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挤我,我挤你,探着头都想看看贺康。
贺康一边饮酒,一边大声问他们“烟花好看吗?”
大家说好看啊好看啊。
“月亮好看吗?”
大家说也好看也好看。
“身边的人好看吗?”
这下大家就众口不一了,有大胆的回他说“好看”,有羞赧的说“凑合”,还有找骂的说“不好看”,然后被相好狠拧一把耳朵。
贺康声音低了很多“你们开心吗?”
大家点头如捣蒜,齐齐回答他“开心!”
贺康倚着城墙滑坐了下去,小声嘟囔“我不开心啊。”
……
十月,广清进了宫,面色凝重地告诉桓虞“我得知一个坏消息。”
她见桓虞一脸不想了解的样子,气得大声道“我听说骁原将军的女儿一路追去凌雪城说要嫁贺康呐,百姓们赶着热闹撮合着他们!”
桓虞还在批折子,久病未愈,脸色沉沉。
确实有不少小姑娘喜欢贺康,但贺康一直爱搭不理的,使人不战而退。
广清自讨没趣走开了,然后隔三差五进宫给桓虞汇报进展。
有一日,桓虞忍不住问她“你在凌雪城究竟有多少眼线?”
广清骄傲了起来“我认得贺康所有的副将,他们每十天一封信地往京里给我送!”
桓虞喝了口茶按住心里的憋闷。
广清进宫又勤快了起来,同桓虞说他们发展的进度。何时吃了饭,何时赏了花,又是何时贺康邀她去了自己的院子。
桓虞往案上重重一拍“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广清转转眼睛“您不关心贺康吗?您不想知道他在凌雪城过得怎么样吗?”她伸头朝桓虞狡黠一笑“您不想看看副将们给我写的信吗?”
桓虞揉了揉脑袋“不想。”
广清只当他回答的不是前两个问题,说“那以后再看。”
桓虞脑袋都疼了。
适逢太医进来诊脉,广清顺嘴问“我皇兄沉疴这几月为何还不见好?”
太医摇了摇头“皇上这是心病。”
“心病哦?”广清挠挠脑袋,听见桓虞让她退下,她也不再得寸进尺,一回家便开始写信。
桓虞再也忍不住又是一阵揪心的咳嗽。
这太医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太医了,见桓虞咳成这样,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皇上您该休养休养了。”
桓虞硬咽了一口药“停不得。”
停下来,又想到他了怎么办?
如今也好,那日贺家老太君与他说很想抱个玄孙,这样想来她很快要心想事成了罢。以后也有人挂念着那个傻小子,他总不会再像小时一样孤单。怎么想,都比在自己身边好太多了。
太医只好另想方法“微臣列个药方,里面是调养身体的方子,陛下用它泡药浴,隔几日再看看情况吧。”太医欲言又止,忍不住相劝“这些还是治标不治本的,心病还须心药医啊陛下。”
桓虞摇头却不承认“朕并没有心病。”
当晚桓虞泡上药气蒸腾药浴,迷糊间又想到了几月前的暴雨天。
那时他迷迷糊糊地好似做了个梦,梦到故去的贺青了。
贺青面容还是很年轻,他离开时只有二十岁,与贺康一般大。说来也奇,贺青与贺康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是很像的,可他却一眼能认出那是贺青。
贺青似是笑他后宫还是没有佳丽,他与他吵了两句嘴,然后说不可能有女人了。
“阿康啊……”
“我喜欢上贺康了……”
怎么办啊,阿康,我喜欢贺康了。
可那日他清醒过来,却与贺康永远背道而驰了。
桓虞沉进池底,想摒除那些想法,他再出来时,贺康的音容笑貌还在他的心头环绕。
桓虞捂着心口茫然地看着顶“你完了……”
药浴是静心的,可桓虞发现这并没有效果——每次遇到广清都很想把她的嘴巴封住,可他,又很想知道贺康的近况。
这次广清来时眉宇间再没有揶揄的神色,她沉声说,许是不久贺康就要来请婚了。
桓虞喉中一甜,竟直直喷出一口血来,惊坏了殿中所有人。
元盛一边派人宣太医,一边警告大家不许说这事。帝王吐血非同小可,稍有不妥便可动摇这些年他死命守着的江山。
广清吓坏了,她不知这消息竟能给桓虞这么大的打击。
安置好了桓虞,元盛递去一方洁净的帕子给广清,忍不住开口道“公主,您这些日子说太多了。”
广清六神无主,人说什么,她应什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元盛还是忍不住道“您逼陛下太紧了,其实我们都晓得他是喜欢小将军的,可是您以为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敢面对是为了什么?”元盛叹了口气“陛下每个晚上都没有睡个好觉,偶尔清晨时奴才进屋子了发现陛下甚至还没阖眼。”元盛有些为桓虞难过“您总得给他些时间吧,他念贺青将军念了那么多年,如今发现……他也是会怕的啊。”
广清失魂落魄地回到公主府,沉思着元盛先前说的那些话,越发埋怨起自己来了。
桓虞这次是急火攻心,调养又费了不少日子。广清进宫也不再聒噪,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桓虞有些纳闷“怎么近来这么安静了?”
广清止不住地流泪,又不停认错,“我以后都不说贺康的事了。”
桓虞擦擦她眼泪,轻声哄她“别哭啦。”
广清知道桓虞最见不得人哭了,以前还很瞧不起贺康用的这小套路,如今想来这真是屡试不爽啊。
她眨着眼睛道“皇兄不会怪广清吧?”
桓虞摇摇头,广清松了口气,总算套出个免死金牌了。
下一刻元盛慌张跑来,眉眼却都是喜色“禀皇上,贺康将军进宫了!”
第11章 结局
也不知这一路都是怎么瞒着桓虞的,等到元盛来禀时,贺康已经应声进殿了。
寝殿里的众人一刹那全退光了,元盛还福至心灵把门给关了。
桓虞睁着眼,屏住息,提着心,看见贺康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逆着光,贺康的神色看不真切,桓虞只觉他的身形比先前更为硬朗,气息更冷冽了。
桓虞坐在榻上,直到贺康走到他面前,他的心好像才归了位。
“你瘦了。”贺康皱着眉,若不是闻见满室的药味,他还以为广清先前的信是胡诌的。
桓虞别开头,不与贺康直视。
“怎么不说话?”贺康偏偏挑起他的下巴问道。
这个动作有些轻浮,可贺康做起来却温情满满,哪怕他面色再凛冽,眼神再克制,那抿住却又轻颤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天机。
桓虞这才对上他的眸,苍白的唇轻轻颤动,说不出话来。
“我回来了。”贺康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
桓虞睁大了眼睛。
“你没有照顾好自己。”贺康感到他瘦得咯人的骨头,声音硬硬,放开了他。说到最后两三字时声调却陡然下降,桓虞这才发现他的眼里不知何时布满了红色血丝,他的眼底也有青色。
——也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
贺康坐在他的身边,重新揽住他“所以我回来了。”
桓虞眼睛一热,被他这话激得显要落下眼泪来。可他倔惯了,稍稍偏头看向另一边,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是说还有什么骁原将军的女儿?她也回来了?”
贺康靠在桓虞的肩头,轻轻笑了“没有那个人,广清诓你的。”他握住桓虞的手,“可是你在吃醋,我好开心啊。”
桓虞抽开手,“乱讲什么。”
贺康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没有吗?我可听说有人想我想得夜不能寐,还急火攻心。”说到后面他也笑不出来了,坐直了身子探出手,半蜷着手指抵上桓虞的心口,轻声问他“现在我在这里,它还会疼吗?”
桓虞回握住他的手,没有说话。
应该是极欢喜的,贺康瞧着他神情这样想着。
看到了他,先前那些赶路的疲累还有更长的那些魂不守舍行尸走rou的日子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桓虞嘴上还是那么倔“没有这回事,广清诓你的。”
贺康好似了解地点点头,也不逼他承认,反正来日方长。
他扣住桓虞的手指,“在凌雪城的时候我每一天都很想你,但我想你约莫不想再见到我了。”
桓虞皱眉,握他的手紧了紧。
贺康轻道“你还记得在浴池发生了什么吗?”
桓虞忽而觉得脸颊有些热,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把我当成贺青了吧……”贺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中秋节的晚上,我在凌雪城的城墙上放了烟花,那时百姓们都是带着喜色的,看得出他们都很高兴。只有我不高兴,我想到了你——”他又靠在了桓虞的肩头,脸颊轻轻蹭他“我想,要是我把带的酒都喝完能忘掉你就好了。我喝了一坛又一坛,听到你叫我贺青,看到你对我不设防地笑,我忽然觉得当你的贺青也没有什么不好。”
桓虞转过头,认真说道“朕那个时候并没有把你当成贺青——如果有,也只是梦到了他而已。”
贺康笑得戛然而止,捂住耳朵“你不用再往下说了,我听不见啦。”
桓虞试图挪开他捂住耳朵的手,继续道“那个时候朕对他说自己好像喜欢贺康了。”
贺康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睛和星星一样闪烁“你说什么?”
桓虞闭紧嘴巴。
贺康乐了,凑上去轻轻亲吻他的唇瓣“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