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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春意录 第10节

作者:素衣唤酒 字数:21408 更新:2022-01-01 04:46:42

    赶路时夏侯昭发作了两次“醉意浓”,次次是慕歌青陪那人隐在矮树灌丛之后,纵是温言带着他离得远些,夏侯昭那声声魅吟幽幽荡荡总能入耳些许。

    慕歌青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笑得似妖似魅,“太脏了,我可不碰他。”

    “那之前”

    “点了穴定住,早在南海雾霞你不是便见识过了么”

    沈琼华怔了怔,轻声道,“先前你对他温言细语,又事事顺着他的意,我便以为你当是舍不得他受这样的苦的。”

    慕歌青神色莫辨,面上难得肃了几分,“你觉得我中意他”

    “难道不是”

    “我先前倒是自认如此,”慕歌青瞧着沈琼华手里那朵叠叠牡丹,忽道,“我师父其人,那是靠不住的。”

    慕歌青缓缓抬眼,走近了沈琼华几步,纤纤长指点在他的胸口处,“他没有心。”

    沈琼华七手八脚地拍开胸口处的那根手指,慌乱道,“你可别碰我。”

    “怕你的阿言吃醋”

    沈琼华退了几步,摇着头,“那倒不是。你碰我,我头皮发麻。”

    慕歌青面上笑意未散,眸眼却一下子冷了下去。

    半山斜日晚霞光。

    两人静了良久,倒是慕歌青先开了口,先前冷意萧然也退了干净,“那是什么”

    沈琼华循着他目光所及低头瞧了瞧,轻道,“不过是寻常物事罢了。阿言说此物辟邪护安,便教我带着了。”

    夏侯昭曾经要了这佩,沈琼华忧心慕歌青知道些什么,生怕他再把这佩抢回去孝敬那毒蛇人物,故而连着“龙佩”二字都没说出口。

    “他可真是疼你。”

    沈琼华没接这话,只问道,“你要问我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卡文卡得非常严重,后来多少有了点儿思路可是房子要大扫除,所以不得已拖到现在才来更新,真得非常非常非常抱歉哭着深鞠躬,嘤嘤jg

    第37章 第章

    “你与温言,”慕歌青斟字酌句地开口,“是如何定了彼此心中情意的”

    “啊”

    沈琼华没想这人竟是问这个,一时呆在原处,不知回什么话。

    慕歌青似是不急着要他回答,自顾着道,“我觉着自幼倾心家师,总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好,如今却再没有这念头,只觉得这人真是脏透了,看也懒得看上一眼。若是温言做了你看不惯的事,你可会如此觉得”

    十四五岁的稚嫩少年,情窦初开,夜里绮丽梦中是夏侯昭笑起来时蕴在眼尾眉梢的惑人风情。慕歌青在榴花似火的五月清晨醒转,想着梦里所见,对着锦被内里的一片湿滑发怔。

    他未尝情爱,想着如此应就是思慕了,对着夏侯昭便愈是乖巧。可他随在这人身侧愈久便愈是厌烦,心底恶意近来更是愈加压抑不住。

    慕歌青骨子里是冷狠的性子,自幼入了毒门,却没能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彼时萧怀眠发了狠要将气势直上的毒门覆灭,他只得随着师父师哥们东躲西藏。

    慕歌青倒是没怎么恨萧怀眠,他左思右想,觉着若是有人害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他也要赶尽杀绝的。萧怀眠害得夏侯昭凄惨至此,他初时确是生了几分厌恨,可这恨恨到得如今竟是剩不得丝缕。

    倒是那日在南海雾霞的楚澜宫中,他回身望住祝归时眼中的不信失望,心恨难平,直想反剑刺入夏侯昭颈间。

    慕歌青觉得万事不对,却是半分不肯信年少痴情爱慕,怎么竟消弭得这般快,心中痴痴怎么就为了另一人了当是什么地方错了才对。

    慕歌青回了心神,直直望着沈琼华,“我疑惑为此。”

    沈琼华张了张口,却一字未言,只谨慎地想了又想,才答道,“温言是清玉人物,侠情豪气入心入骨,又怎会做出令我觉得脏透了的事”

    “你爱慕他,自是看他处处皆好,是不是”

    沈琼华点点头,“自然是。你言说自觉爱慕夏侯昭,想来也曾有这般心境,又何必问我”

    慕歌青沉默半晌,见沈琼华转身欲走,轻轻问了一句,“你觉得祝归时其人如何”

    “祝公子”沈琼华不解其意,却仍是停了步子,极认真地思想了下才答道,“祝公子为人不羁了些,可他深门出身,高德品行,自是君子。”

    沈琼华见慕歌青淡淡笑着,面上是极赞同的神色,隐隐带着几分骄然,心头霎时惊震了下,“你喜欢着祝公子了”

    慕歌青伸手轻抚着一朵赵紫牡丹,轻声道,“我看他,才是处处皆好。”

    沈琼华一下子忆及这人只身立于温家别业前遥遥相望的情景,立时说不出话来。

    许是这两人待在一处过久,温言放心不下,轻步前来时,正听见沈琼华淡声道,“你心中早有定数,当日楚澜宫中却也下得去手,今时还要来问我”

    慕歌青手上一顿,那朵赵紫牡丹便折了茎枝,萎堕到地上。

    如今想来,他心中确是定了几分,只是忆及祝归时那时的惨白神色,便总也不能坦然直面心中所想罢了。

    慕歌青瞧着地上那牡丹花笑了笑,半字半言不曾辩驳,佯做一副“我就是偏要来问”的模样道,“得你回答,才好有了理由馈赠一物。”说着,自怀中取了两只香囊递给了温言。

    “得了温哥哥此生良人的金玉之言,我心中感念,这两个小物件送了给你们,算是略表心意。”

    温言坦坦荡荡地接了,托在掌心里细细看了两眼。

    慕歌青瞧他两个神色俱是坦然,不禁道,“你们倒是不怕这是什么毒物。”

    “这是毒物”

    温言与沈琼华抬眼,一人淡淡一人惊惊,却是同声发问。

    慕歌青左右看了两人片刻,淡淡与温言道,“想来你是瞧出了此物为何,我便不作赘言了。”

    “多谢。”

    温言语罢,随即领着沈琼华走了。慕歌青隐隐约约听闻他问着沈琼华喜欢那两只里的哪一款。

    花开极致,晚风正柔。慕歌青俯身将那朵赵紫牡丹捡在手里,轻轻抚着,好似是待着这世上最值得珍视之物一般。

    “牡丹花开,也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景致。”

    “那香囊浸着百毒不侵的灵药,你当这世上谁都配的出来么若非你重视这两人,我何至费这样的心思。”

    “可你却是已恨了我了。”

    之后出发赶路,夏侯昭却是带了两个精壮的汉子随行,也不知他是许了什么好言好物,能教得那两人唯他马首是瞻,可怜两人未曾随着他们行上半日便被夏侯昭化成了浓红。

    晚间歇在密林,沈琼华将火堆燃得离着夏侯昭一行人远了些,小心着自怀中摸了那白玉簪子出来要温言细看。

    温言拿着那簪子凑近火光瞧了瞧,见簪头白玉中竟是嵌着一朵兰。雪兰化入玉中,不仔细去瞧,果真看不出其中玄妙。

    “秋梧山庄的徽记”

    沈琼华点了点头,一指点在那雪兰处,小声道,“我们今早出发途经一处燃着木樨香的小阁,我好奇心起,想着瞧瞧那玉簪子,一看却是瞧见了若隐若现的一朵莲瓣红兰。”

    墨发白玉簪,沾染袅袅木樨香,蓦然回首,发间绽开一抹惊艳的红。

    温言将那簪子复又放回沈琼华掌心,“钟景云倒是个有趣的人。”

    沈琼华叹了一口气,“阿言,怎么我感觉此行前去,我们仍会无功而返”

    温言将人揽进怀里亲了亲额角,“你随了我,倒是常常叹气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先前我一人飘荡江湖,叹的气更多,还会时时生气,”沈琼华额头顶顶温言肩窝,“和你说正经事呢。”

    “嗯,”温言眼中覆着笑意,经由火光浸映更添暖意浓浓,“你说说,怎么会无功而返”

    “绢纱上记,钟景云将还魂留在南海楚澜了,可那里没有还魂珠半分影子。我想着,还魂珠许是教钟景云留在归途中的一处了,是山庄里的人未见着还魂而误会了钟景云将其留在了楚澜。”

    温言点着头,略一思索,“也可能是庄中人不愿还魂现世而故意冤枉了楚澜宫。”

    “所以还魂珠还是有可能在秋梧山庄中的”

    “对,然而也只是有可能。若真如你所说”

    沈琼华急急去捂了温言的唇口,“没没没,我胡乱说的,说不中的。”

    温言拉下他的手,在掌心处亲了亲,“期望此去成行,救得先生,许他瞧瞧我心所慕。”

    沈琼华捏紧了手中的白玉簪子,倾身拱进温言怀里,跟着喃喃一句,“期望此去成行。”

    行了一日,终是在晨晓苍苍的时分抵达了景山地界。

    东嘉州地势复杂难辨,却又生了好山好水引得游人前来,故而当地便有了引路人一职。

    十数个引路人蜂拥而至温言等人歇息的茶馆,七嘴八舌地推崇自己是最为熟识此间山水的人,却在听了这几人要前往景山而倏地散去了。

    四人轮番加价也没能招徕一个引路人。最终是一个青年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压着声音道,“公子,东嘉州钟灵毓秀,处处是好景,正值初夏时节,草色花香,深林清流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这景致,几位公子不待上十天半月的都看不过来,如此便不要去那景山了吧。”

    夏侯昭阴着眸色,上前一步拽紧了那人的领口,“若我偏要去呢”

    那人战战兢兢,却仍是不肯松口,“去不得去不得,景山荒得不成样子,没什么好看的。”

    “它繁盛也好,荒芜也罢,我都要去你来引路,不然我放毒杀了你”

    青年人闻言更是惊慌,战战地小声道,“不行不行,去不得,那山上有吃人的妖怪”

    沈琼华一惊,很快又疑惑道,“怎么一路行来却没听到这般言论”

    青年引路人颤着声音回道,“东嘉州的景色能招人来,我们从中赚些银钱贴补家里,若是这消息走漏出去了,那不是生生断了一条财路吗东嘉州又不止一座山,我们与客人说景山荒芜,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了。”

    不待众人接话,那引路人便又开始喋喋念叨着景山不可去。

    “你惧怕至此,想来是不愿引路了。”

    沈琼华耳中听得温言清清冷冷的声音,心头竟是没来由地震了震,眼目不觉便盯住了温言身侧的太阿。

    下一瞬,太阿出鞘,凌厉剑锋挟裹万仞寒光掠过沈琼华的眼睫,重重落在引路人的肩头

    “引路,不然我送你早入黄泉。”

    “好好好,只是几位踏着风尘而来,不如先歇一歇吧明日一早,我在此恭候,为公子引路。”

    沈琼华见他神色慌然眸眼不定,立时想起早时飘荡江湖,自己逃命前的样子,当即起身隔着茶桌抓住那人肩头,“我们本不在意那景山的风情,可听你说那里有什么吃人的妖怪,我们是如何都要去瞧一瞧了,急不可耐,等不得一夜,即刻出发。”

    那人呆愣了半晌,犹自挣扎,“歇一歇吧,还是歇一歇吧”

    夏侯昭再等不下去,浸着毒液的五指就要扣上引路人的颈项,却教慕歌青抢了先,他未曾以身浸毒,十指仍是干干净净的模样,只是劲力较之夏侯昭要深重良多,只等再用上几分力便会断了那人的颈子。

    锋剑横颈,利指扣喉,命悬一线,偏偏肩头被人制住,没有半分可逃的机会。青年引路人惶惶地颤着双腿,几乎要跪跌在地,“是是是,我也瞧着几位公子急得很,不如我们这便出发赶路吧。”

    周围有人见着了这场威逼,再瞧着那青年人时脸上俱是同情扼腕,看样子,却是笃定他回不来了似的。

    引路人哭丧着脸,冷汗覆面地带着几人七拐八拐地绕在密林中,一路喋喋喃喃着说那景山上的妖怪如何残暴无良,不如趁早回去才是上上之策。

    “吃人的妖怪”于沈琼华而言,不过是存于话本传说里的,如今只听他这么念叨,生不出丝毫惧怕的心思,“你说的一板一眼,是曾经见过那妖怪”

    “公子可别咒我,”引路青年几乎要哭出来,“大罗神仙保佑,咱们谁也别见着才好。那妖怪时不时就会下山抓小孩子,这都几十年了,东嘉州的小孩子丢了不知多少,前些日子宁家嫂嫂的一双满月儿女被抓走了,宁家大哥上山去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第38章 第章

    “怎么,这妖怪最爱抓小孩子么”

    引路人听得慕歌青发问,急急道,“是专抓小孩子。可上山去寻孩子的父母亲朋也会遭了毒手,”青年左右瞧瞧,小心翼翼着道,“被妖怪啃着吃掉死得真是极惨极惨的,血肉脏腑殆尽,只剩一副空骨架你说惨不惨故而我们惜命些,现下折返还来得及。”

    慕歌青嗤笑一声,将人往前拽了下,“走快些”

    引路人苦着一张脸,嘴里念念叨叨,字字句句皆是在说那妖怪多残忍,将人吃的只剩一副骨架还要送回人家家里示威,他自己小时候瞧见过一次,吓得烧了三天才回了魂。

    沈琼华欺在温言身侧,“我先前猜着,许是大家错认了猛兽,将其当作了妖怪,可兽类会将骨架送返吗”

    温言怕他心中惴惴,只安慰道,“钟灵毓秀之地,许会孕育出有灵识的野兽。”言罢,摸索着沈琼华的腕子,将人紧紧扣在身边,另一手翻转轻送,结结实实地点中了引路人的哑穴。

    一行人直走到红阳高悬的时刻,前方的引路人忽地停住,死死抱住一颗树干,如何都不肯再走。

    慕歌青扯了两下,那人紧闭着眼睛,抱得愈发的紧。

    温言上前解了穴道,“到了”

    引路人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探看周围,嘴上急急道,“各位公子,我只能引路至此,再向前我是宁死不肯的了,”颤颤往前一指,“直行片刻即到山下。我是不去的,不去不去”

    四人顺着引路人手指方向看去。

    碧空夏阳,灿灿清晖映着翠华争拥的峰峦,流光浮影间隐隐可见花色妍媚。

    夏侯昭抓着引路人的衣领,见未能从树干上将人扯下来,只得按扣着那人的后颈将人往着粗糙树干上又钉了钉,“你在此处等着。”

    地势复杂,回时还需得这人引路才行。

    夏侯昭指间一颗乌黑毒丸就要落入满面惊骇的引路人口中,沈琼华却是上前一步捂住了那青年的嘴,“留他一人在此,他只怕要吓死过去,到时定是引不得路了。放他回去吧,来时路我记得了。”

    这引路人当真无辜,好心提醒着他们不可上山,却被几人威逼着不得不前行引路。沈琼华知晓温言定是思虑周全,之后会好好报答这人,如今便更是站在温言一侧,一尽薄力。

    夏侯昭满眼不信,“你记住了”

    沈琼华点点头。

    温言沉着脸色过来将那引路人拉开,抓着袖口擦拭沈琼华的掌心。

    沈琼华笑笑,“没事的,也没有口水。”那引路人吓得连着呼吸都屏住了。

    温言不管他说什么,擦拭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沈琼华即刻顿悟,凑近温言,讨好的蹭了蹭,“一时情急而已。回头我净手熏香上一天一夜,现下就不管这许多了,好不好”

    温言眯着眸子看了他半晌,默然取了一张银票给了引路人,“回去吧。”

    原本要对这无辜引路人说的诸如“先前得罪”“有劳”“多谢”之类的话,此刻半字半言也不想说出口。

    青年引路人不懂温言心中涛浪翻滚,只瞧着银票上大大的“五百两”字样,直要高歌起来,却又记起这是景山附近,强行压抑住了,小声道谢,“谢谢公子了,我回去以后肯定祷告众神众仙,请他们大施神威,保佑几位公子平安归来。”

    温言不想看他,挥挥手叫人快些走。沈琼华在一旁忍笑忍言,乖巧得不得了。

    夏侯昭见不得人高兴恩爱,早便冷笑着转了头,径自依着引路人先前所指的方向走了。慕歌青却是在原地站定,将这一幕林林总总俱皆看在眼中,不知是忆及何人,脸色竟是渐渐白了下去。

    景山并非是入天高山,江湖志记载秋梧山庄建在半山,重楼瑶殿,玉砌雕廊,春红秋白十景,四时花鸟争鸣。

    到得山脚下,温言仰头瞧了瞧,目力所及皆是青翠浓绿,重檐飞角的半点影子也没有。

    几人寻上一个时辰,方在半人高的漫漫青草中找着了一条上山的小径,沿途走去,愈是往上路面愈是坦坦,到得后来竟是齐齐整整的青石铺就了阶梯,周边未见杂乱,看样子倒像是时时经人使用着一般。一路行去,两侧多斑斓花草树果,恍若遥遥九天的仙境一般。

    “这果子真漂亮,”沈琼华凑近着去瞧那些树果,却是不曾去摸去摘,“可我再不敢采了。”

    温言瞬时明了这人是想着了什么两人昔时去往扬州途中,这人心中对采果子一事极为热忱,后来采了甚是好看的果子献宝似的要他吃,倒是教两人腹中痛了半晌,自此之后,这人便再没有采过野果。

    温言笑了笑,缓缓去牵沈琼华的手。

    四人沿着小径兜兜转转,直至红阳西坠,却是连着一座亭台也没见着。青石阶梯尽头分作三条窄径,每一条延展开去的小径看着都是没有丝毫偏差的相像,选了其中一条走到尽头便又是岔开三条。往往复复,不可休止。

    温言得温澈与萧怀眠教养,术数机关阵法障眼皆通,最先窥得其中精妙,领着三人一路破解,一重难过一重,直走到第七重分路路口,却是再难化解。

    “解数已尽。”

    温言额上薄汗晶莹,语意疲累寡淡,惹得沈琼华心疼,急急扯着袖口去擦,低低问着他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夜色渐浓,慕歌青燃了四支火把交与其他人,轻声叹了叹,“神鬼之才钟景云。”

    是夜月色淡薄,一侧繁花浓翠在火把微光中凝出一片斑驳陆离,再不复白日里的玲珑可爱。

    沈琼华守在一旁护着温言调息休整,慕歌青擎着火把细细研琢机关奥妙,额上细汗满布,焦灼得很,夏侯昭急火攻心,却难得安静,不发火不骂人地在一旁忍着。

    温言敛了真气复归各位,一睁眼便见着了沈琼华关心意乱地紧紧盯着他瞧,心中暖意溶溶,倾身过去含着那人唇瓣低低告了声安好。

    “进无可进退不可退,你们两个倒还有心思亲来亲去。”

    沈琼华向来喜欢与温言亲近厮磨,如今教慕歌青这般一说,想着在他人眼前,当真是不合适,脸色一下子红的通透,所幸天色暗,倒是瞧不出来。

    温言淡声道,“关你什么事。”

    慕歌青一愣,唇角笑意泛起,正要回击,却见沈琼华举着火把直勾勾地盯着他瞧,当即一震,“你看什么”

    “你”沈琼华想了想,摆摆手,“算了,没事。”

    方才慕歌青那言语神情竟是像足了祝归时八分。只是他纵然明了心中情意,却与那伤重的温家弟子隔了正邪隔了掌杀之恨,这一点发现,又何必说了给他听。

    慕歌青觉着他莫名其妙,也不去理,径自问着温言,“我这毕生所学倾尽亦是无法可施。你也没什么法子了”

    温言瞧着前方分路,低声喃道,“倒是还有一个。”

    慕歌青与夏侯昭俱是乍惊又喜,沈琼华欣欣然然地笑开,“阿言真厉害”

    温言瞧着沈琼华笑了两声,往那分路路口走了几步,聚了内力将声音绵长悠远地送了出去,“晚辈自南海楚澜归,奉还山庄旧物。”

    其余三人愣在当场。

    沈琼华怔怔的,上前几步抓着他的袖子,小声道,“阿言,这样看上去有点儿傻。”眸眼余光瞥见慕歌青与夏侯昭皆是一副“这什么蠢法子”的神情,立刻又改了口,“阿言这法子真好,定然是顶顶管用的”

    温言仍是看着前路,却探手勾过沈琼华的腕子,与他十指相扣。

    “白玉素簪,莲瓣红兰。”

    寥寥几字,话音尽落,漫野一片静寂。

    慕歌青默然片刻,轻声道,术数机关、阵法障眼的破解之法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一招”

    沈琼华绞尽脑汁想着回击话语,忽地被温言扯着退了两步,方方退离,空山寂寂便染尽轰然之声前方分路错综复杂地依着古法缭绕作一条路径。

    沈琼华震惊过后,立即回头瞧着慕歌青与夏侯昭,面上极尽嚣张,“这法子是顶顶管用的”

    慕歌青与夏侯昭神色不一,却俱皆没想着只靠喊话就能教通庄之路现于眼前,倒显得先前艰辛是个笑话了。

    “阿言,这是什么厉害招式”

    “不是什么招式,不过是山庄有人经管,闻得旧物回归,许了我们生路罢了。”

    温言方才调息时忽地想到,上山路径平整,显是有人时时用着的缘故,困人的阵法辅以机关术数着实厉害,若是山庄无人,机关得不到修缮完备,他们此时应是早便到了山庄大门之外,他却领着人到了七重便再难前行。

    依着江湖志所记,温言所学所悟本当是走不过四重关,想来是专管修缮完备阵法机关的人不及钟景云之才。

    沈琼华闻得山庄尚有人在,心绪翻涌,喜忧交杂混作一处,重重思虑压在心底,面上却仍是欢欢骄然的模样,“阿言怎样都是厉害的。”

    秋梧山庄尚有人在,却任由“景山上栖息着吃人妖怪”一说传遍东嘉州,究竟是山庄中人想着远江湖之远,从此远离俗世,避隐于林,不愿外人打扰,还是,那“吃人的妖怪”本就与他们有关

    第39章 第章

    四人踏上青石延展的路径,走了不过片刻,忽听身后传来铁器木榫的碰撞闭合声,四人俱皆怔愣一瞬,即时想到大抵是机关阵法再次开启的声响,不及细思,只得运了轻功奔走。

    沈琼华因了从前要时时刻刻江湖逃命,轻功却是满身功夫中最为出色的,此时又得了温言相护,半步不曾落后,随三人依着青石路轻然落到一扇朱红高门前。

    百年山庄烛火通明,直将星月暗淡的天幕也映亮了半边,门梁宽宽额匾上笔走龙蛇的“秋梧山庄”四字仿如蕴了无尽的天机云锦。夜雾淡薄中瑶殿楼台绰约之姿隐隐,似幻似真。

    几人才在门前落定,朱红高门便缓缓打开,提着琉璃宫灯的美貌婢子娉娉婷婷地袅娜而出,人人笑颜覆面。

    此情此境,美轮美奂,却教沈琼华深觉诡异,他不知怎的竟忆及从前看过的话本中所描所绘七月半鬼门大开,百鬼出游。

    美人分了两侧盈盈而立,低首行礼,唇角仍是曼曼巧笑,手上轻提的琉璃宫灯绘着花团锦簇,一路延伸到山庄深处。

    沈琼华问了好,却是无人应答,夏侯昭满面寒霜,嘲言讽语说了个遍却也无人回击。

    一时间无人言语。满山虫鸣,夜鸟清啼竟也没了声响。

    四人立在原处,一时之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方才阵法处,不等他们行程过半,机关便被重新开启,也不知是急着收回玉簪还是存了恶意要绞杀他们,如今再看这巧笑倩兮的美婢,真是诡异深深。

    沈琼华多瞧了婢子两眼,愈觉这些人美则美矣,却无灵无魂,只像着精致木偶一般。

    沈琼华在江湖的红尘白浪中浮荡多年,向来是遇强遇弱皆只管保命在先,如今这悚然情景令他生了深深怯意,几乎要转身夺路而逃。可凌驾于这惧怕之上的,是与温言同进同退,不分不离的决心,当下便只是咽了咽口水,更加贴近了温言几分。

    温言初入江湖,一身功力是为青年才俊中的佼佼,兼之所求皆为温澈,当真是万事笃定、心性坚稳。可如今见了这景象,亦是不免震颤,只是心中惧怕之意不及升腾,臂上便渡了沈琼华的热意过来,所惊所惧当即碾作尘烟化入虚空万事惊不得,他总要稳着才可护卫身侧那人身安心安。

    温言伸了手与沈琼华相握,侧首低声道,“我护着你。”

    沈琼华点点头,“我也护着你。”

    四人循着宫灯璀璨行了进去,烛火星星一路蜿蜒,竟是瞧不到尽头。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宫灯指引的尽头处。

    满面笑意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抬手行礼,语音清亮,“在下时远鸿,是这秋梧山庄的管家。一路行来,辛苦贵客了。”

    四人不及言语,时远鸿又道,“绣莹姑娘歇下了,明日一早才见得。我着人备了客院,公子先歇一歇吧。”

    时远鸿挥手招了名小婢上来,“你引路,”转头对着温言等人笑语告辞,“远鸿不扰了各位歇息了。”

    言罢即走。

    沈琼华的“谢”字噎在喉间,最后也只得咽了下去,对那小婢无奈笑了笑,“你们的管家,恩,做事真是利落干净。”

    小婢唇角泛着春花笑意,纤纤玉指轻执宫灯,款款转身引路,沈琼华所说字字句句仿似不曾入耳。

    沈琼华眨眨眸眼,几乎要疑心着自己只字未言。

    沈琼华形容可爱,温言却笑不出,只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这山庄,上下透着邪气,人事皆不对。

    此后无人言语,随着那行起路来不闻声响的小婢去了客院。四人各有客间,沈琼华却拖着温言的手,对那小女子笑笑,“我与这人一起。”

    那女婢抬眼瞧了沈琼华一眼,眸中诧异一瞬而过,嘴角仍是烂漫笑意,低首行礼便退了下去。

    这人行走动作的声响几不可闻,惹得沈琼华连着呼吸也不觉的放慢了些,凑在温言耳边清浅道,“这是怎么了做什么都要这般轻声么”

    温言眉间肃凝,微微摇首示意他不清楚。因了深觉此地诡谲难测,温言与沈琼华合衣歇在榻上,太阿握在掌心,精神一刻未曾松下。

    初夏晨间灿阳绚烂,露水晶莹,明亮阳晖将这间客院照了通透,繁花绽绽,翠浓缭缭,真正一片红情绿意。景是极致的好景,却教人心中抑抑,不得开心。

    温沈二人与毒门师徒聚在小厅处,围着一桌的金玉吃食,瞧慕歌青对那些个精致佳肴左翻右看。

    慕歌青翻了半晌方道,“无毒无蛊,放心用吧。”

    无人下筷。非关慕歌青,只是这庄子教人抑郁,见着如何精美华贵的吃食也没了胃口。

    夏侯昭此人向来心狠无畏,彼时在南海楚澜时,进了人家的禁地都是理直气壮的模样,如今倒是谨小慎微,处处提防,“这庄子静得太过不寻常。”

    “早间我在屋脊上瞧了瞧这座名满天下的山庄,”慕歌青拈着一支竹筷戳着白瓷碟子里的嫩滑点心,“当真是大得很,气势也足得很。可它树草名花繁多,竟引不来几声鸟鸣。”

    沈琼华几乎是整夜未眠,此时接了他的话道,“晚间也没有虫子叫。”

    “兰花是秋梧山庄的徽记,可这里名花百种,独独没有兰。”

    沈琼华闻得温言淡声所言,心中更是不安。

    四人静静间,时远鸿清亮嗓音在外间响了起来,“几位公子,绣莹姑娘起身了,急急的要见各位。”

    出了小厅见着时远鸿,几人心中俱皆惊了惊。

    纵使昨夜未曾将他看得真切,可经由琉璃灯盏也瞧得出他是个面若冠玉的康健男子,不过一夜之间,这人便面色凄凄,唇色青白,可饶是这般,这位时管家的唇角仍是泛着与昨夜初见时一般无二的融融笑意。

    “时管家,你、你可是身体有恙”

    “远鸿做了错事,绣莹姑娘生气,降了惩罚,本是我该受着的,”时远鸿满面笑意,教人一时之间辨不清他身上受了什么伤痛,“几位公子若是用好了早饭,这便随我去见绣莹姑娘吧。”

    在这庄子里,任是饮金馔玉也没兴致了。几人当即便随着时远鸿去拜会那位神秘的绣莹姑娘。

    四人随着时远鸿在繁复回廊中绕来绕去,水榭幽轩歌榭亭台的各姿各貌皆入眼睫掠遍,才终是抵达了一间宽敞精致的厅堂前。

    时远鸿的轻言细语自里传来,“绣莹姑娘,客人到了。”

    许是她示意了什么,时远鸿急急跑出来,笑着引了他们几个进去。

    此前一路,沈琼华内心猜想依着庄内婢子俱皆那般貌美如花,这位绣莹姑娘大概是生就了倾城倾国的姿容了。此时到了厅堂处,抬眼一望,当即便傻在当场,心头更是狂烈地跳了起来。

    端坐在厅堂主母之位上的,哪里是什么姑娘,赫然是一名鹤发鸡肤的老妇人,略略看去,她合该是百岁之龄了,可这人却作少年人打扮,银丝白发依着豆蔻少女梳着双髻,指上染着榴花丹寇,唇间也点了明亮的红,身上所着正品大红的衣衫,层层叠叠,绣花繁繁,倒像是件嫁衣。

    周身疲疲老态,一双眸子偏生极亮。

    “我家庄主的旧物在那南海搁置了百年,如今得归,真是谢谢几位公子了。”

    她声音已至嘶哑垂垂,用词语意偏要依着豆蔻少女一般。温言纵是心性坚定,此时也是神志蒙怔,沈琼华更是起了冷意,脊背上泛起一层薄汗。四人怔怔愣愣,内心颤颤,一时间竟没有人回她的话。

    这“绣莹姑娘”看着也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笑道,“不知能否将那物事交与我辨瞧一番”

    静寂之中,温言最先回了神智,伸手在沈琼华背脊上轻轻抚了抚,“沈琼华。”

    痴痴缠缠,情意缱绻。

    沈琼华歪着头瞧了温言一眼,心中惧颤退了几分,探手自怀中取了绢绸包裹的白玉簪子递给了时远鸿。

    绣莹直勾勾盯着那枚簪子,眸子里一时是恨火炽热,一时又化作万千柔情,枯槁的手指拈着簪尾,举在眼前细细看了良久,忽地将这白玉簪狠狠掷在了地上。

    玉簪子摔在柔软的波斯毯子上,裂作几段。

    厅内的几人被她吓了一跳,不禁想着,难不成这簪子是假的沈琼华与温言对望一眼,皆是不明就里那日晚间,他分明告知了温言,他曾亲见着这白玉簪子经由木樨香浸染,化出了一朵莲瓣红兰。他将那兰上的经络瞧得清楚仔细,分明就是秋梧山庄的徽记。

    绣莹倾着身子痴痴望着那簪子,口中喃喃有语,一双眸子似是极为痛心不舍,又似是极致的憎恶,“庄主庄主,你亲上昆仑山去寻的羊脂白玉,亲手浇注的家徽兰,亲自打磨雕刻的纹饰,我是不舍得这般待它的,我怎么舍得呢可偏偏、偏偏这簪子是你备下要送了给那个贱人的,是你要讨那贱人欢心用的我偏不如你的愿”

    “彼时瑞雪初降,有人随着我归庄奴仆悄然溜了进来,装傻充愣月余,盗走了秋梧山庄家册中的一页,我遣人千里追踪,灭了他一门上下,”绣莹望着厅中四位生客,眸中癫狂之意愈加浓烈,“却不想仍是留了余孽竟还敢拿了那簪子来气我,今日,你们四人,哪一个都不要想着活命”

    慕歌青手中轻剑出鞘,心中却是想着,那夜琅嬛阁中所见的黑衣人竟是来自秋梧山庄。

    第40章 第章

    四个人困在一方精致中,额上浮着冷汗,惊喘不定。天色渐晚,沈琼华抖着手拿了火折子出来燃亮了房内的灯盏。

    先前是如何在近百人的围剿中慌不择路地进了此间,几个人俱皆不愿忆及,混乱之中,一名女婢身形不稳,跌进了缩在一角,亦是无人在意。

    绣莹领了山庄中的精英高手,停在门前大声咒骂,竟然未曾破门而入钟景云的,纵是一粒尘,绣莹也不愿动得。

    “你们这几个肮脏下贱的坯子,快些从我家庄主的书房里滚出来他不喜欢生人进他的书房滚出来,滚出来”

    沈琼华怒气积于心胸,恨着自己为何功力不及,无法出门去砍了那老妖怪强行突围,温言处处护着他,臂上胸前俱皆见了轻红沈琼华心里疼痛至极,明明伤在温言之身,他却要疼得哭出来。沈琼华将方才胡乱笼进手里的断簪收进袖袋,撕扯了自己的衣衫,就着慕歌青扔过来的药粉,细致地包扎在温言的伤处,努力稳着音色道,“忍一忍,若是疼了,与我说一声。”

    温言瞧着他眼眶通红,却偏偏强自撑着要他安心的模样,心间酸酸软软,唇角却是不禁扬了扬,“不过是两处小伤,还不及当年我师父练我时的十中之一。”

    沈琼华摇摇头,手上缓着力气系好了一个结,“萧教主于你,是师如父,总是为着你好的。可那老妖婆不同,她要害死你。”

    绣莹的咒骂愈加不堪入耳,末了恨恨喊道,“你们这几个小杂种是不是觉着我没了法子我这便破了门将你们抓出来”说是如此,她却是推了掌风,近乎温柔地开了的门。

    沈琼华倏然起身时,温言只来得及轻轻触了触他的指尖。

    沈琼华冷着眸子扯下了墙上的两幅墨画,另一手执了琉璃罩子笼住的明烛,在温言一声“沈琼华”的轻唤中去了门前。墨画稍稍舔舐了那跃动的火苗便轰轰烈烈地燃了起来。

    沈琼华迎着大开的雕花木门,将那燃作火华的画扔了出去那个绣莹疯疯癫癫的,却显是极在意钟景云的。

    门外近百山庄武士,嘴角噙着暖暖融融的笑意,手上拎着长刀利剑,满身杀气,绣莹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扑着画上的火,惊慌念着“庄主的画、庄主的画”吊诡瘆人,沈琼华却觉不出半点惧怕。

    他擎着烛火,面上眼中含了万千冰雪地站着,暖色灯火映着他半面脸颊,未曾温了半分,倒是衬得他更加清冷。

    恍恍惚惚,犹如那时在双花镇与温言初遇。可如今这次,他那双眸子,真正教人冷入深心。

    “你想我烧了钟景云的书经,想我烧了他的画,还是想我烧了他的”

    绣莹眸色凄厉狠辣地望过来,“你敢我要将你的血肉剐尽,将你的白骨碾成粉末,喂到畜生的嘴里”

    沈琼华丝毫不动怒,嘴角甚至牵了一丝弧度出来,“你们上前半步我便烧一幅钟景云的画,烧到无物,我便舍了这命,毁了这间满载他喜怒嗔痴的。”

    绣莹目呲欲裂,不禁上前两步,指着沈琼华咬牙连连恨道,“你敢你敢”

    沈琼华擎着灯烛,未退半步。另一手拽过门边的小檀木架,连着上面的红瓷一同摔出去,在绣莹身前碎裂成粉

    “你看我敢不敢”

    绣莹当真不再上前一步,手下精英高手亦是被她呵斥着退了几步。她跪着去笼尘里的瓷片,半晌抬起眼来定定盯住沈琼华瞧,面上神情似是恳求似是怨毒,狰狞异常。

    温言走过去,将沈琼华揽进怀里,眸中冰冷,唇角偏扯了抹邪佞至极的笑来,沈琼华直觉这人大抵是要说什么诛心之语,一念才落,耳边便听温言淡声道,“你百岁之龄,早便老了,切勿动怒。”

    言罢揽着沈琼华回身,掌风轻带,扣紧了华门。

    门外静了静,忽地传来绣莹凄厉的哭喊声

    “我没有老没有庄主、庄主,我仍是十六豆蔻,绣莹不敢老,我等着你回来娶我,你若是回来了一眼便能认我出来,你一定可以”

    沈琼华不去理睬门外呼喊厉厉,转了半身勾住温言的颈子,苍白面容深深埋进温言的颈窝,喟叹一声,“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为何生气”

    “我方才凭着一时意气做事,实在危险,多半是惹你惊忧了。”

    温言笑了笑,拿过他手中的烛台放到一旁的小架上,“我确实忧心,可没有生气。这世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总在你身边护着你由着你。”

    这人在最该恣意的年岁里,于江湖奔波逃命,时时提着半颗心,想做的该做的,寥寥可数,如今跟了他,自是要将从前少了的一点点补回来。

    沈琼华双臂用力,紧紧拥着温言,清越音色闷在他的颈窝里,“幸而阿言不在庙堂,不然该是个昏君无疑。”

    “所幸我身在江湖,才得逍遥,可任意随着你。”

    沈琼华轻着力度咬了咬温言的颈侧,又伸着嫣红舌尖舔了舔,“所幸我亦身在江湖,这才未曾误了与你相见,”抬眼望住温言,眸中光华流转,“你我同心同力,定要离了这鬼山庄。”

    温言倾身亲了亲沈琼华的额角,道了一声好。

    两人才进了里间,正要瞧一瞧慕歌青的伤,忽听一把绵软音色唤道,“公子。”

    沈琼华惊忙回身,正见先前缩在一角的山庄女婢盈盈而立,对着四人望来。温言细细瞧了两眼,这姑娘竟是先前为他们四人引路的那位。

    这女子上前两步,忽地深深跪拜下去,“求公子救命。”

    沈琼华惊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扶,忽地忆及昨夜里这姑娘唇泛春笑的妖魔模样,立即便收回了手。

    夏侯昭睨了她一眼,满心不屑,“你是这庄子的婢女,我们才是生人,哪里救得你何况你在此处绫罗绸缎加身,舍得走么”

    小婢一张秀丽颜容上尽是清泪,“在这庄子里,是否安好,哪里是吃穿用度上可以瞧出来的。满庄子的人何时何地都那般笑着,山庄婢仆繁多,年轻貌美,身强力壮,却是一个中年人也见不到,白日夜里偌大山庄静得像是空无一人,公子竟没有疑心为何么”

    “瞧那老婆子就知道这庄子上下都没个正常的,”慕歌青冷冷瞧着那姑娘,未得一星一点惜玉怜香的心思,“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我根本不想听得。我们俱皆困在这一方里,可真是不巧,尚不得自救,又要如何救你”

    小婢啜泣两声,忽道,“此间修了一条密道,直通山庄最大的花园,”不及四人欣喜,小女子又道,“公子若是愿意允了我几个请求,梅雪定然倾言相告。”

    “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梅雪仍是跪着,轻声道,“本就是生不如死,若公子不肯相帮,倒不如就此死了。密道之处此后湮没,再无人知。方才这位小公子凛冽行为争得的时间便是浪费了。”

    夏侯昭冷哼一声,“难道我们自己便寻不着了”

    “寻着了如何钟景云的机关你们解得开么”她虽这般说,却仍是谦卑,当真是十足的求人姿态,“这,那老婆子是不许人轻易进来的。偶然一日,竟有老鼠从这里疯跑出去,绣莹大惊,命着山庄上下进来清扫,密道隐秘,加之有钟景云亲下的机关护持,她便不怎么担心。”

    梅雪哼笑一声,眼里似是有些快意,“她千算万算,却是算错了钟景云的心。想来钟景云的心上人是个不通机关术数的人,钟景云处处为着那人想,竟将密道机关的解法一字一字,仔仔细细地写在了一首情诗旁。钟景云写给那人的诗,绣莹想都不愿想,遑论去看,我便撕了那页下来,背熟后烧了干净。”

    沈琼华怔然,只觉自己是在茶楼听着说书人讲故事,一眼见着她仍是跪着,立即道,“你先起来。”

    梅雪欣欣抬起头来,眸子晶亮,“公子可是答应相救了”

    沈琼华茫茫地望着她,“你所说请求,是什么”

    “救得山庄中心智神识尚清明的姊妹兄弟出庄,救得被掳掠的婴孩脱离困苦折磨,平了这鬼庄子,最后,”梅雪重重叩在地上,“教那妖妇死。”

    沈琼华与温言相望一眼,心中俱是想着,东嘉州的“吃人妖怪”果真与秋梧山庄有关。

    沈琼华自从进了山庄,心绪一刻未曾平静,此时纵然想去扶了这小女子起身,眼前却总是晃着昨夜她唇角的弯弯弧度。挣扎半晌,心间仍是颤颤,最终是慕歌青伸了手,不见温柔怜意地将人拽了起来。

    “她抓小孩子作什么”

    慕歌青问得淡淡,沈琼华生怕她要说什么是那绣莹要煮来吃,心间跳得厉害,却听梅雪叹了一声。

    “不抓小孩子回来,公子以为,这山庄里要如何总是这般婢仆满园”

    沈琼华心绪一松,却是更为不解,“有情人在一起自会孕育了娃娃出来,呵护看顾着长起来就是了,青年渐入中年,天命有归,何至于去抢”

    梅雪瞧着沈琼华的神情,凄然一笑,“公子大抵是猜着了绣莹不许婢仆结亲,她见不得人恩爱。而我们,更是活不到渐入中年的那个时候,”她哽咽两声,清泪覆面,“钟景云离世前,山庄才换了新的婢仆,俱是年纪轻轻的。后来他身死出庄,绣莹便是疯魔了一般要维持着庄子处处原貌,言说钟景云定然会回来,山庄不可变了大模样。人老了,杀了就是,总有新长起来的可供填补空缺。”

    第41章 第章

    沈琼华一时心间泛冷,挨紧了温言。

    慕歌青在一旁沉默不言,眸色深深,也不知是想着什么,倒是夏侯昭满面不耐,显然是不愿答应了梅雪所诉,却又不甘囚在此处。

    “你说绣莹要维持着庄子原貌,怎的竟是一枝兰花也不曾见”

    “哼,”梅雪眼眸泛冷,清道,“她惯会这般自欺欺人。”

    山庄之名取自景山秋景,钟景云喜欢那景致,可他心上人中意的是兰花,他事事以那人为先,便用了兰花作家徽。绣莹恨极了那人,兰花的一只根须都不愿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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