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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再世为王 第10节

作者:沈如 字数:23938 更新:2022-01-01 05:15:46

    那个叫出五百两黄金的,是个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面无四两肉,长相略有些刻薄。

    他喊出价钱后,就没人再接口。连喊三声,男人面露得意,叫过家仆来,抬上一箱黄金,抬到台前,倾底一倒,把那箱黄金全倒在了花魁娘子脚边。

    那女子看着满台黄金,心里止不住的悲哀,这钱可真是好东西,就是这些金子,让她连一个女子的尊严都丢弃了;就是这些金子,让她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儿,要去陪一个能做她父亲的男人睡觉。

    唇边的笑容都勉强起来,女子只好转动目光,才能将涌到眼眶的眼泪逼退回心里。

    众人虽叹一块好羊肉落进了狗嘴里,可无奈囊中羞涩,钱不作主,也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个瘦小男人趾高气扬地吆喝,“还有价高的吗如果没有,在下可就与美人入洞房去了哈哈”

    “我出万两,黄金”

    突然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打断了男人难听的笑声。

    众人询声望去,都惊道“这,这不是太平候家的小候爷,白蕴清”

    “是,是他”

    角落里站起一个高大男子,说不上长得多好,但十分魁梧,比刚才那个瘦小枯干的半大老头儿不知强了多少倍。

    人就怕有个对比,白蕴清本就比那老头儿英俊,又在最紧急的时候挺身而出,台上的花魁娘子看他,就像看从天而降的英雄,能救她于危难。

    这一下打破了局势,瘦小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他认得白蕴清,自知要论财力,自己绝不是对手。别说万两黄金,此刻就是让白蕴清拿出十万两来,他也能轻轻松松砸下来。

    男人的眼珠乱转,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狠下心去硬和人家拼,这可不是斗气儿的事,根本就是实力相差太悬殊。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太平候家的小候爷,正房嫡子,未来太平候的爵位一定是他袭的,妹妹又在宫里做皇后。

    可自己呢连京城首富都算不上,生意上还有一大半要靠太平候家扶持、帮衬。

    前思后想,虽然窝火憋气,可也不敢发作,扭曲了一张笑脸,男人冲白蕴清笑道“小候爷何必破费,小人标下这女子,本意也是要给您送去的。”

    这话好酸好假,在场众人都听得倒牙加恶心,暗自呸了一声。

    白蕴清慢步走至台下,向台上的花魁娘子伸出手,“过来”

    那女子娇羞满面,此刻真的是欢喜无限,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轻轻搭住白蕴清的手掌。

    白蕴清牵着女子的素手,款款上了二楼,来到罗铭兄弟所在的阁间前,扣门进去,笑道“二位皇子添点响器听听如何”

    彼此见过,白蕴清笑看罗铭,“靖王千岁,一向少会,你倒真是改了性子,我几次下贴请你过来饮宴,你都不理。看来还是大皇子的面子大些,才能请得动你”

    罗铭笑着支应,“小候爷流连温柔乡,哪里顾得上我,小弟识趣儿得很,才不去上门讨嫌”

    三人说笑着,重新落坐。早有人送上果酒,素白骨瓷碟里装了十几样蜜饯、点心,和一小坛杏花春。

    花魁娘子为白蕴清斟满了杯中酒,拨动琴弦,轻启朱唇唱了一曲临江仙。

    三人饮酒听曲儿,说些风月故事,转眼就到了定更天。

    罗铭饮了几杯酒,听着对面两个人侃侃而谈,暗自叹道看来是他多虑了。

    白蕴清与罗钧说了一晚上的风流韵事,哪位大人喜好什么样的美人,在床上有何癖好,总之话题没有转出床榻之外。看这样子,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罗铭听得有些厌烦,想今晚真是白白耽误了工夫,还不如回家睡觉去呢。

    又坐了一会儿,罗铭站起身,借口说,“屋里闷,我出去转转。”

    白蕴清与罗钧正和花魁娘子聊得高兴,也不理会,挥手说声,“快些回来。”就继续与美人谈笑。

    罗铭出了阁间,转身下楼。到大门外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回府。

    马车夫挥动马鞭,马车轻快地跑了起来,转眼到了胭脂院的后墙。车夫又一甩鞭,马儿发足狂奔,刚要转弯,迎面突然闯过来一个人,车夫急忙勒缰,勒得马儿吸溜溜叫唤,才算没有踩在闯过来那人的身上,车夫吓出一头冷汗,张口骂道“不要命了这么宽的大街,你直眉瞪眼的就往马车上撞,嫌命长吗”

    那人也是一身的冷汗,吓得不轻,跌爬几回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不搭话,踉跄着走到罗铭车前,一骨碌倒进了车里。

    车夫惊得张大了嘴,这是要讹人

    罗铭早听见动静,正想撩开车帘询问,车里已经直挺挺地歪倒了一个人进来。急忙退开一步,借着马车里的微弱烛光观看。

    车里栽倒进来的是个年约二十的青年男子,一身大红的锦袍衬得那人面白如玉,他紧紧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精疲力尽,再也动弹不得。

    车夫上前推他,“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还没怪你挡路,你倒自己爬进人家车里来了”

    推摇两下,那人就是不醒,车夫伸手就要拽他,猛听见胭脂院里传来一阵人声犬吠,“快点,有人私逃快追”

    随着嘈杂混乱的脚步声音,一群人如狼似虎的从胭脂院里杀了出来,直奔罗铭的方向追了过来。

    声音越离越近,狂躁的狗吠声震得瓦上的积雪都抖了下来。罗铭看看马车里晕睡不醒的男人,叫车夫道“先回府再说”

    罗铭的马车刚刚驶离胭脂院,大皇子罗钧就对跪在地上的胭脂院管事郑槐说道“做戏就要做足,明日你就在京城张榜,捉拿逃奴”

    郑槐连声答应,“大皇子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妥了,绝不让靖王起疑。”

    罗钧点点头,看着巷口处的一片黑暗,心里暗自盘算,今日也算兵行险招,到底能不能逼得丞相刘裴狗急跳墙,就要看罗铭的本事了。

    罗钧对身边站着的张桥笑道“张桥,你瞧这一战,是罗铭胜,还是丞相胜”

    张桥微顿了顿,“靖王胜”

    “怎么说”

    “刘裴刚愎自用,这些年被权利迷花了眼,只知道抓着眼前的一点好处不放,目光短浅,竟与北莽国私相授受。他仗着多年来的攒下的势力止步不前,早忘了看看四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掌控的了。而靖王,如今风头正劲,朝中帮他的人不少,看好他的人也不少,想看着刘裴倒楣的人更是不少。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是这一战我们想让靖王羸”张桥微微一笑,露出些自负的意思。

    罗钧略有些疑虑,“刚才那人可靠吗”

    “可靠就算他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但短期之内,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大皇子尽管安心等着就好。”

    罗钧这才放心,笑道“你盯着点,这次一定要给刘裴一个教训一定要逼得他和罗铭彻底翻脸,他们闹得越僵,刘裴和我们的关系也越稳固,到时才能安心的为我们所用”

    “是”

    马车驶到靖王府门口,罗铭一步跳下车来,招呼两个禁卫营的兄弟过来,搭着车里的人进了府门。

    流烟迎了出来,惊问“这是谁”

    罗铭握了握他的手,“从胭脂院里逃出来的,还不清楚是谁,先抬到东跨院里去吧,找个郎中给他看看伤,救醒了再说”

    流烟看了一眼,那人一身红衣,嘴唇白得没了血色,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整齐,看着也没有外伤,正纳闷他哪里受伤了,怎么连个痕迹都没有。

    罗铭轻轻揭起那人宽大的袍袖,搭起那人手掌,给流烟看他的手指。

    流烟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的指缝里扎了十几根银针,乌沉的暗光刺得人心里发紧,未凝固的血滴顺着银针滴落在地上,留下几点触目惊心的红印。

    十指连心,只是刺破手指就疼得要命,何况是像这样生生扎进了人的指甲缝里,那痛楚可想而知,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乍。

    就算是犯了错,这样的刑罚也太阴毒了些。

    流烟不敢再耽搁,急忙带人收拾出东跨院,将人安顿好了,又派人找来郎中为他诊治。

    、第43章 浅欢

    翌日天气晴朗,天空蓝得晃眼,雪后起了寒风,呼啸半宿,天明时风才渐渐小了。

    罗铭照常去禁卫营当值,交待流烟等那人醒了也不要问他什么,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

    禁卫营里一切如常,罗铭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公事,一个人悄悄转到北面山凹里。

    罗铭封王开府后,借口靖王府需要护卫,除了罗平拨到靖王府里当值的一千禁卫外,又单独从禁卫营里调走了三千精兵。这都只是对外的话,其实这三千精兵是罗铭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亲兵,平时并未到靖王府里轮值,而是交由徐潜单独训练。

    徐潜因为叶常锡兄弟的事特别感谢罗铭,对这三千精兵也格外上心,拉到北山山凹里集训了半年,天天窝在山沟里加强训练,可谓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半年过去,这三千精兵已经脱胎换骨,褪去了长居安稳中的麻木,变得如同刚出笼的猛虎一样,个个目光冷凝,身手矫健,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将。

    罗铭兜里的银子不多,还没有那么多钱去买装备来整顿自己的队伍,只能腆着脸跟徐潜磨,从禁卫营里调配武器和马匹来给这三千精兵壮门面。

    徐潜站在山头上,顶着一脸的黄土沫子,得意地指着山里一列列马上厮杀,阵列整齐的将士们,嘴撇到一边,哼道“怎么样,比你那什么障碍跑的破法子强多了吧”

    罗铭提出的是一套现代的训练方法,他接触的军事训练也不多,只能凭着一些听来、看来的方式改进,不过他还是失败了,士兵们都不习惯,他自己看着也别扭,冷兵器时代打起仗来,和前世以枪炮为主的战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罗铭干脆也就不插手了,全都按徐潜的法子来。徐潜早年曾随柳子期打过北莽,虽然只是赶上了战争的尾巴,但却经过最为惨烈的玉龙关一役,才爬上了如今二品将军的位置,实战经验极为丰富。

    这结果罗铭极为满意,他谢了徐潜,又高声向山里吼了一嗓子,“兄弟们,今日训练完了,咱们放开了喝上一场”

    众人欢声一片,齐喊一定要把罗铭灌得爬不起来才罢休。

    罗铭笑着应了,看着一个个线条粗犷,英武不凡的铁血男儿,心里同样豪气干云。

    这个国家,这些人,已经深深印入了罗铭的骨血,就像他生来就是东离国的子民一样,他爱上了这片辽阔土地上的人和物,若是有人敢践踏她一分一毫,罗铭也会如山里这些人一样,拿起手中的武器,去为了她而拼杀。

    罗铭回府已是戌正时分,和流烟一起用了晚饭,就问昨日他带回来的那个人醒了没有。

    流烟轻声道“白天时醒了一回,我给他送了一次饭,他不肯吃,药也不肯上,还吵嚷着一定要见你。”

    “那就去看看”

    罗铭要茶来漱了口,回身牵了流烟的手,两个人慢慢往东跨院里去。

    路上罗铭见流烟情绪不高,抬手摸了摸他额头,“病了怎么恹恹的。”

    流烟笑了笑,“没事。”

    不知怎么,流烟对罗铭昨日带回府的那个人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没来由的慌乱,总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会给他和罗铭本来就薄弱的关系带来什么强烈的冲击。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预感,流烟也说不清,只能怪自己近来多疑敏感,只要有个人靠近罗铭,他的心就会提起来。

    罗铭哪知道流烟的烦恼,只看他笑得好看,心里就化开了蜜似的,拉着流烟的手又紧了紧,生怕他跑了一样,又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半步。

    靖王府空大人少,府中除了后院水榭里人多热闹,其余的地方基本都没人住。东跨院原本是要做罗铭的书房,可罗铭嫌找本书还要跑半个院子实在扫兴,就把书房挪到了他的寝殿里。这个院子也就一直空着,罗铭还是第一次进来。

    精致小巧的院落,正房三间,旁边带着两间耳房,院当中还有一棵高大梨树,这会儿当然没有什么梨花,可满树积雪压枝,看着也别有趣味。

    屋子里的人半靠在床榻上,墨黑的头发披散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褂子,两条手臂都露在被子外面,手指上裹着厚厚的白布。他脸上的表情淡漠,看样子是醒着的,一双眼微阖着,纤长的眼睫细微的颤动,看起来脆弱无助。他长得极美,做为一个男人,简直是美得过分,说是眉目如画也不为过,精致的脸上皮肤像上好玉器,温润洁白,连汗毛都轻得看不见。

    那人听到屋外的脚步声,轻轻张开眼睛,一眼看到罗铭,翻身就要起来,手指碰到床上,他疼得皱了皱眉,还是硬撑着坐了起来,半伏下身子,清润的声音慢慢说道“多谢靖王救命之恩”

    罗铭拉着流烟坐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从胭脂院里逃出来”

    那人目光微转,定在罗铭与流烟交握着的手掌上,微微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奴叫浅欢。是胭脂院里的小倌。我十二岁进胭脂院,一直是做清倌儿,再过几年等契约满了,我攒够了赎身的银子就可以离开。谁知今年九月时,我偶然遇见吏部尚书金大元,他一定要强买我进他府里,我不愿,郑管事就百般折磨挎打我,逼我去金府。昨日我假意答应,趁着郑管事给我松绳索的时候打晕了他,才从胭脂院里逃出来。没想到我刚刚翻出院墙,就和靖王的马车撞在了一起。”

    罗铭听着,仔细回忆了一下胭脂院的院落布局,和浅欢说的没有出入。

    又问他“你怎么认得那是我的马车”罗铭出门不爱张扬,马车上从来不挂什么标记幌子,青布车帏,单乘马车,看着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浅欢苦笑道“我哪里认得,不过是被追得急了,乱撞而已。是靖王心地良善,才救我回府,要是换了别人,早把我扔下马车,或是交给胭脂院里的人了。”

    浅欢说罢又谢了罗铭一遍,他眼中含泪,目露委屈道“浅欢虽然身处风尘,但也曾是好人家的儿女,绝不肯随意被人轻践,我在胭脂院里十几年,一直是清白之身,只等着契约满时,能早日跳出火坑。哪想到天不随人愿,竟然遭此横祸,我多年来的苦心竟都白费了”

    眼圈一红,浅欢掩面拭泪。男人哭起来没几个好看的,和梨花带雨这样香艳的词更是搭不上边儿。可浅欢眼角微红,几点清泪滑出眼眶,润湿了他卷翘的眼睫,真让人觉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流烟急忙递了一方帕子过去,浅欢抻手接了,微微一笑,“多谢”

    流烟让他笑得心里不自在,别扭答道“公子不用多礼。”

    罗铭坐在床榻对面,一直看着浅欢,看着他哀声哭泣诉着委屈,哭了半晌,才堪堪止住,抽噎着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自己的动静。

    罗铭用食指轻轻点了两下桌面,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听你这样说,本王也不好插手去管胭脂院中的事务。既然救了你,本王一定把好人做到底。这样,你在我府里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再送你回胭脂院去如何”

    浅欢显然没料到罗铭会说这样的话。他一向自持美貌,手里玩弄的男人数不胜数,个个都被自己摆弄得服服帖帖。坊间都传罗铭最喜男色,浅欢来时就成竹在胸,深信自己可以迷住罗铭,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谁料到罗铭竟然这样不解风情,他都哭成这样了,竟然还能说出送他回胭脂院的话来。

    浅欢微微愣了一下,心有不甘地瞪了一眼流烟,才将两道多情的目光搭在罗铭身上,注视一会儿,眼中泪光闪动,哽咽道“浅欢不回去。浅欢私自外逃,打晕了管事,又得罪了吏部尚书,若是再回胭脂院,还不知要受多少毒打,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这些人本就命薄,就算被打死了,也不过是草席一卷,扔出门了事。”

    浅欢说得可怜,可罗铭还是面无表情,似是不为所动。

    浅欢咬了咬牙,强撑着床板,迈步下了床,走至罗铭跟前,摇晃着跪下,“浅欢求靖王收留,就算给靖王牵马坠蹬,做个杂役使唤的跟班,也强过再回胭脂院去让人作践”

    罗铭假意为难的又敲了两下桌面,道“你是胭脂院里跑出来的逃奴。如果他们找上门来要人,本王也是难办得很。既然你不想回胭脂院,本王就派人将你送出京城,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绝不让胭脂院里的人再找到你,如此可好”

    浅欢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他算计了一场,没想到罗铭压根不上套儿,怎么也不肯将他留在靖王府里。

    浅欢狠了狠心,从头上抽出一支束发的簪子,惨笑道“靖王不必为难。浅欢命薄,无福得靖王垂怜,能与靖王相识,也算了了今生所愿。”

    说着话,浅欢右手一翻,猛的往下一刺,手里的簪子直奔着心口扎了下去。这样子,竟是宁死也不肯出靖王府的大门。

    罗铭只是静静地看着,也不出声阻止。浅欢半点也没犹豫,簪子刺破布料,尖端捅进了皮肉里,鲜血登时喷溅而出。浅欢身子一歪,勉强站直,目光中含着倔强,死死地瞪着罗铭。如果他再不开口阻拦,浅欢真要血溅五步,横尸当场了。

    罗铭站起身,拨开浅欢握簪子的手,看了看他胸前还在冒血的伤口。好在簪身细小,这伤并不算太重,但刚才那一刺下手狠辣,浅欢显然没有因为要刺的那个人是自己而手下留情。

    能够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暴徒,就是心中城府深沉,总之都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浅欢闻言,忍着疼痛,喜道“多谢王爷”

    罗铭摆了摆手,吩咐丫环扶着浅欢回床榻上躺好,又叫来郎中给他治伤。

    出了东跨院,罗铭边走边思量浅欢拼死也要留在自己府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昨日的事太过凑巧,只怕和大皇子脱不了干系。如果他只是想在自己府里安插眼线,那么有细柳和青云两个人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把浅欢弄进府呢

    、第44章 争斗

    自从浅欢进府,靖王府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浅欢久在欢场,性子十分玲珑,对上对下都打点的妥帖,府里人人都喜欢他,浅欢又常常许些小恩小惠,没几日的工夫他就拢络住了靖王府里的人。

    而流烟为人拘谨,说话办事都一板一眼,他的身份又尴尬,却管着府里几千人的月例、用度。下人们明着不敢乱挑刺,暗地里对流烟却颇有微词,觉得流烟不过一个男宠,却成天端着靖王府半个主人的架子,好不要脸。

    才半个月的工夫,靖王府里的局势就来了个大翻个儿,原来讨好流烟的人也开始渐渐转向了浅欢,原本看流烟不顺眼的,就更是撺掇着浅欢在罗铭面前争宠,好挤兑走流烟。

    府里暗潮汹涌,后院里的战争已经越演越烈。特别是水榭里的那些被送来给罗铭暖床的侍人们,全都蠢蠢欲动,想趁流烟和浅欢争宠的当口,找到让自己出头的机会。

    罗铭每天在外面忙,也没留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崔太监早得了罗铭的命令,看着府里的人。他常年混在宫里,见多了宫中倾轧,这点小把戏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崔太监心眼儿活动,看罗铭留下浅欢,浅欢又长得美艳多姿,比女人还风流妩媚,不禁心里犹豫,这到底要站在谁那边好呢

    这日罗铭才进府,就见浅欢倚着月亮门洞流泪,才问他一句怎么了,浅欢就一头扎进罗铭怀里,哭道“王爷给浅欢作主浅欢初来乍到,一言一行都谨小慎微,生怕犯了府里的忌讳。就是这样小心,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流烟哥哥,他竟然竟然呜”

    罗铭皱眉,一个男人整天泪眼朦胧的,实在让人厌烦。

    退开一步,罗铭语气里满是对流烟的宠溺,笑道“流烟被我娇宠惯了,性子难免固执,在这靖王府里,别说是你,就连我都得听他的。你要有什么委屈,我可做不得主,你还是亲自找流烟去诉吧”

    浅欢恨得咬牙,他不知多少次在背地里下绊子,可无论他怎么说流烟不好,哪怕是和人串通布好了局摆在罗铭眼前,罗铭都是一派云淡风清,根本谈不上什么信不信的话,那样子竟跟看戏似的,只等着自己跟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的演戏给他看。

    浅欢也是心高气傲,从小就不肯服输的,这么多天他跟罗铭的关系还没有进展,他心里比谁都急,再这么拖下去,只会让罗铭越来越厌烦他,还谈什么抓住罗铭的心,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呢,不被赶出王府就是万幸了。

    浅欢忙用袖子拭了眼泪,笑道“浅欢没有委屈,只是怕做错了什么,让流烟哥哥误会了我。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对我,实在不好亲近流烟哥哥自小跟着王爷,浅欢却没有这样的福分。浅欢一定好好跟着流烟哥哥学规矩,以后伺候王爷才能合王爷的心意”

    浅欢走上前挽住罗铭的胳膊,伸手为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裳,脸上都是温柔神色,慢声说道“王爷累了一天,浅欢实在不该在拿这些没要紧的事来烦您。”

    说着扬起一张笑脸,眼角蕴着些关切,“浅欢做了王爷最喜欢的冰糖山药羹,外面天气寒冷,王爷快喝一碗,去去寒气”不由分说的拉着罗铭,进了靖安堂。

    流烟正拨拉算盘拢帐,眼看就要进年关了,满府上下的年例、花红,与朝中官员的贺年礼等物都要有个计较,免得到年底再添忙乱。

    听见罗铭的声音,流烟刚想站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浅欢挽着罗铭的手臂,神态亲密的进来了。浅欢故意紧紧抓着罗铭,见流烟看他,还得意地偏了偏头,靠在罗铭身上。

    流烟有些惊讶,这样大胆的动作他是怎么也做不出的。即使爱一个人入骨,他也只会在心里深情。说来没用,流烟甚至不敢在只有他和罗铭两个人时候,去主动地握一握罗铭的手。

    靖安堂里响起浅欢柔软欢快的声音。流烟深深吸了口气,忙又低下头去看帐。

    浅欢早就用小泥炉煨着一个小砂锅,拉着罗铭坐下,洗净手后盛了一碗,双手捧着送到罗铭面前,“王爷尝尝这冰糖山药羹的味道。我特意跟膳房里的师傅学的,您要喜欢,浅欢天天做给您吃。”

    罗铭进屋后就挨着流烟坐下,先握了握他的手,觉得有些凉,就捂在自己手里暖着。

    浅欢端了汤来,就坐在了罗铭的左手边,正与流烟两边相对,把罗铭夹在了正中间。

    装做没看见罗铭与流烟的亲密,浅欢轻轻吹凉了山药羹,“王爷,可以喝了,这汤不能太冷,不然就没了那股子清香味儿了”

    罗铭勺了一匙送进嘴里,果然有股清清淡淡的香气,恰到好处的缠绵在口中。

    罗铭又勺了一匙,喂到流烟嘴边,流烟低头看着帐本,看见汤匙,连头都没抬,张嘴含住,由着罗铭轻轻一抬汤匙柄,将汤稳稳喂进他嘴里。

    流烟微微扬了扬嘴角,罗铭知道他是喜欢这汤的味道,赶紧又勺了送过去,喂他喝了,看他半天也不瞧自己一眼,不由得嘟哝道“就这么忙”

    浅欢在一旁,气得差点掀了桌子,合着他忙活了一天,就是为了看着罗铭和流烟在自己面前腻歪

    想要插话,可罗铭只顾着流烟,又怕他累着,抽走了他手里的算盘,正软着声音求着流烟多喝一口。

    浅欢心里泛酸,若论相貌,他不知比流烟强多少倍,这么多年在胭脂院里,有多少人肯为他一掷千金,只为博他一笑。可浅欢从没放在心里,他知道,那些千金买笑的背后,只有对他身体赤裸裸的,哪里有半点真情实意。

    浅欢红了眼眶,他有些羡慕的看着流烟,若是有个人能像罗铭一样,对自己百般呵护,他就是不报仇

    这念头一闪而过,浅欢忙甩了甩头。父仇不共戴天,怎么能不报

    夜近子时,罗铭才从书房里出来,沉吟着向暗处吩咐一声,“再去查查吏部尚书金大元”

    黑暗里传来应诺,“追风这就去查。”

    “慢着”罗铭想了想,“把今日送来的东西送到蒋大人府里,给他过目”

    “是”追风等了片刻,见罗铭并无别的吩咐,才翻身越上高墙,消失在黑夜里。

    慢慢踱着步子,罗铭先进流烟屋里看了看。

    前些日子流烟跟自己闹别扭,说什么身份有别,执意不肯搬进罗铭的寝殿里住。罗铭心道自己现在就流烟这么点心灵寄托,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家了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看不见,那还有什么意思。软磨硬泡的,总算逼着流烟搬到寝殿的暖阁里。每晚看看流烟再睡觉,是罗铭为数不多的乐趣。

    流烟睡得正熟,神情恬淡。他身子侧着,半蜷着膝盖,手掌枕在枕头下面,被子已经被他踢到了一边。

    罗铭看流烟睡得安稳,怕吵醒他,放轻了手脚进去,给他掩好了被子,把火盆里的炭火拢得旺了,才悄悄退出了流烟的屋子。

    罗铭住的寝殿极大,前前后后的足有十几间屋子。罗铭的寝室在正中间,流烟就住在罗铭寝室右边的暖阁里,两人的屋子间还隔着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罗铭穿过过道,推开寝室屋门,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这屋子里有人

    因为罗铭的吩咐,明月和春桃再也没有私自进过罗铭的寝室,这屋子除了流烟,罗铭是一概不许外人进的。

    罗铭从怀里摸出匕首,轻轻探着脚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室内一团漆黑,模糊能看清哪里摆着桌案,哪里放在着床榻。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如果不是罗铭训练有素,很难发现这屋子里多了一道轻轻的呼吸声。

    罗铭细听了听,呼吸声是从床帐里传来的。蹑着手脚走过去,罗铭猛一撩床帐,挥动手里的匕首就劈刺下去。

    “王爷”

    娇软熟悉的声音传来,罗铭急忙收住匕首,点起蜡烛一看,床榻里偎着一个人,正是浅欢。

    浅欢只穿着一件大开襟的宽大丝袍,赤着双脚,双腿并拢,半跪半坐的依着床头。那件袍子上也没有钮扣,系带,只用一根五彩丝绦松松的拢住两边衣襟,斜搭在腰侧。这衣裳穿了等于没穿,倒比没穿衣裳更多了几分诱人、煽情的意味,从大开的衣襟里,露出浅欢大片白皙的肌肤,两点红樱点缀在胸前,说不出的惹人遐思。

    浅欢支起身体,软了手脚一般歪斜了一下,丝袍滑落,整个将他赤裸的身体显现了出来。

    浅欢满面娇羞,春情无限,伸手拉了拉掉下去的丝袍,想遮掩身体。眼中欲拒还迎,朱唇微启,声音像清泉入耳,“王爷”

    又喊了一声,浅欢的动作也更加大胆,举步下了床榻,来到罗铭跟前,被宽大的袍子一绊,脚下一个趔趄,双臂一伸,正好扑在罗铭怀里。

    浅欢晕生双颊,微垂着头,拉住罗铭的手掌,放在脸侧轻轻磨蹭,“浅欢为王爷侍寝”

    罗铭的手掌宽厚,一年军营生活,罗铭的手掌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茧,划在浅欢细嫩的皮肤上,刮得微微有些疼痛,浅欢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刚刚刻意的诱惑也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渴望,他举目望去,罗铭也正看着他。

    只听罗铭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第45章 身世

    罗铭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云小公子,你来我府里不是为了跟我睡觉吧”

    浅欢身体僵直,不敢相信似的瞪着罗铭,“云”这个姓氏,还有他原本的名字,他都已经舍弃多年,从他自愿迈进胭脂院的大门起,浅欢就再也不敢提自己姓云。

    “你”

    勾缠住罗铭的身体也羞惭起来,浅欢不自觉地退开两步,拢住了散开的衣襟。

    罗铭慢步走至床榻前,回身坐下,浅欢一直呆呆的站在原地,散落的发丝遮挡住他的脸庞,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想来也不会是欢喜的。

    罗铭摇摇头,揭人伤疤的事虽然残忍,可他若是不这样做,只怕浅欢不会死心,还不知要使出什么手段来勾引他。

    罗铭轻轻说道“京郊十里云家堡,想当年也是名震东离的名门望族,只可惜十一年前,云家被人告发,说他家中私藏祥瑞,有谋逆之心。云家全家问罪,云家堡的当家云振天被问斩刑,云氏一族三百余口皆被发配涿州为奴。没想到,云振天被问斩的当天,云家堡半夜突然失火,那时正是深秋,又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天干物燥,火势难救,一夜间把云家堡烧得干干净净,关押在云家堡里的三百余口云家族众,竟无一人逃出火海”

    浅欢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心里难抑的伤痛,大声吼道“什么失火云家上下三百余口,都是被人杀死的”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浅欢问道,声音轻的像怕惊醒深埋地下的冤魂。

    “被刀劈,被斧砍,血肉横飞,溅得花园里的池水都染成了血红。我的小妹妹,才刚满周岁,话都还不会说,她被人用被子活活闷死,然后挑在枪尖上,摔到了墙角。那面墙可真白,妹妹摔得脑浆崩裂,和鲜血混在一起,桃红粉白的一片”

    浅欢说着,眼前朦胧,明明不想流泪,泪水还是滑出了眼眶,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他躲在柴草剁里,看着云家堡里闯进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们四处杀人,堡里乱成了一团,许多人慌乱地跑着,却在迈步的同时就被人砍倒在地上。他的小妹妹被奶娘抱着,才逃到大门口,就被一个黑衣人追上,长枪挑开了奶娘的胸膛,她栽倒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妹妹大声哭着,那黑衣人怕被人听见声音,就用被子捂住了妹妹的小脸,枪尖挑着她的肚子,狠狠摔在了墙上。

    渐渐的听不见声音,连自己压抑的喘息都听不到了。远方模糊的传来一阵哭泣,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浅欢知道,那是他的小妹妹在哭,浅欢常常能听到妹妹的哭声,他知道妹妹是告诉他,她死得冤枉,死得委屈。不只是妹妹,云家三百余口的冤魂时时都缠绕在自己身边,他们都在向浅欢哭诉,他们要浅欢为他们报仇。

    浅欢颤抖着身体,眼中大滴大滴的滚落着泪水,他没有出声嚎啕,却比大哭出声更让人看得心里难受。

    罗铭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等着浅欢自己平复情绪。一夜之间天地巨变,对一个才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个太沉重的打击。

    前世失去父母的时候,罗铭也曾体会过类似的感受。只是接受结果,罗铭都觉得好像被命运抛弃了一样无助。何况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浅欢心里的伤痛恐怕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要跟随他一辈子了。

    浅欢并没有悲伤多久,他是个很能控制情绪的人,多年的隐忍已经让他练就了一个坚硬的心。他也只是允许自己放纵了片刻,转眼他狠狠抹干脸上的泪痕,平板着一张面孔,面对罗铭。

    被人揭穿了身世,浅欢并没有慌乱,反而有一种隐约的轻松,这个秘密在他心底压抑的太久,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像这样平铺着将一切摆在面前,也许正是老天给自己的一个解脱成功,就为家人申冤;不成功,他就可以做为一个迟到的冤魂,到地下去和家人们团聚。

    不管结果如何,浅欢觉得他都不会害怕。

    心里出奇的平静,浅欢勾起好看的薄唇,浅浅的微笑浮在他脸上,还泛着红的眼眶,配上他那一副褪去风尘的姿态,在沉重而凝固的气氛里,有种压抑的美艳。

    “靖王打算如何处置我是将我交给吏部尚书金大元,博取他在朝堂上的支持。还是将我以逃奴的身份送到刑部,再杀我一回”

    再杀我一回。浅欢轻轻一笑。没错,他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在云家被灭门的时候,他做为云家的三公子就已经死去了。现在活在这世上的,是名为浅欢的恶鬼,他是从地底下爬上来讨债的恶鬼,杀不尽害云家的仇人,是决不肯心甘情愿回到地狱里去的。

    罗铭静静地看着浅欢,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那种被命运玩弄的滋味,越是挣扎着想往有光亮的地方爬,就越是会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回黑暗里,那不是你能左右的力量,当你无法反抗的时候,无助的人是没有救赎的。

    “你好好呆在靖王府里,云家的仇我帮你报了。”罗铭的话说得很平静,平淡没有起伏,像说一件最平常的事。

    浅欢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甩了甩脑袋,又瞪着大眼看着罗铭。

    “你知道我要找谁报仇吗”浅欢知道自己这话问得蠢,罗铭既然能查到他的身世,肯定也查到了云家堡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也知道他想要杀的人是谁。

    还是不敢相信,浅欢喃喃自语地又问了一遍。

    浅欢进靖王府后一再勾引罗铭,本想等他们的关系稳固后,再开口求罗铭为云家报仇。到时罗铭就算不愿意,他也会使尽手段逼着罗铭去做。

    云家的仇人太强大,浅欢自卖自身进了胭脂院,就是为了找到一个肯为云家报仇的人。胭脂院里来往的皆是达官显贵,浅欢一次一次的把希望放在这些人身上,得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浅欢太过自信,以为凭借他的才貌就可以轻易的控制住一个人的心。他没有想到,胭脂院这样的地方,哪里能得来真情实意。欢场买笑,不过是片刻的热络,对方再怎么甜言蜜语的许诺发誓,一旦出了胭脂院的大门,就会彻底抛在脑袋后面。其中就算有那么一个半个是动了真情的,一听到浅欢想要报仇的人,也立刻打了退堂鼓。

    毕竟浅欢的仇人,是东离的丞相,是如今整个东离最有权势的人,谁活的不耐烦了,会为了一个胭脂院里的小倌儿,去得罪当朝一品大员呢。

    多年的挣扎都没有如愿,也难怪浅欢会怀疑罗铭说的话。

    罗铭从屏风后找了一件大氅递给浅欢,“穿上我帮你只是顺手的事,刘裴和我注定不能共存,我迟早要和他正面交锋,杀了他也只是早晚的事。”

    浅欢接过大氅,支吾的说,“可我可我”

    浅欢不敢再说,他这次是和大皇子串通好的,罗钧为什么会找上他,浅欢也不清楚,只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浅欢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大皇子的条件。

    罗铭看出了浅欢的顾虑,既然以后要合作,罗铭也不想成天再与他互相猜忌,干脆说道“我不管你和大皇子之间有什么交易,全都给我忘了从这屋里出去,你就只能听我的命令行事。能做到吗”

    浅欢立刻点头,“能大皇子也没要我做什么损害王爷的事,就是让我盯着靖王府里的动静,时刻向他通报。”

    又补充道“我什么也没对他说过,进府半个多月,我只传过一封信笺过去,信上只是写了些没要紧的琐事”

    浅欢说着苦笑了一声,“流烟看似软弱,却把靖王府把守得像铁桶一样,我打通了半个月的关节,虽然拢络住了不少人的心,可像王爷的书房和一些重要的地方,流烟都派了稳妥的人打扫、管理,我竟然连边儿都靠不上,自然也打探不着半点有用的消息。”

    浅欢自嘲一笑,浅欢摇头叹道“真是小看了他”

    提起流烟,罗铭抿唇一笑。

    双方达成了共识,也就没有必要再兜圈子,罗铭又问了问当年云家惨案的细节,就让浅欢下去休息。

    这一晚大喜大悲,浅欢至今还有点如在梦中的感觉。愣愣的走到门口,又转回身,张了张口,半晌才问“要我怎么谢你”这世上哪有白来的好处。

    罗铭笑道“只要你别再像这样脱光了衣裳勾引我,就算是谢我了”

    浅欢脸上一红,回头看了一眼靠坐在床榻上的男人,心里酸涩得厉害。低声答应一句,“浅欢都听王爷的”转身退出了屋子。

    、第46章 案卷

    “你昨日让追风交给我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蒋念白从书架后的隔层里找出一摞捆扎好的东西,解开线绳,将那摞东西摊开来铺在桌案上。

    “云家堡是名门世家,要论起来历,还要从东离太祖开国时说起。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想来你也听说过,我就不细说了。云家家传几代,家底雄厚,在乐平、明谷县等处都有矿山,产业也算遍布全国。东离朝中,能与太平候白家一较高下的,也只有云家堡了。只可惜十一年前,他家里的门子到刑部告发,说云家私藏祥瑞,有谋逆不臣之心。”

    蒋念白指了指桌案上几张发黄的旧纸,“这些就是当日刑部审云家一案时记录的案卷。”

    罗铭拿起桌上的旧纸,仔细又看了一遍,问道“你可发现了什么”

    蒋念白摇头,“谋逆这种事,难说得很,有时只要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可以定你一个谋逆之罪。东离律例中,若有祥瑞降世,一定要上报朝廷。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有私藏祥瑞者,杖刑六十,流放三千里。”

    罗铭实在是不理解私藏祥瑞是个什么罪过。

    祥瑞这种东西,说来本身就带点杜撰的意思。罗铭知道的所谓祥瑞,只有人们常听说的,比如凤凰、麒麟这些东西。

    本来就是谁也没见过的玩意儿,还要拿这些胡扯的东西给人定罪,简直是让人想像不出。可在这个君权大于天的时代,信奉的就是君权神授,每一位帝王登基,不管真假,史官都要记载国内有祥瑞降世,来映衬一下帝王登基的合法合理性。

    也因此,祥瑞才成了只有帝王皇家才能拥有的,上天降下表示君王有德,治下英明的代表。

    昨日问过流烟,罗铭才知道,原来祥瑞的范围宽泛得很,不只他知道的那几样,像一些长相奇异的鸟兽,一旦被人发现捕获,也会被人当做是天降祥瑞。所以东离律中才明文规定,凡是百姓看见或得到祥瑞,一律上报朝廷交公,自己是不许私下收留的。

    “云家被人告私藏祥瑞,按律也不是特别严重的罪名,以云家当时的家势声望,托一托人情,完全可以大事化小。”

    “那怎么会闹得全家问罪我看案卷上写,天庆五年,云家堡的门子焦大海到刑部告发,说云家当家云振天在家中藏了一只白虎,这白虎白底黑纹,首尾长七尺,能日行千里,是传说中的神兽,云振天出外游历时发现它带回家里,并没有上报朝廷,而是私自养在自家的园子里。”

    罗铭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一只得了白化病的老虎,却害了云家三百余口的人命。

    “往下念呀,后面不是还写着,刑部到云家查找白虎,结果在云家花园的假山洞里,意外抄出铁器若干,黄袍一件,冲天冠一顶,以及与蕃镇守将互通往来的书信。”

    “只有这些”

    “你还想要多少这些东西足可以定一个人的罪了东离太祖留下遗训,除了兵部,百姓不许私制刀兵。当时从云家抄出了七八百件刀枪剑戟,还有与蕃镇守将的往来书信,且不说这些,光是那件黄袍和冲天冠,就够云振天死上几回的了。”

    翻找一遍,蒋念白从案卷里拣出一份,指给罗铭看,“这是当时查抄出的东西,留底上记得清楚,你看看。”

    罗铭接过去看了,叹了口气,“这么说是铁证如山,翻不了案了”

    “按理说是如此。”蒋念白慢慢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罗铭看了他一眼,把手里那摞纸往桌案上一扔,重新靠回太师椅里,从容笑道“说吧。你我之间还卖什么关子。”

    罗铭就知道蒋念白已经有了主意,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把自己从靖王府里叫到他家来,还说了这么半天的话。

    蒋念白理了理头绪,才扬起头,狡黠笑道“此时要扳倒刘裴,咱们还没那个力量,只能使个内部瓦解的法子,给咱们的丞相大人拆拆台,砍去他朝堂上得力的手足,换上咱们自己的人,这样,既有了和刘裴一较高下的资本,也足够让他气得跳跳脚了。”

    蒋念白想到刘裴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罗铭顺着蒋念白的话思量,笑道“好啊你是想先杀金大元”

    “正是当年金大元还只是个刑部员外郞,为了讨好刘裴,他亲自督办了云家的案子,不然凭他的学识、履历,怎么会这么快就升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蒋念白不屑这样钻营的人,提起金大元口气也不好了。

    罗铭翻着案卷,“从金大元下手倒是个好法子。可这案卷我仔细看过,实在找不到破绽,当年的人证、案犯也都已经死得死,逃得逃,只剩一个浅欢,又是空口无凭没有旁证,要想翻案怕是不容易。”

    “没有破绽天下哪里有没破绽的事,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能留下蛛丝马迹的线索。”蒋念白笑说道。

    罗铭奇怪,蒋念白得意一笑,站起身绕到罗铭身后,翻开案卷,找到一处指给罗铭看,“你看看这里。”

    罗铭低头细看,这页记录的是云振天的口供,与现代的刑讯记录很接近,都是一问一答,最后有案犯的亲笔画押。

    “这有什么”

    罗铭刚想说这有什么可看的,他昨晚已经看过,口供上记得简单明了,云振天开始并不承认,可过到三堂之后,云振天突然改了口,对谋逆之事供认不讳,称他与蕃镇守将早有私交,两人密谋已久,只等着时机起兵造反。

    有什么不太对劲。

    罗铭前后翻看,又拿来其他人犯的口供比对,看了三遍,罗铭突然拍案而起,“这个记录口供的人,好像想要告诉别人什么事”

    蒋念白心中了然,笑着刺道“这么半天才看出来,可真是笨”

    “你瞧这儿,这里,这里,这里,分明是一色正楷的口供,却在这几处地方突然将字体换成了小篆,你连在一起再看”

    蒋念白压住其他地方,单把他指的几处亮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下来,“云,振,天,冤。”

    放下口供,蒋念白摇头苦笑一声,“记案卷的主簿也是个可怜的。若是心里没什么善恶,做这种事还好受些,偏偏是个心里有善恶的,他记这份口供时,也不知要经过怎样的挣扎,才能写下这样隐讳的东西,来替云振天喊冤了。”

    “总之是个良心未泯的。要不是他留下这几个字,我们恐怕连半点证据都没有。我派人去查,一定要找出这个记录口供的人,从他嘴里,一定能问出更多有用的东西。”

    蒋念白嘱咐道“还有那个叫焦大海的门子,他一定被人买通,才会以奴欺主,去刑部告状。云家被灭门前他就逃走了,刑部一直发海捕公文抓他,可到现在这个人也不知所踪。你试着找找,只要找到他,云家的案子就能翻过身来。”

    罗铭点头答应,站起身,“我这就去查,放心,只要这个人还活在世上,听风阁就一定能找到他。”

    刚要往外走,罗铭又转回身,“现在还用不着你,你趁机多歇歇,病才刚好,别又累着了。”

    蒋念白最不耐烦别人提他的咳疾,“你忙你的去吧。西北军营的事还没了呢,又揽了这么件难办的事。你还有闲心管别人”

    罗铭皱眉,“再忙也总要顾着你的身体。好,好,好,我管不了你,我让燕君虞来管你,看来如今你也只是怕他了。”

    蒋念白听见燕君虞的名字,突然羞怒交加,脸上泛起一层薄红,握拳吼道“我哪里怕他了”

    罗铭见他突然变了脸,倒笑起来,安抚道“没怕。瞧你急的,脸都胀红了。一会儿再咳起来,君虞回头又得跟我急了。”

    蒋念白更加生气,刚想说话,正巧燕君虞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进来,“仲卿,喝药”

    罗铭听见就笑,笑得歪倒回太师椅里。蒋念白恨得瞪了燕君虞一眼,燕君虞不明就里,端着药碗吹了两口,送到蒋念白嘴边,“喝吧”

    蒋念白接过药碗,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燕君虞。

    燕君虞板着一张俊脸,目光温柔,蒋念白盯了一会儿,一腔怒火竟全都散了,只剩下一点无奈和感激在心里。

    低声嘟哝一句,“怎么偏偏这时候进来”蒋念白一口喝了汤药。

    燕君虞早就等着,又递过三颗红枣来,“把这个吃了,补补气血。”

    蒋念白心里念叨一声,“婆婆妈妈的,”人却听话得很,乖乖接过枣子去,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王爷”

    罗铭刚要出门回靖王府,崔太监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给罗铭行礼后,崔太监解上背着的大包小包,抹了抹脸上的汗,呼呼喘着说道“王爷先别回府”

    罗铭奇怪,“你不在王府里呆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崔太监又喘了两口,才把气息喘匀,“是,是流烟公子让我来的。”

    “流烟府里出什么事了”

    “没有流烟公子说了,让王爷先在蒋大人府上住些日子,先别回王府去。”

    崔太监推推桌上的一堆大包小包,“这些,是流烟公子给王爷准备的换洗衣裳,流烟公子怕王爷身边没个人照应,还派了老奴过来伺候。”

    屋中一时安静,半天也没人说话。

    许久燕君虞才笑道“哟,堂堂的靖王千岁,竟然被人赶出了自己的王府,啧,流烟真是好大的排场。”

    拍了拍罗铭的肩膀,悄声说道“我说,要说起娇惯人,我可真是甘败下风。你平日里是怎么宠着流烟,才能让他敢在年根底下,把你从家里轰了出来

    罗铭也觉得纳闷,早上他和流烟还好好的,两个人吃了早饭,还说晚上一起到街上逛逛去呢,怎么才两个时辰没见,他就让崔太监拿着这大包小包的衣裳,把自己轰出来了。

    心里有点委屈,可转念一想,流烟不是骄纵的人,他会这么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罗铭目光犀利,像要吃人似的瞪着崔太监,把崔太监吓得一缩脖子,心道您别冲我来呀,我不也被轰这儿来了。

    赶紧陪笑解释,“也没什么大事,府里出了点小事故,流烟公子怕污了您的眼睛,才让您在蒋大人府里躲躲清静。流烟公子说了,等他处理好府里的事,就亲自来蒋大人府里接您,向您赔罪。”

    罗铭一听靖王府出了事,立刻想到流烟,急问“出什么事了流烟怎么样”

    崔太监扭捏半晌,抬起头,眯眼笑道“也没大事只是老奴说了,您可千万别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啦我现在觉得自己像只煮熟了的螃蟹,红彤彤的,热乎乎的哦耶,不吃药也觉得自己萌萌哒了

    、第47章 闹事

    说来还真没什么大事,只是靖王府后院里的小事。

    靖王府水榭里养了众多侍人,其中多是靖王府开府时,朝中大小官员送来给罗铭暖床的,加上天庆帝罗平送来的七个舞伎,和大皇子罗钧送来的青云和细柳两人,一共一百零三个人。

    水榭不大,临水而建的小院落,只有七八十间房舍,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居住,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些个姑娘、大爷们又都不是省油的灯,彼此看不顺眼,每日闲得无聊,只好争嘴斗口的,靠吵架来打发时间。

    今日罗铭才一出门,水榭里的人就打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也敢拿来给我们吃”站在屋中的紫衣女子瞄了两眼食盒里的饭食,柳眉登时立了起来,大声斥道。

    水榭里的人难伺候,这是整个靖王府里都知道的。他们其实也可怜,说是给靖王暖床,可自从进府,罗铭就没见过他们这些人,眼看着时光荏苒,年华老去,却连出头之日都没有,也难怪他们要嫌东嫌西的挑刺找事,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每日往水榭里送食盒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厮,也不敢还嘴,陪笑答道“靖王府中三餐都有定例,别说是各位姑娘们,就连咱们王爷,早上也是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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