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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再世为王 第7节

作者:沈如 字数:23250 更新:2022-01-01 05:15:43

    崔太监吓得大叫,“哎哟救命,万岁救我”

    他真是在宫里混老了,知道什么时候该装疯卖傻,什么时候该假戏真做,也知道他今天是把皇后给得罪苦了,若是不扒住罗铭的大腿,替他翻过身来,以后算是没活路了。

    罗铮气得浑身直抖,追着崔太监转起了圈子。崔太监别看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灵活,可就是能在罗铮的马鞭抽在他身上之前躲过去,他一边跑一边喊,嘶哑的声音传得老远。百官听见都不住摇头,对罗铮这样骄纵轻狂都深觉不满。

    罗铮越打不着崔太监,越是生气,皇后出声阻止他也装作没有听见,只顾着甩着鞭子。

    崔太监眼看罗铮的鞭子越来越密,他假意绊了一交,一头就往天庆帝罗平的方向栽了过去,这一跤摔得结实,真正来了个嘴啃泥,罗铮的鞭子紧跟着就到了,一鞭甩到崔太监的后腰上,他惨叫一声,向罗平所在的高台上跌爬了几步,哭道“万岁救我”

    罗平已经不知喊了几声,“住手,”罗铮就是不听,此时也气被得不轻,他高声叫道“羽林卫把四皇子拿下”

    赵猛等人直属皇帝管辖,罗平一声令下,赵猛立刻蹿了过来,一脚踹在罗铮的小腿肚子上,大手一探,顺着罗铮的肩膀一捋,反剪手臂制住了他。

    罗铮气得大骂,赵猛充耳不闻。

    皇后看见儿子被人制住,心里发急,站起身喝道“快放了阿铮”

    禁卫只听皇帝的号令,其余人说话是一概没有用的。皇后喊了几声,赵猛像泥胎金刚一样忤着,动都不动。

    罗铮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挣了几下,头上青筋直冒,他挣不动赵猛,气得哭了,委屈喊着“母后”

    皇后心里更急,她见指挥不了羽林卫,红了眼睛,瞪着罗铭骂道“你血口喷人,找来这个老太监诬蔑本宫,只凭他一面之词,你就想冤枉我和赵婕妤串通一气”

    皇后回头哭道“皇上,臣妾绝没有私自给赵婕妤送过什么月例”

    罗平一见女人哭就头疼,他心软了几分,说道“你不要急,听铭儿往下问,事情自然清楚明白。”

    皇后恨得跺脚,咬牙道“那你先放了阿铮,再呆一会儿,他手臂都要断了,那可是你的儿子”

    罗平摇头,“他御前失仪,一定要罚”

    皇后见他说得坚决,颓然坐下,口中喃喃道“我们母子果然还是”

    她说得心酸,后面的话竟化成了泪珠,滚滚而下。孙长福还没有回来复命,也不知生死如何,她苦心经营一场,倒给罗铭做了踏脚的梯子。越想越是心灰意冷,最后全变成了对罗铭父子的恨意。

    罗铭静静看着眼前一切,眼前危机四伏,实在不是胡乱感慨的时候,可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油然而生,令他不由得想长长叹一口气。

    握了握拳,罗铭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拉皇后下水不过是顺便的事,今日真正的目的还是还原太子一个公道,也为他以后要走的路奠定下一块坚实的基础。

    罗铭重新回到小亭跟前,问道“崔总管的话你可听见了”

    “听,听见了。”

    “他说的是否属实,每月都是丽坤宫的总管孙长福给你们送去月例等物”

    小亭抖了半天,眼神从赵婕妤一直瞟到皇后,又从皇后那里瞟回赵婕妤,张嘴却死活也不敢说出口,咬死道“没有我没见过皇后宫里的人”

    “死妮子,你没见过难道是我见鬼了不成冷宫里人人都一副惨像儿,唯有你们俩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连跟着我的那群猴崽子,都整日在你们跟前讨好,只为了那一两银子的打赏。你还敢睁眼说瞎话,说没见过没见过你是怎么进的冷宫”

    崔太监一番话,说得小亭张口结舌,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崔太监洋洋得意,“把丽坤宫的总管孙长福叫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质我这里记得明明白白,他总共只来过一次,其余都是他手下一个叫贵子的小太监来送的。”

    皇后厉声断喝道“二皇子你问来问去都问不到正题上,就算本宫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给赵婕妤送过东西,也比不上你辱淫庶母的罪过你总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支吾,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为你脱罪了”

    罗铭也知道再难施展,他也无意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之所以费了这半天工夫,就是想让百官知道,此事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里面牵扯甚多,瓦解一下百官原有的固定思维。

    罗铭不再耽搁,转身走至赵婕妤身边,他心里厌恶这样扭捏作态的女人,实在不想和她说话,今日要不是逼到这份儿上,他早就躲她远远的了。

    硬着头皮,罗铭稍稍向后退开一步,斟酌了一下词句,决定还是开门见山,他问道“赵婕妤,你将当日之事再说一遍”

    赵婕妤一直掩面假泣,一头乌发垂下半边,正好遮住她的眼睛,远远的只看见她身体细细地发着抖,又是柔弱又是可怜,人人见了心都不由得发软。

    她听见罗铭的话,猛地抬头,睁圆了一双杏眼,似是不可置信,转眼又满面羞红,呢喃道“那日的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还要我说做什么”那意思明白极了,你做的丑事你自己清楚,何必问我

    罗铭真被她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看她一副柔弱样子,没准比皇后还要难缠。

    罗铭沉声又问了一遍,“赵婕妤,那日之事如何,你再清楚明白的说一遍,不许有半点隐瞒”

    赵婕妤轻轻吁了口气,微微欠身,展了展跪得酸麻的身体,她慢慢开了口,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诉说,娇柔的声音轻轻刮着众人的耳廓。

    “那日是重阳佳节,皇上在后宫饮宴,臣妾也前去伺候。路过宣正殿时,迎面正遇到二皇子走了过来,臣妾以礼相迎,谁料二皇子竟然抓住臣妾的胳膊,将我拖至宣正殿内二皇子当时一身酒气,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我实在说不出口。他力气大得吓人,拼命撕扯我的衣裳,我挣扎不开,才大声呼救,幸亏当时有一队禁卫经过,冲了进来,才保住了臣妾的清白”

    罗铭听完点了点头,不再理赵婕妤,他转身向百官言道“诸位大人,可曾听得清楚”

    大皇子罗钧摇头道“二皇弟,她所言字字属实,还有若干人证,你真是还有什么可辩的快承认了吧”

    罗铭笑道“字字属实等我问她三点,看她如何做答,大皇兄再下决断不迟”

    罗铭并未转身问赵婕妤,而是向罗平说道“父皇,此事儿臣有三点不明一、赵婕妤说她是去重阳宫宴的路上。可儿臣记得,重阳宫宴并非设在御花园中。当时父皇说康乾宫里的墨菊开得正好,就将宫宴移至了康乾宫里,康乾宫在皇城的中轴线上,而宣正殿在皇城的东北角,赵婕妤住的锦屏院则在皇城正西,无论她如何绕路,都不该在去康乾宫的路上绕到宣正殿去除非她是一早就去宣正殿等着儿臣路过。”

    “二、小亭是赵婕妤的贴身婢女,理应寸步不离的跟在赵婕妤身边才对,为何那日小亭却不见踪影。若说是临时有事,一时不能跟着,那也该有其他婢女随侍才对。为何禁卫发现赵婕妤时,只有她一人和太子独处一室”

    “三、后宫嫔妃见到成年的皇子,一律回避。这是祖上就定下的规矩。赵婕妤看见儿臣走了过来,还以礼相迎”

    赵婕妤急忙插口道“那是,那是臣妾看见二皇子走路摇摇晃晃,一身酒气,好像快醉倒了,怕他出事,才上前去问了一声”

    罗铭道“如此更加不对你明知自己孤身一人,而我又一身酒气,神智不清,你不说赶紧回避,或去叫我随侍的宫人来伺候,反而是自己一个弱女子,不避嫌疑亲自上来扶我”

    “我并没扶你”

    “呵,你别狡辩,流烟那日就跟在太子身后,他可以把你当时当日的神情举动一一复述一遍,你的的确确是以身相迎,亲自上来挽住了太子的手臂,半拖半拽的把太子拉进了宣正殿里”

    “你,你胡说你欺负我一介弱质,信口胡言,想颠倒黑白你说我是主动上前扶你有什么证据流烟是你从小的奴才,他自然帮你说话。如此,我也可以说小亭就跟在我身后,她也看见了一切”

    罗铭摸了摸下巴,咂了咂嘴,看着赵婕妤婀娜多姿的身段,干笑了两声,把赵婕妤笑得后背发凉,狠狠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你,你还有什么说的”

    罗铭出声笑道“其实你们倒是设了个好计策来算计我,只是你们好像忘了一点最重要的事”

    赵婕妤慌道:“什么什么最重要的事”

    罗铭没有半点顾忌,长笑一声,高声说道“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东离国的太子,是喜欢男人的我对女人天生硬不起来又怎么会对你起什么不良心思”

    百官中又是一片哗然,罗铭的话说得直白大胆,但却极为有效。人人都恍然大悟,纷纷说道“是啊,太子不是喜欢男人嘛,东宫里从来就没有女眷,他后院里倒是圈养了无数美貌少年,当年某某大人,不是还经常给太子送些调教好的小哥儿过去。”

    “哦,哦,是啊。听说太子被废之后,二皇子就一直住在蒋念白,蒋大人府上,这么说,他们两个是,是那种关系嘿嘿,我说呢,蒋大人也算当世才俊,竟然对二皇子这么尽心尽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蒋念白正呷着小酒儿看戏,猛然听到这么一番言论,一口酒憋在了嗓子眼儿里,气息一顿,呛咳起来,片刻就咳得脸红气喘,两朵红云可疑的晕在两颊之上,让看见的人更加觉得自己所猜属实,一语中的。

    罗铭还嫌不够热闹,急忙上前为蒋念白轻轻拍着后背,柔声说道“慢些”

    这一声百转千回,温柔得尾音都打了颤,人们更加相信他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窃窃私语声不绝,竟然添油加醋地编出了许多版本的风流韵事。

    把蒋念白气得,脸红耳赤,又是好一顿咳嗽,眼见得罗铭满眼戏谑,此时还不能站起来骂他,蒋念白暗自憋气,恨不得给罗铭两脚才解恨。

    燕君虞笑得肩膀直抖,连流烟都不由得笑弯了嘴角,他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看罗铭谈笑自若,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其实不只是蒋念白,罗平和马士詹也变了脸色,这种事也是能放在大厅广众下说的简直糊涂

    、第28章 拨云见日下

    情势逆转,皇后暗自咬牙,就算今日治不了罗铭,她也不会善罢干休,回头看了一眼天庆帝,罗平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罗铭看,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的儿子。一次又一次的期盼,都只换来更加沉重的失望。皇后苦中作乐,心里笑道“罗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你求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皇后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可以甩手推得干净,可赵婕妤却不能。此事如果翻过来,罗平一定震怒,自己诬陷皇子,还私自逃出冷宫,哪一条皇帝怪罪下来,她都是死罪难逃。

    赵婕妤前思后想,偷眼看皇后的神色,心中更凉了几分。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既然她敢做,就早就有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就算她死,她也不会让罗铭好过,只要她咬死了不认,看罗铭还能有什么法子

    赵婕妤将心一横,干脆也不再做戏,她摇晃着站起来,将一把乌发向后一甩,冷笑一声,“二皇子如今说什么,臣妾也不可辩驳,女人命薄,只随你们男人去作践罢了”她转了个身,面向罗铭,凉凉说道“二皇子说什么只喜欢男人,臣妾却不信,你从来没有宠幸过女人”

    赵婕妤这话说得轻轻柔柔,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全场一时安静,可却没人再去应和她的话了,都只是默默的盯着她,神情冷淡。

    百官经此一晚,已经有大半的人相信此事另有蹊跷,二皇子罗铭多半是被人设计陷害,遭了不白之冤;而其余等人,虽然将信将疑,可心里的天平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偏向了罗铭,不再一边倒的只信赵婕妤的话了。

    罗铭心里一喜,这一晚上总算没白折腾。他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服来人去把相关人等都带上来”

    罗铭吩咐一声,燕君虞迈步往御花园外走,罗铭的暗卫追风正守在外面,看管着两个人。燕君虞接过那两个人,追风又隐回暗处。

    燕君虞带着那两个人刚一走进御花园来,赵婕妤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瞪大了眼睛,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勉强站稳了,就紧紧盯着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人看,身体剧烈颤抖,显然是害怕极了。

    罗铭向高台上启奏道“父皇,这是儿臣找来的人证。”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身穿青衣短打,小厮模样的人,“这是重阳宫宴那日,给宫里送酒的小伙计。宫中平日饮的酒,都是从全国有名的酒坊里买来的。而那日所饮的,正是京城中一家名叫青庐的酒坊送来的。”

    罗铭问那小厮道“你说说,那日你送酒时都看见了什么。”

    那小厮只有十三四岁,本来好好的在酒坊里睡觉的,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带进了皇宫,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听罗铭问他,他稳了半天心神,好歹找回了些神志,一眼瞥见高台上坐着的皇帝,心里又是一抖,虽然没人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不敢怠慢,反问道“是问去年重阳的事么”

    罗铭点头,“是”

    小厮道“我只是远远的看见了。那日我跟着师傅送酒到御膳房里,我突然肚子疼,又不敢跟师傅说怕他嫌我事多,下回不带我进宫了。我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我转到御膳房后面的树丛里,刚刚蹲下,就走过来两个人,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师傅说了,宫里的事听见要装没听见,看见要装没看见,不然小命难保。我看他们鬼鬼祟祟,吓得我动都不敢动,躲在树丛里。一直等他们走了,我才出来。

    “那你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其实我也没听见什么,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又说得隐讳”小厮挠了挠头,腼腆一笑,“我没听懂”

    罗铭笑道“无妨,只把你听见的说出来就是了。”

    小厮想了想,歪头道“就听见他们说什么,太子欢情散偷偷搁进去亏待不了你什么的。哦,对了,他们还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纸包,推让了两下,这个我看得可清楚了。”

    罗铭问他“说这话的人是谁,你可认得”

    那小厮道“只认得一个,我们送酒都是交给他的他是尚膳监的太监,专管买酒的。另一个,看服饰也是个太监,不过我从没有见过,不认得。”

    罗铭朝那小厮笑笑,让他退到一边。

    转身向罗平道“父皇,儿臣虽然年少,但也不是轻狂不知轻重的人。重阳宫宴,同今日花朝会一样,百官齐聚,儿臣就算再无状,也不会喝得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据赵婕妤所说,她见儿臣时,儿臣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可儿臣记得清楚,那日儿臣只在宴席上只饮过一杯酒,就觉得身体不适,想回端华宫中休息。走至半路,身体就越来越不对劲,神志也渐渐恍惚起来,后面的事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儿臣由此怀疑,那日儿臣所饮的酒中,一定被人动了手脚”

    其实不用罗铭再说什么,百官听见那小厮的话,人人心里明镜似的。此时众人已经连那一点怀疑都没了,都相信当初的太子的确是被人陷害的。

    罗铭继续说道“儿臣回宫后就开始调查此事,可几经查找,竟发现,凡与重阳宫宴那日有关的太监、宫女,都已离奇失踪,再想找出一个知情人,都已无迹可寻。幸好上天可怜,儿臣找了两个多月,才找到了这个还未被灭口的人证。”

    罗铭又指了指那小厮,那小厮觉得脖子直冒凉气,心里后怕不已,没想到他不知不觉,竟从鬼门关旁边转悠了一圈。以后可再不敢到皇宫里来了,打死他也不来了。

    罗铭又叫了流烟过来,“儿臣记得不清,让流烟给您一一将失踪的人数报上来。”

    流烟沉了沉心神,走近对罗平行礼。转目间先向罗铭展颜一笑,罗铭被他笑得心里发暖,目光也柔和了些,悄悄靠近,和他站在一起。

    流烟高声说道“去年重阳,我亲随太子跟前伺候,与此事相关的人我都记得清楚。”

    他一一说道“那日给太子送酒来的,是一个名叫“李子”的小太监,天庆五年入宫,并无品阶,平时专伺宴会杂役。重阳那日过后,与他同屋的小太监就报了此人私逃。宫里派人追查过,没人再见过此人,死活不知。”

    “刚才送酒的伙计说的那个尚膳监的太监,名叫郭玉贵,去年重阳后,有人检举,说他私偷宫中御酒到宫外贩卖,被尚膳监掌印太监责打一顿,交由内务府处置。谁料当晚,郭玉贵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刑房里。经查证,他并不是自尽死的,颈骨折断,分明是有人先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才将他挂在房梁上。”

    “此外,还有几个宫女和侍卫,也被”

    流烟的话未说完,罗平已经拍着桌案,大怒道“够了”

    他回头狠狠瞪着刘俊,“你知道这些事”

    刘俊垂首道“知道”

    “知道你为何不早说”

    刘俊默然无语,宫里发生这样的事再平常不过,哪一日里没有几个枉死的冤魂,哪里说得清楚。

    罗平又狠拍了一下桌子,恶声道“这里是皇宫,是朕的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被杀,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帝震怒,百官全都起身跪下,齐声道“万岁息怒”

    罗平颓然无力,挥了挥手,“众卿平身”

    罗铭担心罗平的身体吃不消,想要速战速决,他把目光放在最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长得十分清俊,身上虽然穿着一身太监服饰,却掩不住他读书人的倨傲。他面色苍白,身上还有好几处刀伤,血流不止。他从进来就一直看着赵婕妤,两个人四目相对,赵婕妤就急忙错开了目光,不去看他。

    罗铭问赵婕妤道“人证摆在眼前,你还不说实话”

    赵婕妤扬首笑道“臣妾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是二皇子对臣妾欲行不轨,事情败露,还买通这么多人来为自己狡辩,想反咬一口。臣妾问心无愧,无话可说”

    “好我问你,此人你可认得”罗铭一指那清俊的男人。

    赵婕妤微微一顿,很快摇头道“不认得”

    罗铭笑着点头,他走至赵猛身边,从他腰间抽出他挎着的弯刀,寒光一闪,众人皆吃了一惊,御前私动兵刃,这是要做什么

    罗铭手提弯刀,来到那个清俊男人面前,高声喝道“肖云清,你可听清楚了,这个女人说她不认得你。你私入皇宫与她私会,她却说不认得你枉你读了几年圣贤书,竟然做下这等丑事,死了怨也不得旁人”

    罗铭说话间手起刀落,一道寒光破空而下,直奔那男人的颈项而去。

    肖云清被罗铭说得满面通红,羞愧难当,看见刀来,竟然躲都不躲,反而挺身相迎,一心求死。

    眼看刀身疾下,就要砍上,赵婕妤突然扑了上来,大声哭道“别杀他,不怪他,都是我不守妇道,是我勾引他的,他没错,没错你放了他,你放了他,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此语一出,可谓峰回路转,拨云见日。罗铭也并不是真想杀人,只是凭着刚才赵婕妤看肖云清的眼神,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是真的有情,才出了狠招,想赌上一把。

    罗铭收刀在手,看着赵婕妤,“你讲”

    赵婕妤仔细打量肖云清,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不致丧命,可血染衣襟 ,看着极为骇人。她轻轻问道“疼么”

    肖云清摇摇头,决然道“小妹,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死也甘愿。”

    赵婕妤听他叫自己的乳名,心里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她从小自负貌美,心比天高,明明有了青梅竹马的爱人,却还是一心想进宫来,得到皇帝的宠爱,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可进了皇宫,她才知道她错了,错得可笑而离谱。宫中有金银堆就的宫殿和迷花人眼的奢华,却再没有人用心听她说话,再没有人温柔的叫她一声“小妹”。

    罗平近些年心如止水,不再宠幸宫妃。平日里除了到柳贵妃的宫里坐坐,其他的后宫女子,想见皇帝一面,竟是难于上青天。赵婕妤苦熬了几年,不甘心青春白白蹉跎,才被皇后选中,用她去设计陷害太子。赵婕妤早已没了什么争宠的心思,只是想出宫去,和她旧日的爱人相见。皇后就是知道了她这点心思,才用肖云清来引诱赵婕妤就犯。

    赵婕妤听了肖云清的话,嫣然一笑,这一笑真如春花绽放,娇媚无限,她轻轻呢喃,“傻子我早说过,你是个傻子”

    再抬起头,赵婕妤已经恢复了平静,她重新向罗平施礼,语中没有波澜,明白说道“重阳那日,的确是我设计陷害太子的”

    赵婕妤言语清楚,几句话就把如何找人给太子在酒中下药,如何引诱太子进宣正殿等等,全都说了。

    百官愤然,“这样不守妇道的狠毒女子,真该杀”

    “陷害皇子,秽乱宫廷,够她死上几次了。”

    “这个男人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给皇上戴绿帽子,诛九族都不为过了。”

    赵婕妤听在耳中,如若罔闻,垂首跪着,等罗平发落。

    、第29章 小番外

    话说这一日,正是天庆帝罗平的寿诞。宫中一大早就忙碌开来,彩灯高结,红毡铺地,一派喜气洋洋。

    百官朝贺已毕,罗平在宫宴上应景坐了一会儿,就偷偷溜了出来。

    有些期待的蹭进了御膳房,远远就看见大内总管刘俊正低着头在案板上忙活。

    这是罗平最期待的时候,他过寿诞并不稀罕百官朝贺,珍宝古玩堆满面前,他只想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

    早些年太子顽劣,有时连罗平的寿诞都记不得,罗平伤心之余,也就不再期盼什么。

    可不知哪年开始,寿诞这日,当罗平回到寝宫时,总会在卧房里发现一碗擀切得均匀细长的长寿面。

    那面条筋道弹牙,每一根都沾满味道香醇的骨汤,入口并不油腻,反而有种清甜的滋味。

    罗平一吃就喜欢,问是谁做的,人人都不言语。

    罗平也没放在心上,转天也就抛在脑后。可从那一年开始,每一年他寿诞之日,罗平都会在卧房里发现一碗执乎乎的汤面。

    渐渐就走了心思。多少个寂寞的夜晚,仿佛都被那甜美的汤汁吸走了。罗平觉得温暖,每一口面条都像治愈人心的良药,将他一点一点的从无尽冷清里解脱出来。

    站在刘俊旁边,看他两手面粉,正和着一个雪白的面团,揉了又揉,直到揉得不沾手了,刘俊才将面团放下,用屉布盖好了,放在一边醒着。

    罗平看了一会儿,出声道“我帮你吧”

    刘俊吓了一跳,惊愣的看着站在旁边的人,结巴着,“皇,皇上你,你怎么”

    刘俊是想问罗平是怎么发现的,他一向小心谨慎,还以为寿面的事罗平是不知道的。

    罗平戳了戳面团,又说道“我帮你”

    刘俊愣了一会儿,心里突然觉得甜蜜,原来他心里也是期盼的,期盼喜欢的人能注意到他,期盼自己卑微的情意能够不被罗平嫌弃。

    “愣着干嘛朕还等着吃呢”

    刘俊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就好了,万岁回寝宫歇着吧,膳房里腌臜,再污了万岁的衣裳。”

    罗平站着不动,拿起桌上的食材,得意笑道“朕帮你切萝卜,朕切的好着呢”

    刘俊笑意温柔,看了一眼罗平手里的东西,“真不用了。万岁,你手里拿的是藕”

    、第30章 赐府

    赵婕妤认罪,小亭也不敢再抵赖,把她如何被人收买,收了多少手饰、银子,帮赵婕妤与肖云清支开冷宫中的看守,为他二人把风等事也一一如实招认。

    肖云清低头无语,羞愧不已,真觉得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不过,他不后悔,自己家中父母亡故,也不会累及亲人。他假扮太监,被人带进宫里,能与赵婕妤相会,已经了却了今生所愿。此刻他只盼能与赵婕妤一同赴死。

    罗平听完赵婕妤等人的供述,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为罗铭洗清冤枉而高兴,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实在当得失职、窝囊,连自己的后院都管理不清,还让这些个女人心生怨恨,才牵扯出了这样的丑事,还险些害了自己的孩子。若是重阳那日他稍有些想不开,一时气极下旨杀了太子罗平的冷汗淌了下来,真觉得后怕。

    罗平目光怅然,向罗铭的方向望了望,幸亏这个孩子安然无恙,否则自己死后,还有何颜面再去见他的母亲。

    罗平抬手吩咐,将赵婕妤等人押下去,好生看管,日后再做处置。赵猛领命,带人押着赵婕妤一干人等下去。

    罗平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后白婉,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虽然皇后谨慎,几乎把所有与赵婕妤有过接触的太监、管事都杀得干净。赵婕妤也不知是不是有所顾及,把罪名全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一句都没有提到皇后。

    罗平没有下旨追查,算是给皇后最后一点颜面。可今日之后,他怕是再也没法信她夫妻一场,罗平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可若是皇后执意要害罗铭,那这个女人恐怕是留不得了。

    皇后面沉似水,目光里像含着两道冰茬儿,冰冷而锐利。她站起身来,向罗平欠了欠身,“臣妾身体欠安,先回宫歇息去了”说罢也不管罗平的反应,下了高台,扶起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罗铮,招手叫过两个小太监,抬着罗铮,一行人往丽坤宫去了。

    皇后离开时,最后的目光扫在了罗铭的身上,罗铭也算见惯了狠角色,也被皇后的目光盯得后背生寒。罗铭叹了口气,后宫中的争斗,永无休止,且血腥、残酷,今日之后,他算是彻底与皇后站在对立面上,要想活命,就要不停的去算计和防备。想想都觉得累得慌,这也是当初他不愿回来的原因。

    皇后走了,百官却不敢擅动,罗平当着百官的面,宣旨道“二皇子罗铭,孝悌恭亲,仁爱有礼,前日又蒙不白之冤,险些被人害死,传旨,二皇子即刻起封为靖王,食双傣,赐府,着内务府从内廷分拨太监、宫女数人,禁卫营中选精兵三千,为靖王府护卫。”

    百官今晚做了一晚的旁证,赵婕妤等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都知道罗铭受了冤枉,皇帝封王赐府,抚慰一番,也是人之常情,自然都没有异议,连丞相刘裴都无话可说,跟着百官跪下,口称,“万岁隆恩”

    花朝会开到此时,谁还有兴致再去御花园中游玩罗平宣完旨后,百官纷纷告乏,带着家人渐渐散了。

    与开始不同,百官走时,有不少人主动过来与罗铭道喜,口中说着吉祥话,说罗铭经此一难,日后定然万事顺遂,还说罗铭开府之日,一定登门道贺。

    罗铭与他们客气了几句,说了无数,“托福、托福。”

    马士詹走时,脸上还是沉得黑锅底似的,罗铭看见心里打怵,硬着头皮上去笑道“嘿,老师”

    马士詹袍袖一展,差点甩在罗铭脸上,恨声骂道“谁叫你说那些话的”

    “哪些”罗铭装傻。

    “你”马士詹气得抬手,终究不敢打他,又骂了一句,怒道“明日起再把功课加写一倍”

    罗铭差点栽倒,他每日都要去禁卫营当值,除去日常操练杂务,还要进宫陪罗平说话、吃饭,其余时间还要被蒋念白抓着,讨论朝中局势和日后的计划,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忘了完成马士詹留给他的功课。可如今再要加倍真是要了命了

    罗铭赶紧上前讨好,狗腿的跟在马士詹身后,说了无数好话,才算让这位严师收回了成命。

    罗铭知道马士詹是为什么生气。他今日也是故意当着百官的面,直言他喜欢男人的。

    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太子当日只是偷偷摸摸的在后院里蓄养男优,就被万夫所指,时常被言官上疏弹劾。何况是像罗铭这样高声直言,明日不知会有多少奏折抬到天庆帝的龙书案前,斥责罗铭有悖天理,大逆不道。

    也难怪马士詹生气,刚刚才洗清了辱淫庶母的冤枉,又要背上一个有悖天理的罪过,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如果日后罗铭想成大事,登基为帝,这话就更说不得了。在这个时代,子嗣传承乃是大事,哪有个皇帝不立后,不生子的道理

    罗铭不是不知道这些,他清楚明白得很。

    之所以敢当着百官的面这么说,就是因为他有那个信心,用他为这个国家所做出的功绩去堵天下人的嘴,让他可以堂堂正正和他爱的人站在一起。

    立一个男人为后,罗铭有时想来,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没有办法,谁叫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天下人的尊重,一定会为他和流烟拼出一个肯接受他们的天下。

    才送走了马士詹,米英杰就跳了过来,拉着罗铭的胳膊说个不停,罗铭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刚才谢谢你,哥哥带你喝酒去”

    米英杰眼眶一红,险些掉了金豆子,他一头扑进罗铭怀里,骂道“你早就有了打算,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怕得要命,吓死了”说着自己也觉得脸红,一下挣扎出来,梗着脖子说道“我不喝酒喝完臭死了”

    罗铮笑道“你就是个臭小子,还嫌别人臭爱喝不喝”

    米英杰又缠上来,“我喝还不行,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我,我不放心你”

    一个小孩儿,还说不放心我罗铭好笑之余又觉得感动,连声安慰了他几句。

    米德元看见儿子跟罗铭亲热地搂在一起,吓得魂儿又飞了,大喝一声“英哥儿回家”

    “爹我看那个二皇子,言谈有礼,又风度翩翩,是个君子。英哥儿跟他在一处,不会有事的”米英杰的三姐性子温婉,她拉住父亲,轻声劝道。

    “可他喜欢男人”米德元的胡子都要气歪了,吼道“英哥儿要是被他拐带跑了,谁给我们米家传宗接代”

    米小姐愣了愣,心思却转到了别处,她轻笑一声,低声自语道“这样的男人,就算只是在他身边,做个铺床、叠被的丫头,也甘愿了。”

    她这话里藏了说不尽的少女娇羞,米大人一心记挂着儿子,自然没听出来,米夫人却是心里凉了半截儿,一巴掌拍在女儿身上,“胡说什么也不怕臊”

    米小姐脸也红了,和母亲撒娇道“娘女儿就是说说。你没听见刚才那些官家小姐们说的,比女儿的话还大胆露骨呢偏母亲这样较真,还教训我”

    米德元叫了几声,米英杰都装没听见,他一下火了,大步冲到米英杰跟前,跟罗铭施了一礼,说声告辞,拉着米英杰就走。

    米英杰被父亲拖着,还不忘回头喊道“大哥,别忘了”

    罗铭朝他挥手,笑道“忘不了”

    米英杰这才放心,欢欢喜喜跟着父亲回家。

    众人都散了,御花园中只留残宴、孤灯。罗平也早早就回了康乾宫,临行前还对罗铭说道“今日不要走了,去康乾宫里陪父亲说说话。”

    园中落寞、安静,方才那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争斗,仿佛梦境一般恍惚起来。罗铭静静站在无人的空地当中,独自立了好一阵子,直到流烟与蒋念白、燕君虞三人过来找他,罗铭才回过神来。

    燕君虞已经脱了那身太监的衣服,换了一身牙白色的袍子,他懒懒的展了展腰,打了个哈欠,道“总算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你们呢”

    罗铭道“我今日不回去了,要留在宫里。明日我直接去禁卫营,你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就行了。”

    燕君虞斜他一眼,“我做什么不用你管”

    罗铭笑道“谁管你了你还靠我养活呢,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小心我让流烟扣下你的伙食,不给你饭吃”

    燕君虞张了张嘴,切了一声,飞身跳上树梢,又往东边一纵,蹿上屋脊,纵跃而去。

    罗铭笑着看他走了,才骂他一声“别扭”

    他看了看身边的流烟和蒋念白,从席间拿过一坛酒来,破了泥封。说道“喝”先仰头灌了一口,递给流烟,流烟喝罢,又交给蒋念白。

    三人闷声无语,共饮着一坛酒,酒水冰凉,灌入腹中却烧灼起来,燎人的心肺。

    今日一战胜了,明日等着他们的还不知有多少凶险、阻碍,明日之事就留待明日去烦恼,罗铭此时,只想和流烟二人一起渡过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宁时刻。

    、第31章 求情

    隔一时就有小太监过来催促,“靖王千岁,刘总管让我过来接您。天晚了,万岁爷明儿还早起呢”

    罗铭今日难得纵情豪饮,正与流烟和蒋念白喝得痛快,听见这话,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回道“回靖王,快子时了”

    是不早了。

    流烟扶起醉倒的蒋念白,向罗铭道“你去吧”

    罗铭刚才喝了不少酒,微微有些醉意,他拉着流烟的手,轻轻握了握,“路上小心,我让追风送你们回去。”

    流烟被罗铭掌心的热度熨得心里发胀,他点了点头,笑说“好”

    小太监手里提了一盏红色宫灯,在前面引路,罗铭跟着他,慢慢走在宫墙之间的夹道里。

    月色正好,光华四溢,洒在宫墙上,在地上投下半边暗影。

    快到康乾宫时,猛然间从黑影里蹿出一个人来,朝罗铭扑了过去。

    小太监吓得惊呼,“快来人有人行刺”

    罗铭急忙止住,“没事别惊动人了。”

    他退开一步,就见一个人趴在他脚边,跪爬着抱住了自己的双腿。那人嘴里拖着长长的哭腔,哀嚎道“靖王千岁,你一定要救救老奴”

    小太监借着手里的灯光,也看清了来人是谁,这人正是被燕君虞从冷宫里拎到花朝会上的那个崔太监。

    小太监一脚踹了过去,“你好大的狗胆,不是把你关起来了么怎么跑出来的该杀的狗奴才”

    崔太监也不躲闪,由那小太监踢他,只是扒着罗铭的腿不撒手,哭得惊天动地,嚎得一条夹道都起了回音儿。

    崔太监作为人证,刚刚已经被赵猛押回了冷宫。只是他这个人证不像小亭那样重要,也没犯什么重大的罪过,不用关进天牢,被押回冷宫之后,就告诉他一句等候处置,把冷宫大门一锁,就完了。

    崔太监回了冷宫后,左思右想,怎么也不安稳,他可不敢在宫里呆了,万一皇后哪天心情不好,想起他这个小虾米来,她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自己死上十个来回。

    崔太监在冷宫里住了十来年了,对冷宫内外了如指掌,他偷偷从一处埸了半边的宫墙上翻出来,一路尽往暗处钻,躲过巡查的禁卫,跑到康乾宫来,想求罗平开恩,放他出宫去。哪怕是守皇陵,也比呆在冷宫里强。

    他才摸到康乾宫外,正好赶上罗铭走过来,崔太监心思一转,立刻改了主意,才从黑影里蹿出来。

    崔太监哭得大声,连康乾宫里都听到了动静。刘俊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崔太监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罗铭的腿哭得凄惨,那小太监怕刘俊怪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利索,急得又踢了崔太监两脚,也快哭了,“你快放开靖王狗爪子不嫌脏,也敢往靖王千岁身上扑”

    罗铭皱了皱眉,拉住那小太监,“行了他年纪也大了,你打他做什么”

    小太监委屈的瘪了瘪嘴,罗铭看见笑道“快扶他起来吧”

    罗铭拍拍崔太监的肩膀,劝道“你先起来,跟我进康乾宫里慢慢说话,在这里闹腾,像什么话”

    崔太监就等这句话呢,闻言就蹦了起来,把要弯腰扶他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罗平已经换了便服,正倚在床榻上靠着软枕,看一本闲书。远远就听见外面有人哭,没一会儿刘俊进来,禀道“皇上,靖王来了”

    罗平抬起头,从榻上坐起来,“铭儿怎么不进来”

    刘俊躬身道,“靖王在前堂里,和人说话呢。”

    “说话大晚上的在朕的寝宫里等等,这是谁哭呢”

    刘俊不敢隐瞒,说道“是冷宫里的那个崔太监”

    罗平好奇,下了床榻,走出来一看。崔太监跪在罗铭脚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昏天黑地。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老奴求王爷恩典,放老奴出宫,哪怕是去西山守皇陵呢,也比呆在那没人味儿的冷宫里强老奴老了,只想吃一碗安静茶饭,今日为了王爷,老奴得罪了皇后娘娘,还怎么敢在皇宫里呆着,她一不高兴,弹弹手指甲,都够老奴心肝颤上三天的”

    罗平听着心里不快,出声斥道“这是什么话你今日只是讲了实情而已,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崔太监暗自叹道“敢情刀是没架在你脖子上。这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罗铭急忙起身,“父皇怎么出来了要是嫌吵闹,我带他出去说话。”

    罗平摆了摆手,示意罗铭坐下。

    罗平看了崔太监一眼,目光一冷。今日之事刺激了罗平,他现在对宫里这些不守规矩的人深恶痛绝,就是有了这些人,才会胆大包天,眼睛被钱财迷花了眼,竟敢做出陷害皇子的事。

    罗平叫刘俊,冷声说道“这宫里是没了王法了冷宫的大门连个人都关不住你也私逃我也私逃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是怎么做的内廷总管”

    罗平为人平和,很少发怒,对待宫内的太监、宫女,也极少有呵斥或打骂的,他突然变了脸,让人一时摸不着事情轻重,心里更加害怕,一屋子人全都跪下直抖。

    刘俊也要跪下,罗平哼了一声,“你腿不好,又跪不得,瞎折腾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跪了我是让你管管这些人”

    刘俊抿了抿嘴角,躬身答道“是”

    刘俊答应了这一声,就叫人来抓崔太监,拖他出去。

    崔太监哪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撒泼打滚,抱着厅堂正中放着的黄梨木桌案,任人怎么拉他,死活也不松手,哭嚎大喊“靖王救我老奴回去就再没有活路了,冷宫里连个人烟儿都不见,老奴一日老过一日,再回去就真是等死了,老奴不回去,我从小净身,本来就不是男人了,临死临死,难道连个人都做不成要死在那么个背兴的地方,死了被草席一卷,扔到皇城外喂野狗去我宁可去守皇陵,陪着先皇,也不要再回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他说到最后,真是说得凄凉,原先还要费力挤出些眼泪来摆样子,后来心里真的难过,倒哭得真切起来,老泪纵横,嘶哑的声音抽噎着,他身边的太监听着,倒都触动了心事,不由得心酸,也不下死力去拉扯他了。

    罗铭站起身,向罗平求情,“父皇,靖王府里刚刚开府,修葺等事烦杂不堪,流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正要找个宫里的管事过去,帮我打理王府。我讨个人情,不如就让崔太监去靖王府里,给我当个总管。”

    罗铭话未说完,崔太监就不哭了,眼睛瞪得老大,怎么都不相信竟会有这样的好事。

    王府总管,虽然不如大内总管的名头响亮,可贵在没有那么多暗地里的勾当,人际关系也没有宫里的复杂,生活环境要轻松得多,品阶不低,俸禄不少,比冷宫或是守皇陵,不如好出多少倍去。

    这可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事情,他拼死前来,最好的打算也不过是皇帝一怒之下,责打他一顿,将他赶出宫去,发至西山守陵。崔太监当下不敢再闹,眼睛直勾勾的,只等着罗平发话,定他的生死。

    罗平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些人的生死如何,他并不关心,自己的孩子高兴就好。

    罗平在崔太监身上扫了两眼,怀疑道“他行么连个冷宫都管不好”

    崔太监恨不能蹦起来,冷宫哪能跟王府比不是他吹,他本事大着呢,要不是被人嫉恨,被挤兑到了冷宫里,他哪里是现在这般光景。

    罗铭也笑看崔太监一眼,崔太监板直了腰,直溜溜地站好了,直点头。罗铭又笑,“我看挺好。我就是要个忠心于我的人,替我看管好王府里的人。”

    崔太监再也憋不住了,忙表决心,“王爷放心老奴的命是王爷救的,绝不敢有半点异心。王府就交给老奴,老奴一定睁大眼睛给您盯好喽”

    他说话时脸上还有未干的浑浊眼泪,可表情却是兴奋得过了头,罗平也被他说得笑了,“行看他还算机灵,就让他将功补过,给你看管王府。若是做得不好”

    崔太监急忙言道“若是做得不好,老奴任凭王爷处置”

    如此就算说定了,罗铭让崔太监先回冷宫去等着,等过几日,工部拟好了靖王府的位置,开始修建的时候,再派人进来接他。

    崔太监死活不肯,他现在听见冷宫两个字就犯头痛,蹲在墙角不走,说要贴身伺候罗铭。

    罗铭无奈,只好托刘俊连夜送崔太监出宫,先到蒋念白府里安顿下来。

    等一切处理好了,天都过了子时,罗平今晚本来就没什么睡意,又闹了这么一场,更不困了,他拉着罗铭说话。父子俩一个躺在床榻上,罗铭就歪在床榻对面,靠窗的暖炕上。

    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好多闲话,罗平突然问罗铭“今日可有看得中意的女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大哥和三弟都有了子嗣,你也该娶个妻子了。”

    罗铭刚喝了不少酒,一躺下醉意上涌,正在朦胧之间,听见罗平的话,连弯都没拐,就答道“除了流烟,我谁也不要”

    罗平也不是瞎子,那两个人虽然没什么亲密的举动,可从罗铭维护流烟的态度上看,就知道这个人在罗铭心里的位置。

    东离国的历代君主中也不是没有喜好男风的,娶妻生子和喜好男风,在罗平心里一点都不冲突。流烟不过是个奴才,罗铭喜欢他,可以一直将他留在身边,这和娶王妃,一点矛盾都没有。

    罗平心里暗自算计,谁家的女儿可以罗铭相配,他一个人闷头盘算,罗铭哪里猜得到,等了一会儿,罗平还是不言语,罗铭就顾自睡了过去。

    、第32章 点兵

    第二日一早,罗铭与罗平一起用了早膳,送罗平上朝后,出宫往禁卫营去。

    一进禁卫营,赵猛就像猛虎下山一样,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先给了罗铭两拳,跟着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出事前就不能打个招呼让半个营的兄弟为你悬了一夜的心,老子踢死你”

    罗铭连连躲闪,笑着逗他,“谁叫你操心了我又不是十七八的大姑娘,用不着你惦记”

    赵猛几次打不着罗铭,更急了,飞身跳起就冲罗铭扑了过来,嘴里大声吆喝道“兄弟们这小子还不领情,你们说怎么办”

    他们周围有不少禁卫营的兄弟,都在一边儿笑着看他俩上蹿下跳的闹腾,听见这话,全都一拥而上,把罗铭围追堵截,圈在了正中,七手八脚的扑上去把罗铭抬了起来,一顿揉搓。

    罗铭身手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围攻他,才抵挡两下就被人摁在了地上,众人你揪胳膊,我扯大腿,赵猛一个飞扑,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罗铭的肚子上。

    赵猛长得魁梧高壮,体重足得有二百多斤,他这死命一压,差点把罗铭压背过气去。罗铭闷哼一声,还没骂出半个字来,后面的人看得有趣,全都欢声叫着压了上去。这下罗铭可真受不住了,不只罗铭,赵猛也被后面压上来的人压得怪叫不止。人们都闹疯了,不断有人往上压,直到这歪歪斜斜的人堆儿支撑不住,轰然倒了,所有人都摔在了地上,兵士们才哈哈笑着爬了起来。

    他们这些军中的汉子,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认定了你是同袍兄弟,那他就会把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交给你。

    刘喜来得晚了,没赶上热闹,他来时人们都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正挤在一堆儿笑呢。

    罗铭缓了半天,才晃悠着起来,他旁边还躺着赵猛,看那样子比自己还惨。刘喜过来拉起他们两个,“徐将军叫你们,有事相商”

    赵猛直哎哟,“这帮臭小子,压死老子了我可是什么死法儿都想到过,唯独没想到我会被压死呸老子生来就是压人的哎哟哟,我的腰”

    罗铭直笑,给他捏了两把,刘喜也取笑赵猛没用。

    三个说说笑笑,相互拍掉一身尘土,往徐潜的营帐走。

    撩开帐帘进去,徐潜正低头不知写什么,他听见动静一抬头,罗铭三个人看着他都是一愣。

    徐潜长了一张大脸盘,肤色黝黑,挺凶恶的相貌,属于不怒自威,天生带了三分煞气的长相。平时他不苟言笑,人们轻易也不敢跟他开玩笑。在禁卫营中,徐潜一出现,基本就能起到静街的效果。

    可今天

    徐潜的黑脸蛋上,脸颊两侧各有六七条血道子,那些伤口细小狭长,也没有规律,左右交错,看着不像是利器划的,倒像是让妇人的长指甲挠的。

    这是谁挠花了徐将军的一张大黑脸

    罗铭三人盯着徐潜的脸看了好几眼,徐潜被看怒了,瞪着眼睛喝道“看什么”

    罗铭三人赶紧低头,不约而同地想到,昨晚花朝会上,米英杰说的话怕是妓院那话让徐潜的夫人走了心思,回府后好好给这位二品将军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振了一回妻纲。

    徐潜平素凶恶,可对家里的夫人却是百般温柔、疼爱,至今他屋里都干干净净,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他惧内也是朝中出了名的,他被他家夫人管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可一想到这位指挥上万精兵的将军,回家后见了娘子,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老实相,几个人就好笑。

    徐潜昨晚一定很惨,不然脸上不会像花瓜似的,全是血道子,这是让他老婆挠了几把啊赵猛越想越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猛一笑,罗铭和刘喜也忍不住,掩口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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