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两天前过来时,平日里白希的脸上赤红一片,看着都心惊,像是要出血一样。听侍婢说,宁儿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走几步路就喘气,饭食也吃不下,人是瘦了一圈。”奚花紧张心疼神色溢于言表。
贯墨看这个平日在江湖上杀人不眨眼,行事又诡异蹊跷,原来也有不那么冷血的时候。“少岛主无须多惧,这船大概几日能到?”
奚花派人给贯墨在甲板上支起小桌,沏上热茶,他还记得贯墨第一次去长生岛的时候,在路上吐得昏天地暗。“一刻不停歇,大概也需两日。”
贯墨原先是晕船的,自从那次与骆锡岩在小镇上划船夜游,贯墨就被那太美的月色,太可爱的人,太夺人呼吸的亲吻,太入手丝滑的身体给治好了。只是有些胸闷,不再对着未起波澜尚算平静的海面张望。走到桌旁软垫,坐了下来“少岛主,照现在这日头,大小姐可能情况比前几年好些了。”
奚花将热茶递到贯墨手上,有些缓和道“是好些的,唉……”多想替宁儿扛着这罪。
“还来得及,用冰蜥子每日放些血,兑上那几付草药先压制下烦热吧。”贯墨招了半夏过来,替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尘土。
“嗯,派几个好手潜到海下,挖了些寒冰放在房内……”奚花如此正形的说话,还真是不多见。
贯墨被颠出来的茶水湿了衣袖,忙道“不可,那极寒之物不可多用。万一那毒被激出……”
奚花忙对空中吹起一阵尖锐哨声,一只鸥鸟振翅飞来,稳稳的停在肩头,奚花边拿出小竹炭枝在白帛上快速写着边开口“我还没敢用多,那寒冰也是难取,我就放了小小的四方一块在宁儿床头,好助她安睡。”
贯墨闻言笑了,按住奚花书写着的手道“那少岛主便不用传信了,只是小小一块的话,还是不打紧的。”
奚花想了下,又在白帛上补了什么“还是让人撤了吧,我告诉宁儿你要来了,她的病……也就能好大半了。”眼睑低垂下来,分明是有些落寞伤感,贯墨假意让半夏进去舱内,不接那话。
奚花本就是说予自己听的,没指着回应,抬手将白帛绑在鸥鸟利爪上,喂了些腥鱼干,拍了拍翅膀道“去吧,给宁儿带信去……”
第四十八话 情思而迹远一
小梅林中,骆锡岩执着孩童玩的小木剑,屏息轻挑起地上散落梅瓣,细细的花瓣碎片弥漫在晨雾缭绕的林中暗香浮动,又简单招式绕着周身横扫一圈,虚空的剑气将花瓣激荡开,碎成小片化作春泥。清绸蹲在梅枝下,脸颊上挂了好几片淡绿,等骆锡岩刚收了剑,清绸立即蹦起来递上棉巾,“骆大哥,我觉得你好厉害啊。剑舞的刷刷的,还可以这样那样,都好有气势啊。”清绸帮忙提了木剑,兴高采烈的比划着,骆锡岩接过胡乱抹了几把汗,笑道“我以前练拳的时候,你也说很厉害的,哈哈哈,小清绸,你要不要学啊?”清绸和骆锡岩往小厨房走着“骆大哥怎么样都很厉害啊,我说的可是真心话。不过,功夫我可学不会。”
“嗯,没事,我要好好学,保护贯墨、半夏还有清绸你啊。看你,让你别跟过来吧,傻傻的蹲那树下,不知道躲开些。睫毛上还沾着碎花瓣呢,别动,我帮你弄下来,闭上眼啊。”骆锡岩凑近了些。
“嗯……”清绸听话的闭着眼,那带着热气的手指逼近一瞬间又撤开,但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骆大哥,贯公子他……”他需要你保护么?
“你别看他那个人整天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受的苦可多了也不说出来,你知道他又是医仙嘛,求他医病的多,找他麻烦的也多。身上好几处都留着疤痕呢,他手上那里会缺珍贵的药材呢,定是好多伤都没留疤,所以我想着伤了又抹去疤痕的指不定更多呢。”骆锡岩偷偷看过贯墨沐浴,被逮个正着后光明正大的借口搓背摸了个遍,划过那些伤痕的时候心疼的都能滴出苦水来。
“骆大哥,贯公子没有武功么?那他在江湖上怎么能有个名号?听说各道上的都敬畏着他。”依清绸看,贯墨绝对不简单。骆大哥的神情,也是深陷其中。
“这个啊,本来我也好奇着呢,后来我明白了。你可能不知晓,贯墨其他武功不会,但轻功好着呢,关键时候能逃命啊,再说,他的威信可能是医术过人来的吧。”骆锡岩一想到,好几天不见贯墨了,不知道他去没去长生岛,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不禁微皱了眉头。
“哦,是这样啊,骆大哥,我就是希望你好,你别多想。”骆锡岩一颗心疯狂思念着贯墨,哪里会顾忌到清绸刨根问底儿。
“没事,我当然知道小清绸是好意了,贯墨他待我……”
“那小子才走几天啊,你就念念叨叨的,我听都听烦了。”老人竹筷敲着碗沿,微斥骆锡岩。
“师父,心法我全都记住了,刚才又新练了一个招式。”骆锡岩也牵着清绸围坐下,讨好道。邵意早将脸埋在大碗里,连抬都不抬,吃的不亦乐乎。
“嗯,吃完随我过来。”老人空碗一放,进了自己房内。
骆锡岩不知何事,忙灌了几口,“我不吃了啊,邵意,等下你洗碗,清绸去歇着。”
“师父,叫徒儿来所为何事?”
“跪下。”老人坐在床边,神情凝重。骆锡岩毫不迟疑“噗通”一声双膝点地,老人横空掷过一把利剑,骆锡岩等那剑身从耳畔呼啸而过时,抓住剑柄道“师父,好剑啊!”
薄薄的透着寒光,骆锡岩不敢躲闪,剑气凝成一注鬓间一缕碎发被掠起而后齐齐割断,耳后肌肤被刺破小口,溢出鲜血。
第四十九话 情思而迹远二
老人示意骆锡岩起身,笑道“乖徒弟,怎么不知道躲开?我们师徒一场,为师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寒光剑本是一对,我手上只余这一个,现就赠予你,刚已见血易主,江湖人见了这剑即知你与我关系匪浅,凡事也能行个方便。”
骆锡岩轻抚着那剑身稍用些力就发出“铮铮”的声响,大喜过望“师父,谢谢师父!”复又跪下磕了头。
“起来吧,我与骆老儿也有些交情,好物给你倒不亏,只是徒儿……”老人扔了剑鞘过去,踟蹰着,几次张口又只余叹气声。
“嗯?师父,你有什么话,讲就是了。”骆锡岩对那剑爱不释手,剑鞘镶着暗色晶石,排成美丽又奇异的形状,在阳光下折射出亮光。
“其实,这些话本不该我说,只是,徒儿啊,你与贯墨那小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还是好好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再说,你又不是就生来就好男风,阴阳调和才是正道啊。”老人犹豫了下,若是真把骆锡岩当孙子,这话还是得说,该教训的还是不能差。
“师父,我……不瞒你说,我对贯墨是用了真心的,我没接触过其他姑娘,所以对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记得我娘曾经说过,要是一个人在你身边能觉得安心,能看着他就笑出来,不由自主想亲近他,想替他受苦,想陪他一起走完人生路,这就是动心了。不管那人是身居高位还是市井平民,只要他待我好,就是陪着吃糠咽菜,也要娶回家的。”骆锡岩认真道,但他没曾想过娘亲希望他娶回家的特定不是男子。
“娶回家?傻徒弟,那小子也是真心待你的?”你又哪能知晓旁人的真心了?不是一颗真心便能换来另一颗的。
“嗯,他对我很好,师父不用为我担心。”
“那好罢,你出了外面可勿要再当着旁人的面亲近了,人言可畏啊,你俩能守得一份真情便好,这路艰难的很,无后不孝之罪……唉,不过,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到哪一步呢,徒儿,你收拾好东西,今儿就出谷吧。”老人不再训教,言毕于此,责任已尽。
“师父……你要赶我走?”骆锡岩隐隐觉得师父说的很严重,而自己从未想过这些,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哑口立在原处,回想这两天是否犯错。
“哪里是赶啊,傻徒弟,我没什么可教你了,心法你拿着,时不时的巩固,将自己的内力融汇油走。那招式册子随一场大火而去,唉……年纪大了,我只记得大概的其中几招,也都传授于你,你心眼虽不多,也不懂得人情世故,但学武倒是块料子,你这是出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