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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第22节

作者:薇诺拉 字数:10608 更新:2022-01-01 06:13:37

    惟愿那一抷干净的黄土承我一声嘱托譬如一只钿盒,毋要燕钗金花,只须能遮风避雨将她收好。

    替湘女刻碑之际才茅塞时开,她父母早丧自幼茕苦,风尘堆里滚出一身敢说敢为的辣劲儿却不曾留下一个姓氏。轻轻抚摸湘女的碑文,我对她说,“自作主张地让你随我姓了‘简’,不知你可乐意?”一言既出,仿佛看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于冉冉轻烟中,锦裙绣钗地翩翩而来。舞着腰肢,挑眼儿地啐我,“呸!哪个挨刀货要随你姓了?!”

    我单膝跪下,倚头轻靠在坟碑之上,笑着自言自语“丫头,纵是这回再撒泼耍赖地不乐意,也由不得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少颉离了一趟京,弹劾罗汜的折子便一道挨着一道递上了朝。当日小王爷一声“闾阎相望、桑麻翳野”,到头来却换得一句“聚众谋私,其心不轨”。也忒可笑。借口寒意料峭,芣苡楼也去得少了。大约是觉得自己有这个义务诏告天下我曾是个片叶不沾过花丛的流氓,但现在已经金盆洗手。

    明枪暗箭,防无可防,举目事儿妈。分携数月,我在这寥廓天地间的一方孤冢前,方才偷得一闲想一想季米,你在哪里。

    2

    “苏礼卫。”倪珂看见了随我同进于门的苏伯,放下手里的折子,凝眸直视着他,“我说了,不准。”

    “老奴背井离乡追随王爷那么多年,该是落叶归根的时候了。”苏伯无须我搀扶,一张口便跪倒在地。“……求王爷准老奴回乡。”

    “可你的家乡早已没有了人。”小王爷的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无澜,却不知为何,蓦然间,那有些委屈的说话声音竟听来异常耳生。

    “便是没有人,也有一方黄土一丈青天,也有一条生我育我的未涸之河。”

    “你这身子,走不了。”

    “走不了,爬得了。”老人如同砸锤子般一下一下地磕头。“老奴自知时日无多,归乡情切,求王爷准了吧!”

    “父恩如海,便是研皮至骨、穿骨至髓,也难报万一。”倪珂定定地注视了他良久,忽然摇了摇头,硬生生地笑了起来,“既然苏伯去意已决,我若再横加阻拦,反倒显得不孝了。”

    “老奴当不上……当不上……”苏伯闻此一言,又连连叩首,垂头俯身间早已热泪满面。“若有来生,老奴宁为王府院内一棵不老的松柏,一片久存的砖瓦,只求能朝朝暮暮看着王爷,生生世世守着王爷……”

    “四时之下,五谷之人,向来福薄缘浅。乍然相见、乍然离别本就无可厚非。儿时苏伯教的那声‘溺于情者易短于智’,珂儿从未忘记……”倪珂挥手打断老人的话,轻轻一言,“泰州路远,珂儿就……不送了。”

    苏伯的临别一言与潸然泪下令人动容,我看见他别过了脸。

    于是一辆青幔掩遮的马车在一个鸡刚鸣的清晨,似一条鱼般无声无息游出了王府。只因小王爷不准,无一人敢前往相送。

    估计也无一人知晓,那辆马车还未驶出第一抹晨曦照至的城门,车中的老人就已溘然长逝。

    “王爷是不是太过狠心了?苏伯这样的身子也要撵发他回老家。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竟抵不过一句‘死在府里太过晦气’。”

    “你莫再说了,王爷是仙胎入凡,哪里会有我们这些俗人的骨肉心肠和儿女情长。”府里的侍婢私下里替这个为了玉王父子耗尽一生的老人打抱不平,认为他不该与残羹冷炙得到同样的下场。她们当然不知道,一连数日夜深人静之时,倪珂是如何默然枯坐于苏礼卫空空如也的床前;自然也不知道,苏礼卫又是如何长泣于地,苦苦央求于我——

    “老奴……想问殿下借一口真气回得家乡。”王府的东厢,苏伯的卧房,与临春的时节格格不入地传出一阵腐馊的气味——有点类似于泔脚料,垂死的老者身上都会散发的味道。眼珠泛黄,眼泡也有些浮肿,一点也想见不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铮铮铁汉。他对我说,“殿下,老奴这身贱骨随处倒了随处埋了,却唯独不能死在府里……”

    我听懂了他想要说什么,他不肯死在王府里的全部理由,只因不舍让小王爷难过。可是——就算起初是望梅止渴,久而久之,锆石也好冰糖也罢,只消恩真情切,又有何分别?

    “苏伯,你便不能允他一个执绋抬棺、为父送终的机会吗……”

    一个“父”字我刻意加了重音。苏伯强行起身,滚落下床,匍匐于我脚边向我叩首。“殿下,老奴一生无愧于天地纲常,无愧于忠孝节义,却独独愧于小王爷。这个字求殿下莫要再说了,求殿下带老奴去见王爷吧!”那一掬热泪洒得我登时责无旁贷,扶苏伯起身坐于床前,将内力灌输于他的后心。真气随着指尖缓缓泻出,可老人口中的那些旧事却如滚滚烟尘飞扬跋扈,能叫人呛出辛辣的泪来。

    3

    当年还未被册封为王的倪尚卿向费帝提出告老还乡。

    爱卿莫不是自认功高盖主,担忧招致杀身之祸?费帝哈哈一笑说,爱卿不仅身为国之栋梁,且正当壮年,告老还乡一事就休要再提了。

    眼见四岁的太子将到了读书识字的年纪,太后在为费铎寻一个伴读的时候,想起了倪尚卿七岁的儿子。她听闻这个男孩的漂亮出尘与冰雪聪明众口皆碑,事实也的确如此。甘棠殿内,他从容不迫,对答如流,甚至连宫里人最讳莫敢言、关乎弑君篡位的诘难也轻而易举化解于无形。太后问他,你母亲可曾说这天下理当姓简,却被费姓的强匪夺了去?你可曾听见她对这些费姓的强匪心怀愤懑,毒言咒骂?

    “简帝失德,阴阳不合,人怨丛生。旧朝油尽灯枯,百姓复堕混沌不分之间。圣上奉时承运,犹似执斧辟天,摩木而燃。持公道以造化万物,秉仁德以光照子民。”或许若干年后的小王爷会遥遥念想,那时的自己如此洁白无瑕,无可裨补。七岁的男孩躬身行礼,桃面粉颊灿然生笑,“是以何人会心怀愤懑于甘露降至、五岳归春;又有何人会毒言咒骂于日月同鉴、四海升平?”

    费帝与他的皇后沁姬面含微笑,同时颌首称是。只有倪尚卿惊得面如死灰,匍匐于地,大汗涔涔。

    又是一番不遗余力的褒扬。所有的宫人都在那日之后,听闻太后盛赞这个男孩是个脱凡的灵童,上天赐他而来正为了指引自己绝尘升仙。“倪爱卿,你有这样的儿子无疑是有了半壁江山。”她看似慈祥爱怜的目光掠过重重宫阙看到了乳娘带着的费铎,仿佛仅仅随口一说,只不过哀家有些忧心,若有朝一日你的儿子起念与太子争夺天下,太子何有胜算。

    这句箴言,或许就是太子与小王爷素来不合的症结所在。

    王府内,七岁的倪珂睁大眼睛等待着父亲的大发雷霆。可那个沉默威严却形容倦怠的男人只不过拉他到身侧,用潮热闷重的大手压向他的头顶。“你须时时镌纂于心”,倪尚卿对着儿子模棱两可地笑了笑,“若他日倪氏满门抄斩,那皆是因为你。”

    那个敏感而早慧的男孩,因此陷入一种自省自诘的情绪难以自拔。他自责于没有闻见甘棠殿内猜忌和怀疑的气味蓄集不散,也自责于自作聪明的锋芒毕露给了费帝烹狗藏弓的借口。他疑心正是这一次不可饶恕的过错造成了父亲对待自己的冷淡疏离。或者,也正是这次不可饶恕的过错为其戴上了人生之中第一道枷锁。

    自此之后,他时常能看见母亲温婉的面容上身为前朝公主的惊慌失措,也能看见父亲沉郁的目光间抄家灭族的阴影寸步不离。父母谈话时提及的名字每次都换,但内容几乎是一样的。他说,昨日皇上以通敌为由抄了戚道然的家,他的全族在午门斩首。男女老少的头颅滚在地上,嘴里含着丝绢,眼皮还未阖上。

    她说,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他说,不知道,快了吧。

    然后他又一次看见他的父母在一片黑暗里木然对坐或者相拥而泣,他们看上去像一对惊弓之鸟。七岁的倪珂皱了皱眉,不出一声地退下了。当时他并没有预见到,那张恢恢不漏的大网一年之后从天而降。

    4

    苏礼卫发现男孩不知为何放下了手中的短剑,一动不动坐于台阶上,神色稍显沮丧。虽说已过了天命,可一对浓眉一脸重髯的汉子看着至多不过不惑的年纪。以为大病初愈,难免心情低落。苏礼卫坐于他的身旁,柔声道,世子若是习武累了,便回房读会儿书吧。

    “苏伯,不怕你笑话,近来我常常怕你会续弦生子,”埋头以短剑轻划地面,涩然一笑。日夜研文习武不倦不怠的男孩不明白为何自己在父亲面前,仍然站亦是错、坐亦是错、说话沉默皆是错。“那时珂儿便是孤家寡人了。”

    他当时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这一句话,苏礼卫此生再未娶妻。

    “侯爷与夫人俱在,世子如何会是孤家寡人?!”汉子一脸难以置信入耳何言的震愕。

    “我时时觉得爹爹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苏伯,我听到一些传言……”

    “世子莫胡乱猜疑!”苏礼卫厉声打断了倪珂的话,生生藏下心头的一声叹息。只说,常言道,溺于情者易短于智——

    “侯爷,世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须得马上请个大夫来……”

    坐于书房的倪尚卿抬起一双疲惫的灰褐色的眼睛,神态暧昧地冲他一笑,此等恶疾便是天命,躲得过是他的造化,躲不过也只能如此。他终于发现侯爷对自己儿子的生死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听之任之。那一瞬间苏礼卫觉得怒火攻心,溽暑难挡,却是对自己。

    苏礼卫最后唯恭唯谨地退了出去,一脚踢开由侍卫把守严禁府内下人出入的房门,将年幼的倪珂裹进自己的大氅里,闷头往府外走。他疾步如飞却又小心翼翼——怕赶不及,怀中这个雪团一般洁白剔透的男孩儿便化了;又怕赶得太急,他就散了。

    “在下不过是混口饭吃的江湖郎中,这等恶疾治不好。壮士还是另请高明吧。”那江湖郎中看送医的孩子气若游丝,仅存了半条命在;又见眼前的汉子人高马大,出手阔绰,便怎么也不敢医治——只怕是哪个来头不小的公子爷,若医治死了,保不齐是自招祸患。苏礼卫跟着倪尚卿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身上大小的刀伤箭痕不下百处。这桀然傲骨的男人,那夜却跪在了一家小医馆的门前,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屈身叩头,热泪满面。

    风之乍起。年幼的倪珂朦朦胧胧地忆起,一个人将病得不省人事的自己裹在了衣襟内。那场重病烙下了他一生怕冷的痼疾,可那时的温度却足以镌进心底,由隐隐约约渐渐烧至如火如荼。他像一叶被打捞起的浮萍那样告别了漂流无依的恐慌与载沉载浮的哀凉,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心。想了许久才渐渐明白,那是一种只可体会却说不上来的感觉,影影绰绰浑然难解,薄如蝉翼,袅如轻烟。

    许是可以称之为,父子。

    “常言道,溺于情者易短于智。侯爷待世子这般……冷淡,正是寄望世子能免于俗情俗念之扰,他日成以御驾天下的大器。世子万不能曲解了侯爷这番望子成龙的苦心。”苏礼卫顿了顿,心头一动,便扯了个谎,“侯爷对世子的爱不同于常人却绝不少于常人,前阵子世子染了恶疾,也是侯爷不顾风雪严寒,抱着世子前去就医。”

    “真的?”黯淡失落的眼神倏尔点亮了光,“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说是奉时承运,皇祚天授?我看却是天下为公,能者居之。便是珂儿想要,也就要了。”细想了想,便决意回房读书。那个凝脂一般的男孩儿背着手拾级而下,忽然又回过头来,仰起脸望着苏礼卫。脸上呈现出一个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一个心满慰藉与撼人悲伤共存的笑容,他说,“苏伯,你便说那冬日烈阳夏飘雪,珂儿也是信的。”

    第章 几度绿生时,他乡遇故知(上)

    三十七

    几度绿生时,他乡遇故知(上)

    1

    裴少颉一进门便看见了那个人,和当时一样。

    正合了那句话,万人之中,只消一眼。

    雪剪半霎,梅裁竞艳。好一幅天澹然,地悠远的边城风致,倒比繁华京师更早地有了春的味道。

    裴少颉离京前,去了趟芣苡楼,找了红娘。红娘起先不依,直说,“这临尘的神仙如何画得?纵是画得,红娘也是万万不敢的!”几番虚情假意的拉拉扯扯,几声软齿酥舌的调笑打浑,终究哄她画了一幅出来。执起白玉画轴细瞧了瞧,心说红娘擅画确实不假,可惜勉勉强强也只似了八分。而画中人竟比那端坐朝堂的真人多出几分活气儿,倒是不曾料想。

    裴少颉本就不认为一个投井的宫婢能掀起多高的浪来,可玉王府的克郦安前来投诚,却是如何也让人不忍捐弃的良机。太子迫于形势斩了丁煌实属情非得已,当日他头一个挺身而出,说这颗人头算是借给了玉王府,日后定要小王爷加倍奉还。

    而今,便是要他还一个来的大好时机。太子费铎对他说,西北苦寒,百姓的日子本就如履薄冰。如今再叫他们纳粮缴饷,雪上加霜,恐生异心。裴少颉稍稍思索,便一笑道,“陇右一带的粮饷不仅不可减免,相反还须数倍于其它郡县。太子当立即传旨,若郡县官员缴饷不力,必严加查办!”离京一行,明里是奉太子之命向陇右之地敦促粮饷,但暗里的盘算是要陇右一带的大小官员联名弹劾罗汜。听闻陇西郡守亲自带领百姓凿渠引水,开田垦地,将陇西境内无主的荒田连同自己的职分田,尽数以人丁为据均分至了每户。不单如是,更开关免赋、以商助耕,甚至以贪赃枉法为由查办了不少达官富贾,将充公的财赀也一并分给百姓用以购种买粮。不过数月,竟募得一群流民乞丐前来安家助垦,少说也有万人之众。其心确是可嘉,裴少颉心头一声冷笑可惜却急进过了头,殊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些地方官僚一见裴少颉便哭穷,直言西北荒蛮寸谷难生,如何也交不出这万石军粮。

    “罗汜上任不过数月,便已让陇西百姓交口称赞于他的两袖清风,恤民如亲。为何他能交出,你却交不出?”裴少颉挑眉微微一笑,顺手拿起了端置在茶几上的一个摆设,细细赏摩把玩,“这青花龙纹研钵是明朝宣德官窑,青花发色纯正,釉体莹润,确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品。就是不知……大人的年俸是多少?”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毫无机心的英俊少年,面露赞喜之色地反复赏玩着手里的物件儿,那年纪足够当其祖父的官员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说,“难为裴大人不嫌弃……这物件儿就算下官孝敬给大人的。下官……下官还望大人搭救!”

    “‘两袖清风,恤民如亲’是一个说法,可‘聚众谋私,其心不轨’也是一个说法。”裴少颉笑了笑,将那官窑收进怀里,嘴上道,“我给大人指了一条活路,大人可得承情啊!”心里却想着,回京便将这好玩意儿送给花姐姐,纵是用它不上,盛些粉脂桃枣的也没个坏处。

    裴少颉此行算是皇命在身,并无打算引人注目。内里一件麻织的云纹短衫,外着一袭褐色的鹤裘小袄,随带一把防身的七窍玄铁剑。没了惯日里的前呼后拥,反倒自在。找了个不打眼的位置坐下,让小二拣最好的酒菜上些,便收不回凝视临窗之人的视线——向来我行我素、目下无尘的季米自然没有瞧见自己,筷子动得不频,酒倒自斟自饮得十分尽兴。

    2

    才落座不多久,却被一阵嘈嚷之声扰了清净。原是与漠北交战在即,怕樊凉奸细混进京,各地对羌人都严防严查。一群官兵拦住了一对羌人祖孙,见那羌人丫头长得漂亮,便以搜身为由毛手毛脚地轻薄人家。裴少颉自己也是个沾花弄柳的好手,认为官兵调戏个村野丫头完全无伤大雅。因此安坐不动,顺带也想看看一贯只要事不关己便决不伸手挽袖的季少侠,该是如何反应。

    出人意料的,不过眨眼一瞬,季米已提剑飞身出楼。裴少颉心下一惊,道是当吟嗜血,怕季米一出手便是大开杀戒,当街斩杀朝廷命官,罪名不小。便也跟着飞身下楼,对那群官兵叱了一声我是工部尚书裴少颉,你们退下!

    “他说他是裴少颉?那我是谁?”为首的兵官转了转贼溜溜的眼睛,见打从天降的少年朗目俊眉间尚未脱去浮薄稚气,再加之一身不起眼的平民衩衣,暗暗啐了一口这孤寡小城,哪里来的工部尚书?!

    一个嘴边长了个豆大瘊子的兵士尖声怪气地插嘴,那你不就是花半坼么?那为首的兵官听罢哈哈大笑,以手托于胸口,弄出个碗大的样子,往他跟前凑了凑,赖着皮脸说,尚书大人要不要摸一摸?

    围观者一阵大笑。

    裴少颉从来不是个粘搭脾性的人,冷笑一声,一出手就折断了那人的手掌。

    3

    白衣人影似走剑偏锋、巧燕穿堂,挥洒自如,毫无规章可循。裴少颉惊讶于数月不见,季米的功夫比当日交手时又精进不少。而从头至尾当吟都静置于鞘中,则更叫人意外。围观的百姓本就见不过官兵趾高气扬仗权欺人,见这一白一褐两个少年,模样出挑,身手更俊,联手打得数十兵匪落荒而逃,便喝了他们一个满堂彩。

    季米抬手轻抚了剑柄,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这两年性子当真婆妈了不少!换作以前,必是一剑封喉的干净利落。不是没想过叱咤江湖快意恩仇,只是而今每当拔剑,总觉身旁有人嬉皮赖脸地按住了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一言调侃劈肠破肚可不比洞房花烛,少侠这回就莫“开红”了吧。

    一刹,当头烈阳,手心冰凉。

    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

    见季米轻轻一跃,又从楼阁进了先里那家酒肆,定定坐于刚才那临窗的位子。举杯饮酒,似无事发生般怡然自得,跟上他的裴少颉便谑道,“季少侠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便不怕方才那些兵士再带人来寻事?”

    “你怕?”略一抬眉,以目光指了指当吟。他乡遇故知,季米也没有拒绝裴少颉同桌而坐的意思。一场架打得酣畅淋漓,两人都兴味盎然。再加之同是好酒之人,几杯黄汤下肚,便似更添几分臭味相投的交情。

    “我是怕你出手不分轻重,惹上官府,后患无穷。”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便是如此了。”季米淡淡睃他一眼,说,“裴尚书不在工部当差,倒有这个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修堤筑坝之事鸡毛蒜皮,交代手下去办便成。故友在此做官,我来看他一看。陇西的百姓对这新上任的郡守大人,可谓是交口盛赞,直说他恤民如亲,天人样貌。”季米两年前见过罗汜,在陇西境内又见了一次。只觉得这西北的苦山恶水名不虚传,竟生生让一只雏鸟生出了鹰的架势,当年白净瘦弱的少年已近面目全非。见季米径自点头,又想到太子费铎时拿罗汜与自己比较,裴少颉心头一阵不服气,开口便说,“荒蛮之地百姓皆愚,他们见过什么世面!天人样貌?那天人样貌的还在京里好好坐着呢。”

    “你说小王爷?”

    “那人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我看纵是宫里的太监也强出他百倍!”裴少颉本来的确是意指倪珂,但猛一抬眼对上季米的剑眉锷眸,心头莫名一动既是男儿,还是这般眉眼的好看些。

    季米薄唇微展了个笑,打趣道,“裴尚书人不见经传,风流韵事倒是举国尽知。”

    说是举国尽知,倒也毫不夸张。那日听闻有个京官打算续弦迎娶花半坼,裴少颉硬是从府里挑了个模样还算标致的丫头,塞进喜轿送上了门。御林军里多的是从小玩到大的弟兄,听得一声令下,便持甲带兵地包围了那京官的府邸,以刀斧相逼相迫,强让他娶了那个名为晴萝的丫头续弦。事后那不堪其辱的京官一折诉状直接呈给了太子,裴少颉不得不当面赔礼。礼还未毕,嘴里便已不服气地嘀嘀咕咕晴萝模样性子俱是头挑儿,你个老东西又不亏。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年少轻狂的裴侍郎也不以为意,索性任性到底,便要就势去芣苡楼将花半坼迎娶过门。

    太子爷跟前的大红人,紫袍金冠,琼鼻玉面,跨马于人来人往的街市。笑得春风满面洋洋得意,丝毫不惧周遭的咂舌谤议,当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随行左右的一班御林兵士燃起火把,冲着楼内纵声而喊,今儿花半坼不上轿就一把火烧了芣苡楼!急得一旁的红娘湘女连声道裴侍郎,这芣苡楼又非只有半坼姐姐一个女人!

    最后花半坼拭尽粉黛,披头散发,一身洒扫烹炊的婢子服出了门,对他欠身道,“裴侍郎要娶的,可是奴家?”

    一见心上人,立刻规规矩矩下了马。裴少颉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姐……姐姐……为何如此装扮?”

    “奴家早已嫁为人妇,要奴家另嫁他人,除非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奴家的夫君。这世上倘若没有他,便也不会有十指娉婷的花半坼。自此笙歌散尽,燕舞不再,侍郎要迎娶过门的不过是眼前这蓬头垢面的丑妇。而侍郎看中的这双手——”花半坼抬起纤纤双手,置于裴少颉眼下,说,“也不会再为任何一人弹奏任何一曲。”

    裴少颉一个手势止了身后的聒噪,咬牙半晌憋出一声,姐姐,他是谁?

    花半坼淡淡笑了起来,只说,他叫简森。于那万人之中,认出他来,只消一眼。

    打那日起,裴少颉对这个从未相见的前朝太子,说是日思夜惦也不为过。他多方打听,探出不少关于那前朝太子的奇闻异事,也知道了他十岁出宫住于玉王府,后来不知何故,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但凡提及他的人,莫不是狠狠一番夸赞。有说他踏雪无痕来去如风,也有说他平易亲切冶逸洒脱。更多的人喋喋不休地颂其丰神样貌,唇不翘而含笑,眸不慵而醉人,朗若春晖深驻,俊若琼树临风。

    白驹过隙,小王爷大婚普天同庆。喜酒喝得不舒坦,便想起要去喝一杯花酒。酒肆教坊莫敢争辉,俱已早早歇业,芣苡楼也比往日里静悄了不少。裴少颉一进门,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人——拾级而上,听见有人入门的声响慢慢回过了眼眸。无论何种身家的男人进得芣苡楼这般极品娼馆,皆为同一副丑态毕现色欲熏心的嘴脸,裴少颉自认也不可免俗。可那个人,一身不染片尘的白衣,一对凛冽直接的蓝眸。干净得仿佛是这淫靡绣织间的一涧清流,暗涌生香;晃眼得仿佛是这幽邃长夜下的匝地艳阳,满室亮堂。他好比一个劣迹斑斑的少年在偷窥时被抓了现行,当下四肢冰凉动弹不得,愣了半晌才张口而出“你……你是简森?”

    虽说后来知道简森另有其人,而那前朝太子比起传闻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笑带笑、英姿风流,可到底没有了那一夜相见气血上涌却周身冰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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