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宴,这人分明不会对任何人施舍一分感情,这接二连三的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亦是将我当做狮狼一般么?”朴宁如此一想,便觉得荒谬之极,“本王可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与那群畜牲比较呢……我也当真是糊涂了。”
如今草原上并不多雨,却总像闷着什么似的,远处望去,蒸腾着一片雾气。
“艾宴,如今我就像浮萍一般,不知何处是根,亦不知道何处才能停下。若是当初,我没有随盖青墨来到穆云,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呢。”随手揪了一把野草,“曾经我还怂恿你待我逃走,如今就算给我机会,我亦是要思考上几分,你说这是不是作死呢。”
朴宁说了许多,直到夜幕降临,才想起要赶紧回去一事。这里离清凉殿有不短的距离,若是不赶紧走,只怕一会儿又要遇上狼群。朴宁打个哆嗦,站起身来才发现腿早已酸麻了。
捶了捶僵直的腿,朴宁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去。
走了不过一会儿,忽觉得背后生风,朴宁刚要躲过去就被扑倒在地。朴宁战战兢兢的刚想捂住脖子,便听到一声轻笑,“狮狼,不要胡闹。”
朴宁抬起头,便见到连清一身劲装,身后挽着弓下了马。一瞬朴宁便红了眼眶,止不住落下泪来,连清见状心中没来由漏了一拍,拉起他来,“怎么,方才不是还说个不停么,为何一见寡人便哭哭啼啼了?”
朴宁一闻到他身上略微的血腥之气,便觉得心内猛然间安稳许多,抱住连清便开始呜咽。
本王害怕方才便死了你知道么。朴宁心中说道,若是死了,本王见你最后一面之时还在生气。
连清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狮狼趴在一边,时不时打一个呵欠。
朴宁心中止不住想到,若是当真可留在这一天,那有多好。可惜,韶华易逝,曾经当做心尖肉的,如今怕都是泯若红尘。若是之后,连清像遗忘三皇子一般遗忘自己,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第33章 步步为营,暗度陈仓
连清望着睡着的朴宁,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鸣祁终是要灭国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叛军终是不成气候,此刻最缺的怕就是这么一个可以振臂一呼天下便趋之若鹜的领袖。
只是这人如此懦弱,当着能担得起如此重担么。
“皇弟你便等着,待我去了鸣祁,你再引兵来袭,不过数月,鸣祁便会灰飞烟灭。”
连清脑中突然想起皇兄这句话,可自那之后,皇兄便没了音讯,之后再听闻便是皇兄暴毙在鸣祁宫中。那时父皇被次打击得一病不起,他亦是发了疯一般的要进攻鸣祁。
偏巧此时得到了盖青墨来信,说是自己想要借兵来推翻鸣祁,只为自己心爱之人为鸣祁皇室所杀。连清当时便觉此事颇为蹊跷,待他见了盖青墨,才得知他所谓的爱人,竟然是三皇兄。
朴宁惊醒之时便见连清黑着一张脸,“你,怎么了?”
连清见自己竟然捏着朴宁的手,急忙放开,“哦,方才想起了不快之事罢了,寡人有折子要批,你快些休息吧。”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朴宁轻轻揉着自己方才被捏得青紫的手,幽幽叹息了一声。可是自己一服了软,他便有了几分不耐了。思及此,朴宁便觉得一股空落落之感,似乎有什么要从自己心中掏出来一般。
“明日便准备将他送回鸣祁。”连清说道,“若是再拖,只怕那股叛军迟早要被盖青墨灭掉,如此也算是有个震慑。”
燕夏嘴里叼着野草,终是收到了连清密信。“唔,果然陛下有了后招。”燕夏咂咂嘴,这个朴宁也当真是可怜,怎么就将自己一腔热情献给陛下呢,出声皇家自是知道,他们心中总是没有一丝真情。
颍川带着午饭来找他,“你这当真是半分将军样子都没有,若是被人见了你此刻竟然躺在这里晒太阳,你要如何辩解?”
燕夏接过他手中的鸡腿,笑嘻嘻说道,“观天象,知吉凶。不知道颍前锋要不要来算一卦?”
颍川白他一眼,坐到他身边谷垛上,“大军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如今都聚集在云州了。”
燕夏嗯了一声,颍川以为他要说什么,却听他下一句却是,“今日的鸡腿有些咸了,可是请的那个乡下来的厨子?这人似乎是只会做卤味一般,连豆干都……颍川,我话没说完你要去干什么?!”
颍川自是气愤不过,之前龙谦玥虽是被儿女私情所困,却没有如此言之无聊,当真不知道陛下是看上这人哪一点,竟让他做了将军。
点校场上,燕夏英姿勃发,清点完人数便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演讲,直说得众人心潮澎湃。颍川此刻才觉得这人当真是有几分让人钦佩之意,却听他下一句话是,“如今盖青墨盘踞乾州,陛下已然动兵,不久之后他便是要降了穆云,所以接下来,家有老母幼子,妻孕者,可随我去铭旌,其余之人便留下,死守云州。”
士兵们一听这话却也是吃了一惊,明明守云州听起来如此简单之事,被将军说起来竟是凶险万分?
“为何大家都默不作声了?”燕夏似是带了几分怒气,“难不成是对本将安排不满?”
众士兵依然不出声,颍川急忙问道,“为何要留下精壮之人守着云州?若是依照将军所说,明明铭旌才更加危险……”
燕夏冷笑一声,“家中有所顾忌之人,才会拼命想要一番荣誉,其余之人,怕是连一个兵都称不上。”
颍川哑然,他倒是首次听说有人如此说,转念一想,如此说亦是不无道理,听众人亦是没了声,燕夏继续说道,“本将与你们一般,如今能站在这里,你们想想,是为何。”
朴宁醒来之时,却见连清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中满是戒备。
愣神之际,却听到连清不辨喜怒的声音,“那伙叛军竟然攻占了乾州,与盖青墨会了师,你可当真是将寡人视为昏君了,竟敢如此戏弄。”
朴宁一愣,见连清眼中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若是不承认,只怕他当真是要将自己视为无物了。“是又如何?本王自是不愿一生随波逐流。”
连清冷哼一声,倒是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此话原本是他编出来,无非是想要找个借口,若是“安宁王”当真回到鸣祁,如此一来对他是百利无一害。“是么。”连清藏了几分杀意,“寡人是要就地杀了你,还是待你回了鸣祁与寡人作对呢?”
朴宁一听这话,倒是冷静下来,连清此刻定是不会杀他,“陛下为何不信本王不会身在鸣祁,心在穆云?”
连清心中却是多了几分玩味,这人,当真是自恃命好么。“寡人为何要信你?”
若是将心内答案说出来,只怕连清耻笑一番。“本王既是鸣祁皇室,自是比叛军来路正,招揽叛军之后便来投降,如何?”
连清突地将朴宁压在身下,“如此男宠,寡人倒是舍不得了。”
朴宁死死盯着幔帘,经纬密布,却总是有迹可循,不像是他命运一般,总是被人左右。连清之语不知几句是真几句是假,却总是想以命来为它验证一番,仿佛如此便能无憾,可是到最后,便发现一开始错的无疑是自己。
深叹一口气,盖青墨与打着自己旗号叛军联合之事,他当真是不晓得,如此又能怎样。连清认定之事,哪怕是逼着亦是要你承认,倒不如干脆认了,让他觉得这个游戏,还能继续玩下去。
明日便启程去鸣祁,以什么由头他却是不晓得,连清定是将此事安排的滴水不漏,他不过是随着他步伐前进而已。
“为何一见你竟是如此模样。”连清似是刚批完折子回来,满身带着寒意,脸上却是出着细密的汗,一看便是疾步走回来。“可是还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