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那位七爷,不惜与那位大爷为敌,还不让七爷知道,这种赔本不赚的事情,你真肯做?”
於广土抬头,表情很是诚恳“谁说我不让他知道了,我只是暂时不让他知道。”
车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等到事情都了结了,尘埃落定,到时候我乖乖巧巧地老老实实地一点一滴地全都告诉他,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样应该可以把死罪活罪都免了……吧?”说到後面,於广土声音渐消,果然是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事情,复又叹口气,继续埋头书写,“罢了,到时候要打要骂都任由他出气。”
车夫不以为然“你是现在就已经在开始练习装可怜了吗?”
又小半月後,再次收到了自银松堡来的回信,於广土皱眉“老狐狸不愿意出洞呢……罢了,山不就我,我还不会去就山麽……反正快马加鞭来回不过一月半,趁此机会让七叔多冷静冷静再多消消气。”
“老板,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车夫看著大夫给於广土换药,单手托腮,“七爷要是会消气,那也已经消了,要是不会消气,再给半年时间也不会消的。”
大夫附和“不敢面对你就直说嘛。”
“是,”於广土实诚地点头,“我还不敢面对。”
开玩笑呢,他可是把他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过了,若这时去见他,不被他捏成灰他都不姓於。
……虽然他本来就不姓於。
第二日,於广土,与心随车夫,还有大小“蜘蛛”三十人,简装轻骑,低调地策马往皇城行去。
出了镇大门,於广土内心还是稍微有些复杂地回望了一下,虽是他主动避不见面,但庄七其实也在这边关大镇里,虽然他时刻可以得知那人状况,但他心里却仍旧思念得很。
於广土虽然脱离皇家多年,但骨子里仍然留著皇室霸气血脉,做事快狠准,认定便不会回头更不会放手。
他自年少时,便向ji雏儿一样依恋著庄七,少年时候第一次看清和认识到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便更是认定了这个人,这麽多年来他将自己隐藏,在庄七身边装疯卖傻,脱离皇宫後又经营至今爬上这个位置,为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一晌贪欢。
庄曦,你会原谅我吗?
於广土嘴角勾起笑容,不原谅也无妨,我总归是会把你抓在手里,说不放就不放。
七王爷大寿 31
天网,顾名思义,任何光明或者灰暗的角落都无所不在,猎物一被缠上便无法再轻易逃脱;当然这网也不是浑然天成,而是有诸多结网之人,算得上ji,ng锐的,便被称为蜘蛛。蜘蛛也分种类,有专门探听消息的,有专门传递消息的这类做脑力活儿的,还有一些比较特殊,专干体力活。
绑架,刺杀,诸如此类概不赘述。
这类“杀人蛛”并不多,是ji,ng锐中的ji,ng锐,因为职业xi,ng质,平时便很低调,即使是同僚也并没有常来往,也多多少少易了容貌,连聚首一起办事时也不例外。只有他们的小头子,能依靠特别的办法认出每个人来。
这次跟着老板一起出发的时候,大家都没有问此行目的是为何,反正动手的时候便知。当然,嘴上不问,心里还不会猜么,再加上此行方向明确,直指皇城,那么心中便也略知一二了。
哎呀呀,离上次“帮助”七王府搬家,还没过多久呢……便又要再去挑起波澜,老板最近是不是很闲呢?
“不光是闲不闲的问题,”车夫搔搔头,“虽然近年来越来越脱离,但天网最初也确实是皇家的一个暗部。我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真的好么老板?”
于广土学他搔头“我也不知道啊。”
“……”
“不过这次有九叔的帮忙,还好还好啦……”于广土摆摆手,“皇家算什么啦,不过就是一群根本没办法自力更生,却还趾高气昂的人,越早脱离越好!”
车夫很想白他一眼“是是是,老板你真是感同身受。”
“但是……”于广土突然又埋下眼睑,略带伤感,“我好想七叔啊!”
正舀了一碗粥,就着咸菜馒头吃的庄七,突然鼻子发痒,赶忙转身掩住口鼻打了个小喷嚏。
“着凉了吗,二十二?”同桌的人随口问道。
庄七转过来,摇头否认。
做这种体力活的,要是有个伤风感冒,不会问其他,立刻便会被替换下来。庄七很明白这个道理,他本身也没病没痛,相反ji,ng力足得可以和武林高手大战三天三夜。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在背后嘀咕他。
“快要到了,还是多注意点为好。”另外一人cha嘴一句。
庄七点头,表示了解。
“也没多久不见,怎么你现在比起从前更加寡言了?”前一人突然来了那么一点兴趣。
半边脸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庄七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言多必失。”
于广土率着一群人,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一边是为了配合银松堡的动作,一边则是归家心切,思念如疾,恨不得早早办完事情,好回去塞外和他七叔继续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车夫很识相地没有戳破他不知哪里来的幻想(梦想),脑中闪过大夫曾经说的一句话,想了想,也没有告诉于广土。
反正好玩着哪。
刚一进城,就收到消息,前九王爷的残余势力已经与这次的目标,也就是三王爷杠上了,声东击西拆整为零,让三王爷多少有点动肝火。
他早知庄九不会那么轻易死掉或者消失,也一直防着他杀回来,不过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派出去的探子也都无功而返,于是渐渐放松了警惕心,这次才稍微有点措手不及。
再加上庄七那边,于广土带着他出去后,便再没有下文,他派出的追杀同样没有消息,不能活见人死见尸,让庄三心中也揣了个大石头。
汲汲营营多年,他们兄弟之间已经不是简单恩怨便能解释得清楚的了。成王败寇,如今看来是他赢了一着,但在新皇登基之前,对方的什么举动都有可能导致他功亏一篑。
他最近很是谨慎,有着不算好的预感,知道大概有事情发生。
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除了上朝,三王爷最近都不怎么出门,家眷亦如此。三王府不算固若金汤,却也放不进其他人。
于广土一手托腮,很是诚恳地看着眼前人“小哥,帮个忙吧?此事若成,荣华富贵保你享不尽。”
面前被迫坐着的青衫人眉眼不动。
“我知道你的身份啦。”于广土换只手托腮,“你也想替你家主子一绝后患吧”
青衫人照旧不动。
“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我保你主子平安好不好?”于广土继续劝诱。
青衫人还是那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的表情。
“啧啧,”于广土靠向椅背,“唉唉,也不瞒你说,我现在和你主子的关系是非同一般,如今想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从此不再担惊受怕,不再受到sao扰。”
注意到青衫人的眉毛隐隐地动了动,于广土再接再厉,笑开“嗯,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我和你主子,可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我们已经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了。”
一旁的车夫依旧撇过头,不去戳穿他的幻想。
青衫男人索xi,ng闭了眼,让自己入定。
于广土看他这样,撇撇嘴,起身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这次刚好可以将功抵过,有何不好呢?”
说罢便也不再多言,与车夫点点头,一同出了房门。
这本是一家酒馆的后门,于广土二人东转西转,便又回到了大街上。
留在屋里的青衫人方才皱皱眉头,心中忖度,不知这人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什么是“上次没有把他救出来”?不就正是这个男人在捣鬼吗?
还有什么是“该发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什么又是“准备好携手共度一身”?
青衫人嘴角略微抽搐一下。
他的主子,不是男人么?
刚才这人,不也是男人么?
虽然当今世道这个现象也不怎么奇怪,但是,对象是他的主子?
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一边要从这小屋出去回到外面酒馆,在出门的瞬间却顿了一下。
一个带着黑色皮质面具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耳边淡淡说了一句“照他的话去做。”
两天后,皇城发生了惊动全城的大事件,继几年前的九王爷被刺狱中,半年前的七王爷下落不明,如今位高权重的三王爷,也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那日庄三正如往常在书房看公文,却一个突然没有拿稳桌上的杯子,摔碎一地。
庄三心绪不稳,抬头唤人进来收拾,顺便叫了自己亲随进屋。
“各处情况如何?”庄三问道。
“回王爷,各处尚且安好,前面城南边有人在商号作乱,西北边有人在赌场闹事,鹞大人已经派人去了。”亲随答道。
“为何没有知会我?”庄三问。
亲随疑惑“鹞大人说是奉您的吩咐——”
庄三一拍桌子“放肆!府里还有多少人?”
“鹞大人说他们速去速回,府里尚且安全,目前有死士十二人——鹞大人他们约莫半个时辰后就会回来。”
庄三起身,急道“快去找人过来,速速离开这里!”
还没有出门,却被人挡了回来。
“那是要去哪里呢?”身形高大,满脸忠厚老实的男人踏进屋里来,笑眯眯地问道。
“你们是谁,敢对王爷不敬?!”亲随立刻护在庄三前面。
随着于广土进来,身后进来约十人,将三王团团围住,饶是不小的书房,也显得有些拥挤。
“大势已去了,三叔。”于广土笑笑说。
“庄十七,当初你不是要和我联盟,如今为何要与我作对?”庄三沉声问。
“嗯……”于广土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了博取美人欢心。”
“美人是谁,与我有何恩怨?”庄三问。
于广土莞尔“三叔也猜到了吧?我当初那么急着把人捞出去,不就是为了保他一命么?”
庄三听闻冷笑“……你好胆色,为了他,竟不惜犯上作乱。”
于广土笑着摇头“三叔这话讲得……什么犯不犯上,难不成你真想当皇上?”
“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
于广土撇嘴“算了,那我们也不聊什么天了,反正你也大概料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庄三顿了一下“青鹞。”
“你养在身边十五年的死士亲随哪……想不到,”于广土笑道,“竟是那位美人的人么?”
“……好一个庄七。”庄三冷笑。
“唉唉,看来这轮比谁y险狡诈,三叔你是略输一筹呢。”
踏出房门,于广土拢了拢披风,刚要继续前行,却突然顿住,然后身形迅速移动,把一个侍卫拉到自己面前。
却不及来人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掌拍上他前胸,登时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