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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再世为王 第18节

作者:沈如 字数:23802 更新:2022-01-01 05:15:53

    燕君虞心道不好,忙走上前,挡在蒋念白身前,遮住石洪升的视线。忍着心中的厌恶,跪倒行礼,奏道“父皇,和谈事关重大,不必拘于小节,还是慢慢商谈,早日与东离拟订盟约为好。”

    石方城也出列求情,“父皇,靖王乃东离之主,未来的东离皇帝,要他下跪叩拜,未免太强人所难”

    石洪升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冷声斥道“退下谁用你们多管闲事你那条腿也不想要了”

    石方城铁青了脸色,磨了半天牙,不敢再发一语,默默退回原位。

    石洪升低低笑了一声,“靖王才到东离,就能得我两个儿子的看重,真真好手段。听说你曾在乱军之中抓住孤的儿子,石方城虽然无用,也是北莽第一勇士,骁勇善战,少有敌手。靖王只凭单枪匹马就能生擒石方城,倒是有些胆识。北莽人素来仰慕强者,靖王少年英雄,又宁折不弯,孤王倒也有几分赏识。”

    “来人,赐座”

    听了石洪升的吩咐,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小太监端上两把太师椅,罗铭与蒋念白坐下,赵猛三人站在罗铭身后。

    刚刚短短一场交锋,罗铭就觉得石洪升这人喜怒无常,脸色变换之快,简直难以琢磨,性情也多疑猜忌,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心,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

    罗铭落坐,石洪升就叫宁暮欣上前,让他拿出拟好的盟约,念与罗铭等人听。

    与在太平岭上商定好的差不多,玉龙关做两国通商之用,两国都不能派军队驻守,取消了原来纳贡称臣等语,但在最后加了一条,要东离国中选一位公主,送来北莽和亲。

    罗铭皱眉,让宁暮欣停下,“石国主,其他几条本王都可做主答允,但最后一条,要东离公主来北莽和亲,这个确是实在办不到的。”

    石洪升呵呵冷笑“靖王可是嫌弃北莽地处西北边陲,乃苦寒之地,东离的公主身娇肉贵,受不得这份委屈”

    罗铭心头火起,北莽大军南攻,几个月之间杀了多少东离百姓,来不及逃进关内的边关百姓,被杀的被奸污的,足有数万之众,北莽撤军,留下玉龙关上满目疮痍,现在回想起在玉龙关的所见所闻,心里还觉得憋闷。两国的仇恨已经结下,和谈也只是一步缓兵之计,绝不会长久,这点石洪升心里也清楚得很,如此还要东离送公主前来和亲,跟送一个人质来抵押又有什么区别

    丢了玉龙关,已经是奇耻大辱,再要送国中的女子和亲来换取一时的平安,打死他也不能做这样的缺德事。

    勉强压住怒火,罗铭回绝道“东离国中,本王并无姊妹,皇族中也没有适龄的女子,除去嫁作人妇的长公主,唯一一位待字闺中的公主才刚年满六岁,是本王的侄女,也太小了些。”

    石洪升闻言,不怒反笑,指了指坐在罗铭身旁的蒋念白,笑道“没有公主和亲也无妨,就请靖王留下蒋大人,入北莽皇宫中陪伴孤王,也是一样”

    罗铭大惊,站起身来,怒道“石国主,蒋大人是东离的首辅,官居一品,乃东离的股肱之臣。这样的戏言万不可再说,否则莫要怪本王举止无状,冲撞了国主”

    蒋念白也吓了一身冷汗,石洪升从刚才起就一直将目光似有似有的往他身上瞟,低头回避几次,石洪升更加肆无忌惮,蒋念白正觉得纳闷,不知他这样看自己为了什么,石洪升就在金殿之上,说出让他陪王伴驾的话。

    蒋念白素来自侓,于男女之事上都是可有可无,长到三十岁,几乎不曾与人欢好过,对情爱之事一向看得极淡,若不是因为燕君虞在东离时死缠烂打,他这一生都可能不会对任何人起情爱的心思。

    石洪升说话直白,蒋念白已觉羞愤难当,更可恨罗铭严辞拒绝,石洪升非旦不罢休,反而狂笑道“久闻蒋大人之名,孤王就是看中蒋大人有惊世之才,才一心想要他入皇宫中伴驾。也罢,如此直白,未免唐突佳人,和谈之事尚可再议,孤王明日就在皇宫中设下宴席,一来为靖王接风洗尘,二来也可与蒋大人多多亲近。”

    北莽官员都习惯了石洪升如此,只要是他看上的人,管你是别人的老婆,还是朝中的大人,他说想要,立刻就有人领旨捉拿,送到石洪升的床榻上,谁与你打商量去。他如此对蒋念白,已经算是礼遇客气,留了情面了。

    北莽官员习惯,东离众将可不习惯,罗铭急声喝道“石国主”

    刚要开口,蒋念白拦道“盛情难却,请石国主先让我等回驿馆准备,明日再到皇宫饮宴。”

    罗铭回头,急得火上脑门,人家都把刀磨好了,你还自己伸着脑袋往上闯

    蒋念白笑着安抚,示意他不可急躁。罗铭以为蒋念白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再阻拦,咬牙切齿朝石洪升客气道“如此就叨扰石国主了。”

    石洪升见蒋念白并无推托,答应了到宫中饮宴,心中大喜,盘算明日如何行事,才能将蒋念白留在宫中,肆意取乐。笑呵呵周旋罗铭,道“靖王不必客套,孤王款待东离使臣,也算尽一尽地主之宜。”

    罗铭重又落坐,宁幕欣继续念和谈盟约的其他细节。

    石洪升的心思已经全不在和谈上,后面的朝会,他半句都不曾提过与和谈相关的话,目光一直追着蒋念白打转,大胆露骨,饿狼一样。东离众将忍了又忍,全都恨得要命,真想冲上前去,将他揪扯下来,狠狠踹上两脚才解恨。

    、第82章 谋划

    罗铭五人回到驿馆,见过流烟、肖文恺等人,说了今日觐见石洪升的经过。

    “这,也太无耻了些,朝堂之上,石洪升说话就如此露骨,要让蒋大人入皇宫伴驾”

    赵猛气得大骂“还有比这话更不要脸的,呸,我说不出口老色鬼,前日我听到传言,还替他辩解说传言多虚,其中定有杜撰,嘿,现在一看,他比传言还坏十倍,哪里有一国之君的体面风范,简直是个畜生”

    米英杰也愤愤道“不受这个鸟气了我们杀出新渝城,汇合了城外的三千兵马,回东离去”

    罗铭看蒋念白,问他“你可是有了计策,说来听听,也可让我们安心。”

    蒋念白笑道“计策倒是没有,明日也只好见机行事了。今日情况紧急,我们五人身在北莽皇城,身边光是北莽的文臣武将,就有数百之多,再算上皇城里的御林军,足有数万。若是当时不答应石洪升入皇宫饮宴,他哪肯放我们平安回来”

    罗铭本以为蒋念白是有了良策,才放心大胆的没有在金殿上发作,答应了明日去皇宫饮宴,他要是知道蒋念白只是因为一时情急才答应的,断不会就这么痛痛快快的回来了。

    “我宁可死了,也不会让你入皇宫受辱。”罗铭恨恨说道,前思后想,打定了主意,叮嘱蒋念白“明日到了北莽皇城,你千万不要与我分开。我自会伺机刺杀石洪升,趁皇宫中大乱,让赵猛、刘喜护送你逃出皇城,若是我被俘,你们也不要管我,速速突围出城,与城外三千兵马汇合。石洪升一死,他几个儿子必会为争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一时顾不上你们,你们立刻带领三千兵马回东离去。来时的路上,我已画好了北莽的地形图,路线已经标明,走这条路可以少经过几个郡县,少起几场争斗。”

    又朝暗处叫道“追风”

    黑影一恍,追风跪下行礼“在”

    “明日子夜时分,你带逐月先去城楼上杀了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接应众位将官出城。”

    追风领命而去,东离众将齐声阻拦道“不可”

    赵猛急道“明日我去刺杀石洪升,你和刘喜带着蒋大人逃走”

    其余众将也纷纷请命,一时争执不下。

    罗铭刚要冷下脸端靖王的架子,强令众人听命行事,流烟突然推门进来,咳嗽一声。众人知道这是有外人来了,急忙都住了口,各自喝茶看书,擦剑下棋,屋中立时安静下来。

    门外脚步声响,不久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布衣短打,一身农家子弟的装扮,身后各背一个箩筐,看样子是与驿馆送菜的农户。

    两个人进门来就将门户紧闭,侧耳听了半晌,确定门外没有动静,才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本来面目。

    东离众将都正纳闷,这送菜的不去厨房,怎么送到他们屋里来了,一看清两人的面目,更是惊讶奇怪。

    石方城摘了斗笠,卸后的箩筐,扔在一边,哈哈笑道“这箩筐比我使的那对狼牙棒还要沉重,挑着走上一天,肩头都得压脱皮了。农家辛苦,挣钱不易,日后要少征赋税才好。”

    燕君虞跟在石方城身后,进门来一语不发,默默解下肩上的箩筐,扒开表面铺着的青菜,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递与罗铭。

    罗铭接过一看,见是个朱红锦盒,外面用油布包裹,拆开油布,打开锦盒,里面是十颗用蜡丸密封好的丸药。

    罗铭看了燕君虞一眼,心中已然明了,这是蒋念白上次在富贵楼中服用的丸药,时隔半月,恐怕又该服用了,燕君虞怕蒋念白不吃,这才拿来给他,让自己劝蒋念白服用。

    罗铭心中没好气,早知如此,就不要苦苦骗他,如今把人骗得不理他了,却来委屈可怜,可又怪谁。再说他们彼此敌对,就算他心里明白这其中并没谁对谁错之说,可情理上他也不能再帮他了。

    故意装作不认识,随手将锦盒搁在一边,罗铭转头与石方城说话“怎么这副模样来了”

    石方城也不见外,东离众将厌恶他和燕君虞,都躲得远远的对他俩不闻不问,石方城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又倒了一碗茶来,咂了一口,笑对罗铭道“自从你们来了,父皇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上次我来驿馆见你,回府去屁股还没坐稳,他就把我招进宫去臭骂了一顿,没头没脑,我心里正解不开,还是七皇弟聪明,告诉了我原委,我偷偷留意,果然发现了几个暗中的盯梢的黑衣人。从那之后我就万事小心,这次来特意带了七皇弟,让他帮我引开盯梢的人。”

    石方城信任燕君虞,只是不知燕君虞心里到底有几分真心帮他。

    罗铭摇头苦笑,他是真的猜不透燕君虞这个人了,原本引为知己,他觉得这世上他们俩知心相交,彼此最懂对方。可现在,他真是要叹一声人心难测

    石方城指指东离众将,问罗铭道“你的人可都信得过”

    罗铭点头,“都信得过”

    “好”石方城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日你们入皇宫饮宴,我想趁机逼宫造反”

    罗铭让他继续,石方城摇头道“没了”

    东离众将差点气死,这是要去逼宫造反,不是回娘家走亲戚,说得如此轻巧,也不想想光是一万多守皇城的御林军,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明日宴请东离使臣,皇宫中一定百官齐集,众位皇子也一定在场,石方城就算逼宫造反,制住石洪升,他那十几个兄弟,也不会老实得跟绵羊一样,听任他黄袍加身,而一点反抗都没有。

    肖文恺嘿嘿冷笑“好计策我们进得北莽皇城,只需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反正满皇宫中的人都是瞎子,石洪升是个废物,只要我们手起刀落,将他人头砍下,拱你登上皇位,这计策就算成了”

    东离众将都笑,石方城却不恼,跟着众人笑了两声,道“我又不傻,怎么会没有安排好了人手,就逼宫造反自然是已经与七皇弟将皇宫内外都打点妥帖,才来找你们帮个小忙。”

    罗铭问道“什么忙”

    石方城眯眼笑了笑,没有回答罗铭,反问道“你们说一个人最没防备的时候是哪一刻”

    东离众将见石方城问得正经,不由得低头细想,回道“睡觉的时候”

    石方城摇头,“北莽武士睡觉的时候也会在枕下藏一把匕首,父皇从小习武,功夫不弱,睡觉时也要睁着一只眼睛,比醒着时还要警醒,自然不是那会儿”

    “那是何时”

    “是与人欢好的时候在床榻上与人欢好,肯定是要脱去衣裳,光溜溜的,赤裸相见,上得床来,两边缠绵”

    “行了,行了,你说那么细致做什么说正题”赵猛早就捂住米英杰的耳朵,不让他听。

    石方城奇怪“总要说得透彻,后面的事才好办”转头盯了蒋念白一眼,笑道“只要让这位蒋大人,在与父皇欢好的时候给他一刀,你说他正在兴头上,可怎么会有半点防备嘿嘿,到时我们”

    未等他说完,罗铭与燕君虞异口同声驳道“不可”

    燕君虞拉石方城到一边细谈,悄声道“皇兄,我们不是早就商议妥当,由我进寝殿制住父皇,逼他写禅让诏书,传位与你,你只要在皇城外备齐兵马,与我里应外和,一举攻入皇城,拿到诏书,立刻燃起狼烟,诏告天下你登基为帝。”

    石方城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前些日子,父皇还一心只宠爱马贵妃。你说你收买了马贵妃,要她在父皇的饮食里下药,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也不知是胆子小没有得手,还是出了什么变故,你瞧瞧父皇,声高气足,哪像中了毒的样子,那身子骨比我们俩还硬朗。

    我是等不得了,你瞧眼前局势,石方青兄弟整日在父皇面前讨好卖乖,石方逸贵为嫡子,又有皇后的娘家支持,渐渐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天天见面把一个瘸字挂在嘴上。还有四皇弟,石方权虽然表面不露声色,可他暗中勾结左相汤乾,深得那些酸秀才的敬重。我们就算有诏书,他们这些人又岂会服我,惟今之计,只有让蒋大人杀了父皇,我们瞒住消息,秘不发丧,然后假传圣旨,先处置了这几个不老实的皇子,到时再登基称帝,岂不比先前的计策稳妥得多”

    燕君虞还要反驳,石方城不耐烦道“不要说了,此事就这样定了”

    燕君虞急得要命,拉住石方城,急声道“皇兄,蒋大人乃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杀得了父皇那样孔武有力的男人,小弟也是怕事情一击不成,再生枝节,反而坏了皇兄的事”

    石方城面露犹豫,将蒋念白上下打量,见他身穿家常衣裳,一身玉色深衣,溜肩窄腰,头上也没束方巾,只用一支镂空的竹簪挽住一头墨发,越发显得面如白玉,唇若涂丹,的确是不像能杀人的人。

    盯得紧了,心中也像被蛊惑了似的,喉头干痒,咕咚咽了一口,暗骂一声中邪了自己素来喜好女色,可从来没对男人动过心思。这个蒋念白可真邪兴,难怪父皇一见就着迷,竟连自己都有点心痒痒。

    、第83章 绝

    石方城狠甩了两下脑袋,丢开没用的心思,正色道“蒋大人虽然文弱,可却是惟一一个能近身亲近父皇的人。父皇多疑成性,连你我都不肯信任,平日我等去问安,他也会命我等退至五步之外,跪下行礼。五步,你也是习武出身,应该知道这五步之间会有多少变故。不是我心狠,非要逼迫蒋大人去杀人,实在也是没了办法不是”

    又与罗铭说道“你看如何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你别打什么入宫行刺的心思,根本行不通,若能行得通,我那十六个弟弟早就干了,还能等得到你”

    罗铭与燕君虞心思相仿,都是不愿蒋念白入宫犯险的。

    石洪升身高八尺,身形强健,双臂肌肉紧实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为人凶残,又喜怒无常,一时一个禀性,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翻脸不认人,跟他打交道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自己都觉得难应付,何况像蒋念白这样孤介耿直的人。罗铭想起从前,第一次见面时,蒋念白因不满刘裴权压朝野,排挤清流,而在寿宴上送了一副“王八图”给他。这样眼中不揉沙子的人,万一看见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心中气愤不满,出言顶撞了石洪升,石洪升恼羞成怒,怕是什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的。

    “我看还是算了,我们另想主意。”罗铭思量半晌,还是开口拒绝。

    东离众将也纷纷表态,“我看这事也不成,蒋大人哪杀得了人,一路上咱们抓个野鸡、野兔杀来吃,他都要躲得远远的,怕血怕得厉害,这要真的一刀捅下去,石洪升没死,蒋大人自己先吓死了”

    虽是玩笑话,却也真是如此。

    蒋念白五岁开蒙,自幼饱读诗书,让他提笔写字还可称得上是文思泉涌,要让他拿刀杀人想想也知道是谁杀谁了。

    石方城见众人都不同意,也没法强逼人家去做,正要就此做罢,再想别的主意。

    蒋念白突然出声,高声应道“我去就依石皇子的计策,由我入宫刺杀石洪升。”

    众人大惊,燕君虞更是面如死灰,咬牙道“仲卿,你若恨我只管打我骂我,何苦用这样的法子来惩戒我你,你明知我会心疼,明知我”

    燕君虞还想再说,却被蒋念白脸上淡漠的表情弄得再也开不了口。

    蒋念白面相燕君虞,目光清水无波,丝毫不起半点波澜,他直直望着燕君虞,微微勾唇浅笑,轻声问道“我为什么打你骂你又哪有资格来惩戒你我是东离的首辅,你是北莽的皇子,我俩势同水火,是两国的仇敌。今日与石皇子合作,是因为我们曾在太平岭上有过约定。那你呢我可曾与你有约,我认得你么,石方亭,北莽七皇子”

    蒋念白轻声细语,却像无数钢刀刺入了燕君虞心里。胸口疼得厉害,五脏六腑都被蒋念白那句“我认得你么”剜搅得流了血。

    燕君虞双手颤抖,人也止不住的哆嗦。若不是他现在还没有达到目的,他又怎会如此被动。可不管怎样,他也不会牺牲心中所爱之人,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十七年前他保护不了他的母亲,十七年后,他一定能护住自己的爱人,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他,伤害他。

    柔着声音,燕君虞哀声求道“仲卿,莫要与我堵气,我做探子也是身不由己,我从没做过一件有损与你的事。刘裴数次想暗中除掉你,都是我从中阻拦,他才没敢动手。仲卿,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恨我只管打我骂我,万不可堵气,进宫去刺杀石洪升。”

    蒋念白瞪着眼前的人,心里早已五味杂陈,强行被自己压制的情感全都涌向了心间,他是想打人,想骂人,如果可以,他真想揪着燕君虞痛打一顿,好好发泄一番心底的不满。

    可不能,在做蒋念白的同时,他还是东离的子民,是文华殿大学士,是东离的首辅。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就忘记北莽大军南攻东离而造下的恶果,玉龙关的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被北莽士兵所杀,玉龙关内的五城十八镇,都是因为燕君虞的通风报信,才从此旁落。

    恶因已种,恶果已成,那么,他们就只能忍着心中无尽的苦涩吞下这枚恶果,不管心里如何难舍,他也不能心软。

    抿了抿唇角,蒋念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在些,他笑道“可有什么堵气的。我们本就不相识,我进宫去也只是为了东离的利益考虑,而你们也是为了你们的利益打算。各取所得而已,何必说得如此痛心疾首。”

    燕君虞再也压不压不住火气,恶狠狠扯住蒋念白的胳膊,将他压在墙角,狠道“你听不听我的”

    燕君虞双目血红,是真的急了,连石方城都没见过他如此狠戾的时候,东离众将也默然无语,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可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蒋念白被燕君虞压着,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此刻正在发抖。原来他也会害怕,蒋念白暗自苦笑,还以为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是个连天地都难管束的野人,谁料到他竟会为了自己,害怕到全身都在颤抖。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痛快,看着眼前的人为他着急难过,心底的痛好像也减轻了似的。

    蒋念白轻轻摇头,“不听又怎样”

    燕君虞绝望的合上双眼,咬牙又问“你是一定要去”

    “要去”

    燕君虞用力一推,将蒋念白推了一个趔趄,连笑数声,声声苦涩,听得人心肝酸痛,“你要去呵,想不到我一片痴心,竟被人踩在了脚底。罢了你不领情,我又何苦纠缠,到头来厌了你,苦了我,却又何必”

    迈步出门,打开门扇,燕君虞头也不回的去了。

    蒋念白面色惨白,扶着墙壁连声咳嗽,直咳得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胸口胀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头上虚汗直冒。

    流烟忙上去扶他,安顿在椅子上,捶打半天,才觉得好些。打开桌上的锦盒,里面是燕君虞刚刚拿来的丸药,破开蜡丸,取出一粒,用水化开,给蒋念白服用。

    蒋念白摇了摇手,虚弱道“我不喝。”

    流烟气道“你再怎么恨他,也犯不上拿自己的命堵气。这药你上次吃了管用,就该按时服用,等你好了,随你们俩闹上天去,我也不管了”

    强端起碗,一手揽住蒋念白肩头,扶着他身子,将碗递到他嘴边,“你不喝我就灌了”

    流烟虽然平时温顺,可他要动了真格的,是连罗铭都制不住的。蒋念白笑了一声,“我喝,你可别灌,我已经咳得半口气了,你再用药汤子灌我,非死了不可。”

    就着流烟手上,一口一口咽了那药,歇了半晌,气息均匀,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些。

    蒋念白站起身来,向石方城说道“石皇子早些回去准备,明日的事我应下了。我会入宫去,伺机行刺石洪升。”

    石方城看了半天,有点半明白半不明白,但蒋念白这身子骨,实在是让他有点肉疼,这样孱弱,七皇弟还真没说错,这不是个杀人的料。

    事已至此,也只好照计划行事,他是一天也等不了了,石洪升对他已经如眼中钉一样,说不上什么时候不高兴,就会拿他开刀,早一天行事,也能早一天睡个安稳觉。

    石洪升点头答应,又与罗铭细细谈了明日如何安排,他会在什么地方安插自己的眼线,商谈好了,这才重新背上箩筐,戴好斗笠,出门四顾,见没什么异样,才悄悄出门走了。

    石方城走后,罗铭又苦劝一回,让蒋念白不要意气用事,东离众将也劝,蒋念白静静听着,可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任谁劝也不听,一定要进宫去刺杀石洪升。

    众人全都没了法子,罗铭只好分兵布将,尽量将晚上的行动安排的细致周全,不要让蒋念白孤身犯险。

    筹划多时,天很快就黑了。

    入夜时分,众人准备已毕,石方城调配兵马,暗伏在皇城附近,为保稳妥,罗铭也暗中调派新渝城外的三千兵马,听到城中大乱,立刻趁乱攻城,两边夹击,务必要打北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回屋歇息。燕君虞愤愤而去,留下蒋念白暗自神伤。罗铭叹气,蒋念白脾气倔,燕君虞更是个性子冰冷,不知退让的,今日他们俩算是彻底闹翻了,两人为情自苦,到头来苦得都是自己,他做为旁观者,插不下手,帮不了忙,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俩彼此伤害。

    翌日一早,更衣已毕,东离众将结伴去北莽皇城。

    皇宫四处用锦锻装饰,红毡铺地,一直引至东华门外。今日的酒宴设在御花园中,东离众将由东华门入皇城,跟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殿阁,往御花园去。

    远远就能望见一座宫殿特别奢华,雕梁斗拱,金漆彩画,红漆柱上盘着赤金的龙形浮雕,龙口里噙一颗硕大的明珠,在白日里看去,金碧辉煌,灿然生辉。

    到近处一看,只见宫殿正中,高挂一块蓝地金字的匾额,上书“承恩宫”三个大字。

    众人心道难怪,怪不得这座宫殿在北莽皇宫中特别显眼,原来这就是那座石洪升耗费巨资修建的承恩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赌注

    御花园就在承恩宫东侧,两处地方挨得极近,几乎是紧靠在一起,从承恩宫的后墙往外张望,就能看见御花园中繁花似锦。

    北莽的春天来得比东离晚些,花期也比东离晚上一个月左右,此时东离的荼麋花都要谢了,可北莽却正是百花盛放的时候。

    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绕着回廊,一簇簇芍药花开得正好,花香四溢,老远就能闻见。北莽以武治国,重视骑射,御花园旁边就是校场。这校场极大,跑马不成问题,校场边上一排兵器架子,上面十八般兵器摆放齐全。

    东离众将多是武官,比起在御花园里盯着娇花叹风月,他们更想到旁边的校武场上比划比划,松松筋骨。

    北莽众臣早就到了,宁幕欣迎上前来,满面含笑,与罗铭躬身见礼。

    罗铭忙虚扶一把,口称“免礼”

    宁幕欣与众位东离将官引见,从北莽的诸位皇子到朝中的文臣武将,一一见过。

    石方青兄弟也在其中,两人还是一脸倨傲,罗铭也未与他俩多话,点头而过,找其他几个皇子说话。

    彼此正在寒暄客套,突然鼓乐齐鸣,石洪升领着皇后萧氏与马贵妃进了御花园。

    北莽大臣急忙接驾,跪拜行礼,山呼万岁。

    石洪升高呼“平身”

    众人入席,丝竹声传来,酒宴正式开始。

    石洪升气色红润,大步迈开,率先走上高台,居中坐下。萧氏与马贵妃紧跟其后,萧氏坐在石洪升左侧,马贵妃怀中抱着一个奶娃,坐在石洪升右下手的位置。

    萧氏高鼻深目,妆容浓艳,满头珠翠,额间贴一朵牡丹花图案的花黄,身穿紫红色袍服,雍容华贵。与萧氏相比,马贵妃则显得素净、低调得多,鹅黄襦裙,薄施脂粉,头上也没什么头面首饰,只别了一根赤金的簪子,耳边坠着两个白玉耳饰,既不抢皇后的风头,又显得清秀素雅。

    马贵妃从进来就低着头,手掌轻拍怀中的孩子,像在安抚他睡觉。这小娃就是石洪升第十七个儿子,当今北莽的太子。小娃长得粉雕玉琢,睁着两只大眼好奇的张望四周,母亲哄他睡觉,他哪里肯睡,这样热闹,他是说什么也睡不着的,咧开小嘴,咯咯笑了两声,张口含糊喊着“爹爹”

    石洪升极爱此子,听见孩子软糯的声音,立即张开手臂,对马贵妃道“给我”

    马贵妃低头不语,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石洪升大怒,一脚踢了过去,正踢在马贵妃坐的椅子上,把椅子踢得狠劲儿摇晃,马贵妃连忙站起来,浑身发抖,战战兢兢把孩子递了过去。

    萧氏笑道“妹妹也太小心了,皇上是太子的父亲,还会害他不成本宫生逸儿的时候,皇上都没有这般疼爱呢。还是妹妹你受宠,皇上才如此偏疼太子。”

    萧氏语间不无妒忌,取笑几句,马贵妃不敢还口,一双眼只盯着孩子。心里暗恨石洪升哪里是疼爱孩子,只是因为她的孩子才刚满周岁,比其他成年的儿子好摆布操控,他才立了这个孩子当太子,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害得她整日担惊受怕,生怕有人暗中害他们母子,连奶母嬷嬷都不敢信,时刻将孩子带在身边才能安心。她心中恨极了石洪升,真恨不得杀了他。

    石洪升接过奶娃,将他放在腿上,逗弄道“叫爹”

    小娃哪知道害怕,他才刚呀呀学语,凭本能又喊了一声“爹爹”

    石洪升喜得眉开眼笑,说了声“赏”有内侍端过一盘珍珠宝石,石洪升从里面拣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来,塞进小娃手里,“爹赏你的”

    珍珠溜光滚圆,周身莹润,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可这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给这个年纪的小孩玩弄,他容易误吞进嘴里。马贵妃一见就急了,慌道“皇上,越哥儿还小,玩不得那个,还是换件别的哎哟”

    马贵妃话没说完,头上早挨了一记,石洪升随手抓过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马贵妃头上,“贱人哪个用你多口”

    这一下砸得不轻,马贵妃头上立时被砸出一个硬疙瘩,转眼青紫发红,额头上肿起一大块来。心里委屈,又不敢当着石洪升的面掉眼泪,忍了半天,还是红了眼圈。

    小娃也觉得不对,望着母亲,挣扎哭闹,要从石洪升身上下来,去找母亲。石洪升心中扫兴,更不耐烦,拎着小娃的两条腿,扔到马贵妃身上“喂不熟的狼崽子”

    马贵妃连忙扑上去接住,把小娃抱在怀里,眼泪也滚了下来。

    小娃被凌空扔出来,连打了两个筋斗才被母亲抱住,早吓得哭嚎不止。马贵妃怕石洪升觉得厌烦,又生出什么惩戒的法子。死死搂着小娃,柔声安慰,好半天才哄得孩子止住哭声。

    萧皇后在旁边暗暗觉得痛快,眼见石洪升阴沉了脸色,忙起身解劝“皇上莫气,太子还小,难免不懂事。说来也怪马贵妃太年经,不会管教孩子,您大人大量,多担待就是了。”

    石洪升面色不郁,皇后也不敢多费口舌,调拨几句,见石洪升并没将马贵妃怎样,心中不忿,怏怏退下。

    酒宴才开头,石洪升心里就不痛快,独自饮了两杯酒,目光四处巡视,找到罗铭与蒋念白等人。

    罗铭今日蟒袍玉带,器宇轩昂。

    蒋念白身着一领竹青色夹纱广袖长袍,青玉簪挽着墨发,手中持一把竹骨折扇,石洪升看在眼里,越看越觉得他风流飘逸,处处不凡,心中欲火大盛,恨不得即刻扑上前去,撕开衣裳,好好宠爱一番,看看是何等滋味。

    臆想半晌,石洪升高声叫道“靖王酒宴粗粝,休嫌简慢。孤王敬你与蒋大人一杯,权尽地主之宜”

    罗铭端起酒盏,笑道“岂敢石国主盛情,本王深感于心。”

    对饮一杯,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石洪升手指空地上翩翩起舞的舞伎,说道“这些吹拉弹唱,取乐弄巧的东西,靖王一定不喜欢。不如我们设个赌局,比试一二,给酒宴添些意趣如何”

    罗铭问道“不知石国主想怎样赌法”

    石洪升深思片刻,笑道“由我国派出三人,东离出三人,对阵比试,三举两胜即为赢,至于要比什么北莽以强为尊,也不拘比试什么,只要赢了,孤王自有重赏”

    罗铭笑问“这倒容易,东离国中人才济济,区区三场比试,想要赢还不在话下。只是不知石国主赏有何赏,罚又是如何罚法”

    这可一定要提前问个清楚,话可以往大了说,但若是石洪升提个什么他输不起的赌注,那这场比试还是作罢为好。

    石洪升哈哈笑道“靖王好大的口气,你东离国中人才济济,我北莽国中,文臣武将也不是吃干饭的。输赢之论此时说还太早了些”

    望了蒋念白一眼,石洪升舔了舔嘴角,笑道“我想以蒋大人为注,三场比试,若是你们输了,就留下蒋大人入皇城陪伴孤王。若是你们赢了,孤就让出玉龙关来,重归东离管辖。如何,这个买卖,你们可是里外都划算得很”

    的确划算,若是换个旁人,一定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会答应。用一个臣子换取玉龙关五城十八镇的国土,谁轻谁重立时就见分晓,就算蒋念白乃亘古难得的能臣,也抵不过边关五城重镇的价值。这场比试,无论输赢,石洪升开出的赌注,都十分诱人。

    罗铭却摇头婉拒,笑道“蒋大人曾与本王有八拜之交,他于我不只是臣子,更是本王结义的兄弟,今日我若答应这场比试,岂不是要将自己的兄弟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如此的不义之举,本王实在是做不出。还请石国主另开赌注,再来比试。”

    石洪升心中不快,冷笑道“靖王刚刚还夸口说一定会赢,怎么转眼间就变了声气。莫不是还未比试,你心中就已胆寒嘿,孤还道靖王少年英雄,乃当世少有的才俊,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肖文恺等东离武将最受不得激将法,大喝一声,怒道“谁怕了比就比”

    米英杰更是少年心性,急道“大哥,跟他比,我们一定能赢”

    罗铭暗叹肖文恺莽撞,轻声斥道“还不退下”

    米英杰嘟了嘟嘴,默默退到一边,肖文恺也不敢再插言,重新坐回席位。

    蒋念白悄悄拉住罗铭,低声道“还是答应为好。一来我们不见得会输,若能赢回玉龙关的管辖权,岂不比再动刀兵要好得多。二来就算我们输了,这也是个接近石洪升的好法子,我这样留在宫里,顺其自然,石洪升也不会起疑,我们正好依昨晚的计划的行事。”

    罗铭皱眉,他是不同意让蒋念白去刺杀石洪升的,从昨晚劝到现在,蒋念白还是不改主意,罗铭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来回思量,如今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他就算不答应,石洪升也不会罢休,与其等到他恼羞成怒,不如答应他,然后再见机行事。

    起身应道“本王答应比试,请石国主出题”

    、第85章 比试

    石洪升叫过宁幕欣来,与他商议多时,拟定了三场比试的题目。吩咐内侍太监在御花园旁边的校场两侧临时搭起两排观武台,北莽众臣坐在东侧,罗铭与东离众将坐在西侧。

    准备已毕,双方就坐。宁幕欣高声宣道“第一场,角力”

    他话音刚落,从东南角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十个太监推着一辆木轮车,缓缓进了校场。

    木轮车上载着一尊青铜方鼎,来到校场正中,打开木轮车上的挡板,解开固定方鼎的铁锁,十个太监一起动手,将方鼎移下木轮车,安放在校场正中的空地上。

    宁幕欣道“此鼎重逾千斤,乃青铜所制,周身长三尺,宽二尺,高四尺,乃淬火浇铸而成。第一场比试,就以举起此鼎者为胜。”

    “众卿哪个能举起此鼎,官升三级,赏银万两。”

    石洪升连问三声,百官无人答话。

    石洪升冷冷哼道“孤原来养了一群废物,连个铜鼎都举不起来,日后还如何统兵打仗不如都推出去宰了,满朝文武另换旁人”

    北莽百官心中害怕,面面相觑,却都不敢轻易尝试。

    这铜鼎足有千斤重,普通人别说举起来,就是站在它跟前,想摇晃它两下,都得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举不起鼎来也就算了,至多算个当众丢人现眼,可万一举法不对,一个举不好,再反被铜鼎压住,立时就得血肉横飞,压成肉饼。这可真不是玩的。

    石洪升大怒,又问一遍,还是无人搭言,刚要发作,身后执戟武士中有人开言,问道“小人可否一试”

    众人回头去看,只见一人快步走到石洪升面前,躬身下拜,行礼道“小人袁鸿安,参见皇上。”

    石洪升将袁鸿安上下打量,见他身高七尺,两膀有力,说话时中气十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不由大喜,说道“快快平身,就由你出场比试,举起铜鼎,孤立刻封赏于你”

    袁鸿安叩头拜谢,站起身,大步来到铜鼎跟前,先围着铜鼎转了两圈,抓住鼎上的兽耳,轻轻摇了两下,觉得有些把握了,才两臂较力,一声大喝,双手往上托,脚下八字迈开,稳住下盘,将铜鼎举了起来。

    众人齐声喝彩,袁鸿安心中得意,举着铜鼎,绕场转了一圈,他每走一步,脚下的三合土都要被他踩踏得陷下去几寸,等他回到原地,将铜鼎扔回地上,脚印正好合成一个圆圈。

    铜鼎落地,震得地皮都抖了两抖,北莽百官欢声雷动,将袁鸿安迎回观武台,连声道贺。

    石洪升更是高兴,即刻着内侍端来赏金与美酒,亲赐美酒,又封袁鸿安四品中郞将,恩赏无数。

    石洪升满面喜色,笑呵呵问对面道“靖王,北莽已经赢了此阵,你可输得心服口服”

    罗铭笑道“石国主此言从何而来,东离还未派人出战,怎见得就是输了”

    石洪升窃笑“袁鸿安已经举起铜鼎,就算东离也有人能做到,也断不像袁爱卿一样,能绕校场走上一圈。就算勉力支撑,可以做到,也已经是极致了。如此,靖王你还不认输么”

    “是输是赢,还是要比过才知道。”

    罗铭不再与石洪升多言,回头叫赵猛,叮嘱一声“小心”赵猛点头应下,紧了紧身上的战袍,迈步往校场走去。

    米英杰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张口要喊,又觉得抹不开脸面,别扭一阵,赵猛已经进了校场。心中擂鼓似的乱跳,眼睛再也错不开了,牢牢盯着校场上的人,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赵猛面对铜鼎,依袁鸿安的样子,摇晃了两下,然后两臂较力,将铜鼎轻轻松松举了起来。

    东离将士高兴,北莽国中却是一片死寂,直盯着赵猛,眼见他举着铜鼎,绕校场一场,回到原地,扔下铜鼎,脸不红气不喘,哪像刚刚举过重物,倒像闲庭漫步一样悠闲自在。

    石洪升大惊,用眼色示意宁幕欣,要他想办法。

    宁幕欣转了转眼珠,站在校场边上,喊道“赵将军天生神力,下官佩服。这一局,两边都举起了铜鼎,无胜无负,平手”

    “慢着”

    赵猛一声大喝,打断了宁幕欣的话。

    “只是举起铜鼎,也未免太无趣了些,不如我耍几个花样与众位大人看看”

    赵猛说完,双手抓住铜鼎底足,起手一拎,高高举过头顶,往空中一抛,“呼”地一声,随着风响,铜鼎被抛起一丈多高,在空中接连翻滚,直直坠了下来。

    赵猛躲也不躲,反而伸双臂去接。众人一阵惊呼,这要是接不住,立刻就得被这千斤铜鼎砸中,骨肉成泥。

    “小心”

    话语脱口而出,米英杰喊过才后悔,不该出声分散赵猛的心神。他人已经站在校场边上,赵猛听得清楚,眼角撇见米英杰急得六神无主,心里就美滋滋的。

    稍稍后退半步,探手接住铜鼎,抡起来来回倒腾,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回左手,这个千斤铜鼎在赵猛手中,真如一只小小木桶相似,比划玩弄,轻松自在。

    东离众将齐声叫好,北莽官员也都咂舌,本以为袁鸿安已经是天生神力,谁料赵猛竟是比袁鸿安强上百倍,这哪里是举铜鼎,小儿玩耍也不像赵猛似的,费力半晌,依然气息不乱,呼吸均匀绵长,真真是吓人。

    米英杰拍手叫好,赵猛心中得意,就想在心上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露露他这张大黑脸。

    又将铜鼎高高抛起,这次赵猛接住,不再往高空抛,而是抓着铜鼎底足,两手抡开,耍起了花活,把个铜鼎耍得呼呼生风,如枪走银蛇,快得看不清人影。

    其实这其中也是使得巧劲儿,有个卸开力道的窍门在里头。真要每次都实打实去接,几下就得把自己累吐血了。这套把戏,是赵猛在东离时,闲着无聊逗趣用的小把戏,练好了比举鼎都省力,只要手眼协调,能看准铜鼎下落的地点,凑过去接住就可。

    石洪升哪懂其中的道理,看着赵猛把铜鼎举起、抛下,抛下又举起,跟玩似的,心中惊异,十分恼恨。

    这一阵他们是输了。东离和北莽虽然都举起了铜鼎,可赵猛在校场把铜鼎耍成了风火轮,实在唬人,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就没法自欺欺人,腆着脸再说是两边平手。

    石洪升咬牙暗恨,转目间看见一边站着的石方青兄弟,心中顿起奸计,轻轻咳了一声,石方青立刻回头,凑到石洪升耳边。石洪升与他低声耳语几句,石方青勾唇冷笑,已经有了主意。

    躬身退下,石方青悄悄转到校场边,低头寻找,从地上拣起一块见棱见角的石子,拿在手中掂了掂,趁人不备,甩手就朝赵猛面门飞去。

    这一下打得极准,石子飞出,直直朝赵猛而去,赵猛此时正伸出手臂去接铜鼎,耳边听得恶风不善,一分心神,偏头去躲石子,不防头顶上铜鼎落下,只是一闪身的工夫,铜鼎已然到了,赵猛再想去接已经来不及,忙想向后撤,错开鼎身。

    哪料他刚想后撤,身后又一颗石子打来,正冲他后心的位置,只听疾声风响,赵猛就可辩出,这个暗算他的人武功不弱,石子打得准头十足,且威力不小,若是他躲不过,石子打中后心,也一样是伤筋动骨。

    两相夹击,赵猛躲无可躲,只好拧身哈腰,先躲开后背的石子,堪堪躲开,铜鼎也砸了下来,赵猛忙往右扑,到底慢了一步,被铜鼎削在背上,胸口发闷,喉头发甜,一口血登时喷了出来。

    米英杰急忙抢上前去“赵猛”

    肖文恺等人也上去帮忙,架着赵猛退回东离的观武台。

    罗铭眼中冒火,狠瞪着石方青,石方青面不改色,施施然朝他点了点头。

    罗铭心中更恨,高声喝道“石国主,这就是北莽国中比试的规矩暗算他人,就算赢了,又有何光彩”

    石洪升脸皮更厚,面色如常,回道“兵不厌诈,孤只说了要比试,可没说比试中不可暗中使诈。哈哈,这一局,可算是北莽赢了”

    宁幕欣会意,赶忙高声叫道“第一场,角力,北莽国胜”

    一时鼓声大振,北莽国敲起连通鼓响,庆贺他们赢得第一场比试。

    东离众将气得咬牙,骂了几声,忙去看赵猛的伤势。

    赵猛连吐了几口鲜血,脸色煞白,米英杰紧紧搂着他,伸手帮他擦拭嘴边吐出的血沫子。赵猛抬了抬手,费力拦道“别,别擦了。脏得很”

    米英杰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这个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自己素来喜洁,最看不得血污。心中疼得要命,好像这一下不是砸在了赵猛身上,而是狠狠砸中自己。不,是比砸中自己的还疼。

    恶声骂道“你老老实实躺着,千万别死,不然,不然我可饶不了你。”说着话,米英杰声音哽咽,搂着赵猛,哇的哭了出来,“你可别死”

    流烟忙带着军医上前救治,米英杰死死搂着赵猛不撒手,流烟好歹将他拉开,劝了半天,直到赵猛吃下丸药,气色渐渐转好,米英杰才抽咽着止住哭声。

    、第86章 斗智

    救治一番,将赵猛抬到一旁休息。

    宁幕欣这才款款上前,高声喊道“第二场,斗智。”

    小太监捧过一个朱漆托盘,宁幕欣伸手揭开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里面一卷书册。

    打开书册,宁幕欣随意翻开一页,念道“山川之秀,在于林,林木之秀,在于水”

    念完一段,合上书页。宁幕欣笑道“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是个读书人就能做得到,不足为奇。此次要比的,不只是要过目不忘,还要清楚的记住哪页哪行,哪排哪列第几个字是什么。能记得十成的,就算赢得此局。”

    宁幕欣躬身向石洪升奏道“下官不才,愿比试此局。”

    石洪升点头称是“好宁大人博学多才,一定能马到成功。”

    宁幕欣志得意满,慢步走到校场正中,“请东离的大人随意指出一卷书册,再来考较本官,免得说本官投机取巧,从中舞弊。”

    罗铭与蒋念白商议,这个宁幕欣既然敢夸下海口,就一定有这个能耐。

    “若是我读过的书卷,只要提点到上下文,不用看,我也能记起哪行哪列写了什么。宁幕欣身为北莽右相,一路上我与他谈过两回,文才出众,博学强识,若是只用书卷考他,我们怕是难以取胜。”

    罗铭听了蒋念白的话,心中犯难,问道“若论起文才学识,你一定不输他。这一局就由你出战,可好”

    蒋念白想了想,自己与宁幕欣对战,倒是可以打个平手,但刚才石洪升使奸计坑了赵猛,他们等于已经输了一阵,若是此局再打个平手,那么下一场比试就更加艰难。这一场,他们是只能赢不能输的。

    思量半晌,蒋念白突然将目光转向流烟,喜道“有了”

    众人不解,都随着蒋念白的目光看向流烟,问“什么有了”

    蒋念白展开手中折扇,摇了两摇,笑道“你们忘了,流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比试这场,岂不是正好”

    流烟忙摆手,“要我记个数字、人名,死物件这类东西我还算在行,拿书卷考我,不成的。”

    蒋念白笑道“怎么不成你也太过谦了,我前年曾试过你两回,你那本事强得很,连我都自叹不如,就这么着了,由你出战此场”

    流烟急得冒汗“不行,我不行的”

    罗铭安抚流烟,笑道“就听仲卿的”

    蒋念白点了点头,站起身,去和宁幕欣交涉“宁大人文才风流,考你书卷上的东西,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如此局由下官换个题目,考一考宁大人的才智如何”

    宁幕欣一向自负,对蒋念白也有些不服不忿,文人相轻的意思,有意无意就想和蒋念白比试一二。这一局斗智,他料定东离一定会派蒋念白出战,因此才向石洪升请命应战,也是存心要与蒋念白一较高低的意思。

    “不知蒋大人想出何题”

    蒋念白笑道“不难,算帐、认人而已。”

    宁幕欣嗤笑出声“蒋大人,这样儿戏似的东西,也要用来考较本官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的。”蒋念白转向校场东侧的观武台,躬身道“石国主,下官想请石国主随意从后宫中挑十二个宫女来。”

    石洪升此时见了蒋念白就觉得顺眼,哪有不依的道理,急声吩咐内侍“去后宫里挑十二个美貌的过来。”

    内侍领命退下,不多时果然带上十二个宫女,这十二个宫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衣饰相同,都是身穿宝蓝色宫装,头上都梳着环髻。

    宫女们抖衣而立,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把她们叫到校武场来,想起石洪升残暴,最喜杀人为乐,更加害怕,十二个人挤在一处,胆子小的已经哭出了声。

    “请石国主再随意挑选十二组数字,每组由十个数目组成,分别交到这十二个宫女手里,再由这十二个宫女拿着,分散到御花园各处。这一局比试,就请比试双方进到御花园里,找到这十二个宫女,分别记住她们手中的数字,再回校武场中,计算清楚,报上总数,谁算得准确快速,就算谁赢。”

    蒋念白躬身笑道“石国主,这样一来,不是比单单考较书册上的文字风雅有趣得多”

    石洪升连连拍膝,喜道“果然有趣就依蒋大人所言。来人,快快写下十二组数字来,交给宫女。”

    安排妥当,宫女们也都四散开来,分别躲在御花园各处。

    宁幕欣问蒋念白道“蒋大人,我俩谁先谁后,总要有个计较”

    蒋念白微微一笑“念白才疏学浅,自认比不过宁大人。这一局,就由流烟公子与宁大人比试。”

    流烟听见叫他,慌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迈步要走。

    罗铭笑着叫他,看见流烟僵着一张脸转过身来,不由更是好笑,握了握流烟的手掌,悄声道“别怕,输了就输了,一切都有我呢”

    流烟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但还是坚定说道“一定赢”

    罗铭心里喜欢,越是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流烟越是可靠得很。握着他的手掌,放到唇边吻了吻“我等着你”

    流烟一下胀红了脸,慌忙四顾,见东离众将都装没看见,不是低头就是看向别处,心中更是慌乱,脸也更红了些,嗔道“别胡闹”

    罗铭又吻了吻“去吧”

    被罗铭一通胡缠,流烟倒是轻松许多,也不觉得害怕了。神色自若地进了校武场,来到宁幕欣面前,施了半礼“宁大人”

    宁幕欣大怒,他认得流烟,这不就是罗铭的男宠吗东离简直欺人太甚,自己堂堂一品大员,竟要和个男宠比试高低

    暗道这一定是蒋念白心存报复,才出此阴损的主意,他躲着不出来,倒把个男宠派出来和自己比试才智,这不是存心戏耍羞臊于他。

    宁幕欣瞪着流烟,脸色铁青,背地里已经把罗铭、蒋念白骂了一个遍,嘴上却不失风度,亲切问道“流烟公子想如何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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