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一树风流听无声 第32节

作者:薇诺拉 字数:10085 更新:2022-01-01 06:13:46

    “……我不走。”

    “你说什么?”倪尚卿从未想到会被倪珂出声忤逆,还以为自己听得岔了,复又问上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走。”半跪于地的少年仰起了脸,以一个超然平静的微笑回望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威严长者,他以手背掩口轻咳,却仍不断有鲜红液体顺着指尖淌落于地。“这个地方早已催白了我的头发……熬干了我的心血……啖尽了我的骨肉……这个地方即为我坟冢……为我棺柩,为我骨龛……我生于斯,业已葬于斯……我不会走,也不能走……”

    “你何不抬眼仔细看看,”倪尚卿微眯鹰眸定定看着,反倒出奇冷静地勾唇一笑,“这个地方是玉王府,但你从来不是玉王。难道——要我着人‘请’你出去么?”

    堂内异常安静,园内桂树飘来的香气十分馥郁。倪珂抬起头,开始环视接踵摩肩伫立于自己身前的众人。煞也奇怪,这个略略仰视的角度,恰巧与十二岁的他看出去的世界相同。

    2

    天有寒炎,世情亦有冷暖。

    倪尚卿于大长公主辞世的第二个月忽然杳无影踪,正是屋漏偏逢雨,整个玉王府陷入一片欲哭无声的悲寂。倪珂于床榻上被府内的嘈杂之声惊醒,苏礼卫阻止不了失控的家将殴打倪氏戚族,也阻止不了他们搬走府里的名玩字画,甚至强拉府中女眷出门典卖。那些撒野闹事的家将中还混有不少府外的鸡鸣狗盗之徒。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人心之毒总是一划的落井下石。

    一声碎物之响。沸闹的人群像被抽了柴,慢慢停罢下来,看向他。

    苏礼卫看见少年病中的柔弱身胚在风里颤个不止——他几乎还下不了地。以目光示指地上打碎的陶瓷骨著,一笑道,“玉王府别的没有,金银玩器、翰墨玉甸,倒还有些。各位若看得上,也无须费心来抢,尽管拿去是了。”

    衣袂飘飞,羸弱少年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目视众人复又侃侃而谈,“你们当中哪个不是自小学艺,熬过了十余寒暑才练就的一身本领。你们手中之物,寻个街铺典当了去,至多不过百两黄金,虽说也够一个普通百姓紧衣缩食一生无忧了,可如何对得起这顶天立地的七尺躯身,如何抵得过旦夕不休的十载春秋?男儿在世,不求一个荣华显赫,也当求一个青史存名。是离府后从此屠猪卖肉了却残生,还是随着我他日封王拜将功成名就;而我适才所言,是谵妄之语,还是苦口箴词,假以时日定然会见分晓。玉王府从来无需尺泽之鲵,今日谁人要走只须报上名来,我便代父赐他一纸自由身!”传唤家丁将书案笔砚一并搬来。因断去的手筋尚未愈好,执笔的手颤个不住,少年咬紧齿冠竭力尝试了几次,素笺之上的墨迹依然扭曲歪斜难以辨识,随后他对身旁的苏礼卫挑眉淡笑说,“苏伯,你来。”

    可苏礼卫早已泪下潸然。

    “若远来的朋友愿意留下,王府诚然欢迎。”少年每说一句话都面含浅笑,然每说一句话也都汗洒如豆,“只不过我有话于先,玉王府铁律金科,今日之事今日之后便不究于云散烟消,然再有悖主犯上者,定当严惩不贷!”众人惊异于这个羸弱少年的豁达大度和冷静自若,更惊异于这个羸弱少年的凿凿言辞竟让自己笃信不疑。倪珂看见那些人放下了手里的器物,各自归位,而玉王府复回一片桐绿蕊粉,鸾唱莺吟。

    韶光过隙,十四峥嵘。早过了少年的年纪,也早没了少年的心境。抬起眼睛细细度视身前的每一张脸,那些他八岁一力承担于滔天巨变的人,那些他十二岁酌水相灌于弥月不雨的人,那些辇马赫奕高官厚爵的人,那些金银充栋娇妻美妾的人,他们全都埋头向地,不敢觑视彼此,更不敢直视自己。良久的阖寂僵持,他听见其中一人开口说,请小王爷莫要让属下为难。

    原不过打水竹篮,一场泡影。

    “明白了……”倪珂慢慢撑地起身,如个少年般轻捷而释然地笑了,“……终于明白了……”

    衣襟上点点血迹艳若红梅,踏过长满青幽苔藓的长阶。白头少年人,一袂飘之而去的轻削背影。

    第章 一鞭听马嘶,长恨桃叶渡(下)

    五十四

    一鞭听马嘶,长恨桃叶渡(下)

    1

    合着这世上的因缘际会从来乖蹇,那厢父子刚交忿于鸟尽弓藏,这厢父子即反目于人心难测。太子费铎如何会被废去太子之位,是妖后的枕边扇风,还是奸臣的堂上进谗,一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问题出于刚刚诞生的小皇子。皇帝宴请群臣之日,招进宫来的一个杂耍艺人献上了一只会说话的八哥儿,那八哥儿极通人性,拜过费帝沁姬,说出了“小皇子洪福齐天”这样的吉祥话后,忽然鼓翅飞至费铎身前,张口唤了几声“囚牛临天,万岁,万万岁”。费铎面色骤变,豁然跪地。费帝更是雷霆震怒,当即将那杂耍艺人推出斩首。谣言穿街越巷,只道正是这声“万岁”在父子二人间裂出了嫌隙。

    冰冻三尺岂因一日之寒。费帝龙体稍略康健之后,对费铎监国期间所行之决断细作了考量,埋匪祸于陇西、挑兵乱于漠北、无论黄发垂髫人皆能诵《伏罪疏》,件件桩桩,无一称己心意。查处了贪匿库银的工部尚书,索性一究到底,复又彻查了宫婢藏毒投井一事——偏生当日费铎打算嫁祸给倪珂的这个甄妮自小差事于太子宫中,从未离之半步。遂应了一声“害人自害”。一日费帝问他,珂侄儿于深山古寺誊经礼佛为朕祈福之时,你在作甚么?

    儿臣在替父皇打理朝政。

    朕看你是想坐这张龙椅了。费帝似笑非笑地说。

    伴君伴虎,纵是亲生父亲也是一划的道理。

    费铎恼得是自己的父皇偏生就信那倪氏父子所言,重疾一场造成了他目障耳聋,辨不出忠奸。殊不知隔墙有耳,抱怨之词难免上达天听。实则费帝到底念及骨肉之情,将太子贬出京师至多算一个小惩大诫。给他一畦地,给他一把锄,好叫他体味一番民间疾苦,戒除自身的刚愎自用与好大喜功。不料费铎终究耐不住性子,竟想效仿唐太宗逼父禅位。既无兵权,又失民心。起兵不过二十日,便卸甲弃枪,落败而逃。因太子妃陆葵儿与少林颇有渊源,兵败的太子与残部一路跄踉,遁迹于少室山中。

    太子的失信失德使他的际遇未能换来一掬同情之泪,人们反将更多的叹惋寄给了一代名妓陆葵儿。夷光颦黛沉江,息妫血溅桃花,自古红颜多薄命。扬州红药化为宫廷蒲柳,不知一缕芳魂终将归往何处。

    但听得剑神一声崩山之令,竟召集一班武林人士齐往嵩山,相助少林共拒朝廷。江湖男儿,行的是萍踪侠影,揣的是烈焰豪情。他们只晓得,数十年不理江湖事的跃马山庄庄主,头一回发号施令于武林,不卖这个面子便是不对。“义”字摆心间,是疾风彰劲草的“义”无反顾,是逆水行快舟的“义”薄云天。谁还去想螳臂当车的归宿是乱葬岗,还是断头台。

    自然也有人说,抛头洒血,只为见一眼倾国倾城的陆葵儿。

    许是一声笑言。

    “却不知剑神与太子有何渊源?”众人聚义酒肆,正说着太子之事,却听见一个少年开口相问。

    仔细打量说话的少年,只见其两道直眉斜入鬓,一双朗目崭若星;直鼻翘唇满面顽劣春风,挎剑环佩一身英姿锐气,实是人见人羡的好模样。有一汉子冲他抬手抱拳,一声洪钟,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简森。”少年眼波一漾,唇线斜飞,一字一字吐出口中,珰琅带力。

    “……殿……殿下?!”

    “莫不是灵王……简森?”

    “我等皆知殿下琼树之姿人间少匹、鲲鳞之势天上难寻,但不知殿下竟如此年轻!”一时群雄愈加振奋,不只说着要联络更多的义士齐聚少林,更是直言若能与灵王同生共死,纵是皮绽肉销亦不遑此生。

    “哪里,哪里。好说,好说。”这少年看着也不客气,摸鼻浅笑,照单全收。恰此同时,门外经过一个挑担老者,不轻不重咳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聒噪。便有人插话道,这老汉给少林送了四十年香火。

    少年当即作下一笑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暂容先行一步,不日便与各位前辈会合于少林。流星几步踏出门外,从身后搭住老翁肩膀,伸手递给他一定官银,道,你的香我全买了。我有话要问你,你可得答个周全。

    老翁摇头,抬起枯糙手指一指自己的嘴。喉中吱吱呜呜滚出若干音节,少年方才发现此人是个哑巴。微蹙眉心,暗叹一声,“我须绕过神机三营的眼线,悄无人知地摸上少室山。你若知道上山之路另有蹊径,能否带我同去?”

    卖檀的老翁点了点头,弓着个背就走。

    2

    上山之时天色尚且昏冥,行不多久霭散烟消,红日浮出。长天初睡乍醒,山峦岑寂,杏香飘杳。少年观花踏叶、拨虫逗鸟地自寻消遣。饶是玩心又重,虽说对着个又哑又驼的老头儿,依然一路览尽少室风光,不亦乐乎。二人在虬龙一般蜿蜒崎岖的小道间且行且歇,忽见那老翁两眼直勾勾望向一处景致,面色似悲似喜,大异先前。少年唇角轻勾,打趣道,我说老头,你该不是念起了心上人罢。老翁不曾回眸,只于嗓心里冒出一声古怪音节,也不知是何意思。少年轻悄嘀咕,这把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心思倒还挺活络。

    天色澄蓝似碧。少年抬眼见得匏竹绿涛阵阵,缨络迎风作舞;听得林间彩禽一舒一驰婆然共飞、一递一声交互和鸣,一时也触动了那百绕堪结的心思,耷拉下脑袋道,“老头,有一事我弄不明白。原有一个人,我是极慕她的。我不嫌她出身低微,也不嫌她年纪稍长,在我眼里,纵是她脸上生的大疤也如花似蝶忖我心意。可后来不知怎的却对别人也动了同样的心思,他是汉人,也不是汉人。初见于歌榭画舫,我惊他竟纤尘不染;再见于边陲古城,他引我为知己良朋。沙场对敌,尚能抛生死于脑后,把酒共饮,何等淋漓畅快!假若他喜欢的是别人,管他是否紧闭门扉拒我于外,我纵是生生捶烂双手也定将它擂开……可偏生他喜欢的那个人,占尽天下风流不说,亦是这世上头一个叫我敬服之人……”

    却见那老翁听得十分认真,一双眼眸似噙有绵绵笑意。恍然惊觉此人的眼瞳色如琥珀,眼形更是棱角分明出奇漂亮,七分轻浮流于外,三分忧郁敛于内。少年撇头就走,嘴里道,好个老不正经!

    清风如送,梵乐娓娓,寺钟声声。纵然山下已是引弓待发,百年古刹仍旧如此静谧庄严。

    “外人不得擅入少林。”驻守寺门的小沙弥将木棒横于身前,挡住二人去路。

    “你没见过我吗,我是你的师兄啊。”

    小沙弥摸了摸头上新烫的戒疤,只说,报上法号来。

    少年知这沙弥也是个新剃度的稚鸟,遂嘻嘻哈哈没正经道,师兄就是师兄,哪里来的法号?我在寺里洒扫之时,只怕你的爹娘还未相好。

    “莫非……莫非你是……前朝太子……简森?”那小和尚见少年生得眉目英俊,说话又带几分痞气,登时两行热泪夺眶而下,又是放行又是作礼,“小僧行尘见过师兄。小僧出家少林,实是因为仰慕师兄仰慕得极了……只要师兄回来,少林定然有救……”说着忽将少年的手抓将至自己鼻端嗅了嗅,眼睛眯成缝儿地笑了起来,“果是香的。”少年心道好笑,这一路肆兴把玩香柱花草,不香才怪。

    进得寺内,但见一个面貌清奇的老僧身着袈裟手执禅杖,看了看眼前的少年,笑道,你可是本末的弟子?

    那个自称是“简森”的少年当下跪地行礼,肃穆神色道,弟子裴少颉,拜见方丈。

    本衍将裴少颉扶起,却将目光移向少年身后的挑担老翁。凝眸视他少顷,轻摇了摇头,捋须而笑。

    那个卖檀的老翁微一勾唇,放下担子,下跪行礼于本衍身前。嗓音清亮中略带浑浓,仿是不笑已笑,“弟子简森,拜见方丈。”

    第章

    五十五

    1

    本以为我纵是一个传说,也要孤零零一人凄惨煞尾于荒漠。

    听陆琫之说,他本打算去陇西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不料却偶遇了半坼。也不知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将我置于板车之上,崴了脚,磨得一手血泡,一步一拐地带我出了大漠。陆琫之说,一路上半坼对我的悉心照料与妻子无异,若无她口对口地喂汤送药,恐怕我早已命丧黄泉。曾几何时的京师名妓花半坼,云鬓半偏,腰不赢握,能自弹自唱胡笳十八拍,悲嗟千古不逊文姬;亦能信手一曲长似少年时,荡佚人间解我忧愁——与外人的不假思索相同,花半坼的确是我的“姘头”,隶属精神范畴。

    我在庄内打坐调息,她便在一侧静静守着我。

    往往时辰后睁开眼睛,发现她仍在我身旁。

    “这么干坐着,也未听你说声‘闷’。”以花枝作簪,抬手插入她的发髻。

    “你这顽闹性子都能一动不动地长坐不语,我闷什么。”她掏出一方素帕为我拭汗,淡淡一笑道,“不告而别于陇西之时,即已打定主意若能寻得你,从此往后无论你去哪里,花半坼便如柳絮随风也跟去哪里——”见我要开口,又道,“你若要去寻那季少侠,我就随你同去。我偏不信,你们两个毛手毛脚的大男人,身边若无一个婢子缝补洒扫温酒烹菜,如何度岁。你先莫推搪,待见了季少侠,若他不甘愿,半坼再走不迟。”她将头倚在我的肩上,轻声自言,我兀自飘零霏雨半生,而今终能见得睛霁日子,是断断不肯放手的。

    目深如井卧蚕生,似忧非忧脉脉含情;上唇似刃下唇丰,似笑非笑龂龂带辉。相师尝言,面相如此之人定然一生命煞桃花无数,纵是不曾殒命于石榴裙下,也将断魂于风流帐内。

    “如何年纪见长,反倒愈见生出这些小女儿的脾性来?”笑了笑,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倏尔又叹气道,“可惜,可惜得很。若能有个胖儿子玩绕膝下,人生当真无憾。”

    “又胡说,哪里来的胖儿子?”半坼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不能效仿女娲抟土造人……”执起她的手置于唇边,眼梢由上至下向她腹部瞟去,嘴角隐泛一笑,“你说,还能用什么法子?”

    “这般没正经,也不嫌臊!”粉面陡地罩上一层嫣红,赶忙将手抽开。

    我在与世隔绝的跃马山庄一住数月,每日专心养伤,只闻鱼鸟唼喋,不闻江湖絮聒。

    2

    跃马山庄内,雨洗芙蓉叶,月盈木户牖。

    陆琫之跪于舒迩鹤身前叩首长泣,落一剪烛影在地。只说一个女儿音讯全无,一个女儿命在旦夕,不得已要拜别庄主,赶赴嵩山。听他涕泪交加地道出过往,我方才知晓,陆厨娘口里常常蹦出的那个“天杀的老冤家”,原来是他。

    “老陆啊,你这一生……太荒唐了。”舒庄主阖起眼目,半晌后一声黯然长叹。“我本不欲再理江湖纷争,便为了你这十余年来的荒唐,最后号令一次武林罢。”他掉头对我道,“殿下,舒某久疏战阵,能否代我前去少林相助于太子与太子妃。”

    “纵是大哥不曾吩咐,眼见少林有难,身为少林弟子又如何能袖手旁观。”轻笑应允。

    “既得此言,舒某自当放心了。十年还剑之约,殿下乃守信之人,定会铭记于心,舒某今日便再呈送一份大礼于殿下。”舒庄主忽然勾唇一笑,抬臂疾探向我,左手五指如铁箍般紧扣我肩,右手出掌击于我的后心,只觉伴随缓震两股热流涌入脏腑,血脉贲张若裂,翻腾不息,源源而入的罡气内力似要将体内累积十数年的毒一并逼出。

    “大哥!”

    “庄主对殿下这般不遗馀力慷而慨之,莫不是因为……”陆琫之见舒迩鹤含笑而不答,亦是擦干热泪,轻笑出声,“恕老陆直言,庄主自困于世俗藩篱,殿下可比庄主洒脱得多了。”

    “最为孤苦之时有你结伴,也不枉……不枉此喋血半生……”力尽收掌,愈了我,却损了他。那张窄长脸面似罩了秋霜,虽年逾半百但看着至多而立上下的剑神,因卸去大半功力,仿佛一刹变为耄耋老叟,枯皮鹤发,咳喘不止。

    “大哥,有一事盘踞小弟心头多时,本无打算过问。只不过……”

    “殿下可是要问,季少侠向我寻仇一事?”舒庄主调将气息,缓缓吞吐,接话道。

    “如若大哥愿一吐为快,小弟定然侧耳恭听。”

    “若要说真有仇家,那应是殿下,你。”

    “大哥,我与季米年纪相仿,”我展齿而笑,对此说法不以为然,“只怕他未出生之时,我也尚在襁褓。”

    “费帝尚未起兵篡位之前,其手下有两位青年将军攻城略寨屡建奇勋,于同辈之中出类拔萃,渐露峥嵘。此二人一曰倪尚卿,一曰季沐川……”

    “倪尚卿乃当今玉王,那季沐川……”

    “倪尚卿样貌虽不甚错,然则寡言少语,城府莫测,人前人后皆是喜不见三寸、怒不显半分,谨小慎微那般,实是彰不出毫厘男儿气概。而季沐川虽为武将,可不单貌美无俦,辟易万人;诗赋音律更是无一不通,信手可拈。时人无不称颂。”舒庄主轻轻一笑,以打趣眼神觑看我道,“如若季沐川尚在人世,我料他的风姿瑰玮依然不会逊于殿下。”

    我略一扬眉,嘴角噙出一笑说,但看季米的模样,大约也可探知其父亲的风采了。

    舒庄主摇了摇头,“季少侠的相貌更肖其母,若说我那挚友季沐川,分明就是个黑发乌眸的小王爷——当日小王爷亲莅湖州请我出山,见其样貌也不免骇然。只不过季沐川身高体健丰神倜傥,而小王爷则怏怏见骨,更显阴柔病态。多少女儿家慕其‘陈平之才、潘安之姿’,季沐川却独对一人一往情深。季夫人容色清丽气馥如兰,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确是天作之合。岂知,情根、障业,相生相克,相乘相侮。正是这一阕看似鸾俦凤侣的绝匹良缘,埋下了后日的祸种。有一药铺贩夫与季家毗邻而居,那药贩之女与季沐川青梅竹马相伴成人,自幼便慕他至癫至狂。睹其夫妻恩爱和睦,依然不罢不休,只说作那娥皇女英也是肯的,然而自古落红有意流水无情之事何堪强求。此女子颇有心计,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甄选入宫,凭仗国色天姿,平步青云,甚得天宠。”

    “那个女人……莫非是……”

    舒庄主略一点头,续道,“沁姬怀胎七月,母凭子贵荣封为后,只说难耐深宫孤寒,须将同样有孕在身的季夫人请进宫来相伴说话。二位绝色美人一个如那描金腊笺,绝艳无匹;一个如那玉勾白篆,清韵可人,每夜共枕絮话,情同知己姐妹。然而一日,正当二人携手游玩于御花园时,沁姬忽然花容失色,捂腹痛呼,涔涔鲜血染裙裾而下。宫中御医一时难言其讳,束手无策之下,竟推之于天罡河魁、六爻八卦,道什么‘日月追胥而五谷发,寒暑推异则四时生。季夫人肚中的孩子冲犯于未出生的小太子,一如水旱隔悖,难以共存。’简帝昏昧信谗,竟着宫人上门,要将那孩子活生生剖出。可怜季夫人还在家中焚香长跪为皇后祝祷,殊不知祸已天降。季沐川拖延行刑宫人,着妻子连夜出逃投我身边。而殿下出生之日,正是那抗旨犯上的季沐川斩首之时。”舒庄主微微笑起,凝眸直视于我,“殿下,我说你是季少侠的仇家,可有道错?”

    不禁笑了。难怪我从不嫌这白衣少侠拳椎剑向地不够温柔,原来那时便欠了他。

    “当时我正厌倦追名刀光、逐利剑影,难得糜伽与我魂契意合,遂相约一同归隐大漠。可昏君无道,挚友无辜遭屠,实叫人一腔愤怨难以平息。我言出反复,一心留于中原,要将那孩子养成丈夫君子,他日手刃仇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仅得最后定下一约以剑定去留。若他败了,就随我留下;若他胜了,则要我随他而去。遑论此役胜负如何,却是注定了的两败俱伤。马嘶风吟,长锋交剪,对仗剑气时而轻如雁翎,时而重似铁石,我二人皆生死争持,不肯退让半分……”舒庄主恻然一笑,垂眸叹道,“此后之事想来殿下早已听闻于酒楼茶肆,糜伽重伤而去,而我从此隐遁跃马山庄,于每一长夜举杯独饮棣萼梅花。”

    “可怜那纤纤蛾眉突遭变故的季夫人,拼死将孩子挤出娘胎便含泪而逝,追随她的夫君去了。仅给这孩子留下一名曰‘粼’,以念其父‘沐川’。岂知我的一个书童,见褓中的季粼可爱得笃,不忍让他走上弑君犯上的逆途,竟于我无觉之时将那孩子与当吟一并盗去。孰料那书童离去后不过一月,当今费帝兵起谋反,你的父皇殒命宫中,正合了一声‘天意弄人’。”

    雕花门扉,臧否荣辱。若非父皇失德至此,怕是不会激起改朝换代之变;也不会生出如今势成水火的太子玉王之争。

    “那书童与季粼如何以兄弟相称度日,又如何阴差阳错成了糜伽的弟子,无须多加赘述;而老陆抛妻弃女前来与我相伴,更是后话。时隔多年那书童与一少年一同来闯跃马山庄,我一时怒起,出掌将二人打伤。后日再见,本欲留那少年问话,可他的刚烈性子,倒与他的师父一脉相承,全然无差。我出山之时便与王爷有约在先一者须找回当吟,二者须找回当年季夫人的那个孩子。”舒庄主咳了几声,面露苦笑,喟然叹曰,“今日我将这段往事告之殿下,诚乃希望以前车之鉴昭示殿下,万莫重蹈覆辙。”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38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