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日之前,两人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整装待发,所以免不了有些无所事事。
凤兰说他很舍不得红珠城,非常不想去北疆,司徒雪融明白他这种感觉,可是不去不成,于是他决定陪凤兰好好转转。
清早,两人就准备在城里的集市酒楼大街小巷溜达一通,可是刚踏足就发现,全城的百姓都认得他俩,所到之处前呼后拥,避之唯恐不及,好不容易逃到僻静之处,想想城里是不能待了,还是出去到外围转转吧。
出城在田野上策马飞奔驰骋,还未到耕作的季节,遍地枯黄的野草却也别有一番风光。两人一兴起就不小心跑了很远,穿过山丘和丛林,进了一座小小的山谷。
渐渐脚下的土地开始松软湿润,草也郁郁芊芊,司徒雪融很是惊奇,以为他们不小心踏上了桃花源地,山里烟雾缭绕又温暖湿润,简直像是仙境一般。
凤兰显得极其兴奋地想要往里走,司徒雪融却摇摇头。他比较规矩,怕惊扰了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可凤兰却笑着做了一个轻声的动作,拉他蹑手蹑脚地向雾气缭绕的地方走过去。
山谷的缝隙里面好像有一个水潭,蒸腾地冒着烟雾,凤兰侧身从石缝里钻过去,司徒雪融只好跟着他。
眼前景物豁然开朗的时候,两人才看见这里居然藏着一个温泉,凤兰跪在潭边,轻轻用手试了试水温,又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回头笑着看司徒雪融。
之后自然司徒雪融脸颊烧起来,这么难得的机会凤兰又怎会放过
但昨天可真是真是荒唐,温泉里舒服是舒服,凤兰也不该要他那么多次,回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全身敏感到被碰到就不舒服的地步,直到现在,腰下面也一点都使不上力气,身子也总觉得怪怪的。
司徒雪融只是想想,呼吸就有些困难,用手指松了松领口,突然僵住。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紧紧皱起眉,接着脸色大变,动作开始慌张。
没有了,应该挂在脖子上面的香囊怎么没有了他紧张地摸索,低下头去找,没有,那种香味不在身上了,掉到哪里了吗,还是
昨晚回城他累得要命,倒头就睡了,今天清晨就出发,那么
司徒雪融突然想起昨天他们在温泉的时候,他把衣服迭好放在旁边的大石上,怕香囊会弄湿,就平放在衣服上面。可是后来穿起来的时候已经迷迷糊糊,不曾记得是不是有把它戴回身上。
糟了,肯定是丢在那了,怎么那样不小心
司徒雪融随即跟赫连渊说我有东西丢在城里了,我回去拿,你先去北疆城等我,我晚上之前必定到。说着勒马回旋,到凤兰在的马车那又跟他讲了一遍。
凤兰连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司徒雪融摇摇头,可这个当口,凤兰已经跳上了他的马背,司徒雪融也不耽搁、挥鞭而行。
在马匹过了红珠城而未入的时候,凤兰才想起来问司徒雪融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在司徒雪融嗫嚅说出是香囊的时候,凤兰也无话可说。这笨蛋,居然把自己送的东西看得那么重。
两人重新来到温泉边,司徒雪融满怀希望地找到昨日放衣服的大石,却没有看到香囊的影子。
怎么会明明放在这儿了啊他急了,拨开周围的草丛努力寻找。
凤兰见四处看不到便劝慰说说不定是丢在城里面了,我们回城里找找好不好
没有、没有丢在城里,就是在这儿不见的
司徒雪融站起来张皇四顾,凤兰一眼没瞧见,他大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潭,连忙拽他上岸喂喂,你干什么呢
肯定是从石头上掉到潭底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找回来司徒雪融说着又要再次下水。
凤兰可不能让他胡闹,虽然开春了还冷得很呢,等待会儿衣服湿透了在冷风里回去的路怎么受得了
凤兰连忙从后面抱住他别傻了,那么轻的东西要是掉到水里是会浮着的。雪融雪融,没关系的,就是一个香囊而已啊。
可是那是你,是你
司徒雪融挣扎了两下,凤兰可不敢放手,抱得死紧真的没事,丢了还能再做,我以后再给你重做一个更好看的,啊
司徒雪融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前胸剧烈起伏着,一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凤兰又是一阵哄又是一阵好言相劝,而司徒雪融只知道说对不起,说得凤兰再度笑着重申了很多遍没有怪他,一个香囊算什么,早知道会弄得雪融那么难过就不给他了。
好不容易劝得雪融不再那么抑郁,凤兰才帮他拧干了衣服下襬和裤子上的水,准备先去红珠城里换件衣服再说。
看他还垮着一张脸,只能又抱抱他说好啦好啦,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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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了几声沙沙响,接着竟有一人从狭缝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异国的语言。
司徒雪融和凤兰惊讶地向那里看去,那人看到他们也吃了一惊,凤兰眼神下移之时,看到那人身上的盔甲便脱口叫道北漠兵
对立的身份立即明了,北漠士兵立刻掉头而去,司徒雪融和凤兰还未想明白为什么北漠士兵会在这里,但也皆心道不好,赶忙跻身从夹缝里钻出去。
号角已响,司徒雪融悟到他们可能无意间闯进了红珠城附近一个北漠的隐秘营寨,拉起凤兰就策马狂奔。
然而地面松软树木又多,马奔走不快,耳边的号角声一声比一声尖利,渐渐应和成一片,夹杂在一连串听不懂的大呼小叫之间,前方已有一小队人涌上来。
抓紧我司徒雪融一手抓着缰绳,一手从腰间拔出佩剑──幸好之前行军的时候,佩剑是带着身上的。
他夹紧马腹,护着凤兰为主,并飞快划过几个招式,竟把那几个人都打出半丈之外,就在凤兰以为他们要接着往前冲的时候,司徒雪融却弃了马,拉着他从侧面往山坡上头爬。
人是从那边来的,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先上山头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凤兰虽然没爬过山,现在也只得拼了命借着山壁上的乱石杂木往上,好不容易被司徒雪融连拖带拽拉到山顶,放眼望去却只有层层青山,什么都看不到。
司徒雪融咬牙说了句可恶,环顾四周只有三面峭壁和一面更高的崖。幸好崖上垂下几条粗大的藤蔓,司徒雪融伸手试了试,还算结实,唯今之计便只有和凤兰各执一条,他叫往上爬
然而他们还没爬多高,就有人从下面涌了上来,凤兰回头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带头的人不是罗琛还是谁什么家姐病重,完全是谎言
司徒雪融也楞了一下,拉着凤兰努力向上,然而就那么巧,罗琛背着弓箭,他周围也有几个人是背着的,司徒雪融见大势不好,松手就从藤蔓上跳下,冲上去拔剑和那些人砍杀起来,转头对凤兰大喊别停,你给我往上爬
凤兰只楞了瞬间就继续往上爬,现在司徒雪融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也不敢给他添乱,只要他爬上去了,雪融就没有后顾之忧,凤兰咬着牙,拼命拉着藤蔓不敢回头看一下,不敢耽误一点点。
寡不敌众,虽然司徒雪融剑法精湛,北漠兵却也有非同常人的蛮力。司徒雪融堪堪躲过刀锋,在敌人的弱点之处给以痛击,倒下去不少人,却又有源源不断的士兵从下面爬上来。
司徒雪融气喘吁吁,回头正看到罗琛站在一边,悠然地用弓箭指着快要爬上崖顶的凤兰。
不要──关心则乱本就是这种时候的大忌,司徒雪融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挥开众人就向罗琛冲过去。
只有这一次,罗琛因为自己完完全全凌驾于司徒雪融之上而兴奋得颤抖,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一次,他的圈套被司徒雪融盲目地踩进来。
如果想要凤兰的命,他早就射下他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猎物,从一开始就是华都镇远大将军。
白光闪过,沾染了殷红,罗琛的剑穿透司徒雪融的胸膛,血顺着剑身淌下去,一滴一滴好像猩红的泪水。司徒雪融缓缓跪倒,一切像是戏台上的剪影一样缓慢无声。
凤兰终于攀上了崖顶,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心几乎在这一刻碎裂崩毁。
雪融──他嘶声大喊。
罗琛这才想起还有个他,抬起头来。
隔得那么远,凤兰却看到他笑了,那一抹笑意是他一生看过的最为恶毒的笑。
罗琛没有提高嗓子,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凤兰耳朵里你还不下来
凤兰,不要司徒雪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头对凤兰吼道快走我好不容易快走
凤兰心如刀割,他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听雪融的话,设法保住性命到红珠城找刘青来救他,可是他亦看见罗琛的眼神因为司徒雪融的话而狠厉了起来,抓在手里的长剑往下狠狠一送,司徒雪融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沈闷的呻吟。
罗琛的手里还抓着剑柄,似乎下一刻就可以彻底置他于死地。
这种威胁凤兰只得拉着藤蔓从崖上滑了下来。然而在他落地的瞬间,罗琛才真正阴森地笑出来,一把拔出了嵌在司徒雪融胸膛里的利剑,血水喷涌而出,司徒雪融失去支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啊──凤兰嘶吼着冲过来抱住司徒雪融,努力去堵住他的伤口,却顷刻就满手都是血。
他抬起头极尽怨毒地看着罗琛,他恨罗琛居然恶毒到令人髪指,他恨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救雪融。拾起司徒雪融手里的佩剑,凤兰紧紧握住它向罗琛冲过去。
罗琛冷笑一下提起染血的剑,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根本不会武的人一阵乱砍逼退了两、三步,等到凤兰被他扔出去好远的时候,他才看到自己的手背居然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真是兔子急了也能咬人,他想。
司徒雪融和凤兰被关在山谷里临时修建的阴暗小房间中,门扉紧锁。
凤兰左手还被套了一条不短的铁链,拴在旁边的柱子上,罗琛说这是由于他一向诡计多端,以防万一。
其实有没有锁并没有意义,凤兰只求雪融能够活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想着逃跑罗琛抽出剑的那一瞬间,他以为罗琛已经杀了雪融,那么多血流得他几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而浑身冰冷,可是在牢房里,他摸得司徒雪融还有一丝气息。
罗琛虽下手狠,却似乎没有伤及要害。凤兰连忙撕了自己的衣服帮他层层裹住伤口止血,殷红渗出了好几层,终于渐渐止住了,司徒雪融双目紧闭面色死灰,只有微弱的心跳告诉凤兰他还活着。
那是凤兰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夜,几乎把他得意洋洋逍遥快活一辈子躲过的痛苦心伤加在一夜之间承载。
凤兰把外衣全部脱下来,盖在雪融身上,紧紧抱着他,抓着他的手腕,感受着若有似无的脉搏。
雪融你不能死,他在司徒雪融耳边一遍一遍低语拜托,你不能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的,受过那么多伤,身体一度那么羸弱,都还是撑了下来,这一次也会撑过去的。
雪融,你的征战还没有完成,你说要把他们赶到漠北,你不能食言。我还想要和你一起踏上北漠的疆土,一起凯旋,一起回到我们的小竹楼,一起过下半辈子。所以,你不能现在就放弃。
司徒雪融的身体抖了一下,凤兰心慌,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司徒雪融没有回应,反倒是开始痛苦地痉挛起来。
这个时候的任何异动都不是好现象,凤兰急得眼眶又热了,站起身扑到门边狠狠砸门
罗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你放我出去,求求你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他听到北漠人的声音,好像是对他在深夜的叫喊不耐烦的咒骂,他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可是没人理会他,他用手死命拍门板,手掌被凹凸不平的木条刺伤,他用身体去撞,却仍旧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绝望像是侵袭而来的狂风暴雨一般,把凤兰的世界染上了天翻地覆的黑暗,他歪歪斜斜地顺着门滑下来,把头埋进双膝中,握拳狠狠砸着地面。
凤兰
凤兰猛地抬起头,司徒雪融微微睁开双眼,正怜惜地看着他。凤兰忙扑到他身边,想要抱起又怕弄疼他。
司徒雪融轻声道别哭。
凤兰想要挤出点笑,眼泪却又流得更凶,他握住司徒雪融一只手恳求道雪融,你答应我要撑下去。赫连渊会找我们的,也许刘青会发现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
司徒雪融没有答应,只是深深地看着凤兰。
凤兰被他看得发毛,晃晃他说雪融,你答应我啊
司徒雪融轻咳了两声,一丝殷红顺着唇角流下,既像自嘲又像哀怨 凤兰我早说过也许什么也给不了你,就是害怕最后会变成这样,没想到真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说着眼泪横流。
凤兰抖了一下,咬牙把他抱起来吼道不许胡说
可是司徒雪融仍旧在喃喃低语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幸福跟我在一起只会给你添麻烦,让你难受凤兰,对不起,我想给你幸福的,我真的想我没用可是我真的
以后你要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会和你一起长命百岁会
话语被堵在了唇间,连吻也变得苦涩不堪,却仍旧缠绵令人无法逃离,司徒雪融努力回应,似乎倾尽毕生力气,只是为了在这绝望之际化作死灰前昙花一现的绚丽。
又咳出一口血,雪融恋恋不舍地想要记住凤兰的样子,眼前却一片漆黑。
就要结束的了解让心脏一阵阵剧烈地收缩,他觉得自己伸出手想要抓什么,可其实他的手仍旧垂落在身边,只有指尖动了一点点。
凤兰,凤兰,凤兰,我还不想死、因为我舍不得你
沉入黑暗之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血腥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司徒雪融已经不知道。
凤兰抱着他,用铁链的边缘把左手手腕再度撕裂,给雪融哺入自己的血。他知道这样救不了他,可也许能够温暖他正在失温的身体,如果还是留不住他,就这样流光所有的血和他一起死了好了。
他真的很想叫想雪融,狠狠凶他一顿。他凤兰的幸福是什么雪融不该不知道,却无论何时都要信口胡说。找一个长命百岁的,要长命百岁干什么
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世上少了这个木讷的认真的、容易害羞好欺负又心思细腻的大将军,那样长命百岁才没有什么意思
世上只有司徒雪融,在他心里独一无二。现在是,永远也是。
凤兰低头看着已经染了血的铁链,咬牙要做最后一搏。如果打碎手腕从铁链里脱出,是不是能带着雪融逃跑可是打碎了手腕,又用什么来抱起他呢
他抓着链子,找到了看似最细的一处,便用牙齿在接合处狠狠咬。毕竟是铁,他知道自己或许是徒劳,可一生投机惯了,总觉得幸运之神会在命运的转角处降临,如果不用力抓住,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门外寂静的夜晚里突如其来爆发出骚动声,凤兰也不想管。牙龈已经渗血,他感觉到链子似乎有些微的扭转,更是用力去拗,链子的咬合处又松动了些许,刺得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终于一个搭扣被扭开,手上的一大条链子终于可以从这一指粗的缝隙里面脱出来。
就在这时,门却开了,罗琛拿着刀,进来就向司徒雪融而去。
凤兰冲上去,展臂挡在司徒雪融前面你要动他,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罗琛哈哈大笑就凭你,也敢自不量力
凤兰手里只有一段铁链,虽然勉强能算作武器,却并没好过赤手空拳。他也算机敏,知道外面的喊杀声应该是刘青带兵前来,罗琛要挟雪融做人质,可是雪融已经禁不起一点折腾,他哪能还让罗琛动他
罗琛又往前踏了一步,黑色的眸子直直望着凤兰。
凤兰知道只要援军冲进来他就完了,便努力镇定,故意迂回你说你姐姐病重,却伏兵在这里,你骗了刘大人,他定不会原谅你的。
看罗琛的脸色一变,凤兰心道有效,追加一句你知道的吧,要是雪融出了事,为你担保的刘青是活不成的。
这个北漠将军和刘青之间的古怪,他在红珠城的牢房里亲眼看到,也许是刘青被俘期间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是纯粹的惺惺相惜,但是在这位北漠少年将军心里,刘青有分量,而且看来分量不轻。
你投降,你死;你不投降,他死。罗琛,在你心里,刘大人究竟算什么,你随意利用、随意可丢的棋子
少废话罗琛没那么容易被迷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背叛了不该背叛的,骗了不该骗的,已经没有退路。
罗琛再次举刀,凤兰也紧握手里的铁链,他知道以罗琛的身手,他就算拼命,想要保护雪融也简直是一个笑话。
罗琛亦觉得很可笑,可同时,心里什么地方,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本来就是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再喜欢,大难当头都可以选择残忍的背叛,何况性命攸关,而面前这个家伙,却可以为了个奄奄一息的人,全部豁出去
他不相信,这样蛊惑人心的人,也留不得。
刀刃和铁链激烈摩擦,划出刺耳的声音。
罗琛觉得简直是可笑,若不是被他的眼神搅得心烦意乱了,怎么可能让这种娘娘腔接二连三接住自己的招式
其实凤兰哪里有接招,根本是慌乱中仅凭身体反应来抵挡而已,侥幸这种东西,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终于铁链被抓住,罗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地上,明晃晃的刀在黑夜里狰狞地举过头顶。
一颗石子呼啸而过,刀直直落在凤兰耳边,他偏头,只见司徒雪融居然硬撑着坐起,咬牙死死望着罗琛。罗琛狞笑,捡起刀就像雪融冲过去,凤兰连忙从后面抱住他的腿。
罗琛回头,大概是觉得烦透了,以极快的速度把刀插向凤兰的心脏,凤兰还没来得及闭眼,只听破空咻──地一声,那刀再次掉落,又一声划过,瞬间罗琛已经跌坐在几尺之外,胸前没入的羽箭露出尾端,衣襟渐渐染黑。
门外月明下,刘青手执长弓,面无表情地指着北漠将军。而罗琛的脸从惊愕到愤怒到悲哀,最终死气沉沉地垂下眼帘,已经像零落了一生那么漫长而艰难。
胜负,成败,命运,在瞬息之间翻盘。
司徒雪融安心地闭上眼睛,凤兰大声叫他,却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一片骚动中凤兰再也听不到什么,眼里只有司徒雪融毫无血色的脸和唇。
医者们从他怀里七手八脚把司徒雪融带走,然后他被谁扶起来走了两步,惨白的月光下,他忽觉周围的景致天旋地转。
梦里面是条灰暗的道路,四周的树木惨白,虚浮着缥缈的人影。
凤兰一直在走,好像丢了什么一样失魂落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人,他应该想起来却想不起。
前面有个背影很眼熟,他追上去,那个人转身,衣服上都是血。
他吓了一跳,却已经被抓住了手,然后他发现那人的眸子也异常熟悉,他以为他仍旧没有想起面前这人是谁,却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雪融
凤兰猛地睁开眼睛坐起,白色的帐子,和梦里的树木一样白森森,不好的感觉萦绕于心,几乎让人窒息的时候,有人晃了晃他凤管家,你终于醒了。
刘青看凤兰就像被鬼索去了魂一样恍恍惚惚,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仍旧没有反应,又推了他几下凤管家,将军没事。
凤兰这才好像回过神来,眼睛却不像一直以来那样透着熠熠光彩,而是好像生怕是在做梦,生怕醒过来一样小心翼翼地迟疑。
真的
真的,已经醒了一次,没看到你很是担心,好不容易才又让他睡下。刘青叹了口气说我才来守着你,你要是没事就早些去将军那里吧,省得他醒了又在折腾自己
刘青还没说完,凤兰就翻身下床了,赶忙跟上去,刚刚出门就迎面遇到赫连渊,刘青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被他一把揪起来。
凤兰本来就心急如焚,加之从来就不待见赫连渊,挥开他。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没有,他却弄成那样
赫连,现在不是时候。刘青道。
赫连渊冷笑一声道不是时候反对刘大人放走那北漠贼人可是时候你们若听我的,怎么会弄到这样你当初不是说,罗琛若背叛,你当代他受军法处置。为何如今雪伤得那么重,你却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刘青道我是犯下大错,但凤公子确实保护将军到最后请赫连将军让路,待将军痊愈后,刘青自当伏法,不敢有半句怨言。
痊愈你明明知道他这次是好不了了的
凤兰抖了一下,慢慢回头。
赫连渊望着刘青你没告诉他要瞒到何时呢你以为雪现在的情况,还瞒得住吗
你说什么凤兰立即问刘青雪融到底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他没事吗
剑尖划伤了肺叶,虽然一时不会致命,却难以复原,刘青低下头说加上将军他本来就有痨病,医者说,以他之前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如今受了这样的伤,怕是,怕是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