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盖青墨附到朴宁耳边,“不知安宁王可有意做质子潜入穆云当线人?”
朴宁抬眼望着他,不知盖青墨所谓何意。“无妨,安宁王不愿去,鄙人哪敢强迫。”
那日终是好好将自己送回宅院,待次日他醒来时耳边却是碌碌之声,朴宁咬牙,早知盖青墨未安什么好心,竟然当真是是如此胆大包天!待他见了窗外绵延天边的草地,不禁悲从中来。
他终究是身不由己,如同过江之鲫一般。
初见连清之时,朴宁只觉江水汹涌而来,想要迎头而上却总是被浪涛拍回原地。
张麒带领沙陀兵终是到了乾州城,大军驻扎下来便开始安营扎寨。张麒抚着乾州城门,只觉往事历历在目。被人唾弃又如何,如今他位高权重,又有谁人敢不敬重他几分。
“将军,乾州城如今已没了鸣祁军,不如我们驱兵直入云州,听闻盖青墨叛军在云州为非作歹已久,兵贵神速,若是今晚便抵达……“
“住口。”张麒幽幽说道,“你所说的,人尽皆知,我又如何不知晓。如今大家都乏了,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做计较。”
“将军……”见张麒不回话,右前锋颍川终是愤愤出了营帐。一出来便被人拽到一边,“你倒也真是傻了,竟然也敢跟他去讲论兵法。”
颍川定睛一看,却是这几日军中表现良好,刚做了百夫长的燕夏,因他名字奇特,颍川一直记着此人。不过二人只是点头之交,再者说被官阶低自己不止几分的人来如此指责,颍川皱眉道,“燕百夫长有何指教?”
燕夏全然未注意到颍川脸色不快,依旧笑嘻嘻说道,“之前这个老家伙还是在鸣祁当副将的时候我就听他下属说,跟着这样的将军迟早是要送命的,哪成想鸣祁都国灭了,他还活着,如今又来作威作福。”见颍川把脚就走,燕夏拦住他,“我话还没说完……”
“将军之事岂有你置喙。”颍川冷着一张脸,他自是不信张麒会有一番作为,可陛下相信他,这便够了。
“切。”燕夏见颍川虎着一张脸走远,“日后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当夜,乾州城异于穆云,如今已是暮春时节,离上次天降甘霖已久,城池之内已是见了几分干涸。
火骤起,穆云整个营帐陷入一片火海。
燕夏将颍川拽出营帐之时,颍川还有几分茫然,“就说鸣祁人最喜夜袭,你与鸣祁交手数次,竟然还不懂么。”
颍川瞧了他一眼,见燕夏仍是气鼓鼓盯着自己,颍川不自觉红了脸,“快去看看张将军如何了。”
燕夏撇嘴,“那个胆小鬼,说不定早就溜走了。沙陀兵极其易怒,若是安稳不好只怕我们都是要为此丧命。”
颍川虽是纳闷为何这人看起来全然不像是新兵,眼下情况危急万分,要紧的自是稳住军心。
“果然逃了么。”连清手中箭出手,“军中有燕夏,寡人不大担心,可有人知晓那杂碎逃往何处了?”
“听,听闻是去找龙谦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颍川和燕夏算是打酱油的,嘛,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喜欢这对西皮捏。
第26章 山雨欲来,风声满楼
张麒虽是不舍那几万沙陀兵,可眼下虎符在手心中亦是踏实不少。虎符乃穆云调遣士兵之信物,若是没有虎符,哪怕是连清自己亦是不能调动军队分毫。昔日龙谦玥隐退,连清亦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回虎符。张麒握紧手中冰凉之物,盖青墨之提议当真是给了他绝好机会,若不是他先起了贪念,他又如何会将计就计。眼见天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张麒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儿倏忽止住脚步,任张麒百般催促亦是不挪步,只是原地灰灰打转。
张麒怒气冲天,如此紧要关头竟然如此碍事。此行最主要之事还是找到龙谦玥,若是有了他,便如虎添翼,不愁那伙五谷不分的蛮夷不服从自己。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一边,见竹林中掩映着一座小木屋,抬脚向里走去。
竹林之中许久未有人造访,连着林中鸟兽亦是大胆异常。
张麒说不出心中为何突然涌上几分恐惧,随即安慰自己道,若是当真可以如此一步登天,谁人不想,更何况空手可的来如此丰厚之礼,谁都会垂涎三尺。再者说,龙谦玥原本便是穆云人,说服他怕是简单至极。
连清素喜夜间狩猎,东方泛起白色之时才收起弓矢。“燕夏如何回报了?”
“现下已然稳住沙陀兵,只待张麒返回之时将他与盖青墨一网打尽。”
“还是先不要想的如此之好了。”连清数着猎到的东西,“盖青墨就犹如狮狼一般,看似服从了你,其实一直在收起獠牙,等着喝干你的血液。”
“既是如此,陛下为何不直接将狮狼杀了……”
连清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回身说道,“若是杀了他,还有谁能陪寡人散心?去通知燕夏率军攻击云州。”
至于张麒,怕是早就死在龙谦玥手下,盖青墨一来穆云,云州之中缺少守备,虽是没有十成把握将其老巢端起,如此一来亦是可以挫他锐气。
朴宁闻着连清一身血腥之味,便知道他又出去狩猎了。这个皇帝当真是,批一天折子,晚上又去打猎,若是他不早死当真奇怪了。连清见他神情便知道这人又是在腹诽,鼻子里哼了一声,示意朴宁过来伺候他更衣,朴宁不大乐意的蹭过来,连清话语间带了一丝笑意,“难不成一夜恩宠之后,还想要做主子,让人伺候你不成?”
朴宁仿佛间又望见江水扑面而来,汹涌至极竟然让他忘记喘息。听见连清不耐地又唤了他一声,朴宁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衣袍瞬间,连清说道,“明晚盖青墨来商议降军事宜,你可要来?”
朴宁愣神,降军?前几日盖青墨不是才通信说张麒虎符一到便揭竿而起,为何又要降了穆云?虽是一开始便不大信任此人,可这变数当真是……抬眼见连清笑得喜怒不辨,朴宁声如蚊蚁,“本王自是要去。”若是不去,谁知晓这个奸诈之人不是在骗自己。
“呵。”连清毫不避讳的身着亵衣便进了浴池,见朴宁仍旧呆愣一边,伸手拍了拍身边空地,“可是要与寡人一同沐浴?”
朴宁见他时常束起的发如今披散下来,眼神亦是不像平日那般冰冷,甚至多了几分妩媚。脸猛然红起来,“本,本王……”话没说完抱着衣服就跑了出去,连清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假寐。
野狗被驯养久了,亦是会哄人开心,与家狗何异。原本以为是要给鸣祁野狗的肥肉,如今看来,不过是放了两只野狗缠斗而已。
朴宁不知为何竟然变得如此胆小,一出门便被艾宴拽到一边。艾宴见他怀中衣物,眼中闪过几丝悔意,低声说道,“明日我兄长便会来穆云,届时你便跟着他逃走。”
张麒转了一圈未见龙谦玥身影,转身就想出了这竹林。若是时机错了,只怕今天赶不回乾州,那沙陀兵岂不是要造反。刚上了马便见树林中闪过白色身影,张麒一惊,再看那人分明已站了自己身前。
张麒掩住震惊,此人不是龙谦玥是谁……只是瞧他这一身打扮,恍然便是木偌池在世。“紫留将军,在下如今效命穆云,不知将军可否……”张麒只觉胸口一闷,却是被直直打落下马。
龙谦玥一脚踩上他胸膛,“我不去寻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猛一用力,张麒已是吐了一口鲜血。“昔日赤合将军与我说,贪欲如同将珍馐美食赠与乞儿,哪怕他再高洁,心中亦是想尝尝滋味。可惜,吃了一口便会想要第二口。”
张麒自是不愿听他如此比喻,挣扎着想起身,却被龙谦玥手中之剑当膛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