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骑在马上的赫尧度同样的不平静,他心中隐隐已经有了计较,这场大屠杀,灭的不止是大王村全村,更重要的是灭他赫尧度一颗蠢蠢欲动的心。他深知,如果此事不是他插手,那事情就会像刚开始一样,王小二全家被杀。就因为他向父皇请了旨,他赫尧度要过来调查这件事情,惹恼了对方,所以对方用大王村全村人的性命警告他,狠狠的给他一个下马威
说到底,大王村全村人的性命,不过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可惜,他赫尧度以前从未有过跟人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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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第十四章
宗契修回到大雍已经两天,跟以往一样,闭门不出,也没有客人到访。直到这天晚上,他已经吃过晚饭,正在灯下看书,泗景领着张志贞进来。张志贞进来后跪下磕头“二皇子一路辛苦了。”
宗契修放下书,让他起来,让泗景看座,说“只要事情能成,这算什么”
张志贞笑笑,说“今晚就是他让我来,怕你想不开,让我好好劝劝你。”
宗契修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说“假慈悲”
张志贞面露担忧之色,说“我担心他会用情太深。”
宗契修冷笑道“你太天真了他赫家人哪有真心,不过看着人好看,想得到手玩玩罢了。真到了手,立刻成了鱼眼珠子,有姑姑的前车之鉴,我怎么会再上当”
张志贞听他这么么说,稍稍松了口气,正色道“你能有这番见地,大皇子就放心了。”
“哥哥说什么”宗契修急急的问。
“时机还未成熟,让你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张志贞慢吞吞的开口说,“这趟收获颇丰,老三已经决定出来帮太子,老四这段时间也不安分,频频召集赫大臣,皇帝已经渐渐的不满意,碍于老大的兵权,才对他一忍再忍,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你也知道,赫家人都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
说起赫朝现在的部队,其中有六成在大皇子手里,正征讨西部联军。其余三成分布在全国各个城镇,以备随时镇压暴动,还有一成守卫着大雍。
其实,以前这六成分别由郑拓、哈丹和大皇子掌管,在攻占大雍时,哈丹阵亡,部队被赫尧度收掌去了。后来,赫朝建立后,郑拓也以年纪大了为由,交出兵权。适逢西部联军趁赫朝刚入关之际,乘机出兵,赫帝驰封赫尧越为征西大将军,统领全国六成的军队抵抗西部联军。兵权便集中到了赫尧越的手里。
西部战争整整持续了五年,每年全国征来的兵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原来全部由赫族铁骑构成的军队,现在已有六成是汉人。
赫尧越打小就跟赫尧陌不对付,甚至多次在公开场合反对赫尧陌当太子。朝中谁都知道,大皇子支持的人是四皇子,他娶了四皇子母家台吉族的公主为妻。
赫族贵族因此认为,皇帝其实最钟爱的是四皇子,只是碍于长幼次序、尊卑次序才立了二皇子。有大皇子的支持,四皇子取代二皇子做太子是早晚的事。随着大皇子的军功一天比一天高,这个说法也一天比一天响,前几天,甚至有大臣向皇帝进谏,要废了太子,而当时皇上的态度也颇让人寻味。
这个时候,跟太子一母同胞的三王爷愿意出山,对太子这一派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毕竟他是赫帝驰现在已经成年的四个儿子之一,若是皇帝有心扶持,要不了多久,三王爷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随着三王爷的加入,紧张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促成这一切的根源,仅仅因为一次普通的六品官任免和一桩发生在大王村的小案子。
“我不急,我能忍五年,就能忍下一个五年。我怕天下的百姓忍不了。”宗契修痛心地说,时间耽搁的越长,汉族百姓受到的压迫越多,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丧生在赫族残暴的政策下。
“老三回来后先去见了皇上,不过脸色不太好,想必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昨天,太子着人把他叫了去,回来后心事重重的样子,喝了一整夜的酒,直到今天早上乌恩其回来,才真正的下了决心。”张志贞把赫尧度这几天的行程说给宗契修听,他一直默默忍受着,冷眼旁观,直到赫尧度亲口说出这个决定,并请他做幕僚,他压抑多年的激情如火山般爆发,他同宗契修一样,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他一定会好好的辅佐赫尧度,让权力的天平倒向他们这一边。
“这就好,我还以为他能无视权利的诱惑,一心只做个闲散王爷,说到底,也是个俗人罢了。对了,朱贤辅有没有跟商富兴联系”宗契修想起在驿馆前分别时,让泗景塞给朱贤辅的包裹里有一封信,信中说让他到京后,找一个叫商富兴的商人,他会替朱贤辅安排好一切。
张志贞失望的摇头道“没有,朱贤辅半道上就把信给烧了,也从未跟人提起见到你的事情,就连对他的那位同年,也没说过。”
宗契修赞许的说“好”
张志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跟他提商富兴,不怕暴露吗”
宗契修笑道“我曾让泗景去商富兴的当铺当过几次东西,监视的人想必早把这事上报了去。京城内,跟我还有点银钱往来的只有他,他又投靠了蒲丞相,早就已经得到蒲丞相的指示,只要我这边有需要,一千两以内的银子,可随时去取。你猜,蒲相又是得了谁的指示”
“皇上”张志贞惊讶的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说呢不过为了拉拢人心。赫帝驰可不是个心善的人。”
张志贞点头,问“那朱贤辅呢”
“放着吧,不日我也要到宫内当差,说不定还得靠他照应着。”宗契修自我嘲讽道,他可是答应了赫尧度,要去宫内整理珍玩的目录。
皇宫,是他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他在那里玩耍、读书,那里曾经有他最爱的父皇和母后,还有疼爱他的哥哥,可现在呢皇宫已经换了主人,那里是害他家破人亡的赫帝驰一家,他还要屈辱的为他们服务
张志贞同情的看着宗契修,不忍的说“实在不行,推了吧”
宗契修坚定的说“局已经开始了,我也是其中的一子,怎么能不到位呢张先生,天色不早了,你请回吧,劳烦告诉王爷,宗契修随时可以上任,请他放心也请他多保重千金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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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第十五章
皇宫大内,跟五年前一样,雄壮威武的矗立在大雍城的正中心,静静的看着生活在这里的人。朝代的交替,主人的更换,这一切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宽厚、包容,怜悯的看着帝国的风云变幻、阴谋轨迹、生生死死。
经历着一个个春夏秋冬、数不清的日出日落,只有它,不变。
皇宫分为前朝与内廷两部分,前朝是皇帝上朝处理公务的地方,内廷是皇帝家人生活的地方,前朝与内廷相连偏东北角的一处院子,今儿特别热闹,封闭两月有余的院门第一次打开,迎来它新的管家。这个管家就是宗契修,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堆放着赫尧度收集来的各种珍玩珠宝。
赫帝驰决定要建的九方殿,与这座院子相隔不远,原来是前朝后妃们的一个小戏园子,因为赫族的皇后妃子们不爱看那文绉绉、慢吞吞的玩意儿,赫帝驰便决定在此处建一座九方殿,存放珍宝。
赫尧度今天起了个大早,叫了几个小太监,先把院子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他亲自监工,又让人到内务府领了些花花草草摆放在院子里。原本清静的院子顿时变了副模样。做完这一切,他就站在院子门口,等宗契修过来。
一趟泰安之行,让他与宗契修亲密不少,但也暴漏出赫汉间更多的问题。回到大雍后,他立刻去找皇上,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他自觉愧对宗契修,生怕宗契修见了他生气,昨天才叫与宗契修有几分交情的张志贞去探探口风,其实,他当时就等在门外不远处。没想到宗契修不计前嫌,仍愿意过来整理目录。他高兴坏了,生怕夜长梦多,宗契修会反悔,今天一大早就让乌恩其去请宗契修了。
怎么到现在还不来赫尧度等的心焦,不住的踱来踱去,伸长脖子往前朝的方向望去。
终于来了
宗契修无品无阶,赫帝驰和赫尧度很有默契,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今天的宗契修,身穿月白色长袍,同色的纶巾上插着一根碧玉色的钗子,手拿一把无字纸扇,右手微曲放在身后,左手自然下垂放在身后,一摇一摇的迈着小方步,十足一副风流书生的样子。
赫尧度赶紧迎上去,拉起他的手,急急的往院子里带,边走边说“快来看看,你不来,我都不敢动这些东西,生怕弄坏了。”
宗契修微笑着,这次没有急着抽出手,太监宫女低着头,跪着满满的一院子。宗契修迈进院子里,开口说道“王爷说笑了,这些玩意本来就是给皇家把玩的,哪有怕玩意坏了的道理。”
赫尧度笑着说“你说的是,待会你挑几个好的,我先送给父皇瞧瞧。”
宗契修笑着点头应了,目光却不在屋内那些珍玩上,他在留意那些身形不稳的太监宫女。他刚开口说话,就有胆大的太监宫女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他,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宗契修仍然认出来几张熟悉的脸。
“都起来吧。在院子里等着,有事叫你们”赫尧度领着宗契修迈进了屋子里,对院子里还跪着的人说道。
“呦我说今儿这东来殿怎么了,这么热闹,原来是皇兄过来了”赫尧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院子,刚刚站起来的太监宫女立刻又跪了下去,这次头更低了,紧紧的贴着地面,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这位四皇子注意到。被他注意,可是要倒霉了
赫尧度从泰安回来后,还没跟赫尧阡见过面,但乌恩其在泰安已经打听清楚,血洗大王村的人就是听了赫尧阡的吩咐。因为太子的关系,赫尧阡一直看赫尧度不顺眼,但赫尧度向来不问朝事,他也找不到赫尧度的把柄,但在言语上可从来都不会跟他三哥客气。
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就一件事情,直接针锋相对,而且是赫尧阡占了上风,他怎么会不得意
赫尧度皱着眉,冷淡的说“你来有什么事”
赫尧阡却不回他的话,反而眯着眼去看站在他旁边的宗契修,啧啧赞叹道“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是个男人,要不然我一定向父皇讨来。”
赫尧度面露不悦,高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莫不是昨晚又喝多了”
赫尧阡撇了撇嘴,玩味的盯着宗契修,说“三哥,我清醒的很,倒是你,可别被美人给迷住了,忘记自己姓什么”
赫尧度登时变了脸色,上前两步,扯起赫尧阡的领子,沉声道“我今儿倒想提醒一下四弟,别忘了这天下现在是谁的,将来又是谁的”
赫尧阡企图挣脱,可惜他个子虽然不矮,但是太瘦,完全不是赫尧度的对手,衣领勒住他的脖子,憋的他满脸通红,鹰一样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看着特别的可怕。赫尧度冷哼一声,把他甩在地上,冷言道“别仗着大哥疼你,就胡作非为,小心有一天大哥要罩不住你”
赫尧阡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的拍了拍身上的土,阴笑道“三哥还是先操心自己吧,我好歹有大哥罩着呢,你呢”
“这兄弟俩干什么呢都马上要娶王妃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得打架今儿谁打赢了”温和的声音响起,接着,三位服饰华美、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十几名宫女太监的跟随下,走进了院子。
原本不大的院子挤不下这么多人,原来跪在院子的太监宫女深深的弓着腰退了出去,不敢擅自离去,跪在院子门口。
中间的一位五十出头的妇人正是当今皇后纳儿琬,左边一位圆脸大眼睛的是孛斤贵妃,右边瘦长脸有着细长眼睛的是台吉贵妃,也就是赫尧阡的母妃。
这三位贵妃就是这座皇宫内最尊贵的人,她们除了都是赫帝驰的女人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她们的母家都是贵族,分别是北三部的纳族、孛斤族、台吉族,替赫帝驰把守着北方的门户,是赫族人最亲密的朋友和伙伴。
当初她们还是女儿家时,北方四部为了联姻,其他三部把当时尊贵的公主们嫁给了赫族的统领赫帝驰。赫帝驰入关后,她们也被封为了皇后和贵妃,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
她们为赫帝驰生儿育女,平日里以姐妹相称,即使后来纳儿琬被封为皇后,这两位贵妃仍然叫她姐姐,纳儿琬也特许这两位贵妃不用行跪拜礼。
除纳儿琬育有二子一女,儿女双全外,其他两位贵妃都只有一个孩子。台吉贵妃的宝贝儿子就是现在风头最盛的赫尧阡,她母家现在也已经取代赫族,成为北方三部最强大的民族,这也是赫尧阡嚣张的另一个原因。而另一位孛斤贵妃只生了个公主,也就是嫁给郑显的永安长公主赫素月,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再生个儿子,可惜自从生个女儿后,她只怀过一次孕,七个月时,小产了,从那以后,元气大伤,再也没能受孕,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的死了这份心,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女儿身上,现在女儿也已经做了母亲,她做了外祖母,看着可爱的小外孙,孛斤贵妃又把希望转移到外孙身上。
赫尧度和赫尧阡跪下来给母亲们行礼,纳儿琬温柔的叫他们起来,笑盈盈的对赫尧阡说“你哥哥又欺负你了,告诉本宫,本宫替你教训他。”
台吉贵妃赶紧笑着说“肯定是阡儿又惹他哥哥生气了。”
孛斤贵妃笑道“兄弟俩回头一起喝场酒,什么事都没了,对吧,度儿”
赫尧度笑道“孛斤贵妃说的对,我新得了一坛好酒,等大哥从西边回来,我们兄弟四个好好喝一场。”
纳儿琬拉过赫尧阡的手,又拉过赫尧度的手,把两只手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说“都是亲兄弟,分什么你我。你们父皇最看重兄弟间的情谊,你们可不能让皇上失望。”
赫尧阡笑的古怪,指着一直站在屋内的宗契修,说“娘娘们看看,他像不像宗玉珂。”
三位贵妃同时向屋内望去,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转瞬间又都微微一笑,这一笑却又各不相同。纳儿琬的笑容中有震惊和怨恨、孛斤贵妃笑容中饱含不舍和怜惜,台吉贵妃的笑容中藏着得意和狠厉。
谁说后宫的三位娘娘情同姐妹宗契修不卑不亢的一一回视着她们,嘲弄的想,恐怕三位娘娘各怀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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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第十六章
“南蛮子果然长的都像狐狸精,男人没个男人样,比女人还柔弱,难怪要亡国。”说这话的是台吉贵妃,她的眉毛修的细长,脸和身形也不像寻常赫族女子那般健壮高大,反而有些像汉族女子般瘦弱。
宗契修迎着台吉贵妃的视线,一步步的走出屋子,走到她跟前,浅浅的欠身,说“给娘娘们请安了。”
孛斤贵妃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我还记得当年,玉珂跟我们说她有两个可爱的侄子,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说完,从帕子擦了擦眼角,“你在大雍过得可好,听说你不愿意见人,还在生皇上的气吗”
宗契修笑道“没有,戴罪之身,不想跟皇上添麻烦。”
赫尧阡说“那现在怎么又愿意出来了本王还以为你有骨气,能一辈子都窝在太监府里,我倒敬你是条汉子”
赫尧度不满的看了一眼赫尧阡,说“是我向父皇请旨,让他出来帮忙,你有话跟我说”
“娘娘瞧瞧”,赫尧阡走到纳儿琬跟前,挑拨道,“三哥就是护着这个南蛮子,一句都不让说。我还不是怕他有异心,在宫内会对父皇不利吗”
纳儿琬犹豫的看了一眼赫尧度,又警惕的看了一眼宗契修,她心内可没有表面这般平静,她的掌上明珠赫素明从山东回来后,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她暗地里问过两个宫女,这才知道,女儿出去这一趟,有了意中人,而这个意中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位宗契修。可赫素明出门,是赫帝驰和她亲自答应的,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有苦无处说。
她跟两位贵妃,也不是凑巧过来,她们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今天宗契修会进宫,她们这才过来,想看看宗玉珂的侄子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见过之后,果然更加让她担忧,这长相,跟年轻时的宗玉珂有八分相像,而那份从容的气度和眼中的风情,比宗玉珂更胜一筹。难怪会吸引到她的女儿当初的宗玉珂,可不就是这样抢走她的男人吗都是女儿像父亲,果然连看上的人都一样。
她担忧极了,一向平静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厌恶之情“阡儿说的有道理,这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来人,先把他押解起来,待细细审问后再行定夺。”
几名太监应声围住宗契修就要拿人,赫尧度一愣,赶紧拦在宗契修身前,说“母后,宗现在是我大赫的一个附属地,年年上供、岁岁朝拜,从无异心。”
赫尧阡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笑着问道“三哥,话可不能说的太满。”
赫尧度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对这个一直煽风点火的弟弟说道“父皇答应的事情,难道还会有错四弟是不是觉得自个比父皇还要英明”
赫尧阡紧紧的皱了皱眉,低声说“不敢”
半晌没说话的台吉贵妃,突然说道“皇上的旨意自然错不了,不过,这东来殿靠近内廷,内廷内都是女眷,他一个男儿,留在这里怕是不大妥当吧。再说,皇上既然把后宫交给姐姐管理,在后宫的范围内,姐姐难道还没有权利问一个南蛮子话吗”
赫尧度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赫族其实不比大宗男女间的避讳这么严格,但不知怎么的,入关后,别的不学,这点倒是学了个十足。后宫除召见外,不许男子进入,慢慢形成了规矩。
这东来殿正好在前朝和内廷中间,位置实在尴尬,他暗暗后悔,当时只顾着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没想到反倒被台吉贵妃抓住这点大做文章。他焦急的看着宗契修,怕他一怒之下,辞了这份差事,可他没想到,宗契修真挚的眼神坚定的望着他,鼓励着他。
赫尧度顿时有了信心,心内一动,对台吉贵妃说“宫内未出阁的公主格格禁止去前朝,这里本来就不是后宫女眷常来之处。父皇对这批珍玩很重视,又准备在此不远处修建九方殿,到时候负责的官员工匠肯定不少,这些全是男子,总不能不让他们进来。母后和额吉们向来是父皇最引以为傲的贤内助,想必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孛斤贵妃脸上带笑,说“姐姐,妹妹觉得度儿说的有道理。这本是小事,可要扫了皇上的兴致,可就不好了。以后的事情咱们回头再议,契修这件事情,度儿,你说怎么办”
赫尧度感激的看着孛斤贵妃,满眼都是谢意,然后坚定的看向他的母后“儿子在皇子所的住处还有一间空房,宗契修以后就跟儿子住在一起,由儿子看着他,母后总该放心了吧。”
孛斤贵妃十分高兴的说“真是个好主意,省了契修来回奔波的辛苦,又能多替皇上办会差,真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有度儿看着他,姐姐肯定能放心。”
赫尧阡毫不掩饰他的愤怒,尖刻的嗓音说道“就怕三哥另有企图”
台吉贵妃出声制止儿子“够了别胡说此事有皇后娘娘做主”
纳儿琬眉头深锁,一向温和的眼神此刻锐利的射向她的儿子,她想弄清楚儿子心中的想法。她到底做了什么孽,好好的三个孩子,都这么信任汉人。她的长子,当今的太子,重用汉人,被赫族贵族集体排斥,现在还被罚着呢,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她的次子,从小就跟宗玉珂亲,常常整夜整夜的在宗玉珂的帐篷内,听她讲书,跟她学诗,现在又处处维护着宗契修,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要跟拂了儿子的面子吗
可这个宗契修,留着难免是个祸害,说不定又是一个宗玉珂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儿子,别怪母亲狠心,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她咬着牙,冷冷的对太监们说“还等什么动手”
“母后”赫尧度失声叫道,一股冷汗爬到后背,向来宽厚的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跟宗契修过不去
“还不动手”赫尧阡推开太监,抬脚踢向宗契修的膝盖,赫尧度立刻挡在宗契修身前,横着胳膊硬生生的挨了一下。他闷吭一声,不解的望着纳儿琬,哀求和坚定,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眼中,只要有他在,没人能带走宗契修,即使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这深深的刺激了纳儿琬的心,儿子这是疯了吗她又心疼又气愤,压低着声音,说“度儿,让开”
赫尧度倔强的看向他的母亲,缓缓的摇头。
孛斤贵妃急的直跺脚,不停的说“好好的出来逛园子,怎么弄成这样”
台吉贵妃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得意的说“姐姐难道忘了,宗玉珂以前也挑拨过她们母子间的关系,我估摸着,是她阴魂不散,附到她侄子身上,继续祸害咱们。姐姐,你可不能再上当了。”
“谁在这妖言惑众”一声中气十足的宏亮嗓音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穿金黄色龙袍的高大男子迈入院子,他身后跟着位气喘吁吁的老太监汪福,正忙着擦汗。赫帝驰威严的环视着院子内的众人,迟迟不叫众人平身,他的视线像是一把无形的箭,没有人敢抬头去接。除了宗契修外,其他人的额头上都冒出层冷汗,不知严苛的帝王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正因为这样,也只有汪福看见,这位帝王的视线久久的停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即使跪着,后背依然挺直,他的眼睛平视着,没有人知道聚焦在哪里,但可以肯定,他平静的眼睛没有看向这位帝王。
他的眼中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感情。
赫帝驰眼中的失望同样没有瞒住跟了他五年的汪福,汪福轻轻的咳嗽一声,小声的喊道“万岁爷”
“平身吧说说,怎么回事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皇上,”台吉贵妃尖着嗓子说,“皇后娘娘担心男子会影响到后宫的安宁,要带宗契修过去问问话,三皇子偏不愿意,顶撞了皇后娘娘。臣妾看不过去,劝了三皇子两句。这不正好皇上来了,要不然”
“闭嘴”赫帝驰高声喝道,所有人吓了一跳,刚起身后立刻又跪了下去,赫帝驰烦躁的看了一眼台吉贵妃,直接说道“她们母子之间的事情,轮到你来插嘴管好你的宝贝儿子,好好教教他什么叫适可而止”
赫尧阡脸色发青,抬眼偷看赫帝驰的表情,正好对上父亲威慑的视线,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咬紧牙关,再也不敢动了。
“孛斤,你说说怎么回事”赫帝驰没有问纳儿琬,也没有问赫尧度,反而问了跟这件事情最没关系的孛斤贵妃,可见他对孛斤贵妃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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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是。”孛斤贵妃没有立刻回话,反而用眼神征求纳儿琬的意见,得到纳儿琬的同意后,她才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孛斤贵妃用她真诚的声音,把所有人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赫帝驰听,叙述的语气不偏不倚,不带一丝个人的情绪。
“是这样吗皇后。”赫帝驰板着脸,声音中隐隐带着怒气。
纳儿琬回道“正是”
“很好皇后制宫严谨,思虑周全,真是辛苦。但朕既然敢用他宗契修,自然信得过他。今儿这事就这样算了,汪福,拿一块鎏金腰牌给宗契修,从今往后,凭着这块牌子,宗契修可自由进出皇宫大内,任何人不得阻拦。”赫帝驰说完后,又专门看了赫尧度一会,说“度儿的提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让宗契修住在皇子所。只不过,这东来殿离前朝一步之隔,皇后你们以后若没有朕的传召,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纳儿琬浑身一震,咬紧牙关,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轻轻的应道“是。”
赫帝驰心疼的看着赫尧度,说“你的胸口没事吧,老四的蛮脾气上来,可不会脚下留情,传个太医瞧瞧,别仗着年轻硬撑着,留下病根可不好。”
赫帝驰的话击中了赫尧度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他又想起了从泰安回来后的那天晚上,他来不及休息,直奔向他的父皇,满腹的话要说给他的父皇听。这些暴政像个毒瘤,特别刺眼,如果不剜掉,早晚会酿成大患。
可惜父皇的反应太让他失望了,他的父皇,他一直认为英明神武的父皇,竟然这样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赫族将士浴血奋战,用性命打下的江山,不让他们占点好处,有高于旁人的权利,怎么能行现在全国各地,维护着安稳的还是赫族将士,抵御西部入侵的也是赫族将士,他们为的是什么就为了他们的家人在后方能安享荣华富贵。六十岁的老人,没有了劳作能力,饿死他们,是为了省下更多的粮食,归我赫族所有。汉族的女人,不过是奴婢,主人幸了奴婢,是她们的福气,那些汉人暂时想不开,以后就会明白的。杀了百儿八十的奴隶算什么,大王村的统领既然不追究财产的损失,你就不要在多管这事了。
当时,赫尧度不敢相信的看着父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父皇的想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当初支持他去山东查明真相的父皇哪里去了
他当时顶撞了父皇,据理力争,但最终父皇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成王败寇,要怨就让他们去怨姓宗的。
后来,太子找了他,跟他说了这一段时间朝廷发生的事征西大将军在西部攻下了甘肃威武,西部广袤的土地几乎唾手可得,西部联军退守金昌;汉族大臣联名替太子求情,皇帝责罚了所有的大臣,受责罚的大臣集体辞官,领头的几个被杖毙,其余人等关进大狱,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放出来。赫贵族乘机进言,诋毁汉大臣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甚至暗示背后的主使人是太子。
皇帝很生气,追罚了还在禁闭期内的太子,对汉大臣的不满达到了。
赫尧度在这种时候,为汉人求情,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可今天父皇的态度怎么转变的这么大,不止对他关切有加,还给予宗契修天大的自由
赫帝驰态度的反差,让赫尧度陷入了沉思,直到宗契修过来轻轻的拍了下他的后背,他才猛的醒了过来。
赫帝驰已经带着皇后和贵妃们离开了,整个院子只剩下他跟宗契修。
“想什么呢皇上和皇后走的时候,你都没点反应。”宗契修笑笑的问他。
赫尧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掩饰内心的震惊,说“一想到以后能跟你住在一起,我就兴奋的不能自已。”
宗契修似笑非笑的看着赫尧度,伸手在他胸膛上打了一拳,赫尧度疼的倒吸口气,不解的看着宗契修,宗契修上前一步,伸手抓向赫尧度的前胸衣襟,赫尧度吃惊,赶紧后退一步,问“你,你想干什么”
宗契修哈哈大笑,边笑边拍着赫尧度的胸膛,这次当然没有用力气,他的手像条小蛇一样,熟练而滑溜的钻进赫尧度的衣襟内,轻轻的揉着他的胸膛。
赫尧度老脸一红,伸手抓紧宗契修的手腕,力气大的很,宗契修的手顿时停止了动作,只听赫尧度悄声问“你笑什么”
他不问还好,他这开口一问,宗契修又忍不住了,五根手指弹在赫尧度的胸脯上,跟着上前一步,在赫尧度耳边轻声问“王爷以为呢”
赫尧度一使力气,把宗契修往身前一带,另一只手已经箍在宗契修的腰上,两眼冒光道“既然你这么主动,那我”
宗契修又大笑起来,趁机把赫尧度的腰带解开,双眼盯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道“进屋吧,我给你擦点跌打酒。”
赫尧度又是失望,又是高兴,放开了宗契修,把衣服整理好,掩饰着起伏的胸膛,说“回去后我自个擦就行了,这一耽搁,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咱们还是赶紧看看这整理东西吧。”
宗契修也收起玩心,大步向屋内走去,说“好吧。”
“我让乌恩其去找泗景,把你贴身衣物整理一下,送到皇子所。我这就去安排你的住处,今晚你就别回去了。”
宗契修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赫尧度,迟疑道“不用这么急吧”
赫尧度边笑边往院子门口走,遮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扬手道“我还嫌迟呢”他暗想,这东来殿不方便,一点动静都瞒不住皇帝和皇后,今晚到了皇子所,他可一定不会放过宗契修,刚才宗契修修长有力的手摸在他的胸口时,他的头一下子就懵了,酥酥麻麻,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恨不得立刻握住那双手,紧紧的揣在怀里,再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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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皇后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