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方面,北部三族正在内乱,就在先皇赫尧度驾崩后没几日,孛斤族联合台吉族打了纳儿族一个措手不及,而台吉族领兵的正是他的四弟,那个没为父皇奔丧的赫尧阡。谁都想成为下一个赫族,能够入主中原,现在冷眼旁观赫族被汉人围困。北部三族所怕者,唯有赫族的铁骑,他们从未把汉人放在眼里,他们等着汉人吃掉赫族,再与元气大伤的汉人一战。他们坚信,汉人不足为虑。
赫尧度并没有慌乱,他很镇定。
兄弟四人中,论带兵打仗,他不如大哥;论文治天下,他不如二哥;论求贤纳谏,他不如四弟。
但偏偏他当了皇帝,因为大哥暴躁易怒、二哥当断不断,四弟自命不凡。
这一切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个人无限的把他兄弟的缺点放大,激发出他们心中隐藏起来的阴暗面,直至作出让先皇无法容忍的事情。而他,不过是个备用品,让先皇知道,除了这三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中规中矩的儿子可以继位。
而这个人,便是被他引为知己的宗契修。
当大兵压城的那一刻,想清楚这一切并不困难。但他还有一点疑问,为什么是他?
今天的局面,不管他们兄弟四人谁继位,都是一盘死局,郑拓即便是天神,也万不能以两万疲惫之师对抗汉人二十万大军。
围城三日,为什么还不进攻!他在等什么?
赫尧度不知不觉中走到荷花池边的凉亭,荷花早已败落,枯萎的荷叶颓败的耷拉着,一片萧条的深冬景色。
“禀圣上,郑大将军已经到了延庆,是进城还是驻扎在城外?”乌恩其小心翼翼的回禀,原来的大太监汪福已经为先皇陪葬,现在跟在赫尧度身边的是乌恩其。
“驻扎在大雍城外十里。”赫尧度的思绪被打断,他不悦的说道。
“是。”乌恩其就要退下去,赫尧度突然叫住他,道“替我带封信。”
宗王大营,泗景忐忑的把一封信交给宗契修,他等着被主子骂,但他不后悔,就当报恩了,当初要不是乌恩其把他从大海里捞出来,他这会早就喂鲨鱼了。
“出去吧。”宗契修看完信,平静的对泗景说。
“信上写什么?”泗景大胆的问道。
宗契修突然笑了,说“他约我今晚一聚。”
“什么!”泗景吃惊的问道,“王爷可千万不能去,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你还敢私自传信?按照军律,这算与敌军私通,当斩。”
泗景表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嘀咕着那你还看,直接烧了就是了,但他可不敢直接说出来,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装可怜。
“起来吧。”宗契修的语气轻松,“也该跟他说了清楚。”
“付将军那里……”泗景抬头看向宗契修,试探的问道。
“付恒?”宗契修想了想,说,“听说他夫人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章
第四十五章
冬日的韩山小院,别有一番风景。
湖面结了冰,岸边的梅花含苞欲放,一朵朵蜡黄色的花苞散发出沁人的香气,赫尧度身穿银色蟒袍,外罩同色大氅,脚蹬皂色皮靴,静坐在亭子内饮酒。
天渐渐的黑了,一壶女儿红喝的只剩下最后一杯,院子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微微定神,一杯酒一饮而尽。
月白色束腰棉袍、头戴同色方巾的宗契修独自一人走进了亭子。
赫尧度回过身,解开大氅,反手替他披在身上,柔声道“天冷,怎么不穿件披风?”
宗契修笑笑,单手搂过大氅的一角,却不回答,只问道“等了多久?”
赫尧度眼神复杂的看向他,说“没多久。”
赫尧度似乎算准了宗契修能来,但宗契修真的站在他跟前,他仍然觉得不真实,因问道“你不怕这里有埋伏吗?”
宗契修自信的笑道“我相信你。”
“真的!”赫尧度脱口而出。
“骗你的。”宗契修说道,“杀了我于事无补,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一点。先不说现在的宗王乃是我侄子宗丰岐,杀了只会让形式更加恶劣。说吧,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为什么选择我?”
宗契修坐下来,拿起酒壶,可一滴酒都没有倒出来,他失望的叹了口气,说“说这个有意义
吗?”
赫尧度坐在他对面,斩钉截铁的说“对我来说,意义很大!”
宗契修饱含深意的望着结了冰的湖面,轻声问道“你可曾问过你父亲,他为何要挥兵南下?”
“这……”赫尧度想了想,道,“自然为了一统天下。”
宗契修点头道“那你觉得是对是错?”
赫尧度笑道“为了让自己的族人的过上好日子,这本无可厚非。”
宗契修也笑了,说“塞北人人放牧,用马羊换取中原物资,两国贸易往来,互市互利,又何不好!”他越说越激动,干脆站了起来,接着说,“可你父亲呢?贪恋中原繁华,心怀不轨,趁我父皇驾崩之际,举兵南下。自古兵不伐丧,我汉人遵循礼法,怎会想到你赫族这般无耻!”
赫尧度却反问道“那你呢?我父皇又驾崩几日,你就举兵北上!”
“你问我?”宗契修大笑起来,说,“我君子坦荡荡,走之前便告诉过你,一年后定会重回大雍。可你呢?急功近利,不顾天下百姓死活,强征重税。倒行逆施畏日晚,一意孤行介中流,你怨得了谁!”
赫尧度讥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们汉人最擅长狡辩。”
宗契修一怔,转瞬笑道“听张先生说,你最喜欢看汉人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