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食堂出来,走了好一段消食路,才来到没什么人的位置。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贺星辞坐在小树林边的石凳子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眸子盈盈一转,睫毛打成伞形的阴影,审视道,“不说,我走了。”
俞真琦连忙阻止,“别…我,想说。我喜欢墨燃。”
即便心里十有八九猜到,贺星辞架不住情绪涌上,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习惯了察言观色的李泗空很敏锐察觉到面前人情绪变化,苦笑:
“星辞哥您别误会,我是单纯的喜欢。跟您说,还是…还是因为你们看起来比较熟。”俞真琦说到后半句话小声起来。
贺星辞半托下巴明显不信:“是因为我们看上去熟,还是,你知道他喜欢的是我。”
墨燃喜欢的就是他。
就算墨燃送你房子,给你资源,只能因为你们是同个公司的人,给你面子。
这话,贺星辞是对自己说的,同时削弱不安感。
这个叫俞真琦的年轻人是很大的危险,年轻、热情,还能坦荡的跟他说喜欢墨燃。
光是这份魄力,很多人都没有。
贺星辞对他的感觉一时间喜厌交加,复杂起来。
“是,我知道他喜欢你。你…肯定也喜欢他吧。”俞真琦颓废的坐下来,得到贺星辞眼中不回答的肯定,叹气,“好了,我想说想问的就这,我知道答案了。”
“可我还有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他不喜欢我。”
废话,你们才见了几面。
“我是想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墨燃送的?”
“是。”
贺星辞烦躁的招了招手,“行,我知道了,你今天能跟我说你喜欢墨燃,我敬你是条好汉。我吧…早感觉出来了,但你要时偷摸搞小动作我肯定很生气,可你都这么直接了,我反倒气不起来。”
他再三确认送房子的事情,别看表面上摆摆手完事儿,回头见了墨燃他要逼逼叨小作文跟他说这个事情,什么家庭啊,一套房子这么轻松的送给人家,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要给他一个家呢!
被自己脑补气到的贺星辞成功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深呼吸,抬眸注视在一双冰凉阴狠的眼中,他条件反射的微敛眼皮,再眨眼,刚刚的图象如错觉,俞真琦恢复不谙世事温和地目光,一度让贺星辞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没对此多留心,起身打算走,“说完了,我走了。”
“等等!”
“?”
“作为暗恋墨哥多年的人,想听到从你口中亲口说出喜欢他。”
要求虽无理,贺星辞踌躇片刻,扬起眉尾,逆光下,笑容耀眼夺目:
“我喜欢墨燃。”
直到贺星辞走了很久很久,俞真琦呆滞在原地。表情逐渐失落起来,喃喃自语:“也许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吧…”
他拿出手机。
回复备注为:“楚”的人——
“录音没弄到,抱歉,他不肯跟我聊这些话题。”
*
确定俞真琦喜欢墨燃,贺星辞承认,心里堵了很久,堵完释然,比先前还要轻松许多。下午录制节目时,他玩的更开更开心,一直闹腾叽叽喳喳的李泗空蔫了下去。
拍完节目,导演通知 说墨燃要来客串探班,贺星辞顾不上哄问李泗空,赶紧跑回宿舍搞造型去。
一口气跑上五楼,贺星辞掏了半天的钥匙才颤着手打开门。
“糟糕!”他心里暗叹,手机在节目方那里没拿呢。
算了,马上就要跟墨燃见面了,还聊什么天,见了面亲口说。
作为买衣狂魔贺星辞,来拍节目,箱子里大部分都是各种款式的衣服。
天气渐凉,尤其到下午的时候冷风吹过来,贺星辞汗毛都竖起来。怕冷如他,为了好看,挑了最薄的衣服穿上身,橙色系阳光卫衣,别出心裁的卫衣设计,丢在人群中就是最靓的仔。
在镜子前扭了半天,床上扔了一面的衣服裤子鞋子情况下,贺星辞终于悉心挑好了见墨燃穿的。
下一步——搞造型。
咦…头发这样搞是不是太庄重了?不行不行,这样弄不好看!扎着小啾的样子他已经看够了,必须换换!
于是…
搞造型,花了一小时。
怎么说呢。
出去前是这样,出去后基本没变。
就像女生走进理发店花五百块钱美发跟走出去后的差别。
全身上下搞完了,贺星辞在镜子前深呼吸再深呼吸,呼,放轻松。
出宿舍楼时一阵风吹来,贺星辞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头发,不能乱不能乱。
意识到他为了墨燃这么幼稚且啼笑皆非时,贺星辞哑然半天说不出话,沉默的上了节目组的专车回戏园子。
这么的无聊…他肯定不能让墨燃知道。
不然要被笑很久。
上次墨燃跟他表白,他哇哇大哭的事儿,墨燃时不时拿出来羞他,贺星辞每次都想扒个地缝钻进去。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贺星辞在规划见到面后墨燃会用怎么柔情的目光看他,两人会相拥在一起说些什么温馨的话,真的见到面时,贺星辞发现,现实与想象很大的差别。
从下车到戏园子大铁门口的路贺星辞像走了很久。
推开门。
伴着“吱呀”的声音,他看到熟悉的背影。
分离不过多久,又开始了想念。
他张着嘴巴声音还在喉咙下酝酿,看清墨燃身边的人,再看到摄影师,他硬生生将那口气吞了下去,心里酸的牙都能倒好几排。
“墨哥,这边戏园子很不错的。我虽然才来几天,但是看到大家都…”
摄像师扛着摄像机跟在墨燃俞真琦身后,墨燃时不时点头,侧以微笑。
贺星辞站在大门口,傻傻的看他居然没有注意到自己?
那个角度,侧着脸,能看到他的呀…
他安慰自己是角度问题。
挪着小脚步,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
这个角度总可以了吧?
墨燃还是没有转过身来看他。
侧着脸跟俞真琦聊天时甚至斜瞥都没给他。
贺星辞不在摄像师的画内,不用注重表情管理,整个人就像刚出芽的小草,被霜打被干旱,心紧张的揉成一团。
大概在拍摄所以不方便吧…
俞真琦在墨燃身边,贺星辞不是很想过去,他挨着小道儿回到乔茨的大厅里,里面空无一人,他挥着把软剑发散不安,静静等墨燃拍摄完。
导演组说过,这个客串是早就规划好的,给观众们一个特别的惊喜。墨燃的爷爷辈跟京剧渊源颇多,节目组才会想着安排他。
这样一说,贺星辞就知道,墨燃不是为了看自己来的。
只是碰巧撞上了这个日子。
是他这么久不回消息,所以墨燃才生气了吧?
软剑在空气中摩擦出犀利声响,汗水滴下劈在剑梢,贺星辞干脆利落收剑,动作一气呵成。
这都多久了,天都黑成这样,墨燃还没拍完?
他放下剑,刚走到大厅门口,工作人员进来关门,看到贺星辞吓一跳,“小贺,你还在这儿啊,今天收工了。”
贺星辞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都拍完了,都走了?”
“是啊,跟你同批的艺人早回去了,连特邀嘉宾也回去了,听说在哪里还有个戏要拍,啧,像你们这些红人,真是不容易,跑完这里去哪里,太累了。”
后来。
贺星辞忘记自己怎么走出的大厅。
天色太暗,没有一个为他打灯的人,跨过大铁门的门槛时一不留神摔了下去。掌心磨在水泥地滑出一段距离,贺星辞倒吸一口疼痛的冷气,拍拍手,自己站起来,失魂落魄的低着头走路。
铁门门口那辆车里,男人隐忍的眉头紧紧皱起来,手臂上油然可见青筋凸起,方向盘快被捏碎了。
贺星辞后知后觉的腿有些疼,他停在路灯下,撩起裤子,鲜红的一大片。
手掌心也是,进了点小石子。
他忍着疼挑出来。
身后,比路灯更刺眼的光芒由远及近,眼睛尚未适应过来,身体被一个横抱塞在了车子后座,贺星辞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被男人不知道哪里来爆发出的惊天力气控制的没有任何余地。
受伤的位置遭到二次伤害,贺星辞疼的脑袋发昏。
让他以往安心的味道迟了许久才传到鼻子间。
贺星辞知道,是谁了。
第一百零四章 :你强迫我 那就分手
他咬紧牙根,艰难变换姿势,双腿得以解放落在脚垫上,眼前男人的肩膀微微起伏着,却缄默不发一言,车子稳速开在车水马龙中,贺星辞忍不住发问:
“墨燃,你不是回去了吗?”
墨燃不回答。
手掌心鲜血顺着关节流下,他摸出餐巾纸,简单的盖住后,心里的耐心达到了一个极点,他下午花了这么多时间打扮准备见他,换来的是他早已经离开的消息。
离开戏园子没两步,被他硬生生塞到车里,沉默着一句话不说。
“我承认,昨天我的确语气很冲,说的话也有欠妥的地方。可是我今天特地去找你,你装看不见我,还跟工作人员说要回去拍戏,你什么意思?”
一连两问,墨燃都在开车,什么话都不说。
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看后座人的表情。
车子一路顺通开到墨燃家外,贺星辞死赖在车上不肯下车,墨燃强硬霸道的要拉他下来,贺星辞直接翻脸急眼,“你他妈的,看不见我手上有伤口,你还往我伤口上拉?”
墨燃脸部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
片刻的动容被取代,他呵斥,“下来。”
贺星辞气乐了,他昂着头,自虐似的把受伤的腿搁置在车门外,另一条腿蜷缩在车子里,“好啊,行,你今天把我拉下来,我告诉你,咱们两个就玩完了。”
墨燃觉得胃里的火再翻涌,眼里燎火欲烧:“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强迫我下车,我们就分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怒气上头,贺星辞喘着粗气。肉眼可见面前男人表情的恐怖,他竟被威慑到不自觉的放轻呼吸。在他晃神的间隙,墨燃走进别墅里,没一会儿拿出来一堆医疗用品。
“草!”贺星辞忍着疼骂出声,墨燃把他从车里拉了出来,眼前一片模糊,再有反应,贺星辞已经坐在了地上,墨燃板着脸站在他面前,施舍似的丢下创可贴酒精棉绷带,丢完后他自己上车。
贺星辞在后头又急又气,踉跄的站起身,在后面追着骂,“墨燃!你今儿个要是真走了,你别想再联系我!我们分手!分手!”
留给他的是车尾气。
墨燃车开出了很远,贺星辞自欺欺人的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伤口愈发严重时他才意识到,墨燃不会回来接他的。
月色晃晃,秋日夜晚的寒冷不比寒冬差,贺星辞哆嗦着身子一瘸一拐走回的宿舍。
留在墨燃别墅前的,除了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争吵,还有那些原封不动的医疗用品。
*
“疼疼疼疼…”
这是贺星辞回来后第N次喊疼了。
包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小可怜似的伸出手掌心,南言板着一张心疼的脸给他挑脏东西,气到极致都没力气生气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是我一刻不在你身边你就出事儿,我怎么放心,你们这些小年轻就爱臭美,上海晚上多冷啊,你穿这么薄一件,冻坏身子,何必呢。”
小镊子在血中夹出最后一块小石头,南言放下镊子,端来温水盆,“来,把手放下去,先洗一洗,给你消毒上药。”
贺星辞七魂丢了三魄,答非所问:“南哥,我手机呢,带回来没有。”
南言想骂他,“都摔成这样还惦记手机呢,你放心昂,手机早给你带回来了。”他侧头扫过床上,“喏,枕头上,你要玩儿我给你…”
话没说完,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上药的贺星辞一溜子蹿到床上,拿过手机火速跑回来,南言无从下口批评他,槽点太多:
“你再快点,我相信,马上你再上次担架。”
“我说,你是不是跟综艺节目都有仇啊,今天磕了这个明天碰了那个,以后我铁定不让你再参加,”他拧开毛巾,悉心的擦拭贺星辞手掌,抬头看他表情难看盯着屏幕,“别看手机了,听听哥说话。”
贺星辞拿出手机:“不是,南哥,我手机怎么打不开了?”
“怎么会呢?”南言随手擦干水分,接过手机,在开机键上摁了半天,嘿,还真不行,“是不是没充电啊,充电器在哪儿,我给你充电去。”
“不会,我充满了的,今天我没碰过手机,晚上给你打电话还是借的别的朋友。不会坏掉了吧?”
“坏掉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南言对换手机这种行为很稀松平常,“反正你也很久没换手机了,我给你去买一个,想要什么牌子。”
“不…南哥,能给我把手机送去修修吗?”贺星辞双眼无神,困乏的半句话不想多说。这种关头上手机坏了,他跟墨燃,难道真的要…
他越来越心慌。
从前还不觉得。
没在一起的时候更不觉得,因为从未得到,所以任何关系都无感。
得到过,尝过无数的甜头。
他不想放手。
他不愿意放手。
可说出分手的人是他,先吵架的人也是他。
他怎么拉下脸去说?
墨燃今天那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他更加火大,有话就说