白龙佩十年,总算是尽了薄力,还上了些许恩情,脚下步伐便愈见轻快疾疾,到得门前,更是控不住力道地推开了雕琢精细花纹的红木重门。

    砰然作响之中,祝归时瞬时惊醒,若非慕歌青及时拦了,只怕手中承影早便出鞘刺了出去。

    “你们两个做什么”祝归时气得大叫,又见两人自外回来,沈琼华满面欣欣,更是气闷,“你们是不是偷懒去了”

    沈琼华全然不理他的大呼小叫,眉眼弯弯地笑道,“祝公子,我们找着还魂珠了,现下可以快马加鞭,星夜驰骋回火云去了。”

    祝归时静了静,呆呆问道,“你们,找着什么了”

    “还魂珠。”沈琼华仍是笑,踏进门搬了地上的书册一一放回檀木架子上。

    祝归时胸中霎时起了火一般,眸眼更是泛了泪意。他忍了又忍方压着颤颤声色问温言道,“你们怎么寻着的”

    温言略略与他讲了,又与他大致讲了那枚白龙佩的曲折。终了与他道,“它未有还魂之效,可它能接经续脉。”

    祝归时怔怔听了,跟着喃了一句,“接经续脉”抬眼见了温言面上的微微喜色便了悟钟景云的接经续脉之法该是精妙无双,与他所知全然不同。

    沈琼华细致地将书册归回原位,清朗道,“祝公子,天一亮我们就下山。”

    祝归时瞧着沈琼华忙个不停的背影,忽道,“沈琼华,果然天有定数。”

    “什么”

    “你们两个应是作了推断了,是不是”祝归时定定瞧着他,容色清淡,“钟前辈言说路经姑苏,送了玉佩给一个小孩子,而这白龙配恰是温家祖传的信佩,其间种种,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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