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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再世为王 第16节

作者:沈如 字数:23812 更新:2022-01-01 05:15:52

    算计一会儿,石方城又阴沉下脸色,问罗铭道“你有什么条件”

    罗铭微微一笑,直言道“我要北莽大军退出玉龙关外,你若称帝,就与东离签下两国交好的文书,你有生之年,都不可再向南攻”

    “这”石方城犹豫起来,北莽国中农业并不发达,矿产、纺织业等等,都不如东离国中繁盛,向南扩充国土,是历代北莽君主的夙愿,他做了皇帝,也免不了要起开缰拓土,攻下东离的心思。

    石方城眼珠一转,拍膝应道“好只要你助我登基为帝,我就答应你”

    这转念之间,石方城已经算计妥当,如果罗铭真能助他当上北莽皇帝,国中休生养息也要年的工夫,先签下两国交好的文书,等国中兵马强壮,再翻脸撕毁文书也不迟。如果一切成空,自己好梦难圆,当不成北莽皇帝,那他现在答应罗铭的事自然也可不做数的。

    罗铭看向蒋念白,蒋念白眉头深锁,手指摇了两下,意思是不信。

    罗铭也觉得石方城答应得太痛快,笑道“空口无凭。皇子今日说得好听,等明日回了营去,就算翻脸不认帐,罗铭也奈何不了你。”

    “诶,我最恨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答应,就肯定能做到。只要你放我回营,我立刻向父皇奏本,退兵回朝,与东离签下文书,两国交好。”石方城拍拍胸脯,高声说道。

    蒋念白道“既然如此,就请石皇子写下一纸凭证,再留个信物,双方都可定下心来。”

    石方城看了两眼蒋念白,见他手指细长、干净,眉目间都是斯文秀气,一看就是个念书人。石方城素来厌恶文人,握拳喝道“果然东离蛮子就是事多一套一套的,烦不烦”

    蒋念白笑道“东离乃礼仪之邦,事事都讲个规矩、礼法。不比北莽,人人从生到死都天然得很,恨不得光着身子走在路上,才觉得痛快”

    石方城自然听不懂蒋念白话里拐弯抹角的讽刺,张大嘴巴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北莽国中的习俗我那里七岁以下的小儿,都是光着身子在路上乱跑,十分自在快活”

    又咂嘴道“你是不知道那滋味有多爽快,我现在是大了,不然还真想再光着身子跑上两圈,上下都凉快,简直比睡女人还够味儿”

    石方城话里都是回味,丝毫没觉得他说的话有何不妥,蒋念白却听得哭笑不得,白费了一番口舌,真是对牛弹琴。

    罗铭抿了抿嘴角,笑着安抚,蒋念白站起身来,跟士兵要来笔墨,飞快写了一张契约,交到罗铭手里。

    罗铭将契约递给石方城,“空口无凭,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还是签下契约,双方都有保证。”

    石方城不耐烦,咒骂一声,夺过契约,在空白处歪歪扭扭的写了自己的名字,扔给罗铭,“行了吧”

    罗铭看了看,在石方城的名字后落下自己的名字,才点头道“还请石皇子留下一件信物,就更加妥当了。”

    这回石方城倒没发怒,哂然一笑,摸了摸身上,道“我全身上下让你们扒得干净,此时可到哪找信物去。”找了半天,从手臂上卸下一个赤金的臂环,“这个给你,这是我打赢第一场仗时,父皇赏给我的。”

    罗铭接过去一看,两指宽的圆环,打造得简单朴实,上面没什么纹饰,只有一圈北莽文字,转过搭扣处,有两个狼头互相咬合。一按狼头,狼嘴自然张开,臂环就能打开。

    蒋念白认得北莽文,看了一眼,那文字是“北莽第一勇士”。

    达成共识,罗铭和蒋念白出了地牢,吩咐士兵好生看管石方城,饮食等物都不要怠慢。

    回将军府的路上,罗铭问蒋念白,“你看石方城可不可信他的话里有几句是真的”

    蒋念白笑道“他现在受制于人,自然是我们说什么,他都肯听。等他回了北莽,再想像这样摆布他,恐怕是不容易。他的话,还是只信一半的好。”

    罗铭点头称是。

    牢中湿冷,呆得久了,蒋念白觉得胸中不适,咳了两声,又道“不过总算是有了转机,我们抓了北莽的皇子,不怕北莽人不来谈判。如此总比我们上赶着去求和,要强得多。”

    罗铭忙拍他后背,“又累你跑了半天,快回去歇着吧。我让亲兵熬好药给你端去,你千万记得喝了再睡。”

    蒋念白直起身子,笑道“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絮絮叨叨的,比燕君虞还烦人”

    罗铭脸色一僵,转开目光,不敢直面蒋念白。

    燕君虞的事他一直没敢跟蒋念白说实话。自燕君虞走后,蒋念白一提他,罗铭就故意转移话题,逃避开来。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跟蒋念白说,说了之后,蒋念白又能否承受爱恋之人竟然是敌国皇子的事实。

    蒋念白不疑有他,觉得好些,就又张罗要写奏折,向天庆帝禀明近日之事。

    罗铭忙拦他,好说歹说,总算将人劝回屋里,早早休息去了。

    罗铭望着蒋念白的背影,心中只觉得憋闷。

    燕君虞,你骗得他好苦。你来去随心,狠心决意,却不管这个对你念念不忘的人,心里会滴血吗若是日后见了你,定要好好打你两巴掌,替仲卿,也替自己。

    等了几日,北莽军中果然派了使者来太平岭,指名要见罗铭,还带了肖文恺来,说是要交换石方城回去。

    罗铭点齐众将,坐在将军府的厅堂中,吩咐道“传”

    底下有士兵高声传令,“传北莽使者觐见”

    过了不久,外面有一队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身穿紫色长袍,腰中束着碧玉带,外面罩一件素白狐裘,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他神态轻松,面带一抹淡笑,缓步走进厅堂。

    在场众人一见走进来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人人愣住,死死的盯着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燕君虞凤目一弯,嘴角略向上翘,笑着在屋中扫视一眼,目光未做停留,就转到罗铭身上,“北莽七皇子石方亭见过靖王千岁。”

    、第72章 故人

    燕君虞自称北莽七皇子。

    他此语一出,屋中立时一片哗然。

    “北莽七皇子”

    “你好狗贼,竟然是个北莽鞑子亏我前些日子还敬佩你英雄了得,呸简直牙碜。”

    东离众将连声喝骂,全都恨极了。

    来边关的路上,燕君虞与东离众将相伴而来,又经过两场恶战,虽然情谊不深,但米英杰等人也一直拿他当作是自家弟兄,谁也想不到,曾经朝夕相对的朋友,今日竟成了敌国的皇子。

    叫骂两声,还是不足以宣泄心中愤恨,不少东离将官按捺不住,撸胳膊挽袖子,想教训教训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罗铭见群情激愤,急忙喝止。

    众人哪里肯听。赵猛、刘喜在靖王府时,就与燕君虞相识,他俩也最不能接受,一见燕君虞,惊诧之情已不能言表,不等众人动手,赵猛早怒喝一声,抡起拳头,照燕君虞面门打去。

    燕君虞微微后撤,偏过身子,躲开赵猛的拳头。脸上笑容未褪,问罗铭道“靖王千岁,这就是东离的待客之道我国好意派使者前来商谈,你们却不领情,如此,不如我们还是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一较长短的好”

    罗铭手拍桌案,咬牙喝道“赵猛,退下”

    赵猛心中不服,又没有一拳打中燕君虞,心里更加恼火,怒目瞪着他,几次握拳,终于还是为大局考虑,愤然听令退下。

    众将从未见过罗铭如此声色俱厉,霸气凛然,全都蔫了下来,默默退下,分列两边站回原位。

    屋中空气凝结,只有地上两盆炭火偶尔爆响。

    北莽这次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将军府厅堂狭窄,进屋里的除去燕君虞外,还有一位文官打扮的人,此人长了一副三绺胡,眉目细长,颇有几分书卷气,只是他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探究,偷偷打量四周,像随时随地要转着眼珠算计别人,实在另人心生厌恶。

    剩下十人中,有两人是武将装束,其余八个都是北莽士兵,这十人站在厅堂外的天井里,负责看管肖文恺。

    罗铭让坐,又吩咐人端上茶果待客。

    燕君虞与那文官在客位上坐下,也不急着谈正题,客套一番,饮了一口茶,又与罗铭谈些边关景色,风土人情。

    燕君虞搁下茶碗,叹道“这茶倒是好,只可惜边关苦寒之地,没有好水烹煮,生生糟蹋了这好茶叶。”

    与他对坐的文官忙道“下官那里还有去年积的雪水,等我们回营去,下官就命人取来,送给七皇子尝尝。”

    “却之不恭,我先谢过宁大人了。”

    “哪里,哪里,一坛子雪水而已,七皇子也太过客气了。”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在谈笑,东离众将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暗自憋气。

    司马鸿压不住火,怒道“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这里可不是品茶谈天的地方,没有正事就快滚,谁跟你闲磨牙的瞎耽误工夫。”

    那姓宁的文官闻言,这才施施然站起身,走至罗铭的书案前,躬身施礼道“下官宁幕欣,今日前来,是为了交换我国皇长子回去。”

    宁幕欣说话间朝外挥了挥手,院外候着的士兵立刻押着肖文恺走了进来。

    肖文恺被反剪双手捆着,除了双腿可以自由活动,从腰往上的地方全用粗绳索转圈捆着,他打从进屋就低着脑袋,自觉羞愧难耐,实在不敢抬头看东离众将,只有北莽士兵推他时,肖文恺才扭动挣扎,咒骂一声。他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紫交错,走动时腿脚也不灵便,脚步趔趄的进了厅堂,一看便是受过严刑挎打。

    “为表诚意,我还特意带了肖文恺肖将军前来。”宁幕欣手指肖文恺,笑道“以将换将,公平合理。还望靖王答应。”

    未等罗铭开口,司马鸿就骂道“你倒好大一张脸凭什么那石方城再不济,也是一国的皇子,北莽军中的三军主帅,你只拿肖将军来换,未免打错了算盘”

    宁幕欣闻言轻轻一笑,调拨道“哦,原来肖将军的命不值钱。用来换皇长子,你们觉得吃亏”

    司马鸿性子直,刚才说话并未多想,被人捏了话里的把柄,登时急了,跳脚骂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肖将军的命不值钱你这狗贼,少说这些没用的话,肖将军与我性情相近,最投脾气,我俩又有同袍之情,彼此敬重,就算用我的命去换他的,我也是心甘情愿”

    肖文恺听在耳中,心下感动,忙抬头叫道“司马老弟,你说得没错,万不可听这个奸狡小人调拨,那石方城万万放不得,我死了不足为惜,只要杀退这些北莽鞑子,我就是死一万回,又有何惧”

    肖文恺脸上像开了染铺,各种颜色开花似的混在一起,头脸肿着,连原本的模样都辨不清了。

    东离众将见他如此还有一身硬骨头,心痛之余,更加怨恨燕君虞。人人心里暗自盘算,今日要是双方谈不拢,就杀了此人泄愤,管他什么狗屁皇子,先宰了他,去去心头怒火再说。

    东离众将眼中冒火,一副吃人的模样,燕君虞面无惧色,唇边笑容一直未散,他笑道“父皇听说皇兄被俘,甚为忧心,连夜派了宁大人从新渝城赶来边关,传旨与我,说一定要救皇兄回去。我与宁大人前来,就是有意与东离示好。靖王千岁是明白人,相信你也想早日止住刀兵,两国交好。”

    罗铭默然无语,心中苦笑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与燕君虞,终于还是逃不过两相敌对的命运。

    望着眼前谈笑自若的燕君虞,罗铭真有些难以置信。从朋友转变为敌人,自已到现在都还没转过弯来,可燕君虞竟连半点难过、别扭都没有,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倒真是坦荡、潇洒。

    转过头,罗铭看向蒋念白,从燕君虞进门到现在,蒋念白就一直苍白着一张脸,静静的站着。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细微的气愤、惊讶都看不见。他冷静得过了头,反倒让罗铭更加担心,几次看他,蒋念白都目视前方,神情淡漠,似乎并没什么不妥。

    万事以和谈为重,罗铭重新面对燕君虞,目光中已是一片冰冷。

    “来人带慕容达、何广”

    罗铭一声令下,士兵下去不久,连推带搡带上来两个人。

    罗铭指着这二人,对燕君虞说道“和淡事大,我们稍后细谈。既然七皇子带了肖将军来以表诚意,那我们也不可太小气了。这是前日被东离将士擒来的,北莽骠骑将军慕容达、何广,本王就用此二人换肖将军一个,说起来,你们还是占了便宜罢了,谁叫东离乃泱泱大国,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未免要让你们这些番邦小国笑话。”

    罗铭一番话绵里藏针,连宁幕欣听了,都不由得暗道一声“好”。

    宁幕欣官居一品,是北莽的右丞相,北莽国主石洪升十分信赖此人,他也是石洪升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用肖文恺换不回石方城,这是宁幕欣与燕君虞早就料到的,还未进太平岭,他们就算计到了这个结果。罗铭抓了石方城,一定会用他来换取最大的利益,逼迫北莽国退兵,怎么会轻易肯用一个将军来换呢。

    燕君虞点头,宁幕欣挥手让人放了肖文恺,看押肖文恺的士兵立刻抽出佩刀,割断他身上的绳索。

    司马鸿急步上前,接住肖文恺,向罗铭告退,下去找军医替肖文恺诊治伤口。

    救下肖文恺,罗铭让士兵给慕容达和何广松绑,伸手一推,交给燕君虞。

    两边换将已毕,接下来就要谈正题。

    宁幕欣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细细将北莽开出的和谈条件,一条一条高声念了出来。

    北莽的条件苛刻,意思是要北莽撤兵容易,只要罗铭答应立刻释放石方城,然后划出太平岭以外的五城十八镇,归为北莽管辖,另外开放太平岭做通商贸易往来的交界口,除此之外,还要东离年年向北莽纳贡称臣。

    这是些主要的,其余还有些进贡物品和数量的清单,冗杂细致,越听越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没等宁幕欣念完,东离众将就怒了,这还不如痛快打一场呢。

    别的不说,只是开放太平岭作通商之用,这一点他们就不能答应。太平岭四面高山,只有一处关隘可以通行,易守难攻,是道天然屏障。这要是答应了北莽的条件,打开关隘,岂不是要东离从此大开门户,敞开大门让人随便打吗何况还要割去玉龙关至太平岭的五城十八城归北莽管辖,这岂不是要他们出卖国土来换取一时安宁

    米英杰凑到罗铭耳边,悄声道“大哥,你可千万别答应,你听听他们说的是什么,还要我们年年进贡,银子、布帛就算了,竟然还要东离每年选十个美貌姑娘送去。呸拿女人来换取天下太平,那还要我们这些男人做什么我就算在战场上流血死了,也决不干这种缺德事”

    罗铭笑摸他脑袋,“好兄弟,有骨气”

    米英杰得了罗铭夸奖,立刻一扫这些日子连吃教训的颓废,胸脯拨得老高,人也精神了。

    罗铭静静等宁幕欣念完,问道“没了”

    “没了只要东离答应我国开出的条件,北莽愿与东离两国交好,从此不再动刀兵,百姓们都可安居乐业,再也不必受战火之苦。”宁幕欣说得顺嘴,侃侃而谈,说完将册子递给罗铭的亲兵,转交给罗铭过目。

    罗铭接过册子,细细看了一遍,两手较力,轻轻一扯,将那册子撕成两半,抬手扔下桌案,说道“这些条件本王全不答应。北莽无故犯境,攻入东离国土,这两个月,北莽国的兵将杀了多少东离百姓,抢了多少州府郡县,北莽军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颗粒无存。如今你们开出如此条件,还口口声声说有意示好,未免也太假惺惺了些”

    宁幕欣也不恼,从地上拣起册子,整理好了,重新揣回袖中,回坐位上坐下,饮了口茶,才慢声问道“靖王不要动怒。既然是和谈,那就一定要以谈为主,谈到双方都满意才行。这只是北莽开出的条件,东离答不答应,我们还可以再做商榷,就算是做买卖,也没有一回就谈成的。”

    宁幕欣笑了两声,问道“我们的条件是说了,靖王也请说说,你们要如何,你说出来,我也好上奏天子”

    罗铭回道“无他,本王要北莽军队立刻退兵至玉龙关外,通商贸易都可再谈,但一切,都要在北莽军队退兵之后,否则一切免谈”

    、第73章 寻夫

    和谈进行了整整一天,两边各不相让,北莽一定要东离伏首称臣,东离坚持寸土不让。

    宁幕欣牙尖舌利,颇有些要舌战群儒的意思,他趾高气扬,可气坏了东离众将。无奈众位武将都是粗人,谁也受不了这样文皱皱的官话,争论半天,所幸有罗铭带来的几位文官与他争执,才能够勉力支撑。

    蒋念白一直无语,等罗铭提完了东离的条件,就铺开纸笔,一一详加记录,又添减一二,默默递给罗铭观看。

    罗铭看后,觉得尚可接受,这样也算各退了一步,北莽也不会咬死了不答应。

    让亲兵交给宁幕欣和燕君虞,两人看后,也都点头,宁幕欣道“事关重大,我还要上奏折启奏万岁,等万岁亲自定夺。”

    罗铭也不催促,点头道“好,本王就在太平岭上,等着宁大人的好消息。”

    罗铭端茶送客,宁幕欣却赖着不走,“若是两国交好,日后我们还要常来常往,不如趁此机会,一起共饮两杯,也好增进一下彼此的情谊。”

    东离众将都烦透了他和燕君虞,要不是为大局考虑,早就拎着衣领子把他俩顺出门去了,谁有心情跟他们吃饭喝酒。

    因为这样的事,实在犯不上得罪人,何况罗铭看着这个宁幕欣,并不像心胸宽广之人,万一因为这点小事,令宁幕欣心怀怨恨,在石洪升面前进谗言,搅黄了和谈之事,将多日辛劳毁于一旦,也实在是不值得。

    吩咐刘喜下去张罗宴席,罗铭将燕君虞和宁幕欣让进后堂。

    席间宁幕欣提出要见石方城,罗铭一口回绝,石方城是他们要挟北莽的筹码,不能有半点闪失,北莽一天没撤兵,石方城就绝不能放。

    宁幕欣也没强求,问了几回,罗铭不肯,也就罢了。

    东离众将都不愿与北莽鞑子同桌吃饭,推来推去,最后只有罗铭与燕君虞和宁幕欣对坐,蒋念白陪坐。

    这顿饭除了宁幕欣,人人吃得食不知味,罗铭勉强敬了燕君虞一杯酒,说声“随意,”就再也不言语。

    燕君虞饮尽杯中酒,撑了半天,才将目光偷偷移向旁边,去看蒋念白,蒋念白略略吃了两口,搁下筷子,提起酒壶,自斟自饮。

    他喝到第五杯,燕君虞终于忍不住,按住蒋念白的手腕,轻声说道“别喝了这酒寒凉,你身子受不住。”

    蒋念白抽出左手,目光只看着面前一盏残酒,端起来一饮而尽,又倒上一杯,送至唇边。

    自他来后,蒋念白就没有出声说过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瞟到他身上。燕君虞轻叹一声,拿过酒壶,用内力将壶中酒慢慢煨热,重新放回蒋念白手边。

    宁幕欣看着眼前一切,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没料到北莽国中人人惧怕的冷面煞神,竟会有如此柔情关切的一面。看来这个七皇子在东离做探子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宁幕欣带来了北莽国主石洪升的亲笔书信,上面写明,为两国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北莽同意与东离议和。

    石洪升答应退兵玉龙关外,他可以不要玉龙关的管辖权,但玉龙关从此也不能归东离所属。就是建一个灰色地带,两国都可以自由在玉龙关上进行通商贸易,但都不能驻军。此外,石洪升还要罗铭亲自入北莽,到北莽都城新渝来签定盟约。

    书信中着重交待的只有这两点,至于其他事,都是含糊带过,说罗铭到新渝后,还可再做商量。

    送走了宁幕欣,罗铭与东离众将商议。

    赵猛第一个反对,“不行这摆明了是个圈套,你要真去了北莽,到了人家的老窝里,那还不是羊入虎口,随便人家怎么摆布都行”

    众人纷纷说是,都劝罗铭不要冒险,他们宁肯拼了,也不能让罗铭去北莽国中送死。

    罗铭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答应石洪升的条件。他问蒋念白,蒋念白抿唇思量,半晌道“你是不是想搅一搅混水,让北莽从此内乱,兄弟相残,自顾不暇”

    罗铭见蒋念白一语道破,大笑道“正有此意”

    蒋念白并不乐观,细细捋了一遍,说道“石洪升有十几个儿子,为争皇位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这也是石洪升急着从东离退兵的原因,他急等着这些兵将回京城拱卫京师。如果你去了北莽,确实可以像说服石方城一样,用东离发兵支持他们逼宫造反来说服石洪升其他几个儿子。不过,石洪升老当益壮,活上十几年都没问题,再调回攻打东离的这三十万大军回京师镇守,他的那些儿子们,恐怕轻易也不敢再有大动作。”

    罗铭点头,“不错,所以我才更要去,我想”

    四顾无人,罗铭才道“我想刺杀石洪升,让北莽国中彻底内乱,这才是一劳永逸,杜绝后患的法子。这法子要是成了,起码十年内,北莽都别想再起攻打东离的心思。”

    蒋念白一惊,“这,主意倒是好的,可太过凶险,万一不成,你死无葬身之地。不行,不行”

    罗铭笑道“做任何事都有危险,只是轻重不同而已。北莽虽然答应撤兵,但过上一年半截,石洪升稳定住国中局势,一定贼心不死,会再次发兵攻打东离。我思虑多日,觉得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趁这几年工夫,我们也可休养生息,攒足了家底,再打起仗来,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措手不及。”

    蒋念白见罗铭说得坚定,知道他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劝他,心里搜罗盘算,看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帮他。

    第二日,罗铭就派使臣去北莽营中,找宁幕欣回复议和之事。

    两边商议定了,北莽先行退兵,罗铭带着石方城押后,一起跟着北莽大军回新渝。

    事情有了转机,罗铭立刻修书一封,给天庆帝罗平,问他的意思如何。

    又过两日,罗铭没有等来天庆帝的回信,却等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见到流烟的那一刻,罗铭真觉得恍如隔世。

    流烟跳下马车,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万军中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喊了一声“罗铭”,声音已经哽咽得不像样子。他快步走上前去,也不管三军将士还在后面看着,就一头扑进罗铭怀里,紧紧抱住,不住用手抚摸,直到确定这个温暖的怀抱真的是存在的,而不是他夜夜梦回的幻想。

    罗铭用力抱紧怀里的人,流烟又瘦了此,脸上也都是憔悴之色,想来是自他走后,就没有一天不牵挂自己的。他也不知是怎么着急赶路,身上衣裳灰蒙蒙的,脚上的鞋也破了,露出一截脚趾。

    罗铭一弯腰,把流烟抱了起来,大踏步往将军府走。

    流烟一惊,此时才想起不妥,忙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

    罗铭大大亲了一口,吻在流烟唇上,“老实点,不然我可在三军将士面前,就地将你办了”

    流烟脸上一红,真怕这个人言出必行,真会说到做到,也不敢再动,由着他将自己抱回府衙。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看周围人的神情。

    回将军府洗漱一遍,帮流烟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罗铭怕他饿了,忙又张罗吃食。

    此时没有外人,流烟哪里肯放罗铭走,拉着手左看右看,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不错眼珠的盯着,目光中都是爱恋。

    罗铭心里发胀,只好坐着不动,任由他毫无顾忌地看着。两人四目相对,罗铭突然觉得不满足,重新又将流烟搂进怀里,一遍一遍亲吻,安抚着两颗悸动不安的心。

    许久罗铭才问“你怎么来了边关凶险,不是要你在靖王府里等我”

    流烟微微一笑,“心里惦记你,就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事实却远不是如此。

    罗铭走后第二天,流烟就后悔,后悔不该因为怕连累罗铭,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边关。流烟生性内敛,情感都压在心里,有事也不与人倾诉,何况是感情这样私密的事,他更是压在心里默默承受。

    每日在靖王府里等着,从日落到天明,每过一个时辰,他都要到王府门口张望,就算明知罗铭不会回来,流烟也想站着那里,幻想着能像往日一样,罗铭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前的大路上,笑着对他说“我想你了。”

    从分别的那天到现在,流烟的心一直被不安笼罩,每日连觉都睡不好,一入睡就会梦见罗铭,梦中的罗铭被人围困,浴血奋战却不能突围。流烟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都要吓出一身的冷汗。

    时光慢慢流逝,到了一个月,流烟再也等不了了,虽然也能接到罗铭传回来的书信,可薄薄一张纸上的只言片语,已经满足不了流烟想念的心情。他把靖王府里的事务全交给崔太监管理,安顿好后,片刻也不停留,驾着一辆马车就往边关赶。

    这一路上他不知吃了多少苦,风餐露宿这些都不必说,边关打仗,有不少玉龙关上的百姓举家迁移。关内流民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冻饿而死的数都数不清。为了一口饭吃,不少身强力壮的汉子落草为寇,四处去抢。流烟几次遇到暴民,要不是有追风在暗处保护,他能不能平安来到边关,还不一定呢。

    、第74章 退兵

    罗铭仔细询问,流烟还是那一句想他了,再也问不出别的。

    罗铭心里叹气,看着流烟骨瘦伶仃,胸前后背有不少擦伤,右边胳膊还有一处刀砍的伤疤。哪里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一切都好了。

    知道再怎么问,流烟也不会说出来。罗铭心疼之余,又觉得有点恼火,这个人太顽固,相爱之人彼此依靠不是应该的吗,他这样藏着掖着,虽然明白他是一番好意,可心里到底还是觉得别扭、难受。

    发狠似的把流烟往怀里揉了揉,罗铭怒道“为何不让父皇派一队官兵护送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来了。”

    流烟闷闷笑道“皇上哪会答应让我来。再说你不是不让我见他,临走时还千叮万嘱,说皇上叫我去也要找理由推脱么”

    流烟笑得欢快,罗铭也彻底没了脾气,不由跟他笑起来,吻了吻他,拉流烟起来吃饭。

    众人知道流烟来了,全都欢喜异常,拉着他问长问短,询问京中家人的情况。流烟一一报了平安,众人更加高兴,安排下酒宴为他接风。

    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米英杰。

    在京城时,他就喜欢流烟,流烟性子柔和,也不像罗铭,虽然平时笑呵呵的,看着挺好说话,也挺宠他。但一遇到功课、武艺方面的事,罗铭却一点都不娇惯他,米英杰偶尔偷懒,罗铭只要抓住,就是一顿狠骂,半点情面都不讲,有好几次都把米英杰骂得抹了眼泪,还是赵猛讲情,才肯给他个好脸儿。

    罗铭在米英杰心中,是兄长、是严师,尊敬之外也有些怕他。而流烟则不同,米英杰是打从心眼里的亲近、喜欢,一见面就扑上去撒欢,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米英杰人长得好,嘴又甜,一口一个“流烟哥哥”,哄得流烟真拿他当自己的兄弟,疼到了心里。孩子觉得委屈,流烟自然要好生安慰,这一通嘘寒问暖,把米英杰问得心里跟喝了蜜似的,又甜又暖。

    两个人一起说话,米英杰问起父母和姐姐,流烟顿了顿,还是说了一切安好。

    米英杰不告而别,米府也乱了套。一发现人不见了,米老夫人急怒攻心,一头栽倒。米老大人也气得不轻,骂了一通,又哭了起来,一时明白一时糊涂。这可急坏了米小姐,她一个未出闺门的女孩儿,又要忙着照顾母亲,又要安抚快急疯了的父亲,顾左顾不了右,真是乱得没了头绪。还是柳子期知道后,让柳宁江到米府里帮忙照应,这才渐渐稳住阵角。

    米夫人中风,病势凶险,差点一命归西;米大人明白过来,就跑到天庆帝跟前哭诉,说来说去,米大人没有好了,倒把罗平的伤心事勾了起来,两个父亲抱在一起痛哭,都骂儿子不孝,为国尽忠就连家里的老父都不顾了

    流烟来后第七日,天庆帝派快马传来圣旨,罗铭领众将在将军府前接旨。

    圣旨上先褒奖了边关将士,还说随后会送来一批物资,犒赏三军。这次跟罗铭来的文官武将也各有封赏,官阶都上调了一级。赵猛升得最多,六品校尉直接升至正三品参将,俸禄也多了几十石米粮。

    圣旨之外,还有一封书信,信是写给罗铭的,罗铭拆开一看,差点笑出来。

    信里没写别的,就三个字不许去

    罗铭忍了半天,将书信叠好,收进怀里,想着如何给天庆帝回信。

    北莽之行他是一定要去的,如今也只有先斩后奏,安抚好天庆帝,等他平安回来,再去罗平跟前请罪了。

    天庆十八年一月,北莽退兵。

    三十万大军一日之内整装开拔,第二日,罗铭在太平岭准备就绪,跟在北莽大军后面,一路向北莽都城新渝进发。

    石洪升不准罗铭多带人马,此次随行的,除去罗铭、流烟、蒋念白、赵猛、刘喜、米英杰六人,还有十几位文官、武将,和谈官员共有二十人,肖文恺、司马鸿等人也都随行。其余还有三千亲兵,押着石方城走在最后。

    罗铭本不肯带流烟去北莽,劝他在太平岭上等自己回来。

    流烟根本不听,这次离别,他已经吃够了苦头,他再也不想远在千里之外,担惊受怕的等着。

    米英杰则是硬要跟着,还放出狠话,如果不带着他,他就像上次似的偷偷跟去。

    去北莽可不比上次,上次再怎么样也是在自己国家的国土上,再折腾也不会闹出两国交恶的矛盾,如果放米英杰一个人走,他到底还小,历练不够,谁也料不到能出什么事,还不如带在身边省心些。教训两句,罗铭也就由着米英杰跟着。

    朋友、爱人,都跟他一起深入虎穴,罗铭深感责任重大,几晚失眠,考虑去北莽后要如何行事,才能让他们一行人都平安无事的返回东离。

    前路漫漫,罗铭有些迷茫无措,想到已经是敌非友的燕君虞,心里更是空落落的,像无端缺失了什么,怎么都不心安似的。

    流烟看在眼里,也并没说什么劝慰的话,罗铭与燕君虞的事,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才好。他们俩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决不肯轻易低头,若想重新和好,恐怕要经历好一番波折才行。

    走了半月,已到了玉龙关,再往前走,就是两国的交界处了。

    这一路上,所过之地到处一片惨相,冬日残雪未褪,四野都是白茫茫的,雪地里常能见到百姓的尸体,这其中有些是依恋故土不肯离开家园的,还有一些是跟随司马鸿大举迁移时掉队的老弱妇嬬。

    荒城野地,光秃秃的景象满目创夷。东离将士心中都不是滋味,罗铭下令,凡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尸体,全都就地掩埋,再搜罗一遍,看看还有没有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当晚在玉龙关扎营,宁幕欣来送信,说北莽大军已全部撤出玉龙关外。

    众将士全都长出一口气,这半年的仗打下来,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宁幕欣送完信后,就笑眯眯地说道“皇上怕靖王路上寂寞,特派下官随行,护送靖王去新渝。北莽境内,多是崇山峻岭,草原谷地,道路十分难行,下官前来,一来可为靖王做个向导,二来也可为靖王介绍一下北莽的名山大川,风土民情。”

    众将听他说完,俱都冷笑,不就是北莽国主派他来监视吗,说的倒好听。

    宁幕欣也不看众人脸色,朝罗铭施了一礼,自来熟的进了东离的营地。

    一入北莽境内,罗铭就把石方城放了出来,给了他一匹战马,让他随意。

    石方城这些日子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也不用风吹日晒,整日拼杀,躺在马车里除了吃就是睡,倒是养得白胖了许多。他一上马,立刻来了精神,先来回兜了两圈,回到罗铭面前,哈哈大笑“我们北莽人一天不骑马,浑身都不自在,这些天可是憋死我了”

    现在也没必要再拿石方城做要挟,罗铭给他战马,让他快马加鞭,追赶走在前面的北莽大军。

    石方城却一甩脑袋,“都不打仗了,还追他们做什么,反正我与你都是要回新渝,不如结伴同行,可比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有趣多了。”

    罗铭也就随他,可没等过了两天,罗铭就知道石方城嘴里说的“有趣”,是怎么个有趣法了。

    石方城嗜武如命,自从让罗铭抓回来,他心里就一直别扭着,立誓一定打赢罗铭一回才罢休。

    这次同行去新渝,路上有大把的空闲时间,石方城只要见到罗铭,就要跟他比试,小到摔跤,大到上马对战,总之是没有一会儿消停的。

    罗铭开始还应战,赢了石方城几次,见他非旦没有泄气,反而还越输越战,越战越勇,从一天一回的比试,愣是加到了早午晚三回。

    这可真是烦人了,就算是让罗铭白揍人,也有个腻歪的时候不是,谁有工夫总陪他玩去。躲了几回没躲开,罗铭想着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大事,干脆向蒋念白交待好了一切,趁天黑后众人都睡下了,偷偷带着流烟,脱离大部队,两个人绕开官道,转向西行。

    西边是一望无尽的草原,穿过草原,就进入北莽腹地。

    三月中旬,天气已经回暖,草原上一望无际,尽是绿色,真如置身绿色海洋一般。微风袭来,阵阵草木清香,偶尔在绿色当中,还能看见几点浅粉、嫩白的颜色点缀其中,小小的野花摇着细长的颈项,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一离开军营,罗铭就撒了欢儿,也不骑马了,将黑马拴在马车的车辕上,自己钻进车里,也不赶马车,任由马儿随意在草地上乱走,停停歇歇,有时半天还在原地打转,罗铭也不管它,只自在的和流烟倚在马车里,享受难得的清静。

    流烟也没想到,北莽之行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在东离时,罗铭整日忙着朝中、军营里的事务,根本无睱与他亲近,谁料去虎穴狼窝的路上,竟能有如此悠闲甜蜜的时刻。

    两人心有灵犀,谁都不提北莽的事,每日只是牵着手在草地上转悠,罗铭打猎,流烟就架火烧烤。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流过,河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嬉戏,抓几条白鲢回来,剖腹去腮,冲洗干净,炖上一锅鱼汤,再配上新鲜烤好的兔肉,真是神仙一样的快乐日子。

    、第75章 游

    游玩几日,罗铭还不尽兴,沿着河水一直往西去,渐渐走进草原深处,又行了五十里,遇见一座高山阻路。

    山高万仞,人难攀行,在山脚下转了一会儿,流烟突然发现一块山石后面,有一处狭小窄缝隐在大树杂草之间。拨开枝叶,穿过杂草,窄缝渐渐显露出来,地上一条细细水流自窄缝中汩汩而出,蜿蜒前行,汇入远处的河水当中。

    这条缝隙有一人宽,几丈高,又细又长,直直自山上斜劈向下,像有人用巨斧将山劈开了一条口子。往缝隙里看时,只见黑黢黢一片,也不瞧不清里面有什么。

    罗铭拉着流烟往山缝里走,流烟顿住脚步,劝道“别去了,万一里面是野兽的巢穴,咱俩都不够它一顿饭的。”

    罗铭指了指地下,温柔笑道“这山缝里既然有活水流出,那里面一定通向别处,左右无事,我们就进去看看,就算有个把狼虫虎豹,我也会护着你的。放心,真要碰到野兽,到时你就跟虎豹们打个商量,就说我身上的肉多些,让它们先吃我,放你逃走。”

    流烟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次游玩,流烟算是见识了罗铭没正经的样子,哪有在东离时万人之上的靖王架子,就连在草屋中时,也没见过他这样一副调皮、逗趣的模样。不过,这样的罗铭,倒更让人觉得亲近,流烟心里也更添了几分喜爱之情。

    钻进山缝,顺着水流往里走,脚下都是湿滑绿苔,罗铭伸手揽着流烟,两个人互相依靠,慢慢往山缝深处走,越往里走,越是觉得宽阔,罗铭晃动手中的火把,渐渐照不到山洞全貌,耳边水流声一直不断,两个人也一直随着水声向里走去。

    猛然间前方白光一闪,光亮倏然变大,远处现出一个豁口。

    罗铭一喜,和流烟快步走过去,穿过豁口,只见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处深谷,也不知是怎样的地壳变化,才形成如此鬼斧神工的奇异所在。

    深谷正在两山之中,两边高山围绕,只留一线青天,山两侧俱是青松翠柏,绿树连荫,这还不算,最奇的是,山中绯红一片,如云霞缀地,缀满山间,仔细看时,竟然漫山遍野都开满了红鸾花。

    水流的源头处,有瀑布从山上直泄而下,银白水花似倾珠泻玉,落在一潭碧水之中。潭水边的红鸾花开得也最为繁盛,朵朵大如团扇,红得娇艳欲滴,一簇簇的长在半人高的花树上。

    流烟一见就愣住了,再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一直想看的红鸾花,而且还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

    罗铭拉着流烟进谷,跳下断石,往潭水边去。谷中有不少鸟兽,见了人也不知躲避,反倒有小鹿、小鸟凑上前来,亲呢的磨蹭在两个人身边,十分可爱。

    驻足玩了一会儿,摘些野果喂食,这些小动物们挑嘴得很,也有吃的,也有嗅嗅就躲得老远的。

    罗铭难得看见流烟有这样活泼放肆的时候,站在一边瞧着他东边跑西边跳,真觉得岁月静好,怡然自得。

    到了潭边,水声震耳,水珠像穿了无形丝线,细细密密水帘一样挂在碧水潭上。

    罗铭看见潭水清澈,三两下脱了衣裳,跳入潭中,一个猛子扎下去,不料潭水竟意外的深,下潜多时也不见底,赶忙游了上来,招呼流烟道“快下来,这水好凉快。”

    流烟见罗铭游得欢快,也脱了衣裳下去,游至罗铭身边,两人并行在水中打转。

    流烟只着一件里衣,裹着下半截身子,上身裸着,露出胸前粉白细腻的皮肤。罗铭游了一会儿,心思渐渐转到别处,趁流烟靠近时一把抱住,吻上他微凉的唇瓣。

    也许是此处天地间只剩下罗铭和流烟两个,这吻令流烟格外动情,亲吻许久,流烟小心回应,舌尖轻轻舔舐,划过罗铭唇边。

    游了将近一个时辰,罗铭才搂着流烟向岸边游。

    潭水寒凉,两个人上岸时已是浑身冰冷,罗铭忙打开包袱,找出自己一件衣裳,把流烟裹得严严实实,看着不会着凉了,这才放下心来,自己穿衣。

    嘱咐流烟别动,罗铭四处找来枯枝,架起来用火镰打着,拢得旺了,坐下将流烟抱在怀中。

    烤火多时,两个人的身体都暖和不少,罗铭依然抱着流烟,不肯让他起来。

    望着眼前跳动的橙红火焰,罗铭吻了吻流烟发顶,轻声道歉。

    流烟奇怪,回头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道起歉来”

    “这次去北莽,也许是有去无回,单单我一个人死也就罢了,还要连累你”

    罗铭还要再说,流烟已经伸手捂在他嘴上,摇头道“什么连累不连累,要真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你。我半点武艺没有,也不像蒋大人那样,通晓北莽语,又智计双绝,你遇到事情都可与他商量。可我呢,无才无识,唯有过目不忘这个本事,恐怕此行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这样没用的我,你也觉得是累赘、拖累,会嫌弃我”

    罗铭忙摇头,苦笑道“我哪会嫌弃你,整颗心里装的都是你,怎么喜欢都嫌不够呢。”

    “你也会说,怎么喜欢都嫌不够呢。我,我不也是,爱你爱到了心里,怎么喜欢都唔”

    流烟未及说完,话语已经被罗铭堵在口中,辗转亲吻,罗铭突然觉得唇边苦涩,放开流烟,才发现他眼中滚下泪来。

    罗铭慌了手脚,抬手抹掉流烟脸上两行泪水,急道“我,都是我不好,好好的出来游玩,说这些做什么,真该打”

    流烟勾起唇角,用袖子使劲蹭了蹭脸上的泪痕,强笑道“我其实是欢喜的,就算我们真的回不了东离,只要和你一起,我也是欢喜的。”

    罗铭心中感动,紧紧搂住流烟,将他埋入自己怀里,能有一个如此待他的知心爱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又在谷中盘桓几日,罗铭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出了深谷。

    罗铭的黑马极通人性,主人不在,它就自己在山边等候,饿了有吃不完的新鲜草料,渴了就喝两口山中流出的活水,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它等了几日,乍一见罗铭从山谷出来,还是难掩兴奋之情,四蹄飞奔,飞快跑到罗铭跟前,马头甩动,直往罗铭身上拱去。

    罗铭梳理马鬃,又从怀里摸出两块桂花糖,塞进马儿嘴里。那黑马吃得香甜,更加摇头摆尾,朝罗铭撒娇。

    为了追赶东离将士,罗铭二人干脆弃了马车,两人共骑,骑上黑马,纵马朝北而去。

    赶了五天路,这才追上东离将士。

    先见过蒋念白,大略问了这些天的情况,得知平安无事,回营帐去换衣裳。

    晚饭时,宁幕欣一见罗铭,立刻大声惊叫,“哎哟,我的靖王千岁,您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下官都要发下人马四处去找了。下官受皇上重托,一定要将靖王千岁平安带进新渝城。您说走就走,这,这不是让下官为难吗万一您在北莽国土上有个一差二错,下官可担不起这个罪过。”

    “怎么北莽国主还要你对本王严加看管,连行踪都要一一向你通报”

    宁幕欣听罗铭语气不善,赶忙笑道“这可是没有的事。皇上看重此次和谈之事,才特意派了下官前来引路,就是怕这一路上所过州县有怠慢靖王的地方,有下官在诸事都比较方便。哪有什么看管之说这个决没有,没有”

    罗铭淡淡一笑,也不揭穿他话里的虚情假意,应付两句,各自找地方吃饭。

    罗铭偷偷溜了,石方城发现后气得跳脚,在营地里转了三天磨,还是没等回罗铭,他一怒之下,连拆了三顶营帐,骑马先回新渝去了。

    石方城走后,宁幕欣倒是真的着了急。他这次来,主要目的就是看着罗铭,如今人没看住,还跑得没了影子,他四处找人去问,蒋念白故意装糊涂,赵猛等人则是干脆不理他,宁幕欣急得差点上房。

    又过了一天,等宁幕欣冷静下来,细细思量蒋念白、赵猛等人都在此处,罗铭决不可能是私自逃回东离了。如今有这么些东离将士在,罗铭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怕他不回来。

    又急了两天,宁幕欣就恢复如常,该吃吃,该喝喝,安心跟着东离将士往前走。事实也真如宁幕欣所料,罗铭出外游玩半个月,就赶回了营地。

    米英杰缠着流烟,问来问去,得知他和罗铭去了这么一处好地方,不禁心里痒痒,连声说想去。

    赵猛拍了胸脯,“咱们回去时,哥哥带你去”

    米英杰“哼”了一声,半晌才刺他道“你个糙汉子,能懂风花雪月的事”

    赵猛大脸胀红,回道“那些花呀月呀的,能顶饭吃再说我懂不懂有什么要紧,你喜欢不就成了。只要你喜欢,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米英杰见他满脸挚诚,知道赵猛一定能说到做到,就算自己让他去刀山火海,这个朴实汉子也会二话不说,一头扎进去。

    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茫然无措,米英杰一时盯着赵猛,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76章 贵人

    东离将士一路穿州过府,又向北走了一个月,再过两三座城池,就能到达北莽都城新渝。

    这日,天色已晚,扎下营盘,米英杰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座小城,就想进城里去逛逛,顺道找个馆子好好吃上一顿,打打牙祭。

    和罗铭说了,罗铭摇头说不许。

    米英杰耷拉着大脑袋,拉流烟衣袖。流烟看他眼巴巴的,应该是想去极了,这大半年他都窝在军营里,又正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想来也是憋闷坏了。

    流烟笑对罗铭道“我正好也想进城里一趟,营里的油盐都不多了,也该采买添补,我跟英哥儿进城去,买了要用的油盐就回来。”

    营中采买等事都有专人负责,油盐等物的添补也自有伙头军管理,哪用得着流烟去操心。罗铭明知流烟说这话是为了找个理由和米英杰进城,盯着流烟看了半晌,却怎么也不忍心板着脸去教训他。

    两边正僵持,蒋念白、赵猛等人进来,听米英杰说了此事,心思也都有点活动,齐声说想进城去看看。

    罗铭拗不过众人,只好同意大家一起进城,吃了晚饭再回营来。这些日子不是打仗就是赶路,人人都厌烦透了,早想四处逛逛,换换心情。

    他们这些人有大半都是抛下妻儿,背井离乡,等到了新渝城后,还有更大的难题等着他们,罗铭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再去较真苛责,否则也未免太不近情理。

    小城离得不远,众人一起步行,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见他们一伙人足有二十几个,其中大半腰里别着家伙,一看就是些练家子,又身穿东离服饰,实在是可疑。两个士兵把住门洞,拦住东离将士的去路,不让他们进城。

    宁幕欣忙凑上前来,从腰间解下鱼符,拿给守城士兵看。

    守城士兵位小职低,又没有品阶,连个未入流的小官吏都算不上,自然也不认得那些朝中显贵的鱼符长得什么样子。

    拿着宁幕欣的鱼符端详半天,只认得上面写着“北莽右丞相”几个字,士兵不由嘲笑宁幕欣胆大,竟然连右丞相都敢冒充。

    随手一甩,士兵扔了鱼符,大声斥道“我不管你是谁,没有太守的命令,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准进城”

    宁幕欣在北莽朝堂上也是个人物,官居一品,除了北莽国主石洪升和左丞相汤乾,谁敢跟他吆五喝六的。立刻变了脸色,怒道“有眼无珠的东西,你这乌鹊城的太守,见了本官都要下马行礼,你个看城门小兵,竟然敢呵斥本官叫你们太守来,你不认得我,他却是认得我的”

    此时天都快黑了,那小兵哪肯兴师动众的去叫太守来,横过手中长刀,喝道“别动再往前来,我可不客气了”

    宁幕欣更加窝火,他一路跟着罗铭,就受了一路的白眼,刚才拿出鱼符,满心以为小兵会将他们奉为上宾,恭恭敬敬让他们进城去,他在罗铭面前,也算是争得了一些脸面,能一扫近日的窝囊。哪想到这个小兵压根不识货,见了真人还愣说他是冒充的,竟敢刀兵相向,这不是晦气吗,里子没找回来,倒把面子也丢了,怎么能怪他生气发怒。

    罗铭等人对视一眼,让到一边,看着宁幕欣把小兵骂得狗血淋头,那小兵一怒之下,挥刀就要砍他,宁幕欣吓得缩头躲避,两个人一追一逃,在城门口闹了起来。

    刘喜问道“我们帮不帮他”

    肖文恺对北莽人恨得牙痒痒,哼笑一声,道“帮谁他们那是窝里斗,我看好着呢,咱们上去帮忙,没准宁大人还要怪我们以多欺少,欺负他们北莽人。”故意提高了声音,“我看宁大人玩儿得挺高兴,咱们就退得远远的,在一边看着他玩儿,免得扫了宁大人的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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